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游戏不游戏的,”包喜的声音更响亮了,“这不是游戏,他也没有退出!”
“包喜,”李皑礼的声音放得更柔缓,“你觉得他要结婚是下了多大的决定?”
包喜不说话了,不是他答不上来,是他知晓李力行的性格——他的性格正决定了他是一个人安静地在玩那个游戏,随后无声无息地退出。所以,决心大不大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大过了继续游戏的决心。
“这不是游戏!”包喜重复,把刚刚扰人的想法赶出脑子。
“好,不说这个,你明天去了打算怎样?”
“表白!”回答这个问题,包喜想都没有想——他最近干的唯一比照相多的事就是天天对着镜子练习表白。
“包喜,我赌你输。”李皑礼咬定。李家人不会做亏本生意,他如此,李力行亦然。李家老头绝对不会允许因为婚礼被打断从而带来经济上的巨大创伤。按着他的作风,李力行绝对不能说不——这也是他从小到大从未对父亲说过的字。
可包喜却一字一顿地说:“你会输。”
李皑礼真的弄不懂,为什么他可以那么理直气壮。
王氏千金王思仪本来在ALEX和另一个颇著名的摄影师中摇摆,后来由于听闻ALEX和李力行的叔侄关系以及近日他手下小有名气的包喜,义无反顾地选择了ALEX。
只是,当她看到流里流气胡子还没刮干净的李皑礼和虽然穿着整齐的西装但是顶着鸡窝头的包喜,心中还是不禁咯噔了一下——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包喜穿着从前去喝喜酒时包妈给定做的黑西装,大摇大摆地走在李皑礼的前头,给他看自己自信而强大的背脊。李皑礼心中苦笑,对着这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包喜,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了。
在准备拍摄的包喜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拉到的角落处,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
包喜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张裴,回答道:“来拍婚纱照的。”
张裴冷哼:“你知道是给谁拍?”
眼前的张裴带着模糊不清的冷傲,领带衬衫一丝不苟——和从前的他完全不同。
“知道,”包喜朝新娘看去,“给她……和李力行。”
“那你还来?”张裴双手交叉在胸前,嘲讽的意味很明显。
包喜点点头,一板一眼地说:“我来告诉他,我来追他了。”
另一边的人员开始大呼小叫地寻人,包喜把手臂从张裴的手掌中抽出,朝那里走去。留下一个张裴笑得古怪——
“你真太幸福了。”
包喜扯开了一些领带,打光的灯照得他泛热。其实穿着黑色西装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严谨老陈之气,而是更加的阳光帅气——他今天就是穿得光鲜亮丽来表白的!
新娘很美,一套抹胸白色婚纱把她衬得高贵不呆板,她精致的五官,小巧的脸蛋儿绝对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情人标准。只可惜,在她面前的是两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一个伸长着脖子不知道在找什么,另一个则细致地调试着布景和相机。
大小姐用高跟鞋踢了踢墙角,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果然选错了果然选错了。
“包喜,先你去帮新娘拍。”好不容易调节好了李皑礼,用看戏的心态对包喜说。
秉承着职业精神,即使包喜没有找到李力行,也认真地给新娘拍起了照。透过镜头,方才空洞的新娘才好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抬头二挺胸,找到了感觉似的摆弄着不同的姿势。包喜也和她做着很好的互动——他的心里甚至在想,这真是一个好模特。
拍好了第一套,当他把镜头移开的时候,新娘脸上的一副灵气也仿佛被抽去了,她双脚发软,呼吸变得急促——她喜歡被人注视,特别是当包喜举起相机对着她的时候,她极力想掩饰自己的脸红心跳。
难道……她扶住墙抬起头,看着那个头发凌乱的包喜。
李力行的出现,伴随着欢呼声和祝贺声。
看到他,包喜的心漏跳了一拍,眼睛什么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手指兴奋地小幅度抽搐,快乐得就差跳起来了。
李力行也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礼服,从容地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直到他看到包喜,脸上才露出了细小的惊讶,但很快就平复了。他走到新娘边上,一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腰上,对包喜展开一个淡淡地笑容:“开始吧。”
第一次,包喜觉得手里的相机有千百斤重,怎么都举不起来。他发愣地看着李力行的时候,李力行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李皑礼见形势不妙,刚想解围眼前却有亮光闪过,那是照相机的闪光灯——包喜正举着相机拍着照,被遮挡住的大半张脸却挡不住他死咬着的嘴唇。
30 所谓闷骚,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却疯狂渴望着。
太帅了——包喜咬着牙,透过镜头,看到李力行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脑海里只有那么三个字。他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镜头,选择性无视了那不断拗造型的新娘。忽而感觉回到了当年,自己也曾这样偷鸡摸狗地拍照,只为了不惊动在树荫下看书李力行。
一连按了好几十张他才过瘾,放慢了速度后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照相,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直到在收缩焦距的时候他才想起来——
表白啊!
鬼使神差,此时制作小组为了调节气氛,放起了英文老歌。喔喔喔耶之后,那个男人重复着“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先前预备好的玫瑰花瓣从天而降,正红如火的颜色掉在他们黑色西装的肩头,煞是好看。
天时地利与人和,再不表白天理不容。
他放下了相机,又是直勾勾地看着李力行,对方给他无声的回视。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诡异,甚至牵连到了周遭。一边的李皑礼才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包喜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表白,带来的杀伤力会必然巨大。
所以,他抢在包喜开口之前,神龙见首不见尾把他拽进了一间空房间。阻挡了包喜的反抗,命令:“别出来”。关上门后不理会周边投射来的那些奇怪的视线,右手大拇指指向房门,对着表情不愉快的侄子说:“要不要进去?”
可李力行纹丝不动,唯有左眼眯起了一点。
李皑礼叹气,走近他:“进去吧,别后悔了。”
一句耳熟的话再次闪过,总觉得有些不确定因素的存在,这样的感觉不太好。嘴上不说,李力行还是踏进了房间。还好有李皑礼给他收拾烂摊子,胡乱地打着哈哈:“新郎服装方面有问题……”
在只有两人的房间,包喜才知道练习什么都是假的,对着李力行他没用地开始打结巴:“好久……好久不见。”
面对面的压抑感,憋得他脸红。
李力行站在门口,深深地望了他片刻,许久才轻恩了一声。
然后他们又安静了下来。李力行背后的门,阻隔了外界的喧嚣。他退了一步,想倚靠在门上。正在想着开场白的包喜见他这举动,以为他要离开,赶忙冲到门前,咯噔一声用身体压住门:“别走!”
身体动地比大脑转地快,再反应过来时他与李力行只有一尺的距离。
身高的差距,使包喜有种陌生的压迫感,他在心里不停念着“不能退缩勇往直前”给自己鼓劲,眼神努力不逃开李力行同样直勾勾的视线。
包喜这才想起来:怕什么,他是喜欢你的啊。可想是这么想,要说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门的那头好像发生了什么,突然吵闹了起来。李力行把视线移过包喜的脸上,往门看去。
包喜又急了,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李力行的表情瞬间僵住,看得包喜心惊肉跳——按常理来说,这个氛围,这个角度,他是不是应该主动吻上去?
对方又是迟钝地一声恩,恩地包喜头皮发麻,郁闷地抓着李力行的领口:“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有不安的错觉。
沉重的声音传来,他终于开口了:“你先回去吧,今天不照了。”
包喜无力地放开了手,这是被拒绝了?
“你喜欢我吧?”其实他本来不想说这句话的,因为说了之后就代表事情要变味了。
“你先回去。”李力行退了一步,舌头竟然有些打结,只可惜伤感中的包喜没有听出来。
“那个杯子是什么意思?”包喜不依不饶,提起了那个静心设计的白色马克杯。
李力行没有面直对咄咄逼人的包喜,却是转过了身,重复:“跟李皑礼一起回酒店去。”
包喜吸了吸鼻子,手摸上了门把,离开之前哽咽地说着:“李力行,我真喜欢你,真的。”
门外的看客们见到包喜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下子都噤声了。李皑礼扔下了手里的活,追了上去,心里感叹他到底是会输的。王氏千金不动声色地传了个眼神给保镖,让他们跟上包喜。
李力行在空房间里站了些许时间,直到感受不到脸上的火热之后才走了出来——一出来便见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视线。
张裴见此,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好心又无奈地靠近李力行,提醒:“真的不想知道?”
李力行没有做理睬,走到新娘边上,恭敬地说:“谈一谈?”
王思仪好像是在翘首以盼似的,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关上门后,倒是王思仪大方地开始说了起来:“对不起,取消婚约吧?”
李力行倒有些吃惊,对方把他的台词给抢了去。
王思仪思量片刻,打着包票:“我们太急促,这样对双方都不好。放心好了,商业上的往来不会因为婚约的取消而停滞。”
没理毫无反应的李力行,王思仪走进更衣室没几分钟就换了一身便服,手里拿着小手袋,饱含礼貌地鞠躬道别。
屡战屡败的张裴还不死心,走了进来,只不过说话的口气完全变了:“闷蛋你闷够没?你知不知道小包为了你这几月来辛辛苦苦地往上爬来追你,你怎么都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力行搓了搓手,站起身来来回回踱了几步,那模样就像不知所措的小学生:“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张裴撇眉,心想你终于想起我来了,然后调整了一个舒坦的姿势,说:“不是,想要知道就先道歉,还要欠我一个人情。”
李力行几乎想也没想——他现在焦急地渴求着,就说:“我道歉。”
张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没有歉意的脸,忍着一口火气说:“告诉你,小包手机的快捷键2是你号码,这也是我们当初找到你的原因。”
张裴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瞧着李力行面部表情精彩地变化。
所有的事都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连了起来,李力行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在懊恼,他们竟然错过了那么多。
他拿出了手机,从容不迫的声音中多了慌乱:“帮我查查李皑礼他们定了哪间酒店……”
31 既然都给你杆子了,那就往上爬吧。
李力行接到信息后就朝酒店方向奔去,人在他乡,交通工具只能是出租车。坐上出租车上,他的大拇指不安分地在食指关节那来回摩挲。
车子顺畅地行驶了一会儿后就落入了堵塞中,慢慢吞吞好半天也没前进个五十米。闷热烦躁的天气,喧嚷嘈杂的喇叭声,扰乱了他的思绪,李大老板竟然像个儿童般咬起了指甲。
司机也用余光偷看这个大男人幼稚的行为,窃笑起来。
其实,前面的某部出租车上坐着的就是包喜,他正在向司机大叔努力的解释着目的地,可惜他的英语实在不过关,努力了好多次司机大叔还是遍着嘴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单词。
鸡同鸭讲了很久,包喜终于放弃:“去酒吧,随便哪个。”
司机大叔了解地点了点头。
还有,在包喜和李力行的中间,有一部拉风的红色小轿车,穿着紧身衣的王思仪指责司机不会开车的同时,还在扮忧郁补妆,祈祷着上天千万不能让真命天子给逃跑了——这就叫一见钟情啊!姑娘她久经情场,自以为真爱是做作的电视剧里才有的东西,没想到,他,出现了——第一次的相处就令她脸红心跳,感受到了名为爱情的魔力!
啊,王思仪姿势矫情动作缓慢地倒在车后座上。
对了,不能忘记在包喜之后红色小轿车之间,还有一个大叔。他闲得无聊在给司机讲着更无聊的小段子。“你知道小男孩为什么要把butter扔到窗外?”
司机按了按喇叭,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想看butterfly。”李皑礼得意地露出白牙。
“……”
就是这样。
接着,惊天动地,前面塞得乌烟瘴气的车流终于动了,包喜所在的车往左边的岔路驶去,相隔几辆车后的另一辆出租车朝右方开去;红色的小车紧随包喜的车,它后面的那辆出租车在等待了一个红灯后,朝着反方向前进。
出租车停在一家门庭若市的酒吧门口,光在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的纸醉金迷,站在门口的一位性感女郎有意无意地撞了包喜一下,包喜却像没事一样的低头往酒吧里走去。女郎轻轻一笑继续站在原地。
像每个买醉的人一样,包喜越过人群找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呼来服务员对着物价单胡乱指着。前方舞池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传来连连惊呼,他也无暇理睬喝着闷酒。喝了好几杯色彩斑斓的混酒后明显感到头昏沉沉的,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了人影他也不知道。
“HI,第一次来?”来搭讪的是一个身材火 辣的性 感小妞,脸上化着妖艳的妆,浑身散发出来浓烈的酒精味和香水味。
包喜半张眼扫过她,打了一个又长又响亮的饱嗝,继续对桌上剩下的啤酒发动进攻。
小妞又靠近了他一点,在他耳边吹风:“怎么?没兴趣?这样呢……”说着,她大胆地拉过包喜的手往自己胯 下探去。
带把的,原来碰上人 妖了。
被拉过去的手却没有收回,人妖哥哥大概以为有戏,正打算笑脸相迎的时候却发现包喜的双眼已经完全阖上了——他睡着了。
他正想发火时包喜的身上传来了响亮的音乐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他从包喜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自说自话的接听:“喂?”
“……你在哪?”那边男人的声音强势且急促。
“啊?”人 妖哥哥还没反应过来。
“你在哪?”男人还是重复那句话。
那个声音的语调让他臣服,他吞了吞口:“……DIVIDE酒吧。”
纳闷地结束了通话,他看到手机的壁纸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马克杯,再看了一眼睡沉的包喜,有些好奇的想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于是偷偷摸摸地打开了主菜单,进入了信息一档,然后发现了许多未发送的短消息。
“我今天找到工作了,哈哈。”
“耶耶,加奖金了。”
“今天起晚了,妈妈给的请假单我还给填错了,被扣钱了。”
“哈哈,今天可以见到偶像ALEX了,以前给你看过他的相片集的!”
……
都是一些家里长短的琐碎事,有近五百条,都是未发送状态,收件人都是同一个人,那个叫李力行的。
这时候,他的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手。转头看去,是两个高大魁梧的墨镜黑衣男子,还有一个小巧的时髦女人。
“走开。”王思仪对他甩了甩手。
人 妖哥哥看着两个貌似很能打的保镖,自知情况不妙,悻悻离开,融入了舞池里。
王思仪追上来其实没花多少时间,只是到了这个令人晕头转向的酒吧里才跟丢了包喜。她用看情人的眼神深深地望着低头沉睡的包喜,幸福地笑着。她默想,阻碍我们的荆棘已经不见,亲爱的请入我怀来……
李力行和包喜的谈话后,王思仪就坚定地认为,自己赤 裸裸的眼神被她的前未婚夫发觉了去,就像那些老土的电视剧桥段一样,李力行大反派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定会把自己从包喜身边夺走。
是的,就是这样!
王思仪结束了深情的凝视后,拿出了化妆镜接着昏暗的灯光补了一下本来就很完美的妆。
接着,她用温柔似水的声音唤出:“包喜……”
只可惜,强大的背景音乐完全把她的声音给盖过了,所以包喜纹丝不动。
“包喜……”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可包喜还是没有动静。她朝保镖们投去求助的眼神,一个保镖自告奋勇地说:“不如抬回去?”
王思仪皱了皱眉头:“蠢,我怎么肯能抬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