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晴----梦然
  发于:2009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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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Raymond,你那鄙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我说真的哎,如果能天天和你这么懒洋洋的晒太阳……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现在真正成了大医生,那么你呢……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未来的大医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在坐这么高的栏杆的时候来回晃腿啊?知不知道很危险的?平衡啊大医生~你中学物理都怎么学的?”
———“哇……未来的大律师……你又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么义正言辞教训我的时候也晃腿啊?”
[我好想念你,好想念你,在每个梦里我们相拥亲吻,然后我问你过得好吗,你说很好,眼神却悲凉得不像话……]
[我因为梦想而和你分离,但最可笑不过的是,时至今日,我也连所谓梦想的模样都未曾见过……脑中满满的,都是你,仅是你。我这才笑着明白过来,原来我的梦想,竟然就是你。]
[你知道吗?在跟你擦肩而过的那一刹,我瞬间苍老。]
[我们像任何一对情侣一样相识相恋甜蜜然后分手,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们缺的,只不过是一份坚持……]
[如果有再相见的机会,你……还会记得我吗?]
Raymond再也无法承受一般用力的随便按一个键。是什么都好,他只愿Bosco的声音能消失几秒钟,让自己的泪倒流回去,让自己的心将悲伤平复。可是,可是,记忆却不依不饶的缠绕住他,一幕幕如同老旧的电影胶片,清晰而沧桑。
“大医生,干什么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抽烟……吸烟有害健康,你学医的、不知道啊?”
Bosco抬眼望着柔和微笑的Raymond,双目里充满了因睡眠不足的血丝,他开口,声音有些喑哑:“……有时候人们抽烟很无奈,因为他们遇到了他妈的最讨厌的烦心事……”
静默,看着Bosco夹着烟的手指抖得莫名,Raymond低低笑了一声,一切都已明白。他垂着睫毛,保持微笑,轻声淡语:“……所以我讨厌别人抽烟。”
将烟头丢到地上碾碎,Bosco站起身来,双眼不看面前的人,决定声音却清晰的无法忽视:“Raymond,我们、分手吧。”
Raymond听到从自己微笑着的唇形中吐出轻轻巧巧的“好啊”,然后看着Bosco紧皱着眉头从自己身边走过,背影高挑而落寞。
自始至终,每一场别离,Bosco都没办法去看Raymond最后一眼。
心也茫茫。
纤白的指尖再次按下播放键,刚才按的快进键过滤了太多词句,也过滤了太多回忆。Raymond以为他无法去承受,可事实却是……无论多痛苦,他甘心情愿去承受。
[我现在在客轮的电影厅,半夜了哎,这么静,静得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要一直在这里坐下去……坐到老死为止。]
紧接着是一阵奇怪的碰撞和嘶嘶空白的声音,Raymond皱皱眉,拿起银色麦克风,刚以为这个小型录音机坏掉了,要关了它的时候,就听见一阵诡怪规律的“蹬蹬蹬”,是高跟鞋的声音。
落日余晖,没有开灯的屋里渐渐昏暗,落地窗外面不正常的阴影,Raymond根本没心思去注意。
直觉接下来的声音会告知他一切真相,Raymond心头大震,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将耳朵埋得更低。
[你来了?][嗯。][呵……你是杀手吧?如果不是今天我手下在你身上摸到了枪,我还真瞧不出来。][你的辉哥也太不小心了。喂……你不知道吗?我免费告诉你啊,这艘船上,有个FBI,有个想要搜集辉哥犯罪证据的律师。][无所谓啊,我们的货在哪,他绝对也找不到。][这么自信?那要是我帮他呢?][一样。绝对找不到。][呵……你们帮派,对于随随便便偷听别人讲话的,会怎么处置啊?][不懂礼貌的人,该送下去地狱。]
[呯———]
Raymond猛地站起,碰倒了自己坐着的木椅。怎、怎么会这样!杀Bosco的人……竟然是他!
呼吸还未平稳,Raymond就听到门外响起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一个滑腻温和的声音如同惊悚片里的鬼魅一般,从录音机里跑进了现实中。“小Ray……你在吗?”
Raymond张张嘴,一点也发不出声音。傍晚走廊里强烈的灯光,将门外那人皮鞋的黑影映进昏暗的屋里。Raymond突然只觉一阵无法相信的恐怖,以至于让他连嘴唇被温暖干燥的手掌悄悄捂上,也毫无反抗。
2008年10月6日。晴
我如此悲哀的发现,即使失去所有一切……
我依然爱你。
“你究竟是谁?”
若是早上几天甚至只早上一天,Raymond根本都懒得去追问眼前这人的身份。可当太多疑问摆在眼前,即使不愿去追究也不可能。他实在不想做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傻瓜。
Ron悄悄盖上一块甲板,回身一顿,淡淡的微笑:“我是谁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并没有伤害过你,刚才还救了你。”
Raymond皱皱眉头,想起方才的事情,倒出奇的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沉默了下来。
Bosco的小型录音机里清清楚楚的播放着真相,如同投影出来的胶片虚幻却真实存在着。Raymond听着Mo在门外温和呼唤的声音,忽然就觉得很绝望。
杀Bosco的人,为何会是Mo?如果连Mo自己都无法信赖的话,这艘船上可以相信的人,又究竟还有谁?一霎那他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安危,只是愤怒且悲伤的想要冲出去揪住Mo的衣领好好问个究竟。
可身子还来不及动,已被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按住。背后有人把Raymond禁锢在自己怀里,伸手牢牢堵住他的唇,也堵住了他下意识的惊呼。Raymond奋力挣扎起来,背后那人悄悄伸唇在他耳边,低声轻微,沉音稳重:“……你想死吗,别动。”
一怔,Raymond身子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也懒得去想为什么在听到Ron的声音的时候忽的冷静下来。他听见敲门声又不紧不缓的响起,Mo声线沉稳:“小Ray……是我啊,开开门,你在的吧。”
屋内两人都是沉默,Ron见Raymond并不反抗,便把手从他唇边撤开。屋内光线渐渐由昏暗变为黑暗,他们静静的站立着,盯着那扇门,眸子晶亮。
敲门声顿了一顿,接着一片小小的,似是电脑芯片之类东西从门下被推了进来。Raymond望向Ron,眼神询问,Ron只冲他摇摇头,示意不要慌张。
脚步声渐行渐远,终归再听不见。Raymond正不知道该不该松这口气,Ron便已懒懒的直接趴到在床上,大叹一口气:“累死我了……真是的,几天要受这么多刺激,很磨人啊……”
穿着黑衬衣的Raymond挑了挑眉,冷冷的盯着耍泼的Ron不言不语。Ron听半天没人打理,忽然一个起身蹦起来,几步迈到Raymond面前,伸臂握住他双肩眼神闪烁不断:“你现在是影子,对吧?”
淡淡的拨开Ron双手,Raymond笑了笑:“我是Raymond,Ron sir。”
Ron表情黯淡了一秒,接着又自信的勾唇笑,摇了摇头:“你骗不过我,你们的眼神根本就不一样。况且,这种危险的状况,你根本不可能让Raymond冒险。”
Raymond默了片刻,也不否认,走到门前去,抽出面纸捏起Mo塞进来的东西,疑惑的抿唇不语。这并不是电脑芯片,只不过是一小片颜色诡异的纸罢了。不解,Raymond扭头去看坐在床沿戴上手套摆弄录音机的Ron,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懒懒的看他一眼,Ron耸肩:“有些人……杀人前总是有一些怪癖的吧。”说着把录音机装进一个小袋子里,放回自己身上,这举动让Raymond看的皱了眉头,Ron似乎并不以为意,拉了Raymond走到窗边:“难保那个人一会儿不会回来,早走为妙。”
Raymond这才吃惊的发现自己房间的落地窗竟然空了一大块。而且切口整齐,一看就是老手做的。不禁瞪了一双眼看Ron,Ron只扬了扬唇角,拉着Raymond跳到外面阳台上,再把窗帘拉上,将那块缺失的玻璃安好,一切看起来竟也似完美无缺。
而后Ron抓住Raymond的手,两人躲躲藏藏避开辉哥玲姐的手下,来到后舱的货运站。Ron从身上摸出刀子,小心翼翼撬开一块甲板,竟赫然出现一间暗仓。Raymond刚进来,就已压抑不住心底层层盘旋的疑惑,问了出声,你究竟是谁。
把甲板盖好,暗仓里只有几根蜡烛,Ron慢悠悠的点着了它们,小小的空间便就一片明亮。自然知道Raymond对他的答案十分不满意,Ron忽的轻轻说道:“我若说其实我是调查局的外员……你会不会信?”
Raymond愣了愣神,调查局……这么说,眼前这个人其实才是真正的FBI?
一瞬之间,Ron与Mo的言语都快速的回响在脑际,一幕幕闪烁的他发晕。Raymond仓惶的后退一步,忽然有种强烈的被耍的感觉,止不住的心寒。
[我叫Ron,杀手。][嗨~Mo,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哥怎么称呼啊?][也许我们的目的会是一样,如果我们联手……][我们要在一艘船上待七天,肯定是会再见的!][去录一段辉哥的梦话做证据,指控他的机会也许会比较大一点……][嘿~小Ray,保密喔~我的身份,不要告诉别人……]
他从来没有注意过,Ron说自己是杀手时故意压沉却禁不住得意洋洋的语气,从未考虑过他说的合作又是指什么。还有Mo,他压根就不曾怀疑,怀疑Mo每次隐藏在笑容背后的似是而非,迷离莫测,那双昏沉的眼睛中沉淀着丝缕残忍的快乐。
发丝垂到眼帘,Raymond低低开口,嘶声喑哑:“……既然你是FBI,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杀手?”
Ron并没有察觉到Raymond的情绪,漫不经心的笑了:“现在这个社会,说自己是调查员多没意思多俗啊,当然是说当杀手比较型比较酷一点!”
还未反应过来,Raymond已是一拳狠狠砸来过来,Ron吃惊的躲过,立马伸手接住又挥来的第二拳,不知所谓的吼道:“你发什么疯啊?!神经病啊!”
Raymond眼神是Ron没见过的悲伤,他冷冷的笑了一笑,差点没冰了Ron的心:“你说你已经结过婚了也是假的,你的婚戒也是假的,从头到尾,你一直都在骗我……对吧?阿sir,很好玩吗?”
想通了Ron和Mo的身份,Raymond便已将所有疑惑都一并解开了。落地窗上平整的割痕,Ron戒指上蒙上的尘粒,再好不过的对应。呵……有哪个深爱着自己死去妻子的男人会用结婚钻戒去割玻璃?
他实在太傻了,居然傻到相信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句话,甚至还忍不住为他编织的谎言黯然心酸。他太多年没有相信过接触过别人,好容易劝解着自己放开心结试着接受,竟会落到一句真话也得不到的地步。可怜不过,凄然不过。
Ron一直在从他这里索取,他的记忆他的笑意甚至他的身体,可他却从不肯还给过他什么,真心莫说,真语也寡薄,你让他怎能不恨个彻骨,痛个毅然。
有些愣怔的盯住Raymond双眼,Ron读懂了他的心思,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影子在自己心中一直是强硬而落寞的存在,他喜欢他的落寞,却更疼惜他的落寞。不由自主的放软了声音,Ron低低吐气:“……对不起,我……并非有意骗你,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为了隐藏身份,只不过是为了耍酷好玩?”Raymond接得顺口,唇角裂开的弧度犹如伤口一般:“你真是自私到不行,真是……!”
话还未说完,Raymond就已被Ron狠狠拥进怀里,简直就像要把他镶嵌进自己身体之中的那种用力。见Raymond宛如豹兽一般低吼挣扎,Ron任他扭打,低低的声音却轻缓清晰的滑落:“我不怕威胁你,你承受过我的怒气,现在是不是要再尝一遍?”
想起上次撕裂身体的痛意,Raymond果然立马就安静了下来。Ron紧了紧手臂,将下巴枕在Raymond肩头,淡声笑着:“这才乖。现在时间是你的,想问什么,都尽管问吧。”
“……Mo身上的证件是你的吧?”“没错。就是我们去表演魔术的那个时候丢的。”
“所以你那天晚上离开是因为……”“当然是去找证件了。那东西虽然不值钱,可丢了也是大麻烦。……你以为我去杀Bosco啊?呵,若不是不得不去找,我怎么舍得离开你的身体……”“闭嘴!”
“……这个暗仓是怎么来的?”“你说呢?当然是早有准备的!前两天晚上我们不是还在这里遇到了吗?我就是来检查这个地方的……政府派人,自然一切都能打点好~。”
“你的语气很嘲讽,阿sir。”“哦?是吗?那下次注意啰,你继续问。”
静寂,安然的静寂。在一片静寂之中回响着两个人的心跳声,动听之极。
“我们……会不会死?”
Ron抬起脸,盯住Raymond漆黑闪亮的眸子。心中一阵翻腾,Ron只虔诚的轻轻亲吻Raymond面颊:“……不会,我向你保证,我们都会活着出去,将来还会活得很好……”
一阵沉默,Ron悄然放开自己的拥抱、或者说禁锢。拉着Raymond走到暗仓一角,坐下,十指交扣,Ron笑着说:“上午我就已经通知警局了,他们加程,明天早上就会到了。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呢……就是好好睡一觉,不要强充英雄啦~现实毕竟不是电影,不是每个强出头的人……都能平安无事的。”
见Raymond闭着眼睛并不说话,Ron又开口,蕴着玩笑话,蕴着伤痛:“……我的一个同伴,就是因为强出头,再也见不到他的亲人,再也吃不到他最爱吃的碗糕……”
Raymond缓缓抬起眼帘,低低叹息:“对不起……你太会说谎,我根本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再相信你。”
“哇……我有那么不可靠吗?”Ron笑着,眼神里却抑制不住伤感的波纹越扩越大,张开手臂,痞痞的说:“嘿,起码我有一件事没有骗你,我之所以戴墨镜,真的是为了酷而已。你要实在不信我的话……尽管来搜搜看啊。”
二话不说,Raymond当真去搜Ron的身。任Raymond的手在他衣带里翻查,Ron只轻轻环抱住这近在咫尺的幸福,差点满足到叹息。
Ron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的左手被手铐拷在铁柱子上,钥匙已不见,刀子不见,枪也不见。
Ron笑了。你果然还是去了,Raymond,真爱当英雄啊……我知道阻止不了你,可是你……便想就这么阻止我吗?
阻止我生死也好,起码伴你一起。
一声枪响,辉哥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灰白了一张脸便扑过去。
玲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血突突的从心口涌出来,染红了她白色的裙摆,染红了辉哥努力去堵的双手。“阿玲!阿玲你撑住啊,阿玲……”
远远看着的Mo笑了,轻轻吹了吹自己的枪口,微笑着话音讽刺:“你的女人真蠢哪,辉哥,你知道前天晚上她跟我说什么吗?啊?”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谁?”
———“我自己。”
“哈哈哈哈……”Mo笑得毫不客气,墨镜反射着冷漠的光:“你一定不明白为什么,我告诉你啊,因为你的女人实在看不下去你的颓废了,才想到这种伎俩。让我假装杀了她,刺激你,盼你能恢复当年的雄心壮志啊~啧啧,女人啊,真是感情用事的动物……可我差点就被她对你的真情感动了,哼……”顿了一顿,Mo摊手,无可奈何的叹气:“如果不是你的仇家已经付了钱让我杀你们两个,我还真的是挺想陪你夫人演这场戏的,只可惜……唉,现在只能假戏真做了……”
玲姐心口的血不断流逝,带着她的生命气息愈行愈远。她颤颤的抬手,抚摸辉哥满面的泪水:“阿辉……我真的是好傻啊。”
“不、不!你不要说了,阿玲……阿玲啊……”辉哥感觉怀抱中的重量很轻,轻到怎么都留不住。他想起那个人的话,他们这种人活该就是要下地狱的,那么阿玲呢?阿玲呢?他要下地狱心甘情愿,但他最不愿意拖累的就是他的爱人……当年那个人死前的一句话让他心灰意冷,每每想起都心痛如绞,现在……他怎忍心看着这句话应验?
似是知道辉哥在想些什么,玲姐凄然一笑,断断续续的话从她唇畔滑落,苍白无力,却也坚定执着:“阿辉……地狱又怎样?只要能和你一起,地狱也是极乐天堂……阿辉……我从来都不怕死、我怕的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能陪伴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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