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与想不到之间 下----dubedu
  发于:2009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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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对自己的身份怀疑到了什麽地步?他究竟得出了什麽结论?这样的行为,到底是为了破案,还是要逼自己露出底细?
卓无畏有些悲哀,又有些绝望。同单小小之间,终於走到了尽头吗?
那,又怎麽样?
卓无畏独自冷笑。黑道那边,他完全不怕。他跟卓坚强的关系,几乎没有人知道──单小小不会捅出去──而跟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关系。他不怕死。已经死过了,再死,也不过如此。投胎也好,灭掉也罢,总归,早就该有的结果。而单小小,人鬼殊途,就算心生情絮,又能如何?
卓无畏玩著一把小刀,静静地考虑著下一步行动。账本已经弄到手,如果再弄清里面各色人等的关系和纠葛,找一两个关键人物进行策反,这个案子,就可以大功告成了。那些打手,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最主要的是,要保证单小小的安全。
卓无畏叹了口气。那个家夥,真是有骗人的天分。明明答应了自己不到处乱跑,偏偏还敢乱来。他这样做,恐怕也是想让姓刘的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就可以让刑警队的人暗中行动。傻子。这个,单小小不就成了挨打的靶子了吗?
“这样,我们才有机可乘啊。你知道,这个案子好大,他们的压力也非常大呢。上面对这个案子,态度有分歧……”
“你怎麽这麽敬业啊?”卓无畏记得自己一边帮单小小包头,一边责怪:“更何况,这个,本来就不是你的主业呀。”
单小小疼得直哆嗦,脸上却笑吟吟的:“我知道啊。不过我喜欢啊,能够体现我的价值呢。再说了,不是你在身边保护我吗?”
卓无畏彻底无语。按说,单小小这人,应该是一招人疼家夥吧,谁知道却是一个好斗的性子。又爱管闲事,又无畏无惧,那个,还真的没有什麽可说的了。
然後,冒出个名叫方言的半拉子道士。那麽,单小小彻底明白了吧。
犹豫了很久,卓无畏开了手机。短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我已经没事了,放心。”
“去医院检查了,连脑震荡都没有。安心吧。”
“你别去上班了,危险。那边行动已经紧锣密鼓地上了正轨。”
“怎麽还没有开机?”
“我等你回电。”
“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吧?无论你是什麽样的人,我喜欢你。”
“无论有什麽问题,都可以解决。”
“我喜欢勇敢无畏的人。喜欢无畏。”
“喜欢你。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跟你在一起。”
“你,给我一个回答。我等著。”
卓无畏捂住了眼睛。久违的眼泪滴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有些问题,无法解决。比方说我是鬼,无法在阳光下跟你在一起。比方说你是人,我不可能让你成为鬼跟我在一起。
单小小,我,也喜欢勇敢无畏的人,也喜欢你。
卓无畏不敢打电话,回了个短消息:“等著我的消息。我也喜欢你。”
送件礼物给你。然後离开。虽然不是无怨无悔,毕竟,不会心怀怨怼。

想到与想不到之间(103)

103.
单小小看著短信,做不得声。
怎麽会这麽任性?单小小责备自己。因为工作关系,他一向把自己的安全看得很重。可是这段时间不对头。他忍不住要去冒险,忍不住想看看当他处於危险之中的时候,卓无畏会不会来冒险救他,看他是否会不顾暴露自己更多的底细来救他。
而事实证明,那个人,真的不怕危险。也许,他只是想用这种办法,把自己的一切告诉单小小。
方言的话,并没有给单小小太大的打击,毕竟,他早已做了思想准备。而且,此刻,他冷静了下来,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他不但身处险地,而且,也给卓无畏也带来了危险。
卓无畏的手机又关机了。单小小做了几个深呼吸,出门,继续自己的工作。
过了两天,单小小收到一个快件,打开,是好几个账簿。他心跳得飞快。这个,说明卓无畏已经得手,而警方,动作一定要快,否则,姓刘的团夥或逃逸或狗急跳墙,都会使警方的工作陷於被动。於是他马上通知组长,和同事立刻商定方案,采取行动。
卓无畏的手机再也没有开过。单小小辗转托人去夜总会打听,得到的消息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上班了。那麽,他去了哪里?
案子了结。刑警队张开大网,要将大鱼小鱼一网打尽。单小小随同出发,前往夜总会。
假公济私了一下,单小小捉住相关人员打听无畏的下落,无果。又打听到卓无畏租住的地下室,去那里看了看,也没有人。单小小看著狭小的房间,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再无别物,不由得鼻子发酸。这个家夥,这麽一去不复返了?
单小小傻眼了。该去哪里找他?那家夥,是不是认为两个人没有办法在一起,所以临阵脱逃了?是,单小小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可是他就是不想要卓无畏离开,无论是暂时,还是永远。
单小小坐在马路的路肩上,看著车来车往,人好像完全木住了。如果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该有多好?可是,那家夥,怎麽能就这麽溜走?难道,他不能面对现实吗?总会有办法的,虽然现在想不到,不过,总会有办法的。既然真的有鬼,那麽,就一定有办法把鬼变成人。人死不能复生,那麽,自己……
害怕起来。回想起几年前,死去活来的那一年。单小小苦笑。为什麽自己总是不带眼识人?那个旧情人,跟自己好了好几年,一出柜,原形毕露,海誓山盟的真心,敌不过世俗的压力。这个人,患难之中结识的人,惺惺相惜的人,互相心疼的人,居然是没有办法同行的鬼。
拿出手机,再一次拨打卓无畏的电话。仍然是关机。单小小木然地翻动著电话簿,看到了方言的电话,想了想,接通。也许,那个人会有些办法。
方言的声音有些焦躁。单小小本来是很识相的人,只是现在,实在找不到人求助了。力有未逮,只能求人。而求人,自然要低三下四。
单小小简单地说了这里的情况。那边沈默了一会儿,方言说:“那一天,他就知道你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了。”
单小小有些吃惊。原来,那个人,真的一如既往的敏锐和果断。单小小有些心慌:“所以,他决定离开吗?怕我会对他不利?”
“我不清楚,毕竟我并不了解他。”
“那麽,有什麽办法可以找到他吗?”
“我需要他的东西。然後也许能够找到。就好像警犬循气味找人一样。不过,你确定要找到他吗?找到之後,怎麽办?”
单小小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想要找到他。”喜欢,也许是爱。可是连亲吻都没有过,实在是很不甘心。这个人,足可以和自己并肩走下去,就这麽放弃,自己会後悔一辈子。“也许,你们会有什麽办法,让我们长相厮守……我可以包下你这辈子穿的鞋。”
方言轻笑一声,让单小小在家里等他。
单小小惴惴不安地等著,手里抱著一件毛衣。这个,是卓无畏落在他这儿的。他把头埋在毛衣中,闻了闻,却嗅不出什麽味道。凭这个,就可以找到他吗?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见我?不管因为什麽,就算是永别,也得给一个拥抱。不然,怎麽甘心?
门铃响了,单小小打开门,看到方言,身後一个比他还高的男人,很瘦,很凶悍的模样。方言给他介绍,说这个是小雾,职业道士,道行比他高,所以,一起来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小雾似乎不喜说话,接过那件黑色毛衣,扯下一根线头,绑在一个看上去像是铁制的钗上,拿出一张符咒,咬破中指,滴血於上,喷一口气,符咒点燃,燃尽後,钗腾空,望窗外飞去。
小雾率先出门,方言和单小小跟上,上了方言的车,跟著钗,顺著马路往郊外驶去。
过了个把小时,车子上了国道。方言一边开车,一边对小雾说:“好像很奇怪,这边的气场,往那边……”
钗离开马路,往路旁的一个小山飞去。方言立刻停了车,神色紧张地看著小雾:“有人在这里做法!”
小雾反而变得兴奋起来:“是,是高人,比你高,不过比不上我。快点,把东西都带上。”
这两人各自拿了包,往山上跑去。
单小小不敢多问,只是心中好像被大石头压著一样,沈甸甸的,让他几乎喘不过去来。他拼命地跑著,口中喷出热气,心中狂叫,无畏,无畏,无论如何,你要等著我!
三人跑了大半个小时,隐隐见山中有薄薄的红光。他们朝红光奋力跑了过去。
然後,单小小完全呆住。
一小块空地上,是一座旧坟,砖头砌成的坟已经破败,旁边,卓无畏肃立,双手不停地挥舞,好像在抗拒著什麽。他的身边,七根蜡烛在冷风下摇曳,把他困在其中。蜡烛中有烟雾升腾,即使在黑夜,那烟雾也似乎在泛出红光,好像罗网,在撕扯捆扎著那人。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男人拿著一把木剑,一边念叨著,一边把剑舞来舞去。他旁边,一个半大少年,手里托著一个瓶子,很紧张地看著那人使剑。见方言等人来了,那少年尖声叫道:“师父,有人抢生意!”
那舞剑的男人目不斜视,专心对付蜡烛圈中的人,倒是卓无畏,看了这边一眼,动作有些慌乱,一根细烟趁机侵入他的身体,“吱”的一声轻响,他身上冒起了白烟。
这幅场景,真的很像香港电影中的鬼片。
单小小情急,冰冷的手抓住方言的袖子:“那是卓无畏……是有人对他不利吗?”
“灭鬼,这是。小雾,帮把手。把那道士隔开。”
小雾并不动身,只冷笑了一声:“我有什麽好处?如果我跟他联手,灭了这鬼,倒是一桩大功德。”
方言大吃一惊:“你没有打算帮我的忙?”
小雾白了他一眼:“跟你无关吧。我说你,怎麽老不开窍?又救妖,又救鬼,你学法术,到底为了什麽?”
方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同病相怜。你不知道吗?”
黑暗中又浮现出几个人,手拿著棍棒和长刀。单小小不安地听著那两人扯谈,几乎要发作,见出来的那几个人,眼熟,恍然大悟。姓刘的恐怕也察觉到卓无畏的异常,所以请了道士来捉他,而这些人,恐怕想在这里拣一个篓子,等著自己上钩吧。
单小小对方言低声道:“你们两位对付那道士,我来对付剩下的家夥,三个。先生,你救了他,我来跟你谈好处。我是警察,赖不了账的。他若不好,我也只得舍命相随了。”话音未落,单小小从怀中掏出两根警棍,小心地迎上了那几个大汉,招呼是用不著打的,单小小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飞身扑了上去。
方言一把抓住小雾的胳膊,低声道:“可恶!那个小警察在威胁我们!我知道你不怕威胁,不过单小小若是有了什麽好歹,我是脱不了干系的。要是我倒霉了,魁自然会找你的麻烦。而白池,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小雾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在求你。”
棍棒打在人的肉体上的闷声传了过来。两个人转头一看,单小小跟那三个人已经打在一起了,那样子,挺惨烈,不过,单小小不像表面上那麽无害,下手挺黑,那三个人,并没有占到上风。
只是蜡烛圈中的卓无畏似乎更加慌乱,竭力往外头冲,却怎麽都挣脱不开。更多的烟丝打在他的身上,似乎给他造成了莫大的伤害。他面目扭曲,不管不顾,宁可伤身,也要冲出包围圈。
方言一跺脚,伸手掏出符咒,往道士身上打去。道士旁边的半大小子将瓶子往这边一侧,有白光溢出,将符咒挡住了。
那道士见来的人果然出手跟他夺鬼,也顾不得慢慢耗取那鬼的灵气,口念咒语,蜡烛的烟雾蓦然升腾,手中木剑飞出,直奔那鬼而去。
此时,单小小被一人从後面抱住,另一人拿著长刀往他的肚子上捅去。卓无畏眼中似乎看不到奔他而去的木剑,运用全部的灵力,手一伸一抓,持刀的家夥似乎被怪力带开,刀子把单小小的羽绒衣划破,并未伤到他的身体。
可是木剑,已经穿过了卓无畏的胸膛。他,好像气球被戳破了一样,身子晃了晃,白色的烟雾源源不断地从身体中漾了出来。
单小小疯了一样,头往後撞,将抱住他的人撞开,手中警棍翻飞,将另两人打开。然後,大步地向卓无畏跑过去,搂住了他正在往下坠的身体。
卓无畏的身体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就好像泥塑,变成块状的东西,往下崩落。卓无畏似乎想说话,张了张嘴,竟没能说得出来。
小雾和方言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他们已经看到,卓无畏的魂魄正在离开那具身体。真的是要灰飞烟灭了。
单小小,那个娃娃脸的警察,低下头,吻上了卓无畏破裂的嘴唇。

想到与想不到之间(104)

104.
警车来了,带走了被打得动弹不得的三个家夥。又走了。单小小拒绝与他的同事们同行,只是坐在地上,看著卓无畏支离破碎的身体。血肉,又似乎不是血肉。唇边还残留著冰冷的气息。而卓无畏,早已经悄然无声了。
道士和他的徒弟也被打发走了。小雾真要卖力的话,那道士根本就不是对手,更何况方言也非泛泛之辈了,对付那个小徒弟,并不在话下。只是那道士唧唧歪歪了半天,很是烦人。
方言环视著四周,挠了挠头,心情很差。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小雾,低声骂了两句,走到单小小的身边,蹲下,低声道:“对不起。”
单小小抖了一下,回过头,笑得很难看:“并不是你的错。你没有这个义务。”
方言更加难过,一屁股也坐在了地上。伸手摸了摸胸口。玉观音已经被风萤托人送还给了他,而魁的身体,还遥遥无期。的确,他愿意帮助单小小,多半是因为同病相怜。他和单小小同病相怜。更惨的是,他们对此都无能为力,只能求他人帮助。方言又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小雾一眼。求人,实在是太……令人痛苦了。
小雾皮厚得赛过城墙,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还装模作样地在他们身边蹲了下来,啧啧道:“这个身体,比牵念的差多了。这个鬼,能力也比不上牵念。”
单小小也不看他们,心中,连发火的欲望都没有,声音沙哑地说:“他已经不在了,你就不要这样……冷冰冰地说著这些。看著这残骸,我不由自主地要想,你所谓的功德,到底是什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什麽不救他?他虽然是鬼,可是,你若救了他,我必感激涕零,这一生,都赔给你,帮你积功德。可是你的算盘打得跟我的不一样。只是,我如果舍身跟著去了,你,多多少少也是一个因,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减损你的所谓功德?”
小雾怪笑:“那又怎麽样?又威胁我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是鬼,不应该在人世间逗留?帮他留下来,才会减损我的功德呢。”
单小小摇摇头:“法不外乎人情,天理也该是如此。他若不害人性命,难道上天也不肯容吗?是哦,天理伦常,是大多数人的道德。我这样的少数派,活该……罢,你怎麽会懂?哼,我只是奇怪,你要功德做什麽?当作银行存款?”
方言叹了口气:“他并非不懂,只是,唉,跟你说得也差不多。小小,你不要太过……要知道,我们,都是少数派。”
小雾撑著下巴,自顾自幽幽地说:“有了功德,就可以跟上天讨价还价。那样,就可以生生世世,都和他在一起了。”
方言打了个寒颤,推了推小雾。小雾撇嘴说:“别人如何,真的与我无关。”
单小小沈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我也死了,能不能找到他?做鬼,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小雾讪笑:“他已经连鬼都做不成了。”
单小小脑子里木木的,不知何去何从,只好把羽绒衣脱下,摊开,想要用它抱住卓无畏的残肢,却被方言挡住了:“这个,没有用的。他的尸体,被炼制过,已经不是他本身的身体了。骨不成骨,肉不成肉。”
“可是,还是他。”单小小固执地继续动作。然後,突然,浑身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哭,又像是嚎叫。
方言叹气,拿出一个大袋子,帮单小小一起,把卓无畏的残肢包裹起来,又见那个小警察准备抱著那一大包东西走,不觉发寒,忙劝说他把卓无畏就地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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