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对方为何勃然大怒，邱骧城立即跟了过去。
「喂！你要去哪啊？」
「我去洗把脸。」
连头也不回，田敔呈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
深怕他走没几步就会趴倒在走廊上，邱骧城赶紧上前攫住他的手。
「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可是……」
挥开邱骧城的手，田敔呈寒著一张脸表示明显的拒绝之意，兀自离开了寝室。
「喂！小九……」
「哟！你们夫妻要一起去洗澡啊？」
「小八不是才刚去过吗？」
「难怪被拒绝了，企图太明显了啦！」
不识时务的调侃，从身後传来。
为了逃避这些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的讪笑，邱骧城追随田敔呈的脚步冲出寝室。
果真，在通往公用浴室的走廊上，看见田敔呈摇摇晃晃的身影。
然而，在田敔呈身旁出现的另一个人影，止住了他的步伐。
个头娇小的女孩努力踮起了脚，伸手拨开田敔呈有些凌乱的发丝，漾起微笑的樱色唇瓣，似乎说著「你还好吧？」。
刹那间，胸口有如被揪紧般泛疼。
原来，能够触碰那份令人安心的柔软，并不是专属於自己的特权……
再怎麽感到不甘心，邱骧城却只能远远地望著那两个人，没有勇气介入其中。
不对，是他根本没有资格介入。
但是，这宛如亲密情侣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只见田敔呈摇摇头，明显避开了女孩的触碰，便神情冷淡地绕过她身边，继续往前走。
被遗留下来的女孩，只是怔怔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落寞的侧脸令人不忍直视。
在这一瞬间，他竟有一种看见自己伫立在前方的错觉。
邱骧城不自觉地垂下视线，说不定，自己被田敔呈抛下时的表情，就和女孩一样，彷佛深深受到那个人不经意的冷漠所刺伤。
而原本呆立在原地的女孩，似乎察觉到邱骧城的存在，蓦地回过头来，之前还楚楚可怜的双眸，现在却以责备的眼神盯著他看。
被看到浑身不自在，邱骧城只能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随即加快脚步，默默穿越对方身旁，想跟上田敔呈。
这时，甜美依旧却极度冰冷的声音，从身後响起。
「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追上去。」
「什麽……什麽意思？」
邱骧城不解地回过头去，只见蔡茗洁表情冷然地望著他。
「如果你还听不懂我所说的意思是什麽，就别理他，放他一个人独处就好。」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好啊！」
「像你这种半吊子的关心，也只会让他更痛苦罢了。」
「这才不是半吊子的关心！」
对於蔡茗洁总是针对自己找碴，邱骧城也渐渐地感到忍无可忍。
「小九是我的好朋友，我关心他有什麽不对？」
「真自以为是，谁把你当成好朋友啊！」
「你！……」
如果对方不是女生，邱骧城一定会扑过去给她一拳。
但最後，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决定不再理会这些无理取闹。
「学姊对我怎麽想，我没办法改变，那就这样吧！我要走了。」
「小九对於我的表白，只回答了一句话而已。」
蔡茗洁突兀的发言，怔住了邱骧城，他不明白对方之前才说没必要告诉他，现在为何选在这种时候提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麽？」
「那天，就是小九和你约好要去你家的那一次……我临时约了他见面，我告诉他我的心意，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我之类的……结果……」
嘴角浮现前所未有的苦涩笑容，蔡茗洁深吸了一口气，才再度开口。
「他说，『我喜欢上一个永远不可能喜欢我的人』。」

Orange Game「那两个人有一腿？！」 16

「不可能……喜欢他的人……」
一时千头万绪，有些虚浮的念头似乎快要被抓住了，但一下又从指缝间溜走。
邱骧城却无法明确说明那是什麽感受，只能无意识地重复对方的话。
小九有了喜欢的人？
但绝对不会是喜欢上他的茗洁学姊，而是一个令他如此无奈却又放不下的人。
也是身为好友的自己，竟然至今从未察觉到的人……
「原本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大家玩笑归玩笑，但确实发生的时候，还是令人有点难以置信。」
即使凝望著比自己高出一个肩膀的邱骧城，蔡茗洁的眼神却坚毅得让人无从逃避。
「直到今天听见你一再强调『不可能喜欢上男人』、『不可能爱上他』……我才确定，他口中那个不可能的人是谁。」
「等等，你是说……」
再怎麽迟钝，邱骧城也察觉到蔡茗洁所暗示的人是谁。
尽管这个念头不是没有从脑海中闪过，然而，往往很快就会被抛诸脑後。
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这种可能性，对方再怎麽包容自己的任性，对自己再怎麽温柔，那也只是愧疚或友情的延伸而已，绝对不可能是爱情。
「不可能……」
邱骧城难以承受地摇摇头，企图把这荒谬的想法从脑袋中甩出去。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喜欢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到现在你还在说不可能？」
蔡茗洁的声音尖锐了起来，责难的眼光彷佛想刺穿邱骧城。
「拜托你醒醒吧！你还不懂吗？在火车上的时候，他的视线根本离不开你啊！」
「小九他……」
无法想像那样的画面，邱骧城难掩心中的讶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
「或许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我全都看在眼里。」
蔡茗洁露出自嘲的苦笑，垂下长长的睫毛。
「因为我的眼里，也同样只注视著他。」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
硬是将「喜欢我」几个字吞了回去，邱骧城低声地反驳蔡茗洁的话。
「他只是放不下心，我们昨天很难得吵架了，所以他……」
「算了，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
蔡茗洁愤然抬起头，细致的五官几乎扭曲起来。
「我只是觉得小九很可怜，他可不是只把你当成好朋友对待而已，你明明知道的，却还在那里一直装无知，享受他对你的温柔，这对他来讲太残酷了。」
「我才没有！」
「真是不公平……为什麽就只有你一个人迟钝得叫人生气？」
蔡茗洁不甘心地咬著下唇。
「我和他都喜欢著不曾正视自己、也不会回应自己的人。但是，就只有你一个人傻呼呼的什麽都不知道，却可以全身而退。」
「我从未想过什麽全身而退的事情，也无法理解为什麽你一直扭曲我和小九的关系。我和你一样重视小九……」
邱骧城顿了一下，摇头修正自己的话。
「不对，我说不定比你还在乎他。只不过……只不过，我对他的感情和你的不同而已。」
「真是个好理由。」
对邱骧城的话嗤之以鼻，蔡茗洁冷冷地哼了一声。
「果然，还是没有感觉的人过得比较自在。」
「我不是没有感觉的人！他无法喜欢你，并不是我的错啊！」
压抑已久的情绪冲口而出，看见蔡茗洁受伤的表情，邱骧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麽伤人的话。
「学姊，对不起……」
蔡茗洁依然低垂著头不发一语，邱骧城长叹了一口气，只能不断说著「对不起」。
「可是，我和小九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和他就只会是好朋友而已，这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仍得不到蔡茗洁的回应，邱骧城向她点点头，说了声「我要去找他了」，便匆匆离去。
直到他走进浴室之前，都没有再听见蔡茗洁说一句话，只瞥见那娇小的身影，独自走在长廊上渐行渐远。
邱骧城的心中一片纷乱，到了现在，他还是无法厘清自己所听到的事情，哪一件是真？哪一件是假？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试著设想对方所提出的假设，还是该怀疑自己长久以来所坚信的友情。
再怎麽想到头都快爆炸了，习惯性向前迈进的双脚，还是将他带进了目的地。
走进空荡荡的浴室，邱骧城一脸困惑地张望著四周。
「不是说要来洗脸吗？」
然而，洗手台前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浴室里，就连水声也没有。
邱骧城试著喊了几声「小九」，却没有人回答。
「搞什麽？明明看到他走进来的啊……」
嘴上嘟囔著，邱骧城转身走向淋浴的小隔间，尝试推开每一扇门，也没有看到人。
终於，其中有一扇门怎麽也推不开，里面明显有人占据了。
邱骧城弯下腰，从门缝下看到一双熟悉的球鞋，一股火气顿时涌上心头。
「喂！小九，开门啦！我看你了喔！小九！」
轻轻拍打著单薄门板，但任凭他怎麽喊叫，里面的人还是无动於衷。
眼看紧闭的门扉没有开启的意思，邱骧城以几乎要击破门板的力道，用力地搥打可怜的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小九！开门！小九！……」
没想到，门突然「喀嚓」一声打开了。
邱骧城收不住力道的手，差点一巴掌打上伫立在眼前的人，吓得他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回过神来仔细端详对方，果真是自己一直在追寻的人。
「小九……」
「你有点吵喔！」
尽管田敔呈努力挤出微笑，却难掩脸上的沉郁神色，甚至比之前刚睡醒时还要糟糕。
「既然你在的话，为什麽不回答我？」
「我只是想静一静。」
「抱歉，是我打扰到你了喔！」
邱骧城不悦地打量著田敔呈，还说洗脸咧！
这家伙根本是直接淋了一头的水，散乱的发丝滴落串串水珠，就连上衣都湿了一大片，整个人简直可以用憔悴、狼狈来形容。
到底搞什麽鬼啊？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没有酒醉，应该算满清醒的。
「小九，我想问你……」
「你刚遇到学姊了吧？」

Orange Game「那两个人有一腿？！」 17

「嗯？」
被田敔呈发红的双眼注视著，邱骧城瞬间竟莫名地感到畏缩，好像自己红杏出墙被抓包一样。
「是啊！我和学姊聊了一下。」
「有什麽好聊的？」
「就遇到了打个招呼罢了……」
田敔呈冰冷的语气带点质问意味，被他问到心虚的邱骧城，除了挤出笑容也别无他法，总不能说自己从学姊那听来许多诡异的传闻吧！
「倒是你，到底怎麽了？这两天很奇怪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刚才对学姊也爱理不理的，对女孩子要温柔点吧！不然很容易伤害到人家……」
「我有什麽理由需要对她温柔？」
被田敔呈一反问，邱骧城反而愣住了，他第一次见识对方毫不掩饰地展现冷漠的一面。
「毕竟她是女孩子啊！而且你明明知道她很喜欢你，至少不要对她太冷淡。」
「冷淡？」
田敔呈苦笑著，湿透的脸庞尽是无奈的表情。
「我不觉得我对她特别冷淡，也没有必要因为她对我抱有好感，就改变对她的态度，既然无法回应，就不应该让对方抱有期待。」
「可是……」
「你真那麽喜欢她？」
「咦？……」
邱骧城困惑地望著田敔呈，不明白话题为何跳跃到自己身上。
「干嘛突然又……」
「我还以为你对任何人都无所谓，看来她对你而言，才是最特别的存在。」
「什麽跟什麽啊？我以前是喜欢过她，但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她喜欢的人是你耶！」
当时即使他再怎麽不甘心，也只能面对现实。
「如果是你的话……我也只能退出啊！」
「你还真是心胸宽大，把自己最喜欢的人让给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自以为伟大地希望，我们三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得到幸福，是吗？」
「喂！小九！」
第一次听见田敔呈的话中字字带刺，邱骧城的口气也不自觉地强硬起来。
「你怎麽越说越离谱啊？」
「反正，你在意的只有她而已，我的意愿根本不重要。」
「你不要一直自说自话好不好！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不然是什麽意思！」
失控的低吼，在狭窄的空间里回盪。
第一次当面被田敔呈吼，邱骧城顿时僵在原地，一回过神来，熊熊怒火在胸口燃烧。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明明自己是出於担心才追来，为什麽却先被学姊痛骂一顿是「半吊子的关心」？现在还莫名其妙被吼、被指责装伟大！
真是……
「真是够了！」
邱骧城不甘示弱地咆哮著。
「你干嘛也拿我出气啊？马的，去死啦！」
抛下几句粗话，邱骧城随即扭头就走，却被田敔呈一把攫住，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不准走！」
「好痛！」
整个人被甩上冷硬的墙壁，直接遭受撞击的手臂传来阵阵疼痛，邱骧城气得差点挥拳相向。
「你搞什麽啊？很痛耶！你根本就喝醉了吧！刚才你喝的那些不是汽水，而是水果酒喔！」
「我没有喝醉。」
碰地一声掩上门，田敔呈一个箭步逼近邱骧城面前，散发无形魄力的身躯，阻挡他试图逃脱的路线。
总觉得这个场景非常熟悉，邱骧城赫然发现，被困在角落的自己，简直就是将那些女孩们胡诌的情节重现。
「小九，你真的你喝醉了啦！让开，我要出去。」
「我很清醒。」
「我才不信！你现在根本就是在发酒疯。」
眼看田敔呈几乎整个人快要压到自己身上，尽管邱骧城死命地想以手肘架开他，但对方体适能测验的分数可比自己优异好几倍，根本不动如山。
「喂！你让开啊！」
「不要。」
「那你到底想怎麽样嘛！」
「我不知道。」
「随你便！管你是不是醉倒在这种湿淋淋的地方，还是睡倒在洗手台上，我再也不管你了！最好随便性侵一个不小心闯进来的倒楣鬼，被报警抓走算了！」
不管怎麽奋力抵抗都无法如愿离开，邱骧城忿忿不平地朝著田敔呈的脸大吼。
「还有，你最好记住，就算你被警察抓走，我也不会去救你，还会在记者来拍的时候，在镜头前面告诉大家，我早就知道你喝醉酒就变成淫魔，因为我早就是受害人了！」
「好啊！那你就去报警试试看。」
「报警？我只是说，我要当你在头版新闻报导中的好友A……呜呜……」
下一刻，邱骧城喋喋不休的嘴被田敔呈一掌捂住。
他愤怒地想要掰开田敔呈的手，但才一抬起右手，就让田敔呈一把抓住，两人的手在空中僵持不下，形成拉锯战，而他的左手则是随著身体被挤压在墙角动弹不得。
这是干嘛？小九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即使没有放弃挣扎，邱骧城却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眼看著田敔呈的脸有如特写镜头般逐渐拉近，以往温柔凝视自己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英挺的眉紧紧纠结著。
两人的距离，很快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这时，一直压制在嘴上的掌心挪开了，邱骧城正想破口大骂，自己的双唇却被同样温热柔软的东西给牢牢堵住了。
原来这就是小九想做的事情啊……
直到田敔呈的舌尖侵入他的口腔，邱骧城才赫然发现情势完全不对劲了！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深入地唇舌接触，但这一次，自己既没有抽菸也没有做错事，为什麽非得接受这种探查……或说惩罚不可？
「小九！……你……」
邱骧城奋力转头躲开田敔呈，但在狭隘隔间里能够闪避的空间有限，他再怎麽努力逃避，没多久又被重重吻住。
每次好不容易躲开，又被逮住狠狠地吻了好几口，只好再逃、再被追上。
他们就这样你追我跑，害他连开口骂人的机会都没有。
「呜……你……亲够……嗯……」
勉强从两人的唇缝间迸出呻吟，邱骧城无法挣脱田敔呈的吻，也无法从对方的压制下逃脱。
这时，原本捂在嘴上的手，转为攀住邱骧城的大腿，从掌心的热度穿透牛仔裤传递至肌肤表情，他忍不住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