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宠，不是用来形容臣子的，这个词，似乎不妥！”在中有些倔强的别过脸，不去看他。
“哼！”允浩冷笑一声：“朕说最后一遍，朕要你今晚到御书房来。”言词间的称呼也做了改变。
山池边的积雪受了阳光的抚摸，终于承受不住如此温柔，一角哄然倒塌，洒得一地残雪。
在中低了头：“臣，遵旨。”
允浩再次蹲了下来，为他理了理鬓角：“在儿，别逼我。我承认，是我不对在先，所以你要成亲我没半分怨言，以前或许我没办法阻止，但现在不同了。我只要你爱我，只要这样，我就可以给你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否则，你可别怪我！”
倒塌的一角，露出黑沉沉的山石来，没有了白雪的覆盖，显得卑微而无助。犹如半睁的眼睛，诚惶诚恐的看着周围雪白的一片，越发显得突兀无章。
在中觉得有点冷，不由抱住了双臂，却仍止不住颤抖起来。
“你只要记得我是爱你的就行。在儿，我知道我这番话伤了你的心，可我要让你明白，你心痛，我比你痛一百倍，我曾如此放下身段，让我们回到过去，可你拒绝了。今天我们这样的处境，我并不比你好过。你有多痛苦，多绝望，我并不比你差分毫！我要让你记住，痛的不只你一人！”允浩的话轻轻柔柔的在他耳边响起。
在中突然想到了蝎子，两只蝎子的纠缠，一旦炽烈到最后，便会是两败俱伤。允浩伤了自己，而他，又何尝不是遍体鳞伤呢？
入夜，灯火如星。
肆虐的寒风无所顾忌的在屋外咆哮，在空荡荡的皇宫，发出凄厉的哀嚎。
御书房内的暖炉噼叭作响，站在一旁的小德子还是冷得直想跺脚，搓了搓手，又添了些香柴。
“陛下，夜深了，该休息了。明儿个还要早朝呢。”小德子躬着身为年轻的皇帝添了添热茶。
允浩望了望窗外：“你先下去吧！没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允浩坐在空荡荡的御书房内，桌上摆满了奏折，这一切似乎都是自己曾经想得到的东西。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他一人坐在这儿，他总会想起那当年的种种往事。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显得迷茫和不知所措。
允浩在等，在期盼着在中的到来，可他又害怕，因为现在的他除了不断的带给他伤害外，什么都给不了他。
时间仿佛有一光年，又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门外有了动静。
“陛下，六王爷求见。”
“让他进来吧！”允浩收回思绪，把自己的孤独与无助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因为，皇帝是不可以脆弱的。
在中裹了雪白的大氅坐在轮椅上，称得他越发雪白晶莹，连蔷薇色的唇也泛着淡淡的雪色。
“臣参见陛下。”公式化的礼数，淡淡的语气。
允浩心中隐隐作痛，却并不表示出来：“平身吧！外面冷吧？到朕这儿来。”
在中稍微思索了一下，慢慢的拨动着轮椅，离他越来越近。心，仿佛要跳出来，手脚冰冷的可怕，在中的手有点不受控制，差一点卷入了轮椅中。
允浩终是看不下去，走向前，把他抱在了怀里：“天这么凉，怎么就不多穿点？”责怪的口气却温柔无比。
在中有点恍惚，允浩的温度让他贪恋：“我，我已经穿了很多了。”
允浩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在中：“还是这样怕冷，明日叫御膳房煮些人参鸡汤，让你补补，看你瘦的，又轻了。”
允浩的温柔像春天的微风，让在中心弛荡漾。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不由的呆呆的望着他。
允浩微微朝他一笑，点了点他的鼻子：“又发什么呆啊？你这么冷，看样子要让你暖和起来啊！”说罢手不安分的探向他的衣内。
天冷的关系，在中又畏寒，穿了许多衣服，繁繁琐琐的，竟一时探不进去。
在中回了神，有些慌张的按住他的手：“允……陛下！”
“怎么了？”允浩并未停下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地解开在中的衣物，层层纷繁的衣物犹如盛开的花。
在中不知道说什么来阻止允浩，又或者说，无论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允浩。干脆放弃了无谓的抵抗，漆黑的大眼睛幽幽看着他。
允浩，你自漠北归来，我还不曾如此仔细的看过你。也不曾留意到，你的眼角竟有了伤痕。很痛吧？漠北一战，是怎样的艰难困苦，你，是怎样熬过来的？
在中轻轻伸出手，抚上允浩眼角不甚明显的伤痕，双眼有了润润的湿意。
直到身上寒意阵阵，在中才猛然醒悟过来，二人早已是坦裎相见。
在中呆了一呆，半晌才慢慢抚上允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疼吗？”
“疼，但不是那儿疼，这儿疼！”允浩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上。
只一句话，就让在中溃不成军。他曾经的残忍，无情，统统在这一句话里烟消云散。
允浩温柔的覆上他的唇：“在儿，我只要你，只要你爱我……”
在中勾着他的颈，缓缓的躺下。
在中的身体一如既往的透着少年的清爽与芬芳，那熟悉的味道，让允浩不能自拔。
许久不曾承欢的身体有些紧绷，疼了在中，也疼了允浩。
记忆中的往昔是一份美丽，如今，在这寒冷的夜，疼痛和愉悦悄悄划过，唤醒了那份久违的深情，又一次深刻在了记忆里，再也无法轻易埋没。
也许，不去守望虚无缥缈的承诺；也许，不去在意变化莫测的情缘；也许，只需了解彼此的思念，从来不说永远，会使这条路好走很多。当离别无法避免时，或许就可以坦然面对。就趁现在悄悄收起那些美丽，悄悄存放在记忆深处。当春暖花开的时候，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慢慢的忆起，也许，离别后依旧心痛，却可以思念这一份远去的美丽。

第十四章

有天远远的就看见李公公朝他低头行礼，心下思量着，看来是皇上要找他谈谈。
果然，李公公提着下摆，一路小跑了过来。
“九王爷，陛下请您到御书房去，有事相商。”
有天紧了紧披风，点了点头：“带路吧。”
“是！”李公公在前带着路。
“圣上，九王爷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李公公在门外轻声道。
“让他进来吧！”允浩的声音从门的那一侧传来。
有天有一瞬间的错觉，坐在那扇门之后的人，似乎并不是当今的皇帝，只是他的七皇兄。他轻轻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走了进去。
“有天见过陛下。”
“平身吧！”允浩放下折子，抬起头来望着有天：“听说你和俊秀闹矛盾了？”
有天笑了笑道：“陛下是听谁说的？我和俊秀没有矛盾，外人的话，不足为信。”
“是吗？那就好。朕还担心兄弟间闹嫌隙呢，相信那不是父皇乐见的。”允浩加重了父皇的发音。
“陛下请放心，我和俊秀并无问题。我们兄弟几个本来感情就好，这恐怕是有心人的挑拨离间。”有天沉稳的答道。
“是啊，我们几个不比其他兄弟，感情都比其他几个兄弟要好，那是无庸置疑的。对了，朕找你来，是因为昨儿个晚上朕收到份折子。你自己看看，有什么想法直说！”允浩递了本明黄的折子给他。
有天双手接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合了折子，又双手递还给了允浩，却不做任何辩解。
“你不想说什么吗？”允浩狭长的凤目淡淡地看着他。
“陛下圣明，自有明断。”有天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怯。
“有天，我们是亲兄弟，今天朕就明说了，不止一人说你有谋反之意了。”允浩微笑着，修长的手指不经意的弹了弹书桌。
有天也笑了笑：“有天也不止一次被人诬陷了，还请陛下明断。”
“那你觉得朕该相信谁好呢？”允浩支着下巴看着他。
“想必陛下心中早有断定，有天身陷其中，不便多言。”有天微笑道。
“朕自然是相信你的，这件事朕自会还你个清白的，今天叫你来，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朕可是一直信任你的。”允浩将折子扔在一旁。
有天低下头：“多谢陛下！”
“朕相信你对朕这个皇兄如同儿时那般敬重，正如朕现在这般信任你，你说对吗，有天？”允浩走到有天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有天清冽的目光看着他：“这是当然，陛下。”
允浩点点头：“你也很久没去见你的母妃了吧？趁此机会去看看吧，她年纪也大了，甚是想你呢！”
“多谢陛下，那有天就先告退了。”
允浩微笑着点头看他离去，明黄的折子上，朱笔一勾——“杀”。
“王爷，我们在宫中也住了许久了，是不是该出去了？老住着，只怕会招人闲语的。”思敏奉上一杯热茶。
“嗯，我正这么打算呢。”在中逗着昭月：“我们昭月也开始想家了，对不对？爹爹这就去跟皇奶奶说去，咱们回家，好不好？”
昭月咿咿呀呀的抓住在中的手指，仿佛真的听得懂他的话似的。
在中忍不住在她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思敏，我们现在去见皇奶奶，恳请她老人家准我们回府。”
“恩。”思敏点点头，抱过昭月交给了奶娘。
“怎么了？在宫里住着不习惯吗？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太皇太后捉着思敏手：“陪着哀家这个老太婆，闷坏了吧？”
“当然不是了， 能陪着皇奶奶是思敏的福分，只是思敏的娘亲甚是想念思敏和昭月。”思敏低着头：“如果皇奶奶不嫌弃思敏笨手笨脚的话，思敏当然愿意多在宫里伺候皇奶奶。”
“皇奶奶，我和小敏也来了好一段时日了，府中的事，也需有人打理，我们也该回去了。”在中道。
“呵呵，你们都开了口了，哀家再执意留你们，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好吧，哀家准了。”太皇太后慈祥的看着她。
“多谢皇奶奶。”二人异口同声道。
思敏抱着昭月从太皇太后那里出来，便迎面遇上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允浩。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思敏福了个安。
允浩略点了点头：“皇嫂不必多礼，免了。朕听说，皇嫂向太皇太后提出要出宫，可是实情？”
“回皇上，昨儿个王爷和臣妾刚请示了皇奶奶，皇奶奶已经准了。”
允浩微笑着，逗着昭月：“皇嫂是否是住的不习惯？还是宫女怠慢了皇嫂？怎么这么快就要出宫了？”
昭月刚满百日，此刻正舒服的躺在思敏的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允浩看，丝毫也不怕生。那又灵动活泼的眼，竟颇有几分在中的神韵。
思敏笑了笑道：“皇上言重了，宫中一切都好。只是出来久了，王爷和臣妾都很惦念家中大小。所以，才和王爷商量着，差不多也该回家了。”
允浩点点头道：“也是。皇嫂如此贤惠，可谓贤妻良母。皇兄腿脚不便，朕都看在眼里，委屈皇嫂了。”
思敏看着昭月粉嫩的小脸，小心的把她脸上沾着的奶糕拭去：“谢皇上夸奖。王爷待臣妾体贴入微，嫁给王爷，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份，臣妾很满足。”
允浩微笑着领首道：“皇嫂所言甚是，六皇兄虽然腿脚不便，但为人温柔，相貌更是没话可说，皮肤细腻，连腰都比一般女子来的纤细，柔软。”
言辞之间暧昧无比，就算是傻子，也该听明了几分。
柳思敏看着眼前的天子，竟似丝毫没有听出弦外之意一般，含笑道：“这是臣妾的福份。”
允浩不自觉的眯起双眼，看了看她怀里的昭月，道：“皇嫂如此知书达理，也是皇兄的福分。昭月也甚是讨朕的欢心。朕自登基以来，皇子倒是添了不少，尚未有个公主，皇嫂如若不介意，朕就封昭月为公主，可好？”
思敏抱着昭月盈盈一拜：“多谢皇上！”
允浩略一思考：“朕和皇兄对梨花情有独钟，梨花又称瀛州玉雨，就封昭月为‘玉雨’公主吧！”
思敏少不了又是叩谢了一番。
“皇嫂真是贤良淑德，朕的妃子们都该好好象皇嫂学习一下。朕难得没去看她们，她们就不高兴了。不若皇嫂，朕无论把皇兄留到多晚都不生气。”允浩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手臂，免了她的礼。
思敏笑了笑：“那自是不同的。皇上与王爷兄弟情深，兄弟难得相聚，秉烛长谈，也是人之常情。”
“难得皇嫂如此通情达理，皇兄果真是好福气。”允浩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那以后我还会多请皇兄来宫中叙谈，皇嫂要多包容啊！”
思敏微笑道：“这是自然的。如果皇上没什么吩咐，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允浩点了点削瘦的下颌，表示默许，眼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她那轻盈舒缓的脚步，踏着积雪而去，裙袂所到之处，犹如飞舞的蝴蝶，怀中的婴儿在她温柔的抚慰下熟睡了。在这银妆素裹的世界里，她素洁的披风，耀眼的洁白，使天空也黯然失色。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静谧而安详，显得特别的温柔。允浩薄薄的唇抿成一条极美的弧线，泄露了天子不易察觉的怒气。那份躁动和她的世界似乎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第十五章

雪花在窗户上凝结成了一圈窗花，在银白的月光照射下，越发的晶莹剔透。
深夜，书房。昏黄的灯光把清冷的月光隔断在了屋外。
“王爷，这几日，效忠您的几位大人都被加以各种罪名给处理掉了，虽然都是些小官，但是难保他不会继续下去。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户部侍郎张大人端着热茶，却喝不下半口。
秦将军一拍桌子，怒道：“他以为自己是谁？！如果不是先帝驾崩时，王爷被人下了毒，哪儿还轮到他回来做皇帝！也不知先帝怎么想的，表面上让王爷做监国待在宫中，实则是变相软禁王爷！可是这毒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谁下的？要被我查出来，先剁了那下毒的兔崽子。”
有天恍惚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
有天拨着茶沫，茶盖发出叮叮的声音：“这茶是俊秀从江南带回来的，雪浪喷珠，春染杯底，是绝等的好茶。各位要静下心来好好品尝。”
“王爷！我是个粗人！这喝茶的事我不懂，只要王爷一声令下，秦某就算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秦将军站起身来。
有天抬眼看了看他，悠然道：“将军，稍安勿燥。这个时期，宫里的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我们只要略有所为，便会万劫不复。我知道你们如履薄冰，但是以不变应万变是现在唯一能做的。皇上要断我手足，那就让他斩。皇上得此机会，肯定要好好煞煞我们的锐气。但，事不及于我身，皇上总得留着些情面，不可能对我下手。倒是你们，千万不要沉不住气，只要不犯大错，我还是有能力保住你们的。此时，我们只宜静观，不宜有任何举动。”
“王爷所言极是，只是我们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王爷可有什么计划？”内阁大学士崔始源崔大人道。
崔始源想了想：“何况如今不止要注意宫里的人，也得注意着您的岳父，丞相大人。当初先帝让您娶了王妃，恐怕就是想让丞相牵制住王爷。”
有天用指尖挑了茶沫，又轻啜了一口：“崔大人无须担心，没有人能牵制本王。”
放下茶杯，微笑道：“各位，时机不日便在眼前。大家安心在府中好好休息，养兵千日，在此一时。”
各位大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有天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对他的话却无人置疑。
“夜深了，各位都回去休息吧，莫要让家人担心。”有天站起身：“崔大人，请留步。”
崔始源又复坐回位子上：“王爷，有事请讲。”
有天看着手中早已凉透的茶：“崔大人，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六皇嫂应该是崔大人的堂姐吧？”
“正是。王爷想……”崔始源不明所有的看了看有天，不知道他做何打算。
有天拍了拍他的肩：“崔大人想必早有耳闻，你是聪明人，本王也不想绕圈子。本王孤注一掷的机会，系在六皇兄身上。六皇兄那里，我不便多去，但你是六皇嫂的堂弟，常去探望，关心一下堂姐，这是人之常情，你说，可对？”
“王爷的话，微臣明白了。只是我那堂姐并不象寻常女子般容易受人左右。不过，王爷放心，微臣一定会办妥这件事的。”崔始源眼神坚定的看着有天。
“嗯。”有天点了点头：“你虽然是本王身边重臣中最年轻的一个，却非常睿智，本王很欣赏你，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