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就算有了金碗,也只能拿来装粗粮。还是岳恩崎请他在华越正经吃了一顿,才让他尝到了海鲜的美味。其实他一直都不喜欢吃海鲜,现在才知道,只要有高超的厨艺,就没有不好吃的菜。
岳恩崎端给他一碗汤,他擦了擦嘴接过来就喝,从碗的边缘看到岳恩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你老看我干嘛呀?”他放下碗,不自在地问。
“你几百年没有吃东西了吗?”岳恩崎笑着问。
“不是啊,是好几年没有吃你了,现在要补回来。”
“原来你就这么惦记我啊,早知道我就不走了。”岳恩崎暧昧的眨眨眼睛。
是啊,惦记你了,非常非常的惦记。
江维把目标锁定一只大海参,不再理他。
江维打了包,服务员小姐们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东一夹西一夹地装满了整整十个盒子,岳恩崎说,“不够装的话再拿几个盒子来。”
同宿舍的小钟是享福了,看着满桌的食物,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江维不好意思地说,这些都是剩菜,改天我带你去那儿吃,也享受一下星级服务!
小钟吓得连连摇头,我可不敢花那个钱!
江维笑笑说,放心,没要你花钱,也不需要我花钱,咱们还敲诈岳恩崎去!
小钟更不敢去了。
“你别怕,那家伙的钱多得没处使!”江维理所当然地说。
这段时间长途也跑得比较少,江维有了空闲时间做自己的事,不过大多也是睡睡懒觉,有时驾校里人手不够的时候,他也被拉去当临时教练,颇受一干女学员的青睐,有几个大姐还好心地问,“小江老师,几岁了,有女朋友没有?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啊?”江维忙说不用不用,可人家只当他害羞,每天训练的时候都会有一两个女孩站在场外注视他,有一次,一个女孩站得太近,江维误以为她是学员,就朝她温和的一笑说,怎么还不去练习,难道要我手把手的教你。
他绝对没有调戏人家的意思,更没有想到那不经意一笑也能有那么强大的电力——那女孩顿时满脸通红,害羞地捂面而去!
江维呆呆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训练场上的人们已经笑翻了。
一时间江维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公司,他每次一出现在食堂,就有人善意地取笑:小江,我不会握筷子了,我要你手把手地教我!
江维端起饭盒就逃。
江维回过家几次,妈妈很好地适应了新环境,并很快地再次找到了组织,与那里的麻将爱好者组成了一支牢不可破的战斗防线,江维看见她在麻将桌上运帱惟握,联合西家,压制东家,一举攻下南家——胡了!
她熟练地摊开自己的牌,得意地展示着她的战果。
她的生命力一向顽强,走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快乐。以前江维一直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娶这么个大而化之的女人做老婆,现在他总算懂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不想娶这样的老婆的。
岳恩崎告诉江维他的车已经修好了。江维这才有机会见到了那辆车的整体形象,真漂亮,简直不是他们公司的那些劳苦阶级的大货车能比的!
岳恩崎这家伙,越来越有钱了,记得中学的时候他开来一辆二手的小破车,都把江维他们几个给羡慕死了。
当年,大家都是清纯又寒碜的。现在他们还是寒碜,可岳恩崎已经跨上更高的阶级了。
“都是我爸的钱。”岳恩崎平静地说。
“你爸的就是你的啊!”有钱的人就喜欢计较这些表面上的东西,江维用他爸妈的钱一向是是理所当然的,不过那是以前。
他看着岳恩崎的车流口水,“哥哥,可不可以让我开一下?”
岳恩崎不太信任地看着他,“你?行吗?”
“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技术,”江维得意地说,“我考驾照的时候可是拿的最高分。再说了,跑了那么多次长途,再差也练出来了啊,不信,你看!”他伸出双手,炫耀着上面那厚厚的茧。
岳恩崎抓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一直不放。江维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忙把手抽了回来。
“真难看,你的手本来很漂亮的。”岳恩崎依旧惋惜地盯着看。
江维握起拳头,“什么漂亮不漂亮!我是男人,不需要漂亮!”停顿了一下,加上一句:“手也不需要漂亮!”过了一阵,又再加一句:“我要靠本事养活自己,漂亮是多余的!”
“你干嘛反映那么激烈,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岳恩崎说。
江维不再说话。
“怎么了?”岳恩崎把他拉过来,笑眯眯地说,“你不是说要开我的车吗?”
江维立即笑了,高兴地钻进驾驶座。
“你们家搬到哪里了?”岳恩崎问正在专心享受开好车的感觉的江维。
这车的确不错,坐椅的构造角度很合理,坐上去十分舒适,挂档也相当灵活,操作轻便。
“哦,单位要修新房,我爸妈他们暂时住在过渡房里。”
“叶涛呢?”
江维的手不自觉地把方向盘抓得紧紧的,“哦……他们家已经搬进新房子了。”
岳恩崎紧盯的眼神在江维脸上扫来扫去。
他打开了车窗,让寒风吹进来。
“好冷啊,关上吧。”江维咧着嘴。
本来只是埋怨一下,原以为岳恩崎不会理他,可是他却合作地关上了窗户。
天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记得你有个女朋友,现在怎么样了?”岳恩崎忽然又问。
“分手了。”江维苦笑了一下。
“你和叶涛怎么样了?”
抓住方向盘狠狠一拐,江维把车刹住停在路边。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会害我分心的知不知道?”江维烦躁地说。
“因为我关心你啊。”岳恩崎面不改色。
“那问叶涛干什么?关心我干嘛要问他?我跟他能怎么样?”他走他的阳光道去了,现在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累得像狗一样在爬着独木桥!
岳恩崎看着明显情绪失常却在试图拼命掩饰的江维,好一阵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也是,你跟他能有什么关系。”他下了车,说,“还是我来开车吧,免得出车祸。”
岳恩崎把江维送回宿舍,江维心虚,也没敢和他多说话,说了拜拜就上楼了。
江维一直觉得,他和叶涛的感情,只有他们两人才会懂,他不愿意被第三个人察觉。
可是,岳恩崎却是知道的。
这种感觉,真是很不爽。
不能再和岳恩崎来往了,在这个人面前,他什么都藏不住。
暗暗下定决心后,江维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去找岳恩崎,正好岳恩崎也没有来找他。无聊地靠睡觉和打牌来打发掉几个周末,他开始没出息地想念起岳恩崎那桌美味的大餐,那辆漂亮的车……不行啊,不能这么没节操啊。他就是太过贪图物质享受,才会被岳恩崎看穿的!他去超市买了一大箱方便面,堆在床头柜上,小钟说,“江维,你是不是缺钱花,如果是的话,我倒可以借给你……”
“小钟,修车的钱你还了吗?”还说借钱给他,自己不也欠了一屁股债嘛。
“啊,那个哦,那位岳先生说,不用还了。”
“不行!小钟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在出卖我你知道吗?”
“我去还了呀,可人家不要哇!”
“小钟!”江维沉痛的叫道,在床上坐正。
小钟忙端了张凳子,放在他面前,自己坐下。
“你知道吗,有些便宜,是不能占的!否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江维自己现身说法,一脸悔恨。
“有那么严重吗?”小钟自己嘀咕着,“我觉得那位岳先生是好人哪……”
“天啊小钟!你是第一个说他是好人的人!你不了解他,他这人表里不一,表面上慷慨,其实心胸狭窄,有仇必报!还有还有,他老仗着有钱欺负别人,最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江维越说越悲愤,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向别人倾诉着他对岳恩崎的不满,真是痛快!
小钟低着头想了很久。
江维急了:“你发表一下意见好不好?”他说得那么激动,这个人还跟个木头似的。
小钟看着江维,挠了挠头:“你真那么讨厌他?可是,我觉得,自从他出现了,你都很快乐啊!”
小钟木呐的神色仍然木呐,笨拙的举止仍然笨拙,可他的话,像一块石头,丢进了江维那死水般的心。
他很快乐?
摸摸自己的脸——那笑容,不是假装的。
20
江维凌晨五点就被叫醒,华岳饭店有一批新货到了,匆忙地梳了头洗过脸就出了门。
因为载货的飞机晚点又等了近两个钟头,他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车里没有暖气,被硬生生地冷醒,他不住地打着哆嗦。
到了九点半左右才把货顺利送到华岳,那里已经是一片繁华景象,服务生站得整整齐齐,厨房里高过人的蒸笼正冒着一阵阵热气。那个好心的大厨一听说江维没有吃早饭,硬塞给他几个虾仁馅的包子。
江维一边啃着热腾腾、白眯眯、软呼呼的包子一边跑回车上,赶着跑下一个业务。一开上马路就遇上了岳恩崎开车进来。
他下了车走过来问江维,“忙吗?”
江维嚼着东西开不要了口,只好点头。
“中午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吧!”他站在高高的卡车下,江维很难得地可以从上往下看到他。
其实挺帅的,而且少了平时的压迫感。
江维一阵心情大好:“好啊!”
两人刚约好地点,就被人打断了谈话,一个女孩从岳恩崎的车里探出头,“恩崎,你快点,要迟到了!”
岳恩崎和江维摆手告别,他一上了车,就快速地开走了。
他好像很忙的样子,江维还一直以为他这段时间没有来找他是因为也在赌气呢,看来是自己枉做小人了,人家那么忙,哪来那空闲时间和他玩那些小心思。
中午他们约在一家日本料理店,江维以前没有吃过日本菜,不过他对生鱼片之类的东西兴趣也不大,但岳恩崎说那家店的酒很不错,天气冷,喝点酒比较好。
穿和服的小姐踩着小碎步带着他们去一个雅间,江维一直好奇地盯着她脚,不知不觉地也走起了小碎步。
岳恩崎笑着轻声咳嗽。
在外头吹了一上午的冷风,忽然一接触到的屋子里的暖气江维不由得一阵眩晕。
“你怎么了,脸好红?”岳恩崎看看他。
“有点热。”江维脱下了外套。
岳恩崎给他倒了杯酒,“这酒不错,是这店里的一大特色。”
江维仰头喝了下去,的确不错,不算很烈,但香醇无比,喝在嘴里冰凉,吞到了肚子里却渐渐暖起来。
他一连喝了三杯。
“别喝那么急。”岳恩崎提醒他。
江维笑笑,“我今天冻坏了!喝点酒暖暖胃!快再给我倒!”
岳恩崎不理他,自己一个人喝起来。
江维伸手去抢,拿过来已经是一个空壶了,“你不是吧,都不给我留点!”
岳恩崎说,“这酒本来就少,因为后劲大,不益多喝。”
江维失望的叹气,头又晕起来。
“你没事吧?”岳恩崎问。
“有点晕,大概是不适应这暖气。”江维老实地回答。
岳恩崎坐过来,摸摸他的额头,“你在发烧。”
江维自己摸了摸,大概是吧,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走,”岳恩崎站起来拉他,“去医院。”
“不要,我没事……”他软绵绵地被岳恩崎拉起来,“至少先把饭吃了吧!”他好饿啊,岳恩崎怎么可以这么残忍,都上了饭桌却什么都不让他吃就要他走?
“发烧了还敢喝酒,还想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要命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忘了是你带我来的啊!”江维无比幽怨地看着别的客人桌上的菜。
岳恩崎把他塞上车,说,“先去医院,我以后再重新请你。”
江维仰头哀叹。
江维的确发烧了,医生给他开了些药,说要注意多休息。岳恩崎送他回去,他软软地倒在车里,闭目养神。
岳恩崎说:“现在去吃点东西吧。”
江维摇头:“饿过了,没胃口。”
“不行,这样对身体不好。我们现在就去吃饭。”
江维一跳而起,“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饿得要死你不让我吃,我吃不下你又非要我吃!你耍着我好玩吗?”
岳恩崎平静地说:“你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吗?生了病当然要治,该吃饭的时候就得吃。还有,你穿得这么少,不生病才怪!”
江维软下来,小声地说:“关你什么事。”
他转头假装看着车外的风景。
岳恩崎发动了车子,关上窗户,打开了暖气。他开得很稳很平,江维舒服得昏昏欲睡,迷糊中他好像听见有人在低声地说着话。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呢,我走之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说什么?”他睁开眼睛看岳恩崎。
岳恩崎正专心地开着车,好象根本没有说过话。
江维想大概是自己迷糊了,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美梦,梦见小时候的他,穿着蓝色的校服,站在讲台上唱歌。阳光温和地照在他身上,每个人都对他笑,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男生还是女生。后来有一个小女孩来给他献花……
翻了个身,好软啊,不是宿舍的床,不是他记忆里任何一张床!
他翻身坐起来,这个房间也不是记忆里的任何一间!他还在努力回想的时候,门就开了,岳恩崎穿着睡衣走进来,“你醒了?”
江维傻傻地看看他,再低头看着自己——也换了睡衣!他脸色煞白:“我的衣服呢?”
岳恩崎往床头一指,“在那儿啊,你怎么一副鬼表情啊,难不成还怕我偷你的衣服?”
江维手捏紧了……咦,他的身体不太对劲啊,“我怎么全身都没有力气?”
“你发烧了呀!”岳恩崎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江维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不能让岳恩崎看出来,不能让他看出来……
“你到底怎么了?”岳恩崎靠近他,伸出手。
“别碰我!”
啪!
遭了!
江维鄂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是他让它动的,不是他!
岳恩崎很久都没有动静,霍地起身,冷冷地说,“你现在要觉得没事的话就麻烦你赶快起床吧,我也有事要出门了。”
他随手带上了门,声音不大,却把江维吓了一跳。
江维发了会儿愣,然后飞快地穿好衣服。赶紧跑进客厅,岳恩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身上还穿着睡衣。
江维想对他说什么,他却说,“你自己回去吧,我今天不能送你了。”
他头都没有抬,连看江维一眼都不愿意。
他生气了。
江维差一点就冲动地想要告诉他那件事,自己的刚才过激的行为的确很伤人。
可是他潜意识中觉得,不能让岳恩崎知道,绝不能让他知道。
岳恩崎冷冷的表情,让他心中一阵刺痛。他还清楚地记得,他昨天那么温柔的关切。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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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维连着休息了几天,除华越饭店都没有别的业务。他向公司主动要求增加工作量,可公司的业务主管说,除了几宗外地的就没有别的业务了。
江维一口承诺,我就跑外地的!
主管说,小江,那可辛苦了,我明白你们年轻人有干劲,可还是等你有了更多的经验再说,你现在就专心跑市内吧!
江维感到泄了气,他是不喜欢吃苦,可不代表他吃不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