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口水晶棺……”奇洛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自言自语。
“我来的时候就没有，也没有听他们提起过，应该是其他人后来放进来的吧？”
奇洛绷着脸不去理会他，自顾自地走到最后一口石棺前掀开棺盖，里面空空如也。奇洛尝试现形咒和穿入咒，那石板丝毫没有反应。他沉思片刻，在棺底画了一个六芒星图案，低声念到：On the sides of the walls are the names of the tortured souls，（罗伊特留在古宅画像后的咒语，详见第四章。）石板上模糊的产生了一个微弱的虚环，摇晃几下就消失了。奇洛连续试了好多次都是这样，着急了起来。
“奇洛哥哥，时间快到了，我再不回去要被发现了。”男孩怯生生的站在一旁，却又不敢大声打扰他。
奇洛突然站起来咆哮到：“真的是这里吗？会不会只是长的一样而已？！”
他愤怒的掀开起头的那口石棺，里面的尸体果然还是穿着那身华服，只是不那么干枯。
“一样的？！”
“一样的！”
“一样的！”
奇洛接连掀开所有的棺木，里面的尸体确确实实和自己当初看到的一样，他动手去掀那倒数第二口石棺时，站在一旁的男孩子动了一下，想呼喊什么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奇洛暴躁的回头质问他。
“没什么，我妈妈躺在里面。”他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却把奇洛从狂躁中敲醒了。
“哦……对不起。”奇洛收回已经落在棺盖上的手，无奈的坐在石棺上。他心中隐约的希望莱尔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妈妈才不把石室的秘密告诉自己的，他只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
“你是不是怕我来这里捣蛋吵到你妈妈？”他渴望听到肯定的答案。
“没有，我确实是想利用你才不告诉你的。”莱尔倒是很“坦诚”。
“现在好了，你的谎被戳破了，可对我一点用也没有。我也回不去，又开始对你产生戒备，小鬼头，你那机灵的小脑袋应该多转几下啊。”奇洛半讽半怨地躺在棺盖上，无比失落。
“奇洛哥哥，我们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们再回来好好想办法。”小家伙装作没听懂他的讽刺，凑过去摇晃他的手臂。
奇洛冷冷的抽回自己的手，朝他投去一道锐利的眼光，呵斥道：“少碰我！”
那孩子漆黑的大眼睛雾蒙蒙的，嘴巴抖动着，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自己回去了，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我晚点给你送吃的来。”
奇洛冷哼了一声还是不搭理他。
那孩子站在原地好一阵子，解下奇洛裹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大衣走到他身边帮他盖上，“这里怪冷的，奇洛哥哥——”
奇洛烦躁的把那件衣服丢出去，心里暗暗咒骂，这小鬼再不走自己可就要心软的转过去抱住他大哭了。他闭起眼睛以免看见那小鬼委屈的脸。过了好半晌石室里都没有动静，他转过身去，果然偌大的石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个笨蛋！”
……真该死。奇洛不喜欢这种心肝纠结成一团的感觉，糟糕透了。
清晨的风冷飕飕的往莱尔单薄的衣服里钻，没多久他的手臂，双腿都冻的发青发紫。没有奇洛的帮助，回去的路变的艰难无比，但更受煎熬的是男孩的良心。
本领高强的驱魔师 米哈尔.奇洛只是个单纯的大孩子而已。只有奇洛会心无城府对自己坦白一切，他总是变化着耍一些白痴的花招逗自己开心，他总是在自己伤心的时候故意转过身去好让自己能痛痛快快的流泪，有时候他半夜醒来发现奇洛守在自己的床边不停的默念驱魔咒，生怕那些死去的怨灵会进来伤害自己。这半年他像大哥哥一样照顾自己，这份感情越是深厚，他的罪恶感就越深。自己卑鄙的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对别人的痛苦不管不顾，他们一起见到小夏尔的时候奇洛眼中闪现的那种狂热痴迷是他从未曾见过的。那一刻他彻底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这场漫长的战争他必须一个人面对，不能再把无辜的人卷进来，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幸而剥夺他人的幸福。他不能让自己身上的罪孽继续加深下去了。
“祝你好运奇洛。” 他恋恋不舍的朝那青色的城堡走去，和蔼的老管家向平常一样在门口等候着，一脸平静。
“你不问我去哪里了吗，渡？”
“您若想说自然会说的，您愿意对我说就是我的荣幸，可不打听我们不该知道的事情是仆人的本分。”渡替他的小少爷披上厚厚的毛皮大氅。
“渡？”
“什么事情少爷？”
“谢谢你。”
他独自坐在餐桌前面对那一桌子的美食，若是平时，奇洛一定会装出很惊讶的样子故意把那些盘盘罐罐全部搂过去，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他总是要跟自己抢吃的，说东西抢着才会好吃。可不论他怎么努力自己总是吃的很少，奇洛私下一定很不开心吧？他捧起肉汤开始大口大口的喝，滚烫的汤汁让他泪水直流，可他还是不停的往嘴里塞。他学着奇洛的样子跳上椅背蹲在上面，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抓着羊腿死命往嘴里送，一点吃相都没有。
“可怜的小家伙，他一定饿坏了。”女仆们在走廊里议论纷纷。
“要通知管家过来吗？少爷这样可不太正常。”
“可是公爵大人刚才说让少爷早餐过后就去见他。”
罗特公爵一夜未眠，他心焦地在书房里踱步，皇太子的提前到来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重大抉择。他没料到皇后会把太子完全推给别人，这让他和陛下苦心经营的计划不得不有所变动，那个孩子的命运太坎坷了，可这乱世中谁又不是必须咬紧牙关才能活下去呢。
敲门声打断了公爵的思绪，管家彬彬有礼的声音响起：“大人，少爷来了。”
“你们进来吧。”
公爵看着已经和自己相处大半年的孙子，不由鼻尖发酸：“莱尔你昨晚睡的好吗？”
小男孩乖巧的点头。
“那就好，莱尔，记不记得我跟你讲的你母亲的事？”
男孩再次乖巧的点头。
“好吧，那你说说皇太子来了你有什么想法？”
“好好照顾他，跟他做好朋友。”
“你不恨他？”
男孩装出不解的样子。
“你这个小机灵鬼一定早就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了吧？” 罗特公爵决定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他果然在对面的孩子眼里看见一丝慌乱，毕竟他还是只有八岁。
小男孩默默的点头，在公爵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是伊撒贝拉皇后害死了你的母亲，而夏尔殿下是她的儿子。”
“害死妈妈的人是我。”他回答的异常坚决。
“小傻瓜，怎么这么想呢？不要把别人的不幸都推给自己承担，这不是一种好习惯。你母亲的死伊撒贝拉皇后和陛下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当然必须负责的还有我。”他没有察觉小家伙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常的光。
“过你父亲其实是非常爱你和你母亲的。所以他在你心口上留下了那个金百合烙印。可怜的阿戴尔误解了他的意思，草率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开始我也误会了他，直到几个月前他偷偷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我。你想看吗？”
男孩麻木的点头。
公爵从书桌隐秘的各层里抽出一个信封，里面那镀金的羊皮纸上赫然烙着百合图章，他父亲的笔迹纤细轻飘，繁复的花体神经质地偏斜着，看的出写信的人当时手抖的厉害，全信的简略内容如下：
我亲爱的罗特公爵，忠实的朋友，
今天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给您写信了。即便会引起您的不愉快我还是要向您和我永远的挚爱，珍妮.阿戴尔解释并且忏悔。在她敲碎我玻璃 做的心脏之前，我有必要对我们尚在人间的儿子奉献最后一份父爱。
当我在他幼小的身体上烙下那罪恶的印记之前，其实已经拟好诏书。里面写明他将是法兰西唯一的合法继承人，金百合烙印就是确认身份的标记。我当时以为阿戴尔是会马上结婚的，即使她自己不愿意，您也一定替她找到了满意登对的人选。所以我希望在将来能够以不暴露孩子母亲身份的方式来确认这孩子的合法权利。
我不知道你们会如何处理这个被父亲狠心抛弃的孩子，但金百合的烙印意味着一旦他被人发现就必须立刻通知我，只有身为帝王的我才有资格对金百合犯人判刑。
原谅我当时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去爱她和我们的孩子，当我知道自己铸成大错，良心的谴责一直折磨着我的灵魂和肉体。当您来信告诉我已经重新找回了我的孩子，希望我赐予他合法的权力继承您的爵位时，我是真心实意的感受到上帝的仁慈和宽恕。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阿戴尔这些天一直握着榔头站在我旁边，她知道我是玻璃坐的，一碰就会碎。我知道她在等待那个时刻将我的心脏敲碎。不瞒您说，我给您写信的时候，她就站在我背后的床柱旁冲我笑呢。
愿主赐福与您
爱您的 查理
同书信一起的还有当年那份拟好的诏书以及他出生时的画像。
“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男孩默默呢喃着。
“你的父亲从小就罹患了疯病，他没意识到一个私生子坐上王座会有多大的负面影响，单纯的认为凭借一纸书信就可以保护你们母子。可是你必须原谅他，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疯子。”他用的是肯定句，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不错，我很后悔没有提早告诉阿戴尔，当我发现他们深陷爱河不能自拔时，什么劝阻都没有用了。你母亲坚信法国国王就是会带给自己幸福的那个人，可怜的姑娘。”
罗特公爵观察着那孩子的情绪变化，知道是时候对他说明一切了：“孩子，你虽然不像夏尔皇太子那样被大家公认，却是名副其实的合法继承人。如果是和平年代，我会烧到这封信把一切都隐瞒下去。可如今不同以往，为了保卫我们法兰西的荣誉，你必须和你的兄弟一样承担起一个王位继承人的职责。虽然夏尔在名义上已经不是法国皇位继承人，可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稳固，我们的敌人也知道这一点，在他成年之前他的人生安全和个人教育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将被人监视，所以他必须十分小心不能露出锋芒。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我很担心他日后能否承担的起收回失地的责任。而你——
公爵的表情非常严肃，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最重要的时刻。
只有你才能成为拯救我们的弥塞亚。
没有人知道你身上流淌着最纯正最高贵的法国贵族血液，而你的聪颖和沉着让我对你将来的表现十分期待。也许对你来说有些残酷，但作为一个葬送半个法国的罪人的儿子，你有义务拯救大家，获得救赎。我将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接受训练，在最危机的时刻通过最神圣的方式将你召唤回来，如今只有依靠主的力量才能让大家振作，当你重新返回时，必须成为最圣洁的使者，实现上帝的意愿。那个时候人们都将称呼你为弥塞亚！如果你的兄弟到时候无法承担他的责任，我会将你的身份向大家公布，聚集威望名声和地位与一身的你就会名正言顺的成为领导法国的君主，只有出色的儿子才能救赎他父亲的罪孽。不适合者就应该被淘汰。
男孩没有说话，他第一次在聆听外祖父教训的时候走了神。直到听见“弥塞亚”一词才突然惊醒。
“这么说，夏尔只是诱惑敌人的幌子？”
“那将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罗特公爵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什么时候送我走？”
“今天晚上，”公爵撑扶着椅背将泪水忍回去，“渡会陪着你。带上你那个英国法师一起走，我看他日后会对你有很大帮助。”
莱尔苦笑不语。

第十章 无猜无疑

外祖父的话一直在脑中回响，聪慧如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为什么他和夏尔的命运就此被迫转上不同的轨道？为什么是那个疯子的儿子就必须承担起一切的责任？
没错，他是曾经想过向皇宫里的人复仇，所以起初才会收留奇洛设法获取他的同情。可当他对奇洛坦白之后他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从谎言的桎梏中解脱出来，却又意外地被套上更加沉重的枷锁。
黎明的光刺不进城堡厚重的墙壁，走廊里漆黑一片，让莱尔的脚步声更加清晰的回荡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朝塔楼走去。迎面遇见的女仆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们都知道少爷是不允许到这边来的，他的活动范围被公爵大人限制在西塔楼，书房和游戏室，即使到花园玩耍也不能跨到东边来。有些大胆资历老的女仆试图上前阻止，跟在小主人身后的老管家对她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他径直推开那扇门，年轻的吉尔.德.兰 斯依旧在熟睡中。他蜜色的头发散落在床头，露出光洁高贵的前额。他小麦色健美的肌肤裸露在华美的黑丝绒被外，即使在熟睡中也保持着防守的警觉姿势，仿佛稍微一有动静他就会立刻跳起。他的盔甲矗立在窗前，头盔和肩膀上的丝绦被风吹的纠结在一起。莱尔走过去轻手轻脚的关上窗户，没想到触动了骑士挂在窗台上的马铃。
“谁？” 他身后传来骑士冰冷的声音，顿时浑身僵硬。他故作镇静的转头面对着吉尔，没有说话。
“是你？”
吉尔知道自己头痛的厉害，浑身火烧一样热，昨晚在水里发呆直到水变成冰冷才意识到，加上一路辛苦的颠簸，他发烧了，口干舌燥嗓子像冒火一样。他不清楚自己现在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真实。吉尔强打精神扶着床柱走下来想找杯水喝，脚步虚浮的他没走几步就眼前发黑，迷糊中他从镜子里看见那个叫龙儿的小男孩朝自己走过来。他回头去看，果真那孩子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看见自己回头立刻僵在原地不动了。
“你能帮我倒一杯水吗？”
男孩点头，立刻捧着桌上的水杯走过来。吉尔一口气喝干了水，转身走回去靠着床柱坐下，那男孩走过来细心的帮他盖好被子。
“龙儿，你没有死？”吉尔现在可以确定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大活人，可脑子更加混乱起来，自己当时可是跟他的尸体相处了整个下午。
男孩冲他微微一笑，撒娇似地扑到他怀里双手挂在他脖子上。
吉尔也开心起来，他无力地回抱住男孩柔软的身体，抚摸他的黑发。“你身上怎么这么冷？还是我太热了？”吉尔的意识有些模糊，怀里和自己相差太多的体温让他浑身打颤。“我是不是发烧了？”吉尔连说话都艰难了，牙齿不停的抖着。
男孩关切的摸摸他的额头，一脸紧张。他俯上去用眼皮去试吉尔额头的温度，吉尔被他可爱的表情逗乐了，搂着他躺下，故作生气的训斥：“都是你害我担心才会让我生病的，你要怎么赔我？”
莱尔立刻挣扎起来，看那样子大概是想去找大夫来。吉尔用力按住他，凑到他耳边吐出灼热的呼吸：“我不会再让你跑掉了，以后我要一直把你带在身，龙儿。”
男孩不知为什么红了脸颊，他握拳抵触在两人的胸膛之间，那样子活像是怕人侵犯的小姑娘。吉尔开心的对他笑：“陪我再睡一会好不好，如果你乖乖的陪我躺着，我再醒来的时候病就会好的。”
“kis……kiss……”那孩子紧贴着他的胸膛害羞的嘟囔，吉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英语。
“哪个坏家伙教你说的？”吉尔不高兴了。
莱尔委屈的抬头，又是羞愧又是后悔。
“你知道kiss是什么意思吗？是接吻……小家伙。”吉尔感觉到怀中人的紧张。
“你想和我接吻是吗？”吉尔的笑眼中满是邪恶的表情。他捧起男孩的脸蛋痛痛快快地吻下去，那柔软湿润的感觉让他滚烫的口腔舒服极了，若不是顾及他还是个小孩，吉尔一定会要的更多。他们吻了好半天，直到吉尔发觉自己发烧的身体某处开始更加灼热。
莱尔不解的抬头看他，想要询问却又没有出声。他伸手试探吉尔额头的温度，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杯回头看看他。
吉尔不想多解释什么，一个大胆令人心跳的想法刺激着他烧的有些糊涂的大脑。“龙儿，你的衣服好脏，脱下来睡觉才舒服。”
男孩恍悟过来，听话的脱下外衣和长裤，转身重新在他身边躺下。他疑惑的看着，发烧的骑士哥哥虚弱的支撑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莱尔突然心跳加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