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快上车，快上车～”他把我推到副驾驶位，自己坐到驾驶位，汽车发动，目的地是校本部。他一直专心的开车，边开车边笑。笑得我心里怪怪的。到了校本部，车停在停车场，我们两个去等校车。
他一路上不停的笑，我真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快到校区时候，他问我是住他那儿还是回宿舍，我想了想，还是先回个宿舍吧。宿舍里只有岳初一个人。
连苏沐都去上自习了，我不太相信。
“舍得回来啦？”岳初问我。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点点头，“你没去院办值班？”
他的笑容收敛了一点，然后很随意的说，“不干了。”
“哦，快期末了，该好好复习了。”
他‘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高数，果然还是高数最具挑战，我坐下翻了翻书……头大，头非常大……想起那天郝阅亭帮我解题……
为什么他做起来这么轻松？
我忽然很想找他帮忙……但是，他也很忙，而且为他爸的事，也很烦。
给他添麻烦又不好。
我手机忽然响了，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喂……”
“一起吃饭吧。”
我想了想，“行，你等着，我买饭去找你。”
然后我把电话挂了，现在是晚上七点……下车时候我怎么没想到吃饭呢？我收拾了一下书包，就打算走……这一走，估计又回不来了。
“杨蔚。”岳初忽然叫我。
“啊？”我愣了一下，“哎，你吃饭了没有？”
“杨蔚，郝老师那儿，你还是少去点儿好。”
“嗯？”我不明白，他忽然说这个干吗。
然后他又笑笑，“行了，快去吧！晚上早点回来。”
我答应着出门，想去餐厅要几个菜，却想起来口袋里只有十二块钱，改去食堂，买了两份最贵的套餐，有饭有菜有肉……大不了他不爱吃我再给他重新买。
不过得找他要钱。
到了教工公寓，上楼，敲门，他开门很迅速。
“背着书包来的，住下啊～”
我瞪他一眼，想起来岳初说的，“我在你这儿看会儿书，先吃饭。”
两荤一素，不知道对不对的起他郝大教授的胃。
“宫保鸡丁……”他说，“不错。”
食堂的宫保鸡丁，鸡丁比米粒大不了多少。
“红烧肉～”他又说，“很好。”
食堂的红烧肉等于肥肉炖土豆。
“这个，青椒土豆丝。”他接着说，“美味。”
食堂的青椒土豆丝，嗯，就是青椒土豆丝。
“给钱，我给你买小炒去。”我说。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贤妻啊……”
我呕……
“别麻烦了，这也挺好吃的。”他说，“蔚蔚，咱得攒钱买房子。”
允许我无语吧……
“买三室两厅～咱俩一间，一间书房，再给孩子准备一间。”
“哪儿来的孩子！”我大怒，不怒不行了。
“哎呀，可以收养嘛～”他接着说，“我们不要客房，免得总有人来打搅……”
我吃饭，不理他。
“要离我姐家和你们家都近一些的……”
厚脸皮……
“楼间距大的，采光比较好。”
我继续吃，让他自己去幻想……
“卫生间要可以放的下大浴缸……”
不要脸……我不理他。
“你喜欢一楼带小院子的，还是顶层有露台的？”
……
“是买精装修的，还是我们自己装修？”
精装修的都是一个模样，自己装修又太麻烦……
“要大落地窗，还是一般的窗子呢？”
落地窗多浪漫……就是不好打理，还要请人来擦。等等，我想什么呢……“郝阅亭！”
“嗯？”他看着我。
我想让他赶紧吃饭……话到嘴边，换了一句，“还是精装修吧，把甲醛放放……”

风波起

42
那天，在十一点关楼门之前，我回了宿舍。庄森已经睡了，岳初在看书。苏沐不在。岳初看到我回来，明显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难道他觉得我就该夜不归宿吗？
“苏沐呢？”
“包夜上网去了。”
“哦。”我点个头，打算洗个脸就睡觉。明天一大早约了郝阅亭一起吃早饭，我可不想让他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在楼下啃饼干……
洗脸，睡觉，难得的一躺下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七点半，我发现苏沐还没有包夜回来。庄森去上自习了，临近期末，图书馆的座位越来越不好占。岳初也才刚刚起床，看到我，很亲切的笑了一下。
他没跟我打招呼，以前他都说‘早上好，起这么早’。
这天的诡异气氛，就是从早上开始的。
我洗漱完毕，跑到楼下，郝阅亭站在路口，手里拿着一包饼干。很正常。
早餐买了食堂的蛋糕，教工公寓有牛奶。我们拿着早餐，走到食堂对面的公布栏的时候。那儿围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本来我是不喜欢看热闹的，想拉着郝阅亭快点走，但是我看到了苏沐。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冲到公布栏前，疯狂的扯下一张布告。
我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我听见有人说‘哎，那扯海报的，就是当事人之一，被揍了还这么向着人家！’……
我忽然好像明白发生什么了。
“苏沐。”我声音挺小的，离他挺近的。
他回转身看到我，然后对那些围观的人大喊了一声，“还看什么看！滚！”
公布栏那儿，不大块地方，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我，苏沐还有郝阅亭。
“我回宿舍了。”他说。
“嗯。”
他本来就要走了，却又忽然转过头。“昨天院里找我了，估计今天该找你们了。”
他说你们，显然不是给我一个人说的。我看了郝阅亭一眼。
“有人写匿名信。”苏沐说。
说完他就走了，我还没弄明白。
到了教工公寓，上楼，开门，吃早饭。我们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八点半，我开始看书，他开始准备教案……其实我看不下去书，他也写不下去教案。
“院里给你打电话了没有？”我问他。
“没。”
“真的？”我不信。
然后，非常巧合的，他手机响了，“乌鸦嘴，电话来了。”
他想躲到阳台上接电话，我先一步把他阻住，他没办法，坐到沙发上，“王院长……”
王院长，院长当中的老大。
“好，我五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他站起来，“去院办一趟，咱们王院长竟然跑到校区这边来了。”
“他怎么说？”
“我这不正要去听么？”他笑了笑，“要是我一直没有回来……”
他这口气怎么这么想武侠电视剧……“我就找你去！”
他愣了愣，“什么啊，你当这是武侠电视剧啊！”
我倒……
“我要是一直没回来，自己吃饭去，别饿着。”
说完他走了。
我知道这不是武侠电视剧，他也不可能被暗箭所伤一命呜呼……
但我还是很害怕。
43
他回来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我一直等着他，虽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他买了午饭，小炒加米饭……也不知道谁说要攒钱买房子的。
四个菜，两荤两素。他很安静的坐下，把饭盒一个一个打开，一直没说话。菜都是我爱吃的，我们常吃的那些。我把碗筷拿过来，给他盛上饭，放到他手里。
他才说话了。
“苏沐这孩子，把黑锅全背了。”
我手里的筷子很不争气的掉到桌上。
“应该不至于背处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有个不知道哪来的卑鄙小人，写了个匿名信，说郝教授殴打学生是因为争风吃醋……当然他没忘了着重指出吃的是同性恋的醋。院里本来打算置之不理，但是没想到第二天这件事就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不管同学还是老师，添油加醋的不在少数。然后，院长亲自找来了这件事的目击者，张岳初同学。
岳初来个全不知情，一口咬定就是‘教学意见不统一’。
院长一看，那好啊，等着谣言不攻自破吧……
“你们那个苏沐啊，太冲动，冲动是魔鬼。”郝阅亭说，“跑到院里，二话没说就给认了。”
嗯，苏沐这人就是挺爱冲动的……这下，把郝阅亭也拖下水了。岳初说不在院里干了，大概也是受了牵连……
“这个苏沐，实在太可恨了！”郝阅亭大声的说。
我坐在沙发上不敢说话。
“趁着我不在，呈什么英雄，现在我连个表现机会都没有！”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的？
“蔚蔚，你放心。”他忽然转过身，扶住我的肩膀，很深情的样子，“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无语。
“想抢我郝阅亭的人，他还嫩着呐……！”
“你这个不要脸的！！！”
郝阅亭说，苏沐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这个我当然同意，我喜欢他那么长时间，总不会看走眼。郝阅亭又说，他会跟院里好好解释这件事。我更加同意，不好好解释，万一给苏沐记个处分，可怎么办……郝阅亭接着说，不会给苏沐当英雄的机会的。
我再次无语。
吃过午饭，下午植物学实验。我一个人去的实验室。本来郝阅亭是要和我一起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拒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个人去实验室已经不习惯了。
实验室门口遇到岳初，跟他说了句‘谢谢’，他有点发呆，然后说，“你都知道啦？”
我点头。
“不过你没事儿，那匿名信里压根就没提你名字。”
呃？
“但是……”岳初笑了笑，“院里随便问问就都知道了。”
“害你没了前途。”我说，我当然知道，岳初是内定下届院学生会副主席的人。
“妈的那种破地方，老子不伺候～！”
然后我俩都笑了。
岳初说，匿名信谁写的跟本查不出来，不过肯定跟大字报是一个人干的。我同意，这个肯定，而且这人肯定跟我们有仇。岳初说，这人肯定是个内奸，前因后果说的可清楚了。我同意，但是班上好几十个人……我平时没得罪过人啊……
不过苏沐就不一样了。
“杨蔚，你别以为院里会这么算了。”岳初接着说，“院长亲口说，这事儿影响太恶劣……”
影响太恶劣……要怎么着？把郝阅亭跟苏沐都开除？
我正烦着，老师进来了，实验课正式开始，这是这学期最后一节。
苏沐没来上课。
44
晚饭还是在郝阅亭的教工公寓吃的。我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这样不好，但这太难改掉了。我们吃了半个钟头的饭，他一句话都没说。
“我让庄森给我占座位了，图书馆的。”我说，“我去上自习。”
他还是没说话，把碗盘收拾起来，之后坐到我旁边。
“我再待半个小时。”我说。
“杨蔚，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点点头，不对，又赶紧摇头，“没有。”
他笑着揉揉我的头发，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条小狗……“蔚蔚，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别用这种哄小孩子的法子哄我……”
他露出奸诈诡异的笑容，“那我们用点成年人的方式怎么样？”
“去死！”
“好了好了，蔚蔚终于正常啦～”
我叹气……“我就是害怕你跟苏沐被开除。”
“打个架而已，开什么除～”他说，“没死没伤的。”
“说什么浑话呢！”
“再浑的我也会说～”他凑过来，“让我亲一个。”
“滚！”我一拳捶在他脸上，没用力。他却连退了好几步，捂着左脸，怎么了？
“蔚蔚，我就说说而已，你别这么使劲儿啊！”
难道我太用力了……“我没使劲儿，别装了。”
“没装。”他还捂着脸，“出血了。”
我赶紧过去看，他的手从左脸上拿下来，一下子勾住我的脖子……我又上当了。他紧紧的抱着我，把我压在沙发上……我呼吸困难，拼命喘着气。
“你重死了！”我使劲推，推不动。
他的嘴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噩梦……快凑到我嘴上的时候……
“我很重吗？”
我点头。
他又露出那种表情，“你得好好适应适应。”
这个不要脸的……“我……”他的嘴唇吻上我的，很软，还有刚才吃的西红柿鸡蛋的味道。我的眼睛渐渐闭上，他亲了我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
“蔚蔚。”
“嗯？”
“我可一天一天数着呢。”
不理他。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跑了。”
“哼……”我跑哪儿去？
“杨蔚，你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
是郝阅亭送我回宿舍，晚上七点半，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路上三三两两的都是学生。很多人认识郝大教授，海报事件之后，这个数字有增无减……而且他回头率越来越高了。
那些人都在小声的议论什么……
议论什么，其实我知道。
谣言的力量是无穷的，何况还有很大成份不是造谣。
“你离我这么远干吗？”他忽然把我拽到身边，手搭到我肩膀上。
“干吗啊！”我把他的手拿下来，他又死皮赖脸的搂住我的腰，“人家看着呢！”
“让他们羡慕去吧……”
……超级无敌脸皮。
不过想想也是……有什么好看的？校园里哪对情侣不比我们做的露骨……不过被他搂着走路太难受。这个难受的姿势一直保持到宿舍楼下。我刚准备上楼的时候，郝阅亭的手机响了，我定定的站在那儿。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听，然后电话挂断。
“杨蔚，我姐说我爸查出新毛病了，最多还有半年。”
45
我又没有回宿舍。给岳初发了短信，他说‘没关系，明天上课别迟到’。又忽然觉得也该给苏沐发个短信。
“我今天不回宿舍了，那信的事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回复很快。
“不会让你吃亏的。”
郝阅亭抢过我的手机，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一嘴醋味儿的说了一句‘我以为这话就我能说’。我抢回我的手机，不理他。
“明天你去医院吗？”我问他。
他笑了笑，又摇摇头，“不去。他见到我，不气死才怪。”
我就没话了，靠在床上看书，高数都快看完了，估计这次考试没什么我问题。目前在复习的是郝大教授的植物学。
根的结构我已经记住了。
“明天你还是去一趟医院吧，下课我陪你去。”
“快考试了，你好好看你的书吧！”
我把书一合，“根的结构我都背下来了。”
他就笑，我就给他背了一遍，什么成熟区、分生区什么的……我没背错，他笑什么。
“杨蔚，这题我不考。”
我又不是套他考题……
“你陪我去医院，我就觉得委屈你。”
怎么委屈了……“我怎么没觉得。”
“你傻呗！”
我没话，我跟他就没脾气了……
我看书看到十一点半，他也看书看到十二点半。然后洗漱，调空调温度，睡觉。我趴在床上不出五分钟就睡着了，原本以为会一夜无梦，结果醒来的时候，外面的路灯还亮着。
半夜三点钟。空调已经自动关机了。
郝大教授躺在我旁边，他的手紧紧的攥着我的，攥的很疼，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醒过来。
是被他攥醒的。
“郝阅亭。”我叫他。
“你怎么醒了？”
“没事，你怎么了？”
“快睡觉，上课打瞌睡我可不会徇私。”
我靠到他旁边，不看他的脸，把手放到他眼睛上。
湿的。
“没出息，哭什么？”我说。
“想你想的。”他说。
我不理他，睡觉。
“蔚蔚，我喜欢你。”
“你去一趟医院吧。”
“行。”
“我陪你去。”
“行”他伸出手来搂住我。
“我在门口等你。”
他一翻身，把我压住，我想推开，推不动。
结果我发现他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早饭，上课。他和我一起进教室，一点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似的。他不怕，我也怕不起来。我坐在苏沐旁边，很认真的听课看书，然后下课了。
我们没坐校车，直接坐了出租车到医院。
本来我是不想上楼的，但他一直拽着我，怎么也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