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米的队伍并不长，奇洛把每一个差不多小孩子的亡灵都仔细瞧了一遍，还是没有。
“如果没有来第一狱，他还会去哪里呢？”
“是人对吧？”恶魔深思片刻问道。
“是的，一个小孩子。”
“贵族还是平民？”
“不好说，大概算是贵族，他是法国皇帝的私生子。”
大恶魔像是突然被点醒一样，眼里露出狡黠的光。“有趣有趣……你先回到人间去，把这颗珍珠带着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他用烟枪在奇洛脑门上重重一敲，驱魔师顿觉天旋地转，恍恍惚惚地又回到原点，骑士就躺在自己身边，呼吸已经趋于平稳算是脱离生命危险。

第十四章 圣池启示

莱尔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白茫茫的一片，全身被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包裹着，仿佛蜷缩在母亲胎盘中那样安全。他试着抬起手臂，发现已被藤条山石划的血肉模糊，动一动就撕裂搬疼痛。他轻哼一声不敢再使力，全身放松之后又被那种温软感包裹住，疼痛感也逐渐消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浸没在一个池子里，水里腾起的水汽凝结成柔和的白雾将他绕住。
清缓的歌声从他头顶的天空中传来，他抬眼竟看见了洁白的羽翼成群结队的天使们围绕着他在歌唱着：
……
他 的 爱 情 比 酒 更 美 。
我 心 所 爱 的 阿 ， 求 你 告 诉 我 ， 你 在 何 处 牧 羊 ， 晌 午 在 何 处 使 羊 歇 卧 。
我 何 必 在 你 同 伴 的 羊 群 旁 边 ， 好 像 蒙 着 脸 的 人 呢 ？
我 的 佳 偶 ， 我 将 你 比 法 老 车 上 套 的 骏 马 。
我 以 我 的 良 人 为 一 袋 没 药 ， 常 在 我 怀 中 。
我 以 我 的 良 人 为 一 棵 凤 仙 花 ， 在 隐 基 底 葡 萄 园 中 。
我 的 佳 偶 ， 你 甚 美 丽 ， 你 甚 美 丽 ， 你 的 眼 好 像 鸽 子 眼 。
我 的 良 人 哪 ， 你 甚 美 丽 可 爱 ， 我 们 以 青 草 为 床 榻 ，
以 香 柏 树 为 房 屋 的 栋 梁 ， 以 松 树 为 椽 子 。
我 是 沙 仑 的 玫 瑰 花 ， 是 谷 中 的 百 合 花 。
我 的 佳 偶 ， 我 的 美 人 ， 起 来 ， 与 我 同 去 。
良 人 属 我 ， 我 也 属 他 。 他 在 百 合 花 中 牧 放 群 羊。
歌声中，一位大天使自上方缓缓落到他的眼前，他的五彩羽翼上闪耀光芒，红色的长发随风飘扬，俊美的容颜让人无法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他高举圣剑振臂一挥，众天使又齐声吟唱赞美耶和华的诗篇，颂歌有着治愈的功效，莱尔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在水中破裂开，流出脓血，随即被清澈的圣水洗净，嫩红的新肉重新长出来，伤口的颜色变淡，隐褪，治愈后的皮肤比以前更加光洁白皙，他感到无比舒爽。
领首的大天使长把他从圣池中抱起来，眼睛弯弯地对着他笑，莱尔觉得他的长相竟然和吉尔有些神似。围绕着他们的天使退下，只剩下他和那位大天使。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天使依然弯着好看的眼睛，笑的很真诚。
“你期待我会问什么？”小男孩反问他。
“恩……让我想想。”天使略微歪着脑袋，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圣玛格利特刚到的时候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我是否得到了救赎’，不用说她问的自然是废话。圣凯瑟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不是耶和华？’虽然很诚心但问题傻的可以，其他大多数来这里的人第一个问题不外乎‘这里是不是天堂？’‘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这第一个问题倒是令我感到挺新鲜。我对你没有什么期待，但如果你有疑问的话我可以尽量回答你。”
“如果你对我没有期待，为什么还要救我？”
天使宛尔一笑，既没否定能够也没肯定，他让小莱尔坐在自己膝盖上，刚要继续说话却停顿下来，视线集中在男孩胸口上。
“好美丽的金百合。”天使修长的指尖轻轻掠过他胸口的烙印，百合的金色无比灿烂。
“是爸爸烙在我身上的。为什么其他伤痕都能好，这个却不行？”
“大概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伤痕里有亲情的成分在。圣池有净化美好感情的作用，包含在这朵百合里的感情被留了下来，大概是永远也褪不掉了吧。”
那个天使认真的盯着金百合看，好像在欣赏一件无比珍贵的艺术品。他伸手探进池水中搅动出一个小漩涡，池水明净的颜色开始变幻，龙儿熟悉的场景透过圣池展现在自己眼底。
熟悉的罗兰山谷，熟悉的骑士，他将手中长剑用力甩进深渊，长长的出了一口，一个少年从他身后将他抱住。骑士转过去温柔的和他接吻……帐篷内灯光旖旎，少年的身上似有媚火闪动，骑士将他狠狠压在身下粗暴的侵犯……少年的脸上交替着幸福和痛苦的表情，似是沉迷却又无力承受，无法抑制的呻吟若有似无更是令人销魂。
莱尔望着那少年一头飘散的黑发呆了一下，别扭转头的回避那一幕幕春光无限的画面，一股不可名状的难受感觉闷闷地压在他心上。他轻哼一声，钻进天使的怀里扯过他的衣服遮住眼睛，天使被他逗的乐不可支，却还继续追问他：“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其中一个。”
“你一定是没瞧仔细，再好好看看？”
莱尔不甘愿的转回头冷眼盯着正陷入云 雨巅峰的两人，他当然认识那个骑士，蜜色的头发一如往昔，奇怪的是身体似乎比自己见到的要结实许多，成熟的肌肉线条和脸上成熟的男性味道是他完全不熟悉的。而他身下那个少年和自己一样有着黑色的头发，黑色的双瞳，白皙的皮肤……胸口有一小块皮肤突起，不是明显，却是自己熟悉无比……莱尔疑惑地望向天使。
天使笑而不语，手再次伸入水中搅动，画面变换这次出现的是一个银发男性，他俊秀无瑕的容颜就像大理石雕琢出的，银发男子轻放下手中的权杖摘下皇冠，撩开华丽的帐幕探身钻进去。镶嵌着皇室纹章的衣物接连从内抛出，里面的人轻哼了一声，开始抵抗，轻微有铁链镣铐拉动的声音，但没过多久便被更春情的呻吟和撞击声代替。画面转到帐内，银发的少年情动地低声呼唤身下之人：“……哥哥……莱尔哥哥……”
这次不只是羞愧了，他愤怒的站起来，双手紧紧握拳。天使任由他拍打池水，床上少年撩人的姿势被他打碎又随着池水的波动重新合回去……任凭他怎么搅动都散化不开。直到天使再次挥手令画面转换，这次换成了金发碧眼的驱魔师，只是他平时邪寐的笑这个时候色的露骨……莱尔没等他做出任何动作就已经急的大喊，他闭上眼睛使劲把双耳捂住。
天使只好凑过去好言安慰，他从来都对可爱的男孩子没有办法。
“别这样了，只是看看而已，瞧你激动的。”
莱尔狠狠的宛了他一眼，表情极度鄙视。“那个是什么？”
“哪个？”天使见他不再生气又开始逗他。
“就是那个！”
“哪个？”天使无辜的皱眉，表情十分欠揍。
“就是那个嘛！”莱尔恼怒的回头指向水中，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雄壮的城门打开了，军队长驱直入，满城的百合将他们包围起来，军民都在高呼庆祝着。 一道耀眼的白色从人群中散发光芒，他寻着光看过去，白马上的少年一身银白色盔甲，身后一面白色滚金边的大旗上，火红的十字圣剑和那花体L字符优美的交织在一起，形成绝无仅有的特殊纹章。和他并排的两匹骏马上是高贵的皇冠和威猛的主帅头盔，那两张脸同时看着自己微笑。所有的人都在高呼，他们嘴里重复着一个词——“弥塞亚！”
画面转换到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红毯的尽头是高高在上的教皇。他一步一步向着那个位置前进，站定，等到教皇走向自己，双膝跪倒，亲手献出最至高无上的冠冕。他从教皇手里接过权杖，转身高举着向低下的民众示意，这一刻他站在世界的顶端。
天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情好了，我们看点别的？”
莱尔像被蛊惑了一样盲目的点头。 这次的画面跟进到寂静的城堡，年迈的罗特公爵坦然的面对着数百名的军人，任他们在自己身上套上枷锁镣铐，一言不发。他被押送到高塔底层的牢房，里面已经关押了许多贵族，有男有女。见到他进来都不由自主从阴冷的角落里凑到走廊边，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他看到手握权杖的少年交给他一卷文书，年迈的公爵冷静的在上面签字，离开，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就这样少年把自己的外祖父送上了绞刑架。
画面转换，少年手持着火柱在前面带路，金发驱魔师跟在他身后谨慎的防备着，他毫无任何怀疑就踏进了五芒星阵，少年将他推向最后一口石棺，目送他跌落棺里不见了踪影。他身后已有无数的侍卫搬来木柴，他将手中火柱抛入成堆木柴中，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身后的十六口石棺在烈火中摇晃……
画面转换，少年扯掉身上最后一丝伪装，胸前的金百合妖冶绽放。牢里的人默默的看着，说不出的悲伤。少年将一封信交给身边的大臣们，众人议论纷纷……他挥手招来侍卫将牢里与自己几乎同年的银发囚犯带走，等待着那个可怜人的是刚刚从滚烫的熔炉里锻造出来的铁头面具……
画面转换，少年跪在床前忏悔，躺在他眼前的人已然毫无知觉，毒药瓶子依然被他握在手中。他蜜色刘海下的眉毛微蹙，似乎在谴责……又或者只是叹息……
“我以为你会更生气呢？为什么不说话？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吧？”天使试探地问道。
“问什么，都是假的。”男孩子冷静的回答道，他鄙夷的斜着眼睛，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假的？”天使有些惊讶，“你以为这个世界真的像我们歌颂的那么美好吗？即使是满是品行端正天使的神界也会有战争，神创造了我们，同时也赋予了原罪。和平，幸福的背面是什么？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反相成。”
“我不知道你给我看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不过如果是我，如果我有能够再次回去和他们见面的机会……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明白为什么胜利和光明的背后是这么黑暗又无情的阴谋诡计，什么幸福的背面？什么相反相成？如果我能够自己选择，我就要活的自由自在！”
“你不会是那样的人，这点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很有趣。我看着你明明已经得到那个驱魔师的信任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放弃，我看着你日夜为那些死去的灵魂祈祷，因为你觉得他们的死都和自己有关系，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他们。这样把别人的感受放在自己心中的你怎么可能会不顾及他们感受活的自由？你外祖父说他希望你就是先知口中的弥塞亚时你一点都没有辩驳，他说要送你离开刚刚见面的朋友和兄弟你也没有反驳，这样的你即使回去了也不可能过的自由。”
天使的话句句正中要害。
“没错，我没有地位又只是个孩子，弱者中的弱者。我是用麻木无知来伪装自己的恐惧和仇恨，可我对主宰别人命运这样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他抬头看着大天使，因为说了太多真诚的话而心悸不安。
天使无奈的摇头：“我让你看见的并不一定会在你未来的命运里出现，神并不能主宰操控你，只是启发引导你今后的路。这个世界比你想像的复杂许多，有很多时候你不得不偏离自己原先设定的轨道做出背叛良心的事情。你的父亲是这样，外祖父也是这样。甚至你喜欢的那个骑士哥哥也——”
天使余光瞧见男孩开始扁嘴，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将他搂入怀中展开最温柔的笑颜，他的怀抱温暖有力，名贵的香膏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让孩子不自觉的闭上眼睛沉浸其间。天使顿了顿继续说道：
“神让我找到能够用福音对抗人间黑暗的人做这个战争年代的救世主。我找寻了很久，亨利王虽然攻于心计，却要比你的父亲强许多。可惜英国的君主在许多年前就和我们不能碰触的力量签定协议，我不能再帮他们。（暗指十字荒宅中一直辅佐君王的摄政王制度，也就是罗伊特所在的瑞威一族。）而且帮助强者兼并弱者是违背循环规矩的，侵略只能让人更加迷失本性。在我对你父亲绝望之后我又找寻了许多不同的人，有贵族，教徒，也有贫民，甚至囚犯，在看过太多人扩张的欲望后，我意识到需要找到的救世主必须先是一个没有沾染上太多原罪欲望的孩子，你成了我的最后人选。”
天使稍微停顿一下，观察那孩子的反应，他已经恢复到那副漠然的表情，仿佛天使说的完全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
“不过这只是我的选择，你看到的那些也可以当作是神的引导，究竟是否要按照这条路走下去成为拯救国家的救世主就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大可以留在这里成为天使的一员，享受宁静和平的生活。我知道你喜欢看书，我的图书馆你可以随便去，记得你正在看的是上帝之城对吧？” 天使晃了晃手腕，一卷羊皮书落在他掌中，他笑呵呵的递给小男孩。
“现在就要做出选择吗？可不可以让我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你需要考虑多久？我等下有一个会议要出息，如果你想见我的话就把这支羽毛放进圣池中，我自然会出现。”天使笑盈盈的没入水雾之中，只剩下男孩子呆坐在圣池边。

资料和插图相关

由于本文基于历史背景，所以在这里特此将原型和各种素材列出1，关于每章内容提要我受到一个评论的提示，把每章内容提要改成了一句类似“偈语”或“箴言”的话来点明该章节的内容，或者暗示此章背后的用意。
这些句子统统出自莎士比亚作品和歌德的浮士德，是对我最喜欢的文学巨匠致敬。（有一些是自己翻译的，若有不准确之处请指教）2，文中的主人公 莱尔.罗特（莱尔.李扎克）虽然是个原创人物，但在他身上有许多著名人物的特征，可以说第二原型是死亡笔记中的L。我想莱尔.罗特这个角色是我对心目中的英雄偶像的总结，有心者可以看见贞德，L，邓布利多，甘道夫，甚至基督山伯爵的一些影子。宽容，沉稳，睿智，带着赤子之心，但却在正邪之间摇摆不定。他是我写这个故事的动力：把他设定成神一般的存在，却作为一个罪人去叙述。
从最开始的纯真柔弱到成年后的阴晴不定，他成长过程中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是我想端给大家的“主菜”。
主人公 吉尔.德.兰 斯的最初原型是“蓝胡子”，法国百年战争时期的Gilles de Rais，法国元帅，著名的黑巫术师，百年战争时期他是圣女贞德的战友。贞德被俘以后，退隐于马什库勒和蒂福日的领地研究炼金术，希望借血来发现点金术的秘密，他大约把300名以上的儿童折磨致死，后来被施以火刑。许多吸血鬼作品用他作为原型创作。第二原型是死亡笔记中的夜神月，我对这个人物有些个人情绪，就不多说了。
主人公 夏尔的基本原型是查理七世，Charles VII le Victorieux。第二原型是死亡笔记中的尼亚，这里应该是一半一半。夏尔王子是作为莱尔的另一面出现的，我从最开始就把一只小怪物埋进这个孩子的脑中，然后一点点用人性的丑陋和阴暗去喂养它，让它成长，直到爆发。小夏尔的命运究竟会有什么发展，要取决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米哈尔.奇洛。
主人公 米哈尔.奇洛是原创人物，但在他身上可以找到不少梅罗的影子，比如爱吃巧克力，金发碧眼，有一个伙伴叫做玛特。奇洛是这四个人里面最理想化的存在，比较接近传统意义上的“侠客”，他的正义并不是依靠宗教信仰或者是道德灌输，他的正义来自他内心的纯良和那份单纯的执著。我用尽量少的笔墨去描写他，却把最受欢迎的性格都给了他，他是这个故事里唯一的阳光。
3。 关于天使和撒旦相信看过我对主人公原型的解释过后，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出现圣米伽勒了。不清楚的就去读一下贞德的故事吧。 我在写这个故事之前看过了天神右翼这部小说，所以我笔下的玛门有一些天神右翼里玛门小王子的性格特征，比如说我保留他用烟枪这个设定。但请不要因此把我笔下的这两个人物和天神右翼中的做比对。因为在这个故事里，天使和撒旦是作为道德符号出现的，所以他们的性格都符号化，作为一正一邪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