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挺好的。”苏沐忽然说。
“还行。”我画，我画，我画图……该死的地衣。
“杨蔚，咱俩现在还是好兄弟，要是他对你不好，我还要你。”
我不说话，手上的笔有点不听使唤，“你别乱说。”
“我说的真的。”他说。
我拿起绘图本和铅笔，转身就往办公室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去办公室……苏沐说那种话，我听着心里不踏实。
是不是看见郝阅亭心里就踏实了……“郝老师。”
“哎，进来吧～”他拉出一把椅子，“坐，别站着。”
“嗯。”苏沐说要是他对我不好……要是他对我不好……“你要是对我不好，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受委屈么？”他拿过我的绘图本和铅笔，仔细的画起来，地衣，植物实验绘图难点之一，“等会儿啊，五分钟。”
“我说如果。”
“假设不成立。”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橡皮，抹了抹，又接着画，“我说话算话。”
“你以前跟你初恋说话算话了没？”
“我答应他一定找个人好好爱……”他看停下笔，看我，“我说话算话。”
“哦。”我怎么又想哭。
“杨蔚，别哭，这就画完了。”
我又不是因为画不出来图才哭的，“你教案做完了吗？”
“做完了，明天好好听课。”
“哦。”
“给，拿去交差吧～”他把绘图本交给我，我看了看，总体挺好的……
“怎么没有刚才那个好看？”
“作弊要用脑子的。”
“……”我无语。
“我还得改几篇文章，然后今天就没事了。”
“哦。”
“住我那儿，还是回苏沐那儿？”
这是什么问法……“我回宿舍。”
“杨蔚，我挺惦记你的，你在，我心里才踏实。”
“行。”
“哈？蔚蔚……”他满眼放光的看着我。
“我晚点回宿舍就是了。”
他一头栽到桌上，我让他厚脸皮……
32
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苏沐的图还没有下笔，我把绘图本拿到他跟前，他看了一眼，推开，就不理我。然后我的绘图本被岳初要了去，他花了十分钟，照着画了一个，又转给庄森。
结果我们三个是最先结束实验的。岳初让我去吃饭，我没去，办公室里还有一个郝阅亭。
“郝老师。”我站在门口叫他，恭敬一点，恭敬一点……
他笑了笑，收起电脑装进电脑包，走到办公室门口，“这钥匙给你。”他把一把钥匙放到我手里，“跟家里的钥匙放一块儿。”
“哦。”
“你先回教工公寓，我去买个饭。”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不用，你先回去啊，听话～”
我听话……一个人溜达回教工公寓，公寓离餐厅不远，我上了二楼，打开门，把书包扔到床上。然后有敲门的声音。
郝阅亭速度真快，不过，他只有这一把钥匙么？我冲到门口，把门打开……
“你还真……”真快……我想说这个，但是我看到的不是郝阅亭的脸，“你……”
“我是曹芮元。”他说。
我认识，用不着他告诉我。
“我找郝老师。”
“他不在。”我说，顿了一会儿，“你先进来吧。”
他就进来了，我让他坐，他也坐了，我给他倒水，他也喝了……“你找他……郝老师，有什么事？”
“哦，我来你们学校办事，顺便来看郝老师。”他说。
顺便……哪儿那么顺便。
“你是郝老师的学生，来问问题的啊？”
“嗯。”我赶紧点头。
“问的什么啊，我们探讨一下？”
他刚说完，门口传来钥匙的声音……我赶紧抓起书包跑到门口，郝阅亭提着六个一次性饭盒……“哎，杨蔚，你……”
“老师，有人找你。”他有点发呆，我怕他露馅，“我先走了啊，老师再见。”然后我迅速关上门，跑下楼……肚子忽然饿了，我连他饭盒里装的什么菜都不知道。
是不是先去吃个饭，再回寝室睡觉……挺好的。郝阅亭买了两个人的饭，他跟曹芮元正好……忽然电话响了。
“蔚蔚，你在哪儿啊？”
“走到一食堂了。”
“站住别动，向后转。”
我转过身，他正拿着手机向我挥手。
“曹芮元呢？”
“走了。”他说，“蔚蔚，是不是委屈了？”
我摇摇头，“他找你有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咱们俩的事儿，让别人知道不好。”我说。
“我巴不得别人知道。”
“……”厚脸皮。
“再说了，咱俩还什么事儿都没出呢……”
“……”我无语。
“走吧，回去吃饭去，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他买的是辣子鸡丁，土豆烧牛肉，香菇油菜还有西红柿炒蛋，确实都是我爱吃的。他把米饭给我盛到碗里，然后殷勤的挟菜给我，“今天委屈蔚蔚了。”
我就笑。我问他曹芮元来干什么，他说曹芮元今天晚上没地方住，想借他的教工公寓。我一拍桌子站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拉我坐下。
“今天晚上有人睡这儿，没他地方。”
“哦。”我想了想，“谁啊？”
“你啊……”
我黑着脸继续吃饭，先吃一块鸡蛋，再吃一块土豆，然后吃一大口鸡丁，再挟两块香菇……他又笑。
我给岳初发了个短信，说今晚上家里有事，明天一大早回去。
然后我就住下了。
33
郝阅亭的教工公寓有一张床和一个沙发，我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决定睡沙发。沙发太窄了，他本来就睡眠不足，总不能让他受罪。再说了，是我要借人家的房子住的。郝阅亭说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就改几篇论文，一改就改到十点半。
我一直复习高数，从第一章开始做习题，微分积分的乱七八糟……我天生对数学没感觉。他改完论文就坐到我旁边来，看我有不会的，就给我讲。
我觉得他教高数比教植物学更有一套。
“会做了么？”
我点点头。
“十一点半了。”
我看了看表，是十一点半了，宿舍都熄灯了，“你早点睡吧，明天还上课呢！”
“你明天不上？”他反问我。
对，我明天也上，“那睡觉，晚安啊～”我把书本合上，收拾好，然后洗个脸，刷个牙，然后躺到他的沙发上，沙发挺软，还挺舒服的，一趟下就昏昏沉沉的。然后忽然有个人把我横抱起来，我一慌，搂上他的脖子。嗯，是郝阅亭，“你干吗？”
“沙发不舒服，不能委屈你。”他说。
“那你睡沙发？”
“那不是更委屈你了吗？”
我错了，他不是脸皮厚，他跟本不要脸。
他很轻的把我放到床上，嗯，还是床舒服，然后拿来凉被给我盖上，又去调空调的温度。到他厚着脸皮睡到我旁边的时候，我都要睡着了……他搂住我腰的时候，我明显的抖了一下。
“你肚子怎么这么凉？”他问。
“你手怎么这么烫？”我问。
他忽然翻身压到我身上，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快碰到我的脸时，他说，“杨蔚，我为什么偏偏看上你呢？”
“看上我怎么了？”
“你才十九。”他说着躺回我旁边的位置，手还放在我肚子上，“我总觉得自己在犯罪。”
我成年了，我心里这么想，但是我没说，我不傻，说出来的话，不知道这个不要脸的又要干什么……“老师，你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初吻便宜了别人，一失足啊～”
又提这个，我不理他。
“杨蔚，我二十六了，小孩子的恋爱游戏我没兴趣。”
“嗯。”
“我找你，是让你跟我过一辈子的。”
“嗯，我知道。”我困了，却忽然睡不着。
“杨蔚，你跟我过一辈子行不？”
“你求婚啊？”我迷迷糊糊的问他。
他就笑，“算是吧。”
“等三年！”我一翻身打算睡了，屋里空调温度开的挺低，他离我越来越近，手放到我腰上，暖暖的，温度就变得刚好，“郝阅亭。”
“嗯？”他哼了一声。
“我喜欢你。”
“什么？”他偷笑着凑过来，“再说一遍。”
“你去死！”
“等我多上几份保险再死。”他在我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杨蔚，法定结婚年龄二十二岁，你还差三年。”
我那个等三年是随便说的，我不知道这个。
“真是夜长梦多，万一到时候初夜也没了，我可怎么办？”
我‘噌’的坐起来，卷起被子打算回沙发睡，他却一把把我抱住，“哎，今天说好了，成亲等三年，洞房提前一下。”
“一年。”
“一个月。”
“十个月。”
“二十天。”
“半年！”
他嘿嘿一笑，“十天～”
“郝阅亭！”我大喊一声，“你别得寸进尺！”
“寸在哪儿呢？初吻都给别人了……”
“一个月。”我说完，‘咣’的躺到床上，我受不了这个不要脸的人了……
34
第二天我回到宿舍是八点钟，庄森和岳初都不在，苏沐还在睡觉。我推了他一下，他立刻坐起来，吓了我一跳。原来他跟本没睡着。
“哎，今天醒的挺早啊？”我边说边坐到写字台前，收拾待会儿上课用的书。我听到他换衣服的声音，然后他走到我身后。
“杨蔚，你昨天住他那儿了？”
我不承认也太假了，“嗯。”
然后他忽然搂住我，我怕了，想大喊，他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你让他怎么你了？”
怎么也没怎么，我想说，他捂着我的嘴，我说不出来。
“杨蔚，我……”我感觉到他的另外一只手，顺着我的衣领探进我的衣服里，他的嘴唇印在我的脖子上……很疼。我猛地咬住了他的手指，他吃痛的放开我，我冲出门去，还好没忘记拿我的书包，我出门，上教学楼。
从宿舍到教学楼只花了五分钟。郝阅亭坐在教学楼大厅里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教案。我坐到他旁边，他发觉了，歪过头看我。
“杨蔚同学，有问题？”
我翻开植物学书，上面都是我撕的窟窿，那些窟窿本来是写着字的，写的是苏沐的名字，“什么时候考试啊？”
“三周以后。”他说。
“哦。”我又翻了几页，“期末你挺忙吧？”
“嗯，研究生那边事儿多。”
“哦。”我再翻几页书，书上开始出现了郝阅亭的名字，我赶紧合上，他偷偷的笑，“郝阅亭，我在你那儿住几天行吗？”
他却忽然按住我的头，“这是怎么弄的？”
“蚊子咬的。”
“这蚊子够大的啊～”他收拾了手上的教案，站起来，“上课了。”
“还早。”九点上课，现在才八点二十。
“去教室打蚊子。”
我一把拉住他，“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
“你放开。”
我放开了。苏沐才不会这么早来上课，我肯定……但我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想追上郝阅亭。他跑的太快了，我没追上。到了教室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苏沐被打倒在地上，鼻子和嘴角淌着血。我冲上去拉住郝阅亭的胳膊，苏沐一个翻身过来，一拳打在他胸口上。教室里的同学愣在周围，谁也不敢过来。然后岳初跑过来拖住苏沐，我挡在郝阅亭身前。再然后，庄森带着教学楼的保安来了……
斗殴事件结束了，植物学课停课一次。岳初说他和庄森带苏沐去校医院。
“让他冷静冷静。”岳初说，我知道，那个‘他’指的是郝阅亭。我点点头，跟他说了谢谢。
“自家兄弟。”岳初说，“杨蔚，没事儿，别担心。”
郝阅亭老老实实的坐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我又坐到他旁边。
“疼吗？”我问他。
“疼。”他说。
“哪儿疼？”我伸出手，想看看他挨的那一拳有没有伤到他，他却抓住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口。
“心疼。”他看着我，“杨蔚，又让你受委屈了，这可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说这个，公共场合斗殴，还是打自己学生，还不知道院里要怎么处置。他先动的手，苏沐又受伤了，要是给他处分，给他开除了怎么办……但是好歹他是老师，可能还是苏沐更危险些……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受伤了没有？”我问他。
他摇头，我以为他会笑，但是没有，“陪我回教工公寓行吗？”
我扶他站起来，他搭上我的肩膀，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
看就看吧……
35
我们回到教工公寓，郝阅亭靠在床上，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我一直很担心院里的电话打过来，他看着窗户外面，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
我没有拦他。
“你没问我怎么回事，就打他了。”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是自愿的？”
我不说话。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说声对不起？”
“不是。”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咬了你几下？”
“就一下。”我说。
“过来我看看。”
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他拉过我的头，掀起领子仔细看了看。
“脖子上是没了。”
我连忙跳开，“你干吗？”
他就笑了，“过来我再看看。”
这次我很小心的凑过去，他忽然把我压在床上，烟被扔在一边。他吻我的时候，嘴里都是烟味，真是失策。
“我不想当禽兽。”他说。
“那就别当。”我说。
“但是你总给我变成禽兽的理由。”
“我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给他这种理由了，话没说完，他手机响了。他揉揉我的头，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阳台门一关，我就听不见他说什么了。过了三分钟他出来，我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跟我说些什么。
“院长的电话。”
“嗯。”
“两个月奖金没了。”
我长出一口气，“多少钱？”
“几千块。”
“那苏沐呢？”
他瞪了我一眼，“院内通报批评。”
我又长出一口气，院内通报批评，不会惊动学校的安全惩罚措施……“你给他说情啦？”
“我实话实说。”
看他那副不情愿的样子，我就想笑。
“笑了，笑了～”他嬉皮笑脸的捏捏我的鼻子，“笑了就没事了。”
我再次叹气，他忽然又抱住我，抱的很紧，“又怎么了？”我问他。
“对不起啊，蔚蔚。”
“我没生气。”
他就笑，“但是这下，他们就都知道了。”
“咱俩的事儿，我也不怕别人知道了。”我说。
他又笑，“但是咱俩还什么事儿都没出呢……”
我一脚踹开这条色狼，手机响了，是岳初。郝阅亭还想扑过来，我一躲，示意他别乱来，他就乖乖的坐到沙发上，看着我接电话。
岳初的声音还很冷静，我放下一半心，“杨蔚，苏沐没怎么伤着。”
“那就好。”
“院里找我了解情况，怎么说？”
我想了想，反问他，“你觉得怎么说好？”
他就笑，“我就说，教学意见不统一。”
我也笑了，郝阅亭还呆呆的看着我，“岳初，怎么谢你啊？”
“让你那位大教授请我吃个饭吧。”
“行。”
“叫上安安啊～”
这才是真实目的。
电话挂断，我再次长出一口气，然后坐到沙发上，郝阅亭的旁边。我说，张岳初让他请吃饭。他说行，校区还是市里的馆子随便挑。
“把苏沐也叫上吧。”我说。
他一瞪眼，“为什么？”
“你把人家打了，好歹意思意思。”
“他把我的人亲了，他怎么不意思意思？”
我转过头不理他。
“杨蔚。”
不理他。
“蔚蔚～”
不理他。
“甜心～宝贝～亲爱的……”
“啊……！”我大叫着转过头，他正死皮赖脸的看着我，我平静了一下，“叫苏沐，行不行吧？”
他叹了叹气，“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这就对了，我笑呵呵的准备去给岳初打电话，他一拽我的胳膊，我没站稳，摔在他怀里。
“让我也咬一口。”
我早知道会这样，“轻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