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父子)----黑蛋白
  发于:2009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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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巧地让少年伏在自己怀中,云似动手拆散少年乱了的发髻。淡色的发丝细柔的缠在他指间,冷淡的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浅笑。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孩子就规矩得跟块豆腐一样方正,一丝不苟的发髻、一丝不苟的服饰,什麽东西都得要放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才安心。
少年模糊地发出细微的呜咽,小脸撒娇似地在青年胸口磨蹭。揉揉那头细发,云似的手顺著发尾往下摸过少年每一寸肌肤。
「云似。」月道然挽著衣袖,衣襬也撩起扎在腰带里,转回来唤了声。「把六皇子带来吧!」
水尚未完全烧开,但药已经滚好了,那麽重的内伤越快治疗越好。
「嗯。」不冷不热应了声,云似搂著少年起身。「月道然,我要一起进去。」
「这是自然。」点点头,月太医脸上隐隐有丝微红,转开眸不敢再看云似。
「来。」云似扬扬手,让月道然将少年接过去,接著动手脱衣,男人脸涨得更红,转过头乾咳两声。「不都瞧腻了吗?」
「云似……你、你这让我怎麽回答。」那平淡太过的声音让月道然反而更不好意思了,迅速瞥了青年一眼,立刻抱著少年离开。
疑惑地蹙起秀眉,云似倒是毫不扭捏,大方地裸著身子跟过去。
木盆里的水是温的,一旁的灶上仍烧著水,只在房顶开了一扇小窗的房里充满的飘渺的烟雾,沾得地上墙上都有些水滴往下滑动。
药草的气味清香中带点苦涩,水是墨绿色的。月太医示意云似先进去後,才将离非放进木桶里,瘦小的身躯很快被吞没到肩头的部分,接著被云似撑起了一些,绵软无力的头靠在青年肩上。
「你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我要下针了。」月道然的额上冒出一层薄汗,他神色严肃连呼息都显得极为紧绷。
淡然地瞧他一眼,云似将掌贴上离非的背心。
扎针、吐血、清理後再扎针……反覆了几回,直到少年吐出的鲜血里没有一丝异色,血量也不过就是唇边的一道血丝时,月道然才喘了一口大气,疲累地收针揉揉颈子。
「累了?」尽管这一个多时辰里,云似不停歇第渡真气进少年的身子,瞧起来却依然神色平淡,额上连一滴汗都没有。
「嗯,还成。」木盆里的水色泽淡了许多,原本两人泡在水里时什麽也瞧不见,现在却可以隐隐约约瞧见身子的线条。
月道然躲开了云似的身子,握起离非的手把脉。
「为什麽躲?」云似的问题依然那样平淡冷漠,但月道然知道他是有些疑过而且不悦的。「瞧腻了?」
「不,云似……我只是、只是……」乾咳了两声,月道然不自觉晃著脑袋。「好多了,总算保住了六皇子。」
「那是应当的。」云似也不咄咄逼人,只是搂著少年被水熨得温暖的身子起身。「需要服药吗?」
「嗯,接下来三天还得要多麻烦你。」药浴只浸一次是不足的,离非这次伤的太重,先前身子尚未补好此次又失血过多,不知道多久才能养得回来。
「我花了四年养他的身子。」云似淡淡的,却似乎有些不悦,轻哼了哼。「你要完完本本说给我听。」
「这是自然。」轻颔首,月道然又叹口气。「云似,我很迷惘。」
「为了什麽?」一旁有月道然备好的长袍,云似扯过来将少年紧紧裹住。
「万一皇上寻来了,我该让六皇子回去吗?」若是皇上没寻来那自然一切好说,可若寻来了呢?依著少年的性子,定会想要回去,他该阻止吗?
「杞人忧天,天也没塌过,你让父亲去顶著就好。」云似冷冷地撇了撇唇,跨出木盆,修长的身子让月道然狼狈地转开头,不敢多看。
「你说的是。」
远远的,皇城里的太医院中,身为太医提典的老人,用力地喷嚏了声。----XDDDD好啦!小六应该可以过一回好日子

木头--第九章(下) [父子]

『臣妾,无罪。』他的眼界所及,都浮著一层水雾,而显得模糊。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甜甜的像沾了蜜的糖糕,又软又柔,但却毫不迷惘极为坚决。他想伸手抹掉眼前的雾气,却发现自个儿不能动弹,被牢牢地压在地上,只能仰著小脑袋瞧著一身白衣的母亲。
衣角,绣著小小的兰花。
他微微颤抖了身子,想转开头却也办不到。母亲瞧来很平静,但脸上带著泪痕,双眼是红肿的,粉白的颊上有未乾的血渍,远远得瞧起来像红色的小花。
『臣妾无罪。』母亲被架起身,宛若茱萸般纤细柔白的手脚被紧缚著,像太过纤丽的楷书写出来的「大」字。
母亲没有瞧他……不,就是想瞧也办不到,他被压在地上,惊骇得连哭一声都不敢。为什麽母亲说自个儿无罪?若是无罪又为何会被处以极刑?
人不能犯错,若是犯错了就要承认,要请求原谅接受惩罚才是,为何母亲不认呢?
『孩子,娘没有错。』母亲瞧不见他,但还是对他说了这句话……是了,这是母亲说的最後一句话!
瘦小的身躯一抖,他要闭上眼睛却被一旁伸过来的手,硬是撑著眼皮逼他瞧。
白色的衣衫,绣著小小的兰花,在风中飒飒的被吹动。半空响起一声撕裂般得啪嚓声,是鞭子临空一挥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张著嘴却什麽声音也发不出来。那是梦,一定是梦……鲜红染遍了白色的衣衫,小小的兰花不知所踪,母亲也……
他终於还是尖叫出来,声嘶力竭……
眼眸应该是闭上了才是,为何会瞧见床帐呢?眨著酸涩的眸,离非愣愣地望著床顶,不是颐性苑精美的顶盖也不是住惯的小院里那空洞的床帐,朴素却很乾净,不精致却令人感到舒服。
他张嘴,小小喷嚏了声。
梦吗?小手自然地往枕边摸去,磨磨蹭蹭地捞呀捞,一块手巾被塞进了他手中。
谁?吃了惊,他连忙转过头,这一动身子立刻泛起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他皱著小脸闷哼出声。
「疼?」淡淡的冷冷的声音,从床边传入耳中,很让人熟悉……离非发起怔来,身子是疼得他头皮发麻几乎落泪,可这麽熟悉的声音又分去了他不少精神。
「差不多是喝药的时间,你要先喝点米汤吗?」那人似乎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自顾自地又问。
细长的眸眨了好几回,他小心翼翼地缩回手,确定了是自个儿的手巾,才慢吞吞地擦著口鼻,尽量别动著身上的疼。
「你昏迷了五六天了,再不醒就是月道然没有用,我可是花了四年养你的身子骨。」那人还是轻轻淡淡的,声音半点波动也没有,这让离非更介意。
真的,非常熟悉呢……是谁呢?他这一生认得的人并不多,似乎只有一人是这麽说话的……可、可云似是宫女,怎麽出现在他床边?
「云……云似?」
「嗯。」淡淡的应了声,一张清秀却冷漠的面孔,从一旁探了过来。「什麽事吗?」
「云似……」看著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庞,离非怯怯地换了声,紧揪著手巾发愣。
好多年了,他早已不记得云似是什麽时後突然就不再出现,留著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无人服侍,凡事都得自个儿来,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後来才换上了叶方公公。
他想,那应该是他大了,不该再由宫女照顾著,所以云似才会离开。但还是有些不舍,毕竟母亲死後的好多年,他只有云似。
为什麽、为什麽云似会出现在他床边?
「嗯。」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地单音,云似站起身伸手扶住他的肩及腰侧。「先喝点米汤及药,再问月道然需不需要浸药浴。」
「为何……你……」离非有些局促,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了,云似是姊姊,这麽扶他不重吗?
「你受了重伤。」云似看了他眼,对他的结巴既没有问的意思,也不打算细听。「月道然带你出宫,省得你死在宫里。」
「出、出宫?」离非一愣,细长的眸慌张地左右张望,白细的牙不由自主咬住淡色的薄唇。「临……离殇他……这……」
「太子很好,皇上也很好,少你一个挂心,他们也不会缺根头发。」云似哼了声,冷冷淡淡的调子,说出口的话却让离非脸色尴尬,垂下头什麽话也不敢说。
果然是云似哪!同过去一样,总是说得他没法子反驳。莫名的有股安心,离非小小声地吐了口气,揪著手巾的手松了些。
「云似姊姊……你、你怎麽能出宫?」沉默了半晌,耳边听著云似远去又折返的足音,离非才带些腼腆羞怯,偷偷抬头看了云似一眼。
这麽多年没见,他也已经不是孩子,云似也更加好看了。
「不是姊姊。」舀起一调羹米汤吹凉推到离非小小的唇边,云似撇了下唇。「我是男人,佘太医提典的么子,不是姊姊。」
「咦?」离非惊叫出声,被云似趁机塞进了调羹,顺势咽下米汤,险些给呛著。「云、云似……可是、可是……当年你穿著是宫女的衣裳呀!」
「我不想当公公。」云似淡淡嗤哼了声,又吹凉一口米汤推过去。
依然懵懵懂懂,可离非的脾气除了某些非辨出个黑白的事情之外,从来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他乖乖地一口一口让云似喂著,苍白泛青的面颊稍稍染上一些红晕。这同过去一样,云似虽然冷漠说话也伤人,可总是将他照料得好好的。
也许是昏睡了一段时日,米汤不过是小小一碗,喝不了几口离非确已经感到受不了,脸色有点为难但又不好拒绝云似的好意,只是勉强地张口又咽了两口,便发出作呕似地轻噎声。
轻一蹙眉,云似停下动作,睨得离非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喝不下?」
「这、这怎麽说呢……我、我很过意不去,可总、总觉得不太饿,也许过一会儿再喝会好些……云似,你气我吗?」离非有些惊惶,可又没法子假装自己喝得津津有味。他还真是没用,连别人的心意都不懂得珍惜。
「喝不下就说,老是不说忍著又如何?你过去坦白可爱得多。」云似将碗搁下,冷瞥去的一眼平淡得让离非有些慌。
「不不……我、我……」离非急了,却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小脸慢慢刷白,紧扭著手巾直到关节都泛白了。
「无妨,喝不下就歇著。」云似倒没有多指责什麽,一脸疑惑地瞧了少年异常慌张的面庞眼。「怎麽?伤口疼吗?」
「这……」离非谨慎地吐了口气,点点头。「是、是有些疼……我以为、我以为皮肉伤应该不严重的,怎麽会、会昏迷这样多天?」
四五日呢!先前就是吃了三十杖,他也不过昏睡一晚就醒了,这回不过是手上肩上的伤,怎会就昏迷了四五日?离殇还好吗?临、临是不是还生他的气?
是了!他现下不在宫里,那是在那儿?
「这里是漱萩,离京城两时辰马程。」一眼看穿离非藏不住的想法,云似倒是很大方的回答了。「你想回京城?」
「我……嗯……云似,你、我……我能请教你吗?」脑子里,母亲最後所说的那句话不停回盪著,混著临的微笑及离殇浅浅的忧郁,离非显得极为迷惘。
父皇那一刺他绝不会怨恨,那是他没能守护好离殇应得的惩罚,可、可父皇却说出再也不愿见他……他的临、他的临若不要他了,他该怎麽办才好?怎麽办才好?
云似淡漠地瞧他一眼,哼了声。「你想回去就回去,命是你的,腿也是你的,挂念著不挂念你的人也是你选的,问我做什麽?」
微微一呃,离非满脸窘迫,垂下头低低叹了一声。----云似,好样的!严母呀!(被拖去扁)

木头--第十章(上) [父子]

也许是数次的折磨,让离非身骨大伤,内伤原本就好得慢,浸了十天的药浴,金针汤药齐下,他才总算可以下床。
时节已是仲夏,外头蝉鸣震天,日头虽烈但云似的住所在山坳间,小桥流水的瞧起来别有一种清凉,过午後会有微风,轻轻爽爽地带著泥土青草的气味。
尽管不至於到与世隔绝,却也是个人烟罕至的地方。离非有些好奇,却又不好问云似为何会隐居在这个地方。
仲夏的烈日是有些毒辣的,但重病未愈,离非还是拥著厚披风,缩得像颗小人球似的坐在云似为他准备在门外的躺椅上。
膝上放著书,虽旧确很整洁,每一页都有朱砂所写的注记,整齐方正的楷书,密密麻麻的比书里头的字还要端正。
那是离非过去读过的书,尽管只是简单的史记,也是他小心翼翼的读了好多年依然津津有味的书册。
他没想到云似这儿竟然还有十多本他瞧惯的书,想来是当初离开时带走的吧!那其实算是云似的书,身为一个谁也不记得的皇子,谁又会特意替他备书呢?当年那一本又一本的书,现下回想,应该都是云似带来的。
日子像回到了那四年,母亲刚死,小小的屋子里只有他与云似,庭院里有云似亲手栽种的蔬果,除了风吹过时的沙沙声,就只有鸟鸣了。
小小地吐口气,离非眯起细长的眼,偷瞧在菜圃里做事的云似,纤长精瘦的上身是裸著的,云似的肌肤偏白透点麦色,被烈日晒得浮出一层豔红,汗水顺著肌理的线条往下滑动,非常好看。
少年有些羡慕云似的身形,他不自觉捏捏自个儿的臂膀,单薄的肌肉几乎是皮包骨,瘦瘦弱弱的半点也不像个十八岁的少年。
若是身子养好了,他是不是也能锻鍊出云似那样的结实?
又偷瞧了好几眼,毕竟是没有勇气直盯著不放,但云似似乎还是察觉了他的视线,直起了身子冷淡地睐了眼离非。
窘迫地垂下眼,离非咳了好几声,不停用手巾擦著口鼻,脸颊直涨红到了耳际。
「怎麽?」云似看看日光,差不多是用餐的时刻了,他迅速地将工作告一段落,走出菜圃用木桶里的水洗去腿上手上的泥土。
「这、这……」离非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搔搔红豔的脸颊,怯怯地一笑。「对不住,我不是存心瞧著你不放的,只是、只是……云似,你的身形真好看,我再十天就要十八了,可却老是这样瘦瘦乾乾的,半点男子的模样也没有。」
听了离非的叹息,云似像是笑了,端丽的唇角轻撇。「你该有的气血不都给太子喝了吗?」
纤小的肩一抖,离非躲开云似的眼,小手紧张地摆弄著手巾。「我是心甘情愿的,离殇身子不好,他也是万分不得已。云似,他是我的弟弟,我不疼他谁疼他?」
「你想回去吗?」云似轻哼了声,拖了板凳在他身侧坐下,抓过了他扭搅著手巾的手,轻揉著少商穴。
一股暖意从指间开始往上蔓延,人莫名的精神了不少。
「云似,你对我真好。」离非脸颊红通通的,瞧著云似道谢。「那时候还有这回,都是你陪著我。云似,我真不知道怎麽谢你才好。」
「不用。」云似淡然地瞧他眼,松开手後揉揉他一丝不苟的发顶。「我花了四年养你的身子骨,只用两个多月就毁去了,这都只是你我的选择。」
「云似,你气我傻吗?」离非眼神一暗,垮下肩叹口气。「我、我确实是有些不识大体不知好歹,父皇也不过就是、就是……云似,为什麽谁也不陪我呢?母亲那时候若是认罪,不见得非死不可是吗?」
他身边总是谁也没有,母亲、云似、叶方公公、离殇、临跟父皇,他努力想要留住每一个人,但最後谁也不会留在他身边。对大夥儿来说,「离非」这个少年,总是第一个能被舍下的。
离非是愣,但不是真傻,父皇对他的一切他当然不怨恨,却也心里明白不是什麽直得沉溺的好事。可他没法子不沉溺,到头来最後在他身边也确实给过承诺的,只有临。
「嗯。」云似冷冷地应了声,动手替他拉紧披风。「饿了?」
「云似,为什麽你也非走不可?」离非知道自己不该问,每个人都会有无法对他人说的苦衷,云似肯定也是才会隐居在这个地方,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问了。
「六皇子,人生在世就是孑然一身。」云似只是像叹气似地这麽回道,那意思是要离非别再问,少年脸色微微泛白,窘迫地垂下头。「用膳吗?」
「嗯,劳烦你了。」少年低低地垂著头,心里有些难受。他明白云似所说的话,可是、可是……一个人难道不会太寂寞吗?
他明白自己想不出所以然来,垂下的眸尽管对著书页,却什麽也没瞧进去。他心里还是挂念著很多,离殇的病、离殇的伤、父皇的冷漠还有临……又叹了口气,小手拉紧披风,那是云似的衣物,带著淡淡的青草气味,同临身上那股雅致清魅的气味不同,隐隐有些潇洒跟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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