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休花
  发于:2009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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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躺在宿舍里一直睡到了中午,其实早就醒了,就是不想起床。
  这几天他打了好几次电话给岳恩崎,可岳恩崎都说忙很快就挂了电话。可再忙也不至于和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吧,这分明就是在摆架子吧,江维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诚意地想道歉了,难到非得让他跪下抱着岳恩崎的腿才行吗?
  江维把枕头狠狠地朝门口砸过去,却砸中了刚进门的小钟。小钟接过凶器,看了看,不明白江维怎么又和枕头生上气了。
  小钟把枕头还给江维,“你又生气了?”
  什么叫“又”?江维挑眉,“谁在生气啊!我只是没事做,太闷了。”
  “哦,”小钟点头,“也是,你最近挺空闲的。怎么没有找岳先生玩呢?”
  “我找他干嘛,人家可是有钱人,哪有时间跟我们这种穷人耗。”
  “我真搞不懂你啊,”小钟看他半天,低声嘀咕,“你有时候用他的钱用得很自在,像用自己的钱似的,但有时候又跟他计较得不得了……”
  其实江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别扭,岳恩崎并不欠他什么,没有义务容忍他的任性。
  没错,长久以来,他的确是太任性了。
  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江维凭着记忆找到了上次岳恩崎带他去的地方。
  他目瞪口呆地往上仰望,好高的房子,足有三十多层吧。遭了,忘了岳恩崎住哪一层了!
  怎么办?总不能一层一层地去找吧!他去问管理处的保安,人家看了他一眼,只冷淡地说不知道。他们有义务保护住户的具体住址,以免住户遭到不明人物的骚扰。
  江维坐在楼下花园里,想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岳恩崎。
  一等就是几个钟头,鼻子都冻红了,他只好找了个公共电话拨通了岳恩崎的手机。
  “有什么事吗?”岳恩崎冷淡地问。
  “有有有!我有话要跟你说,一定要说。”江维急急地回答,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揪住你。
  岳恩崎想了想,“好吧,你说个时间,我看有空没有……”
  “就现在!我就在你家楼下!”如果平时,江维已经气得挂电话了,可是,他这次是非常有诚意地来道歉的啊。
  “你在那儿干嘛?”岳恩崎很吃惊,“你等着,我就来。”
  半个钟头后,岳恩崎才从外面回来。
  “你等了多久了?”
  “从中午的时候开始等的吧。”江维老实回答。
  “你怎么事先也不打个电话。”岳恩崎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怪,隐约的心疼。
  江维一听顿时就委屈得不得了,埋怨道:“你还说呢,你都不听我的电话,每次都几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岳恩崎看着他,笑了笑,“咦,生气了?抱歉啊,我这几天真的很忙,先上去再说吧。”
  上了电梯,岳恩崎按了四十层,江维傻了眼,“你住四十层?”
  “嗯。”
  幸好他没有真的一层一层地去找。
  江维这次仔细参观了岳恩崎的房子。房子还很新,客厅是以蓝灰调为主,但有几盏浅黄色的灯分布在几处,所以整个屋子看起来既不冰冷也不浮躁。
  好羡慕啊,能有个像模像样的房子。
  江维不好意思再去参观人家的卧室,虽然上次都在里面睡过了。他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坐下,岳恩崎从偏厅给他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岳恩崎在他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问。
  江维低着头喝咖啡,苦得直皱眉。
  岳恩崎也没有追问,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等他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听。
  江维倒宁愿岳恩崎催催他,可那家伙就那么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做别的事,反而让他更难开口。
  可是他今天毕竟是有了心理准备才来的,不能那么没出息,他放下杯子,用慎重的语气说:“那个……上次的事,就是我发烧那天啊,其实我,做了恶梦,所以对你凶了点,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岳恩崎说,“你就为了说这个,就在楼下等了那么久?”
  江维点头。
  “你以为我生气了吗?”
  江维望着笑眯眯的他,很疑惑,难道他没有生气吗,那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怎么理自己?
  “你多心了,我是真的忙。不过你这么紧张我,我倒挺高兴的。”
  江维想说,当然紧张了,你是我的好朋友啊。
  “不过,你那天的反应的确很奇怪。”岳恩崎紧盯着江维,直看到他心里最深的,一直藏着的地方,“就好像,怕我□你似的。”
  江维一阵窒息,好半天才猛地站起来,“你,你胡说什么啊!我才不是,才不是!谁怕,怕……”他语无伦次,不论是内心被看穿,还是岳恩崎那意味不明的眼神,都让他恐慌不已。
  岳恩崎哈哈大笑起来,“别急啊,我跟你开玩笑的。”——江维刚恢复了神志正想回骂他——“再说了,我怎么会□你呢,我要等你自愿啊!”
  这下江维抡起拳头毫不犹豫地挥过去,岳恩崎没有躲,被他一拳打在肚子上,他大叫,“哎哟!”抱着肚子倒在沙发上。
  江维这一拳打得不遗余力,本来以为他会躲开的。
  他小心地上前查看,“你没事吧?”
  “没事,”岳恩崎躺在沙发上,头发乱散在额前,笑了笑,“你力气比以前大了好多。”
  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岳恩崎留江维吃饭,江维看他的冰箱只有一些盒装的低热量食物,岳恩崎说叫外卖,他很久都没有在家里吃饭了。
  江维这才有了心思仔细参观一下这套房子。岳恩崎说是朋友帮忙设计的。他每打开一个房间都发出惊叹,但最让他难忘的,还是阳台。
  他看完了所有的房间回到客厅,就被室外若暗若明的灯光吸引住了,他朝那边走过去,就发现了那个阳台——几乎和江维的宿舍一样大,摆了两张软椅,一个花架。最让江维羡慕的是风景好得不得了,眼前赫然开朗,居然能看到整条江。尤其现在是傍晚,依稀看见岸边灯火,一直紧随着江的边缘,向远处延伸去,站在这里,真的觉得自己好伟大。
  直到岳恩崎在屋里叫他,说外卖送到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摆了满满一桌的菜,岳恩崎给了送菜的人一笔丰厚的小费,那人开心地走了。
  江维心想,他自己也是岳恩崎施舍的对象之一吧,受施舍的人就应该感恩带德。他给了岳恩崎一个很夸张的感激的笑容,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动。
  岳恩崎吃得很少,经常给他夹菜。
  江维埋头认真地吃,不经意地回避他过于明显的关照。
  “那么多菜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你可以打包带回去。”
  这下小钟又有口福了。
  岳恩崎的电话响了,他和对方说了几句,江维听见他说,我就来。
  等他挂了电话,发现江维看着他。
  江维说,“你有事?那我先走了。”
  “没事,我们把饭吃了,送了你再去。”
  江维急忙很快地扒了几口饭,放下碗,“好了,我吃饱了。”
  岳恩崎笑,“你不打包了吗。”
  江维不好意思的摇头,“不用了,咱们走吧,你有事别耽搁了。”
  岳恩崎开车开得很快,看样子他很着急。
  江维说,“你就在这里放下我吧,我自己能回去。”
  岳恩崎不同意,说这里不好找车。
  江维没有再说话,他从来都没有说服过岳恩崎,虽然他对他很好,但绝不是言听计从。
  到了一家餐厅,岳恩崎下了车,去店里买了个套餐,放到江维手里。
  “不用了啊……”
  “刚才那么急,你肯定没吃饱。”岳恩崎说。他的电话又响了,他接起来:“我在送一个朋友,你再等会儿。”
  电话里好象是个女声。
  江维踌躇了半天才开口,“你有女朋友吗?”
  他记得高中的时候,岳恩崎可是很花心的,女朋友多得他自己都记不住,这几年他在国外应该也是过得多姿多彩吧,以他的条件和个性,肯定不会让自己闲着,肯定结交了一大群洋MM……江维正在浮想篇篇,岳恩崎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你笑什么?”江维奇怪地问。
  “我回来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问起我的事。”
  “你的事有什么好问的,用膝盖都能想得到,还不就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江维笑嘻嘻地说。
  岳恩崎只是笑。
  其实江维不是没有想过这些,有时他也想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做了什么,遇到些什么。
  但他总觉得,岳恩崎不会告诉他实话。
  车子在沉默中快速前进着。
  22
  这个月公司的业务特别多,小钟被派出去一个星期都没有回宿舍落过脚,江维比他好多了,每天工作到一两点钟还能回宿舍睡上几个钟头,一段时间下来他居然瘦了两三公斤,妈妈来看见了,心疼得不得了,后来炖了猪肝汤送来,江维硬着头皮喝下去,结果等她一走就吐了。
  岳恩崎似乎也在忙,好一阵都没和他联系,江维打过他手机,但总断线。
  那天他从华岳送完货出来,看见岳恩崎那辆车正在旁边的斜坡上打转,因为地方狭小,他转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江维看得直笑,没有睡醒吗,怎么车开得像个新手啊!
  他走过去敲敲车窗,心想一定得好好质问一下他,昨晚跑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车窗缓缓下降后,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在车里侧过头,疑惑地望着他,“你有什么事吗?”
  江维一时傻了眼,“没有……不好意思,我,我以为是我朋友。”
  奇怪了,这明明就是岳恩崎的车啊……
  在他转身离开后才走两步,那女孩叫住他:“你是恩崎的朋友?”
  他惊讶地回头。
  女孩继续问道,“你是江维?迅达运输公司的司机?对吗?”江维的工作服上写着呢:迅达运输公司。
  江维走回两步,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和岳恩崎是朋友?”
  她笑笑,江维有点脸红。
  “我知道就是了,”她很大方地从车里伸出手,“你好,我叫方晴致。”
  江维被动地和她握手。
  “喂,”她好象觉得一握过手就是熟人了似的,语气随便起来,“你是司机对吧,快来帮帮我——我开不出去了!”
  江维轻松地就帮她脱离了困境,她眉开眼笑地说,“你好厉害,不愧是司机。平时都是恩崎开车的,我技术不大好,畏手畏脚的。”
  听见她夸自己,江维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爱说话吗?可我听恩崎说你是很活泼的啊!”她仔细打量江维。
  “他提过我吗?”江维吓了一跳。
  “嗯,提过一两次。”
  “岳恩崎去哪里了?怎么让你开车呢?”半生不熟的技术还敢开上公路,江维怀疑她是不是有驾照。
  “他去外地办事啊,去了好几天了,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啊。”难怪这几天没有他的消息。
  江维有点失落,岳恩崎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他把车开上了大道上,对方晴致说:“现在没有问题了吧,我走了哦。”
  “等一下!”方晴致叫住他,“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她眼里尽是期待,看得江维直心软。
  “当我的司机吧,就这几天。公司里的司机刚辞职了,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我又不熟悉这里的路况,老是迷路,我都快急疯了!恩崎又老是不回来,这边的事都丢给我一个人,你帮帮我?好吗?”
  江维为难了,他这段时间忙的要死,好不容易快熬到头了能休上几天假。
  “你很忙吗?”她试探着问。
  “我要上班,真的抱歉,帮不了你。”江维不好意思的说。
  她很失望,但还是愉快地笑笑:“没有什么啦,谢谢你。还有,我很高兴认识你。”
  看她那么失落江维有些不忍。其实,如果帮了她,也就等于是帮了岳恩崎,自己还从来都没有机会可以帮到他呢。
  “那个,晚上我有空啊。”他叫住正打算离去的方晴致。
  她的眼睛都笑弯了,“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
  连着两个晚上江维都被方晴致拖出去满城转。
  江维送她去应酬,谈生意,也知道了他们不少的商业机密,虽然他什么都不懂,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这么相信我?”他问方晴致。不管怎样他们还算是陌生人吧。
  “我当然相信你了,恩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方晴致真诚地说。
  她这么一说,江维真觉得受宠若惊,恨不得为她肝脑涂地。可是,他心里还是纠结着某个问题:“你和岳恩崎……很要好吗?”本来他想问的是:你们是什么关系,都已经到了“你的就是我的”的地步了吗?可他又觉得那样太唐突,话到嘴边就绕了弯儿。
  “当然要好了。”她弯起眼睛,笑得很坦然。
  江维暗骂自己太八卦,人家要不要好关你什么事啊。
  那天晚上十点半他在一个茶座接到了方晴致,她和几个西装楚楚的人笑吟吟地走出来,在门口聊了半天,才握了几次手才送走他们,很亲密的样子。
  她上了车,疲倦地笑笑,“去关南路40号。”
  还以为可以回家了啊,她还真是辛苦。
  江维发动了车。
  “这些人真麻烦,我和恩崎跟他们谈了几个月了,他们就是不给答复。”
  这两天和她在一块,江维知道了不少。她不是本地人,父亲和岳恩崎的父亲是世交,几年前她是和岳恩崎一起去的法国,现在两家合并了生意,正处于关键的发展时期,两边的长辈很大胆地把大权交给了她和岳恩崎,因为两人都年轻,碰了不少钉子,这次岳恩崎去了外地谈另一桩合同,这边就留方晴致一个人。
  她朝江维诉了会儿苦。
  其实江维一直很羡慕这种有上一辈留下来的事业,下一辈只需要好好锻炼,等到成长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坐享现成了。
  他从来没有在岳恩崎脸上看见过抱怨,还一直以为他过得很滋润呢。如果不是偶遇方晴致,他恐怕是永远不能体会到岳恩崎的苦处的吧。
  江维以前没有来过关南路,所以也迷了路,好在那里的路并不复杂,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一栋不大但很漂亮的欧式别墅。
  方晴致说,“你一起来吧,是个朋友聚会。”
  江维摇头,“我就在车里等你。”
  方晴致笑着说,“放心,他们都很随和。”
  别墅里响起一阵笑声,灯光红红火火的,手已经被冻得冰凉的江维有些动摇了。
  方晴致说,“今天是聂叔叔的小儿子满月,有很多人来,没人会注意到你,而且我要待很久哦,你一个人在车里不冷吗?走吧,进去暖和暖和。”她把江维从车里拖了出去,敲了敲门。
  开门是一个老婆婆,她穿着大红的袄子,让江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扭秧歌的呢。
  她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堆,“哎呀!晴致,你来了,等你半天了!”
  “聂奶奶,你今天好漂亮啊!”方晴致上前亲腻地搂住她的肩,两人亲热地进了屋。
  江维看见方晴致把手伸到身后示意他进去。
  她说得对,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23
  方晴致所说的聂叔叔是一个矮胖的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他们生意上长期有来往的合作人,他的老婆却是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漂亮的女子,她戴着一个红色的帽子,包住了乌黑的头发,满脸的幸福和满足,看着她怀里的婴儿,方晴致拥到旁边,小心翼翼地抱过了孩子,欣喜地说,“好可爱啊,像他爸爸!”
  那位聂叔叔立即咧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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