炫晕----溦年
  发于:2009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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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突然有一天,从天而降一部亮闪闪的名贵跑车停在面前,富家贵公子下了车翩翩而来,走到毓翛面前,伸出充斥铜香的玉手,谁还能拒绝?
于是林峥嵘这个名字,在毓翛往后短暂仓促的两个春夏秋冬犹如昙花一现,白驹过隙,却硬生生刻在心上。不深刻,但异常清晰。
其实应该觉得庆幸。至少毓翛认为,他们得到过彼此付出的感情。
林峥嵘对他说:“我包下你,包下你这一两年,你跟我回家。”
然后头脑发热休了学,被这个男人绚丽夺目的世界包裹起来。甚至都没有留意男人一开始就定下的期限和注定的结局,就乖乖被带回了家……
男人对他很好,给他尊重、住处、物质、财富,或许还有爱……
毓翛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将所有的情话都信以为真。他这种应该蹲在阴暗角落里自我溃烂的人,突然间被阳光普照春风沐浴。花朵都从墙角的裂缝蹦出绽放,整个生命也变得鲜活起来。
男人喜欢带他去海边,去古镇,去老街小巷,甚至还去过游乐园。唯一去的花销比较大的地方是酒吧。日子简直可以用诗情画意欲仙欲死来形容。好像美酒,入口清爽回味无穷,于是忍不住一杯又一杯,全然不顾那后劲如何……
他们都是性情中人,对人事的看法与见解出奇地契合。
毓翛曾经纳闷,男人为何如此熟知自己的喜好,可惜没怎么深入探究,又躺回温柔乡里逍遥快活。
男人没让他感到多少贫富差距。买给他的衣服,他就穿,买给他的手表,他就戴。不过很少去高档的餐馆用餐。即使毓翛偷偷买了许多礼仪书籍苦读磨练,男人还是怕他难堪不自在,宁肯被拉去路边摊抓着垃圾食品往嘴里送,沾了一手的油。
毓翛在获悉男人喜欢看酒吧调酒师甩瓶扔杯的恶趣味后,立即软磨硬泡要到学费报班学习刻苦钻研。学成而归的那天,看到家里新置的吧台和调酒器皿简直乐开怀地扑过去糊舔乱蹭。
……
日子惬意又幸福,并且以一种被放大无限倍的速度远离,远离……
在毓翛苍白晦暗又平淡无奇的生命里,那个叫林峥嵘的男人突然间从天上打下一束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浑身上下都要被那温暖溶化开来,不知不觉,一点一点,就溶成了一潭死水。
可是当年的毓翛,毫不犹豫,就想要抓住。他除了林峥嵘,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可以失去。他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双手奉上,拿着换回来的一颗糖欢天喜地手舞足蹈。他太天真,也太轻信。
林峥嵘连一个背影都没有施舍给他,把那颗鲜红的心脏蹂躏践踏得千疮百孔以后,还了回去。
毓翛最终只得到了一条,飞机划破天际的伤痕。

20

林峥嵘离开以后,毓翛依旧呆坐在沙发上。目光游离,思绪一片空白。
拿起面前冷掉的凉茶,想往嘴里送,却被人轻轻夺了过去,又覆上一双大而温暖的手。
毓翛抬头,看见韩熤眼中透出的明显关怀,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抽手欲离开。可惜抽到一半,又被紧紧握住。
韩熤不知何时靠近,拉着毓翛的手微微一带,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我不知道。”韩熤微微叹息,“林峥嵘在国外教导我多年,亦师亦友。我一直对他怀有敬意。可他却是伤你的男人……”语气略带歉意,韩熤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言语缓慢间断,又有些吃力。他根本不知该怎样安慰那个让人心疼、静静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甚至有些无措。
毓翛静默了很久,又或者不那么久。他耳边传来平缓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响入心里,让他安心。可是他突然为这份安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多年前他的人生甚至被这样的安心在瞬间毁掉。就好像风平浪静的湖面飘着一叶扁舟,忽然一波大浪将之迅速淹没吞噬,翻沉湖底。它在水里沉浮挣扎,终是被卷入漩涡之中失去氧气日光,再也不见踪影。
毓翛用了些力气推开韩熤,又觉得此刻自己舍不得离开这个男人。双手放在其胸膛,胸口有力的震动从手掌传来。毓翛深吸一口气,动手慢慢解开韩熤的西装,然后是衬衣,接着是西裤……他动作并不煽情娇柔,也毫无诱惑,却透出无言的邀请抑或渴求。
韩熤终是忍不住,直接将毓翛推倒在沙发上。唇舌和双手忙着挑逗欲火,呼吸紊乱粗重,失了平日冷静。
两人赤裸的身体,逐渐汗水相融,体温相近,肌肤紧贴,肢体相摩。
毓翛眯起眼,轻开双腿迎合。
韩熤缓下动作,深深吸了几口气,一只手向下探去。
“进来。”语气不容迟缓,毓翛紧抿了一下嘴唇,双腿开得更大,缠住覆在身上隐忍的男人的腰肢。
他们四目相交,只听得彼此喘息。
韩熤顿了顿,终是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吻住毓翛,身体渐渐伏下。
没有充分的湿润,还是有些困难。韩熤坚定又缓慢地进入一寸又一寸。看着底下连着几次深呼吸,表情因疼痛而有些扭曲的男人,忽然就感到,心脏仿佛被层层包裹得几近窒息,又挨上一记闷棍,没有伤痕血迹,却是钝痛难熬,牵涉全身。
韩熤的动作有些粗鲁起来。他在床上的品性一向良好,可如今却难以克制。他大约知道身下的男人想要什么,即使看着男人忍受躯体之痛,也没有停下的预兆,只是尽力挑逗抚慰,想让男人好受些。
毓翛逐渐适应,微调姿势,双手攀上韩熤厚实宽背,摸到匀称强硬的蝴蝶骨。
欲望已然抬头,律动还在持续。
韩熤忽然低吼一声,抽出身体释放。粗热呼吸喷在毓翛脸上。喘息之余看到毓翛张口说了两个字:“再来。”
……
如果一种感知,能让身体沉浸在无限的欢痛之中,那么人就可以记得,或者遗忘。
次日毓翛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着身体上的狼藉和一边抱住自己熟睡的男子,突然就诱导出多年前迷失与沉沦的情愫。它们排山倒海,并且以一种比当年还要无休无止的滂沱之势席卷而来。
毓翛动了动身体,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不属于这里,这个房间,这个屋子……这个男人。
本以为时间不会长久,事实上也的确没有多久。毓翛对自己的错误估计有些悔意。决心提前斩断这场玩票性质的联系。
忍着不适,穿好衣服,双手空空,就想要去抓住门把。
可惜伸出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抓住。闻了一夜的气息缠绕上来。毓翛努力克制颤抖。
“到哪去?”韩熤几乎贴在毓翛耳边说出这句话。
“回去。”微微偏头躲闪,面色平和,语气镇静。
“回哪去?”跟随着毓翛躲闪的方向贴上去,追问。
“原来的地方。”
“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直视的双眸怀有坚忍。毓翛知道这场对峙迟早要到来,即使对于自身充满不确定和不自信,他仍是毅然跨出这一步。
“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突然软化的温柔语气,脱口而出的言语,连韩熤自己都有些愣怔。
抓住毓翛的手略微松动。毓翛自嘲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展现出的犹豫、惊讶与不敢相信,毫不费力地把韩熤推到一边,迅速旋开门把,开了门。
踏出了大半步,又回头深深看了韩熤一眼,淡淡说:“你知道吗……其实我昨晚……失眠了很久……”
韩熤闻言,不禁后退了一小步,手还悬在半空,恐慌完完全全展现在脸上,让人看之不忍。
可是毓翛低下了头,没有看见那样的表情。嘴角僵持的笑容似乎难以恢复。留下淡淡一句:“你和林峥嵘……并无任何区别……”
快速离去的脚步声被关在房门之后,摔门声在宽阔的房间回荡很久……

21

那真是个异常缓慢的夜晚。所有事情赶集一般一拥而上。几乎让人觉得天明之时遥遥无期。
如今回忆起来,倒也庆幸于自己立断的决定,拍屁股走人果真是为上上策。
那个夜晚被韩熤折腾了很久。久到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昏睡过去。思绪却仍是一片清明。身体疲累,眼睛也睁不开。余音冷然,呼吸沉缓。
窗外月明星稀,身边的男人似已沉睡。
忽然听到沉闷的敲门声,响了两下便不再继续。
以为已进入梦乡的枕边人悄悄起身,帮毓翛拉了拉被角。
脚步声响了几下,接着是轻微的开门声。
“父亲,这么晚了……”韩熤不知为何噤了声,口吻一转,“我们出去谈。”
“不必。”沉缓有力的男音低低响起,“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不要忘了本分。”
“我明白。”
“你明白?”口气带着不容忽略的压迫感,“可是你今天的表现,差强人意,过了点……”
“我有分寸。”韩熤语气冷然,稍吸一口气,“我不会……和男人在一起。”
韩父点点头:“和谁欢爱玩乐,我不管你。”冷冽话语缓和下来,又带了些安心,“只是有些人,该早些断,断得干净些……”
“我……自有分寸。”
……
短暂的对话,不过两三分钟,却是震得毓翛几近耳鸣。连自嘲的表情都摆不出来。
到底是亲耳听到,即便有自知之明,即便对不久的将来做过预测感知,即便已经被警示和注意,可是血淋淋的事实侵入身体,穿过每条血脉,汇聚于胸口偏左的那一小块地方,逐渐胀痛起来,又扩散回四肢。
不管毓翛听到什么,都不及那个男人嘴里吐出的单薄几个字眼。真是没用,怎么没有把我做晕过去呢……
还好只是偶然听到,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至少没有像当年那样,一点余地都不留,眼前的爱人瞬间成了陌生恐怖的利器,一个眼神一句话语,都可以把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割裂开来,扔到了砧板上,再撒很多盐,慢慢剁起来……体无完肤。
韩熤还算是仁慈。
有人说,伤心是别人给予的耻辱,自己坚持的幻觉。
毓翛慢慢地,慢慢地就捂住了胸口……
韩熤折回,钻入冷了八分的半边床铺。温暖健壮的身体贴近。突然有个湿热的感触自毓翛额头传来。
韩熤温柔的举动让毓翛心里骤然一颤,随即压下慌乱动荡,暗下决心。然后,贪婪呼吸着男人的气息,竟安然入梦。
其实本可以死皮赖脸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钓着金龟过段好日子。谁知道自己竟会如此这般毅然决绝拎了手提电脑就走。路上也没闲着,操起手机联络上次那家搬运公司把自己的宝贝送回来。
自行车踩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原来那小窝。一刻不停地开始打扫卫生;抱着床单被褥拿出去晒;跑到超级市场采购食物和日用品……直到再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可以做。于是倒在床上用笔记本下载了好多电影和游戏又新建了好几个工作档案。床头堆满了饼干面包果汁牛奶啤酒之类一开一拆就能下肚的干粮饮料,就这么没头没脑、没日没夜、有一顿没一顿地过了三天。
三天之后。关掉笔记本,打开手机。
瞬间跳出的短信数量差点把手机内存撑爆了。所有短信的内容都是一样的:“XX电信提醒您,在您关机的时候错过了一个来电:136XXXXXXXX。”
毓翛闭了闭双目,删除了所有短信。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明亮的光线闯进来,有些刺眼。
毓翛大开门户,又动手清理起来。
洗晒扫拖擦。近乎重复了一遍三天前的程序。
弄得自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然后就去洗澡。
洗澡不敢洗太久。他怕一停下来,脑中就会莫名回荡起一些声音。那些声音越来越响,越拖越长。压着他每一根神经和血管,几近无法忍受。
我不会……和男人在一起。
毓翛觉得自己非常贱。
很久以前就告诫过自己,消遣娱乐的对象可以有很多,真心却是不能轻易付出。他从来都不懂得去在乎别人和自己,抑或只是装作不懂得。
招惹到的男人以及不经意间自己就开始注视的男人,偏偏很不巧都与他有着天壤之别的身份地位。
他没有背景,连家都可以算是没有了。无论怎样,最终也只能像一只被拔掉舌头的宠物,主人一踢,就成了弃物,连哭叫发泄的途径都没有办法获取。
有些奢望毓翛从来都不敢有。就算换了性别,他也顶多就是痴心妄想一下。
这世上有很多无形的东西,存在在那里,比铜墙铁壁还要坚不可摧。
可是如今,他站在那堵墙壁跟前。低下头,居然瞧见手上拿着榔头斧子。举步艰难,却还是想要跨前。
……

22

“墨然”酒吧的生意又红火起来。
萧墨最近和唐曜打得火热,干脆把酒吧全权交予毓翛打理。偶尔像今天这样占着吧台的黄金位子喝着毓翛调的成品开始叨叨念念山海经。毓翛从头至尾温和笑容让四周那些爱慕人士倾心不已。只不过偶尔趁萧墨不注意换上两杯不明液体瞬间就让他眼泪鼻涕呛了好几把出来。
真是一副细心体贴又迷人的员工酒保耐心开导烦恼哭诉大吐苦水老板的和谐画面。
萧墨侃了好一会,大概说累了。左瞧瞧右望望,嘴里嗯啊老半天,看着毓翛欲言又止欲语还休,踌躇犹豫,搅着酒杯里的冰块,叹了口气。
瞬间停歇下来的聒噪让毓翛有点不习惯。又送完一杯酒,转头就看到萧墨心忧困扰的表情就这样毫不掩饰地对毓翛展露。
毓翛也叹了口气,淡淡道:“我没事。”
萧墨吞了块冰块在嘴里,发出咯咯的咀嚼声,轻轻摇头:“我不信。”
“……”有些事情,毓翛确实觉得难以启齿,然而如今他并无任何掩饰闪躲,思来想去,总也找不到什么值得诉说,于是只好沉默作罢。
萧墨耸肩,也不在意:“你不想说,没关系。听我说就好了。”喝了口酒,正了正坐姿,“小毓,我知道你从来不清楚自己的人格魅力,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出众,虽然你总是吸引些在地位财富上出众的人物……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穷苦大学生了,你完全有能力过得好。更何况,毓,你已经30了……林峥嵘带给你的阴影,我不能保证你完全遗忘,但是你应该去寻找一个伴侣……现在这个世道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得以容纳我们这样的人。虽说并非没有压力,但是你应该尝试去争取。就算有着后怕和顾虑,如若不踏前这一步,就永远驻足原地。我不想看见你,不敢回头,只能茫然望着前方迷失自我的样子……”
毓翛默默听完,帮萧墨加满一杯又一杯酒。轻微皱起愁眉。
萧墨一口气饮下最后一杯,把空杯推到毓翛面前,只听得他嘴里喃喃念词:“我哪有30了,明明还有3个月啊混蛋……”
……
食管里一口酒差点被萧墨呛进鼻子,他努力拍拍自己的胸口让那梗在半当中的液体下肚去。憋了一个大红脸,抱怨劝导的欲望同时被憋回摇篮里。难得想装一回深沉,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氛围形象就这么被湮灭了……
萧墨扶额,微微晃了晃脑袋。接着拍案而起,激情燃烧,一手指着毓翛一手叉腰,威风凛凛浪打礁石,昂起头:“干脆你跟了我!保管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愁吃穿用不怕男人缠!”
“好!”吧台附近几桌的熟客拍手道贺,伴随着几句“我就说他们是一对”“他们怎么会是一对”之类的零散话语。
毓翛扯了扯嘴角,正准备给出一个“滚”字。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有些怔怔地看着萧墨身后从黑暗里显现出来的两个男人,一个怒火冲天一个面无表情。
只见唐曜头顶冒烟火速冲过来把萧墨一拎就往“客人止步”的通道走去。
萧墨的虚线之影还停留在吧台前,那声“天要亡我”的惨叫已然响彻酒吧上空无限回荡回荡回荡……
毓翛莞尔,又继续低头擦拭酒杯。
“你从没对我这么笑过。”低沉的男音自耳边响起,些许热气喷在脸上。
毓翛略微往后躲闪,抬头看着这张由刚才面无表情现在又变得柔情四溢、不知不觉间靠近的脸,着实吓了一跳。
“你……”毓翛顿了顿,带着无奈与困惑的眼神,慢慢倒了杯酒放在这个多日不见的男人面前,犹豫了半响,还是开了口,“最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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