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千帐灯(穿越)----月曜
  发于:2009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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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自打现身就一直负手而立,可贺兰辞看的出来,他的身手远远高过在场的五人。
今日如何脱身……
正思索间,夏江城那里已经支持不住,露出颓势,身上也被雪花刀扫出了几道伤口,狼狈不堪的左右招架。
贺兰辞清啸一声,杀气大增,逼得围攻他的三人后退几步,纵身一跃,来到夏江城的身边,有一人猝不及防被一剑砍在后背上,踉跄的跌出去,倒地不起。
圈外一直冷眼旁观的人见自己手下折损一名,当即飞身入了战阵,他一加入,局势登时望一边倾倒,那人也不用兵器,只是徒手攻击,一招一式大开大合,真气灌注,在这名高手和几个手下的联手围攻下,贺兰辞已经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
夏江城现在一人对付三人,更是吃力,架住迎面砍来的一刀,但被灌注的内力震的手臂一麻,刀险些脱手,他踉跄退了两步,还没站稳,此刻身后已是空门大开。
贺兰辞在缠斗中眼角余光扫见夏江城正左手抓着右腕,半弯着腰喘息,身后一柄雪亮的钢刀正砍向他背后。
一句“江城,小心!”脱口而出,身体仿佛下意识般的冲了过去,于是夏江城回身看到的,正是贺兰辞挡在自己身前,一道寒光正砍在他的胸膛上,血——飞溅了出来,似是要染红一天一地……
脑中似有一根弦,嘣的一声断掉,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从那一池血水中浮了上来,已经没了理智,已经没了感觉,眼中,心中,脑中,只剩下那一片血红……
而后一抹诡异的香气钻入鼻腔,神智,意识离开了肉体,那血红也为黑暗所取代。
隐隐约约有女人的哭泣声和男人的的怒骂声传来,是谁?是怎么回事?那高大的男人已经被人殴打的不成人形,还是从口中断断续续吐出怒骂,那女人被绑的结结实实扔在房中的大床上,吓的已经失去理智,只是声嘶力竭的哭泣。还有一个孩子,大概三四岁的样子,被一副手铐铐在了床底下,嘴上封着一块胶布瞪大眼睛注视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最后他看到有一人掏出一把手枪,顶在了被殴打的奄奄一息的男人的头上,狞笑着扣动扳机,血和脑浆飞溅了出来……
然后那人又走向被捆绑在床上的女人,一双黑色的皮鞋停留在床边上,他听到那女人一声惨叫,而后看到——一截雪亮的钢刀刺穿厚厚的席梦思床垫,直钉下来,有血顺着刀锋,如小溪一般汩汩的流淌下来,带着温热的体温滴落到那孩子的脸上……
“还有个小的,没在家。”
“哼,算他走运,撤吧。”简短的对话,而后是凌乱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房间里。
那传下的孩子瞪大了眼睛,想动,没有力气,想哭没有眼泪,想喊叫发不出声音,就那么绝望的任凭床上渗透下来的鲜血,划过自己的脸颊,流淌到全身,胸口闷痛,几乎窒息……
“不!!!!”剧烈挣扎,动作过猛让夏江城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冰冷的地面接触到皮肤,令狂乱的神智得以回复一丝清明。好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本来以为能够摆脱,谁知道那噩梦却如附骨之痈般纠缠着他,哪怕隔了世,也不肯放过……
为什么不死呢?当初若没有被铐在床下,恐怕就和父母一起被杀了吧,夏江城自嘲的想着,慢慢抱着膝盖在地上屈成一团,死,总好过被这样的噩梦日日纠缠,爸爸,你当初救我,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大概是刚才的响动,惊动到了人,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蜡烛昏黄的光线在屋里跳动,来人的脸隐藏在一片忽明忽暗的光线当中,看不分明。
那人慢慢走过来,掰开他死死抱住膝盖的手,握到自己手中,“小亦。”这个称呼似是叹息,似是呢喃的从唇间吐露出来。
“李……之仪?”温热的手心,令夏江城回过神来,看见李之仪满面担忧的蹲在自己面前,握着自己的手:“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说来话长,”李之仪扶住他的胳膊,慢慢拉他起来:“地上凉,你先躺到床上去,我慢慢说给你听。”
服侍夏江城躺回到床上,又拿过一床夹被替他盖在身上,李之仪握了他的手坐在床边幽幽叹了口气:“这件事是怪我的,你听我说完来龙去脉,若是不能原谅我,我就派护卫送你们回家去,好不好?”
夏江城听得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连串的事件,都是他做的?!
李之仪看出他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又叹了口气,转身倒了杯茶,送到他手中,方才开口道:“这些事情,是我弟弟康王做的,你知道大宣朝皇嗣不旺,只有三位皇子,可惜我大哥还早夭,现在朝中只有我和康王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自古夺位之争就是你死我活血雨腥风的,我跟康王也各自暗中培植实力,彼此对峙也有好几年了,这次他是盯上了你们三家在江湖上的势力,想收你们做羽翼,早先那一连串的事情也是他手下做的,意在逼得你们走投无路,然后他再出面,没想到你如此有能力,很快就洗脱了方炽的冤情,然后又说服了小六。”
夏江城心中一惊:“你连小六的事情都知道?”
“我知道,和康王争斗数年,这点耳目都没有的话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李之仪自嘲的笑笑:“这么多年在烂泥里打滚,早就没了人心,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都是我罪有应得。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那天手下来报,说发现了小六的尸体,然后你跟着王头儿去那树林子,我就知道不好,命人去接应,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最后一句话如同重拳击在心口上一样,撞的夏江城眼前发黑,耳中也如钟鼓齐鸣乱作一团,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李之仪的领子喊道:“我大哥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李之仪也不以为忤,任他抓着自己的衣领,只是用安慰的语气道:“你放心,你大哥他只是伤重,我已经让太医去照顾他。”
听他这样说,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他真的不想看到再有人死在自己眼前了,真的再也不想了……
“你那天已经筋疲力尽,又是急怒攻心,身体耗损的厉害,不要多想了,我叫厨房熬了燕窝粥,一直在火上煨着,既然醒了,我让他们端来,你吃点再休息可好?”
“不了,我想先去看看我大哥。”
“你大哥应该还没有醒,我已经 吩咐了,若是他醒了就第一个来告诉你,现在……”
正说话间一个小厮推门而入:“王爷,贺兰公子醒了。”
李之仪略顿了一顿,笑道:“如此甚好,小亦,我们去看看你大哥吧。”说着上前扶了他起身,两人并肩朝门外走去。
那报信的小厮跟在后面,突然看见自家王爷眼角飘过来的余光,那森冷的目光像是腊月里的寒风,直愣愣刺进骨头,扎得他打了个寒噤。
贺兰辞已经醒了,其实那一刀只是砍上了皮肉,虽然失血不少所幸并未伤及脏腑,加上还以好药的照料,没多时就清醒了过来。睁眼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还未及出声唤人时,就见夏江城同着一个俊雅青年急匆匆的推门进到屋里来。
夏江城一进屋就看贺兰辞靠坐在床上,心头的担忧立时去了大半:“大哥,你没事儿啦?”
“嗯,”贺兰辞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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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让夏江城有些傻眼,本来还以为他会说,“我没事”或“你没事吧”之类的话,谁知听到的却是这么一句。
当下有些不知所措,可原先还半悬着的心却彻底放下了:“你想吃什么?之仪刚才说厨房里有粥,我去看看。”
“那个……我想吃,那个烤白薯……”贺兰辞摸摸额角,大概当着外人的面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夏江城却没顾虑到那么多,当下爽快道:“好,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还没出门又被贺兰辞叫住:“你顺便把家里收拾一下,这位……是你的朋友吧,咱们一直在这里叨扰多有不便,再说还是家里自在些。”
夏江城想想他说的有理,冲李之仪抱歉的一笑,李之仪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见夏江城去的远了,贺兰辞收起方才的笑容,对着站在门口的李之仪道:“定王爷,恕在下有伤在身,不能行礼。”
李之仪也不在意,踱了两步在椅子前坐下道:“不必多礼,贺兰公子心思剔透,一下就猜出了本王的身份。”
“王爷谬赞了,只是三弟时常同在下提起王爷罢了。”
李之仪点了点头道:“明人不说暗话,贺兰公子人称‘霜冷长河’自是武功高强头脑冷静之人,本王的意图你应该也能猜到一二吧。”
贺兰辞迎着他打量的目光毫不退缩的看过去道:“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把三弟支开了,在下佩服王爷的坦率,可是王爷也应该知道江湖上的规矩,我们是从不插手朝堂之上的事情的。”
“规矩不过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再说你们到现在已经泥足深陷了,面前摆的不过是两条路,一是为我所用,二是为康王所用,康王的手段你也是已经尝试过了,跟着他还不如跟着我。”
“你们有什么分别吗?王爷敢说这几日的事情那个与你定王府没有半点干系?”贺兰辞冷笑一声道。
李之仪对他话语中带的讥讽浑不在意,依旧是那张微笑的脸:“康王手段狠辣你们已经见识过了,而且你们江湖势力于他不过是用之即弃的棋子,我却不同,直白说我很欣赏苏亦,原先我的目标只是你,可是苏亦给了我更大的惊喜,我本以为方炽也是深藏不露的人物,可惜一番试探下来却让人失望,不过得了你和苏亦我已经很满足。”
“王爷未免过于自大了,在下还未答应王爷”
“你会答应的,你是个聪明人。”李之仪笑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送到贺兰辞面前,“先看看这个再说。”
贺兰辞接过来,细细看了,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李之仪见他心下有了活动立刻趁热打铁:“贺兰公子若是愿意,本王立刻在这上面用了印信,有了这个凭证公子日后想必也不会担心本王有过河拆桥之举了吧。只要四五年,待本王大位已定,定不会忘了你们这些功臣,到时随你们去留,本王绝不会为难你们三家。”
“我三弟虽才华出众,但涉世不深心思单纯,望王爷对他手下留情。”贺兰辞将那张纸一抖,平铺在膝上,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贺兰公子放心,本王对苏亦激赏有加,怎会为难于他。”李之仪从腰间摸出印信在右下方稳稳了盖上了一方朱砂印,看着贺兰辞小心的将那纸折好收入怀中。“既然有了这颗定心丸,日后本王的事情还要多多仰仗贺兰公子了。”
正说着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两人都极有默契的闭口不言,夏江城急匆匆推开门带着一阵风跑进来,从怀里掏出两个热气腾腾的烤白薯:“大哥,给!”
“这么快?”贺兰辞接过来,掰开咬了一口,还是烫嘴的热。
“恩,我找隔壁王婶要的,她听说我大哥病了想吃烤白薯,一气就给我拿了小半篮,我没要,只拿了两个,这东西吃冷的对脾胃不好,所以我拿了就赶过来了。”
他们家住在城东,离定王府也有不短的一段路要走,这白薯现在吃来还是热气腾腾,想必是他焐在怀里一路用了轻功跑过来的吧。
原本只是想个支开他的理由,没想到他竟这样放在心上,贺兰辞吃着那白薯心里说不上是酸是甜的味道。
简单说了几句话,夏江城记起贺兰辞说不愿意在定王府养病,便打点着要带贺兰辞回家去,李之仪好歹留他们吃了顿饭,便叫管家备了轿子送他们回去,夏江城嫌太过招摇死活不肯,李之仪无奈,只得叫小厮雇了顶青尼小轿子送他们二人回去。
回到家贺兰辞见那铺了三层被子的床不禁有点哭笑不得:“江城,你这是做什么,现在天气还热呢,你铺了这么厚的被子岂不是要让我长痱子了?”
夏江城却不理他,只顾得里里外外张罗着,简直比看护危重病人还要小心。一开始贺兰辞只是以为他对自己关心,心下还偷偷的高兴,可慢慢的就看出点不寻常的端倪来,比如夏江城连衙门也不去了,一直在家里守着他,连晚上也不肯走,好容易赶了他去睡,半夜又会跑回来,甚至还神经质的伸手探他的呼吸和脉搏,如此反复,贺兰辞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可他却一天比一天的憔悴下去了。
终于一天夏江城因为睡眠不足熬得心力交瘁,端着饭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摔倒了地上,贺兰辞再也忍不住,拉了他的胳膊,严肃的问道:“江城,你究竟是怎么了,告诉我。”
夏江城疲惫的笑笑:“我没事大哥,只是一不留神绊了一交。”说完俯身要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贺兰辞钳了他的胳膊半点不放松:“江城,你还不信任我吗?你在怕什么,我根本就没什么大碍,你在紧张什么,甚至半夜起来也要来探我的呼吸?你怕我死吗?江城?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握在手中的手臂明显震动了一下,贺兰辞仍旧坚持着不放开,他知道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他们之间似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放弃这次机会他将永远无法拉近与这个人的关系。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松了拿着碎碗片的手,夏江城坐到床边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颓唐,两人就在沉默中僵持着,时间静静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贺兰辞快要放弃的时候,夏江城叹了口气道:“我的故事很长也很无趣,你真的要听?”
贺兰辞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目光无言的透露出坚定。
“好,那就说给你听听”并未将手臂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夏江城只是用稳的的语气叙述,“我上一世的父亲是个警察,也就是作捕快的,大概在办案中得罪了人,那些人打听到了我家的地址就去报复,那天我,我父亲,我母亲都在家,也许是直觉,我父亲在那帮人破门而入之前把我藏在了床底下,怕我出声或跑出来就把我捆在床底下堵住了嘴,那帮人闯进来,先抓了我父亲,他们打他,把他打的不成人形,然后一枪打碎了他的脑袋,而后又用刀把我母亲捅死在床上,当时我就在床下,看着血顺着刀刃就那么流下来,流到我脸上一直不停,我很困惑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简直象河一样……他们没有发现藏在床底下的我,就走了……”他用不带感情的语气说着,仿佛只是一幕戏剧中的旁白,可是握着他手的贺兰辞知道,那冰冷的手已经抖如筛糠……
顿了顿他继续道:“那年我四岁,由于父母都去世了,家里除了一些联系不上的远房亲戚再也没有旁人,所以我被送进了孤儿院,那里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虽然有吃有穿,可是终究比不上家里,还好在孤儿院里呆了没有一年我就被领养出来,领养我的是我父亲的朋友,他也是警察,一直没有结婚,独自一个人生活,知道我家的事情后就把我接了出来,他待我真的很好,除了有时外出办案不能照顾我以外,只要有时间就回家陪我,他对我很好,我改了姓氏随他姓夏,叫他老爸,他说他不会结婚了,就跟我过下去……”
夏江城的声音缓慢而平静,说到后来时脸上甚至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可贺兰辞心中此刻确实掀起了惊涛骇浪,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直到有一次老爸他去办案,再也没有回来……
那年我已经十六岁了,自然不会象四岁时一样什么也不懂了,我老爸是因公殉职,算是烈士,有一笔不少的抚恤金,靠着那笔钱我独自生活,考了警官大学,也当了警察,因为优秀又被推荐读研究生,再后来你都知道了,为了救我一个朋友,我吃了颗子弹就死了。”
“江城,江城……”看着夏江城强撑的坚强贺兰辞心中痛的像是被刀割一样“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让我说完吧,伤疤还是揭的彻底点好”夏江城摇摇头仍旧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我救东子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高尚,为了朋友,为了义气之类的,我只是想,东子若是死了,他爸妈会难过吧,不如我替了他,反正我横竖就一个人,死了也没人难过,而且死了就再也不用想那些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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