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就不对了,您下棋那么磨蹭,每次都要一整夜,趁着我困的时候胡搅蛮缠的,我当然会输。”
“切,你这是强词夺理。”
“啊哈,瞧瞧这是谁的骑士愣是往我的车上撞?殿下,您上当了。”
“该死的,莱尔你学坏了,怎么跟奇洛一样呢?”
“总之您输了,愿赌服输,这块糖是我的。”
“莱尔,说实话,为什么要来找我下棋,还是这种速战速决的下法?想跟我说什么吗?”
“被看穿了吗?殿下,您其实好几次都可以赢我的。比如第23手,第38手还有最后的飞象,您输在优柔寡断,当断不断。这里原本该吃的,您却让了,因为这样有助调整阵型,还有这里,您该先一步冲的,慢一步形势就被我完全逆转了。”
“没错……一开始我觉得您实在故意捣乱,看看您的马,到处乱踩。右翼的局势被完全搅乱,我原本想一边走一边调整的……”
“如果没有时间限制的话,依照您的实力自然可以做到。不过即使那样,我也不会俯首称臣。您知道破而后立这个道理吧?”
“什么意思?是说如果换作您就会丢弃右翼这么一大片,专攻左翼?”
“如此狠绝不是我平时的风格,不过在时间限制下我确实会这么做,当然,不排除取得优势之后再打回头的做法。我的建议是尽早夺取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安定军心。这样盘面不会很难看,至少不会出现背水一战的情况。”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兰斯老师那里您想怎么办呢?把他一个人丢在巴黎可是很危险的,您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殿下……您会这么问,也就是说当初让他去巴黎并没什么期待,对吧?您只是想利用它牵制住您的母亲,是这样吧?”
“您恨我吗?”
“什么?”
“我把他支开了,让您一个人……一个人包揽这么大的任务,没人可以帮您。就连奇洛那家伙也不知去向了。”
“奇洛哥哥回他的家乡了……”
“他……走的这么突然,有什么原因吗?”
“据说是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想回到他的情人身边请求原谅。”
“既然是无法挽回,又怎么可能得到原谅呢?他还真是个死心眼。”
“爱情就是这么执着的,殿下。”莱尔一边整理棋子一边躲避夏尔投射过来的追问神眼。“爱情是盲目的,但是专一的,即使中途走上歧路,只要他真的爱上了,始终都会找回属于他的终点。爱情,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莱尔故意在第三人上加重语气,不过夏尔对此不置可否。
“我也这么认为,但愿他能幸福。”夏尔把莱尔晾在一旁独自玩弄沙盘里的小人,从莱尔口中听到这些话他多少有些生气。
“莱尔,今晚在我这里睡好不好?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明天的行军线路,还有关于兰斯老师的安排,您还没有跟我说。”
“亲王大人应该可以自保,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我完全没有考虑到他,要知道我们当下的任务才是重点。”
“自生自灭?这还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我一直以为你和兰斯老师是朋友呢。”
“表面客套您也当真?我们两个大概一辈子也做不成朋友。”
“撒谎。很多人都跟我说,看见您和兰斯老师一起,甚至有人说你们两个永远都是成对出现的。即使不在一起,有您在的地方,不远处一定找的见兰斯老师。
“这可是最荒谬的谣言了,亲王大人那么受欢迎,每天光是应付他那些个美人都忙不过来了吧?我怎么可能跟他一起呢,难不成他谈情说爱的时候我在一旁念诵祷文帮他们祈福吗?人们的想象力还真够丰富的。”
莱尔原本是想收拾好棋子就开溜的,现在夏尔这么问,摆明是要试探,他可就不能走了。夏尔见他收拾好棋盘又开始倒茶,露出喜滋滋的表情。
“莱尔,时间不早了。”
“是啊……”
夏尔走到莱尔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莱尔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们睡吧。”
“……好!”
两人走到床边,夏尔像是想起了什么,掀开枕头把一直藏在里面的线控木偶搬出来,藏在里面的还有一大叠糖果点心,莱尔忍不住笑出声来。
“啊……不许笑话我。”
“没有,殿下还是个孩子。”
“不是这样的,这个小木偶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陪伴您渡过童年,是这样吗?”
“一点儿也没错,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并不难猜。”
莱尔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起来。他合衣倒在床上,将自己盖的严丝合缝,活像个大蚕茧。
“咦,您不脱衣服吗?”
夏尔料到他会这样,故意嘲讽起来:“小莱尔害羞了。”
莱尔尴尬地转过身,在被子里扭扭捏捏的做着小动作,他把衣服丢出来的样子尴尬到了极点,搞得夏尔也不自在起来。
“我……我……我以为我们都是男人,应该没什么别扭的才对。”
他这么一说,莱尔的脸更红了,他翻过身用被子蒙住头,闷声闷气地说了声晚安便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这样会很尴尬,所以过了一阵子,他又翻过身,恰巧与夏尔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不安地眨动着,似乎也很紧张。
“莱尔……我睡觉前都会想听别人唱歌。”
“可我不会。”
“嗯,这我知道。不过今天晚上,我想唱歌给你听。”
“殿下,我们应该谈论明天的计划。”
夏尔搂着他的木偶,自顾自唱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位勇敢的骑士。
他名扬天下,骁勇善战。
但真正让骑士声名远扬的是他那一身金光灿灿的盔甲。
您听过这首童谣吗?”
夏尔唱了两句,故意停下来。莱尔怎么可能没听过,这是他和奇洛当初一起教夏尔的。他点了点头,随着夏尔一起哼唱:
“人们称他为太阳之子,看到金色盔甲就知道是英雄到来……”
太阳之子,他反复默念着,脑中出现了一个人。夏尔的声音逐渐飘远,那人的模样却越来越清晰……
“骑士留恋那金色的辉煌,整日穿着盔甲不舍得摘下。
日子久了,就连他美丽的情人都忘记了他的样貌。
最后,连他也忘记了自己的真正面容。
莱尔,莱尔?还在听吗?”
“嗯……”他的情绪难以压抑,一时哽咽着,发不出声音了。夏尔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掀起他盖在脸上的被子,他特意凑到莱尔的耳边唱着:
“终于有一天,情人对他说,你爱盔甲甚于爱我。
带着逝去的爱,他无奈的离开。
啊……这后面的一段我忘记了,莱尔,您记性好,一定还记得吧?”
“……”
“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
莱尔觉得自己舌根麻木,绝望的情绪突然涌上来,他很想忍住,可脸颊还是湿了。
“莱尔?睡着了吗?后面的歌词我不记得了。”
“……骑士这才感到惊慌,他想脱下盔甲……可是盔甲已经生锈。
……他成了穿着盔甲的怪物……那盔甲像桎梏一般束缚着他。”
大天使的话犹在耳边,他想起山洞里那个可怕的画面,那个人的身体是冰冷的,右手只剩白骨。眼前的画面暗了下来,他感到自己被拥吻着,可那个人的面目他看不清楚,依稀听见夏尔还在唱着:“……他躲进森林里终日哭泣,直到忘记了姓名,失去了回忆……”
“殿下……我……我困了……”
落在脸上的吻一开始还是试探性的,后来愈发深入热情,他闻到熟悉的气味,是那个人特有的。莱尔困的睁不开眼,可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人在亲吻自己。
“吉尔……”
“是我。”
“吉尔,我好……”
“别哭……别哭……亲爱的,我很想你。”
“吉尔……”
“想见你。我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看你的信,却总是偷偷拿出来读,好几次都被人发现了。你不会怪我吧?”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写什么大不了的事。”
“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你好久都没这样叫我了,总是大人长大人短的……”
“吉尔。”莱尔轻声默念,换来甜蜜的亲吻。他们很快就进入状况,缠绵在一起。异常的温柔让他有种不确切的感觉,这是梦,他知道。可他不想醒来。
“吉尔,吉尔……”
怀里的人反复念着别人的名字,夏尔的笑和他的眼睛一样冰冷。掀开被子,莱尔试图掩饰的小秘密被他瞧得清清楚楚——那么多淤血和青紫的印记,就连腋下和腰侧都覆盖着,更别说胸前的“惨状”了。他抬起莱尔的腿,吻痕密密麻麻的,从脚踝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一路摸上去,分开他的双腿,肿胀红嫩处交错着道道撕裂的血痕,有深有浅。
“应该不是自愿的,对不对莱尔?”
“吉尔……吉尔……好想你”
“可你一点儿都不恨他……这就是奇洛所说 的诅咒吗?得到你的身体就会得到你永久的爱,我们错过了,是这样吗?”
“……想你,想见你……”
“小天使哥哥……”夏尔像抱着木偶一样将莱尔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拿出压在莱尔枕头底下的那片叶子仔细观察。
“看来真的跟我推测的一样,”夏尔对着那片叶子自言自语:“知道我为什么会注意到吗?记得那家伙的婚礼吗?那天我去找你,真不巧让我瞧见很稀罕的一幕,准新郎居然坐在你的房间里,他待了好久,不过到最后你也没有回来。我从没看过他那么失落的样子,你知道的,他总是那么骄傲。他走时给你留了一束花,知道吗?那是他亲手扎的。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礼服,跟我一样的款式,还有跟我一样的花束。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你不会选我的,不过没料到你连他的也没选。你在那么庄重的场合戴着着种不起眼的小草,究竟用意何在,是我很长时间都想不通的。后来奇洛来亲手帮你换上一整束这种草,你没有一点儿不甘愿。这让我迷惑了,有一度还认为你喜欢的人是他。
那天晚上你喝的烂醉,我们把你送回去的路上你一直在发酒疯,抓着我的衣服喊……吉尔……吉尔……就跟现在一样。奇洛以为我没有发现这个名字指的是谁,是的……他从来都那么迟钝……
那一晚,你胸前的植物让我眼痛,也让我永远记住了一个名字,一个必须除去的名字。你很聪明,一下就看出谁是杀他妻子的凶手,可你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谁在背后唆使她那么做。那个家伙教了我很多,兵法,剑术,还有他最擅长的一样,玩弄别人。我送你回去后就碰见了那个女人,说来可笑,她居然躲在角落里哭,只是因为那家伙娶了别人。这样单纯又执着的人是最好控制的,从头到尾,我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而已……那个家伙不会相信别人,他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去拼命,等以后他察觉阿涅斯的身份一定会亲手杀了她,不需要我多费功夫。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女人只是为了得到他的爱而已,她每天把爱挂在嘴边,可都不是谎话,这还真是件稀罕事。
至于你和他的关系,你以为我不会注意到吗?只要是跟他在夜晚见面,你就会戴着这种草,我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这起码说明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对吧?越是不明白的事情我就越想深究,直到那天看见奇洛拿着这种草兴致勃勃的从你那里跑出来,我才猜到。
那天,我只在他脖子后面放了一片小叶子,就让他控制不住了,真是神奇的植物。想不到你会戴着这样的东西去见他,很想他对你怎么样是吗?还是你的故意挑逗别有用心?你想控制他,跟他一起对付我,是这样吗?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在意你……我清楚你所有的秘密,我的哥哥……
第七十四章 蛇蝎心肠
他睫毛翕动的样子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要扑上去亲吻。他喜欢吃甜的,在他身边,就连空气都沾染上甜腻的气息。他的声音,举止,表情,无不透露着爱恋的讯息,接近他就沉浸在幸福中。梦会把一切细节都抹去,剩下思念堆积成的印象,梦因毫无拘束而完美,因深深眷恋而永恒。
他不愿意醒来。
兰斯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他最后能清楚记起的事就是自己随着皇后回到寝室,两人在床上小酌。皇后去换装的时候他又开始晃神,以至于让思念的人从脑中走出来。那孩子穿着几乎透明的白袍站在自己床前,身体曲线隐约透露着未熟的性感,那声音虽说朦朦胧胧的,却让他温暖。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这次他从一开始就明白不过是梦一场。有种奇妙的感觉,梦中的莱尔也知道他们是在做梦。这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有那么美妙的体验,没有隔膜,毫无顾忌,他们放纵沉沦,只为顷刻的快感。
带着这样的感情醒来,却发现身边躺着的是另一个人,他的心情并不单单是失落。好在亲王阁下从来都不是被感情左右的人,他条件反射的想到昨晚一定出了状况,也许是他喝下的酒,也许是皇后和她旧情人的争吵,也许是那场聚会,骗局的触角似乎伸到他周围的每个角落。巴黎,这个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上哪儿会有真性情?而最大的欺骗不就正躺在自己身边吗?
他突然很想把那女人踢下床去,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忍耐别人的的欺骗利用,可被人利用还跟她发生关系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些人在自己眼中不过是工具,可自己在他们眼中又是怎样的角色呢?他觉得可笑,自己如今的地位权势都是处心积虑夺来的,可在别人眼中,他不过是一个抢夺的目标。勾心斗角又或者冲锋陷阵,生活看似丰富实则无聊。他唯一可以寄予的就是跟那个人的缠斗……
被子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腿边突然鼓起一小团,那小团儿快速朝他身上移动,然后从被子里露出两只小毛爪,一对儿毛茸茸的大耳朵,小家伙从被子里钻出来,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波……波波?”兰斯着实吓了一跳,难不成昨晚这床上睡着三个?他有点儿做贼心虚,悄悄披上衣服拎着那团毛茸茸的小家伙退到门外。
“你是那只叫波波的宠物对不对?你怎么会在这儿的?昨晚的事你都看到了?”
波比不会说话,可他很生气。首先,他不叫波波,其次,他不是宠物,是伙伴,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让他很愤怒的事情,这个坏人粗暴的“谋杀”了一个漂亮的夫人,不管那个夫人怎么哭怎么挣扎,表情有多奇怪,他都一直没停下来,像只扑食的野兽一样残暴了一整晚,直到那可怜的夫人哭的没了声音,完全不动,他才一脸满足的停下来,真是太无耻太可恶了。波比一定要告诉给莱尔,不管莱尔有多喜欢这个坏人都不能跟他做朋友。
小家伙昂着头向后退了几步,扑棱扑棱脑袋变成猎鹰的形态。它不满地叫了几声,张开翅膀在走廊里盘旋,兰斯的表情愈发狠毒,他看准时机一把捉住它的翅膀。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一定是什么神物吧?难怪莱尔那么疼你。还好你不会说话,不然可真的糟糕了……跟我过来。”他把那只鹰带进书房,取了一只蜡烛在它眼前晃了晃,波比叫唤着,露出很想吃的表情。
“昨天的事情你要对莱尔保密,知道吗?不然我永远都不喂你了。”
波比痛苦的伸长脖子,兰斯故意把蜡烛放在它够不到的地方,可那香气却一股脑儿往鼻子里钻,真是太折磨它了。
“明天或者后天,我要看见莱尔的信,语气上没有变化就表示他对昨天的事毫不知情,那样你就会有蜡烛吃,明白吗?”
他的手逐渐收紧,那只鸟感到莫名的恐惧,激烈挣扎起来。它身上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辉,随着光环的扩散,兰斯感觉到右手钻心地疼痛,一直从指尖传递到心脏。他忍不住松开手,雪鹰看准机会从他手中逃脱,逃命似的飞出窗外,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空中了。
兰斯无比懊恼,一大早就接连碰到不顺心的事,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果然,他回到卧室就看见皇后一脸怒气地对着自己。
“兰斯,您得道歉。”
“什么?”兰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您昨天是疯了吗?您把我当成了什么,怎么可以那么粗鲁?我真不敢相信,您平时的优雅都到哪里去了?您……您……简直像野兽一样一点儿节制都没有。”皇后越说越尴尬,脸涨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