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不答。
　　我说：“你不要再去余老师那里，我另外找人给你辅导。”
　　他优雅地叉起一块牛排，道：“可以，但是我要你给我辅导。”
　　我抬头，蹙眉：“我是教数学的。”
　　他耸肩：“那就没办法，我找余老师吧。”
　　我气结，无奈道：“好，我给你辅导。”
　　“谢谢老师。”他把叉着牛排的叉子放到我嘴边，我扭头，不理他。
　　他不介意，只是说了句：“余老师她……”
　　“她怎么了？”
　　“没什么。”
　　秋意渐浓，寒气也跟着缓步而来。
　　不知不觉间，期中考已经来临，我们这些做老师的过得并不轻松，监考完就是扎堆改考卷，尤其是咱们高三教师，统计完成绩，还得分析各个考点，以此为依据查看学生的薄弱知识在哪，再对其进行计划课程。
　　成绩公布出来后，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次全级第一的人居然是丰流，数英理物全部满分，惟有语文148，原因是作文没写题目，扣掉2分。但是成绩比第二名整整高了100分，真是令人汗颜的分数。
　　对此，我是甚感安慰的，原来我语文也能教得这么好……
　　我拿着丰流的成绩单自我满足的时候，杨老师便推门而进，
　　杨老师是丰流的班主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看了我手上的成绩单一眼，呵呵笑了：“丰流这孩子是个怪胎，每次考试每科都拿90分，故意跟我们过不去。这孩子……啧啧……”
　　我懵了，问他：“什么意思？”
　　杨老师说：“这孩子是个聪明蛋，但就是太调皮，这次的成绩才是他真正的实力，他的每科都很优秀，可以说，他根本没有薄弱的科目。”
　　我更懵了，这么说……这么说……那小子骗我！
　　今天丰流没有来上课，他已经两天没来了。
　　我盯着空荡荡的座位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回身在黑板抄下一道几何题：“这是全国检测题，同学们先做一做。”
　　忽然我顿住身子，眼角瞥见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穿着贴身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不土气，倒显得更加成熟。
　　他姿态优雅地站在门口，立即得到全部人的注意力。
　　他露出一个和煦的笑：“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呲
　　手中粉笔在黑板上划过一道刺耳的线条，我说：“我现在在上课。”
　　他说：“我等你。”说完，转身走到走廊。
　　我握住拳，半晌才放松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下课铃声响起，我夹着教案走出，只见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我呼出一口气，竟感到莫名的轻松。
　　走下楼梯，忽然想起校长要我到他办公室一趟，于是折回往楼上走。
　　走到拐角，我身体僵住了。
　　有两个人在接吻，两个我都认识。
　　余宛灵一条长腿已搭上丰伟若的腰，双臂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他结实的背脊。丰伟若偏头舔咬她细长的颈项，手掌握住她浑圆的乳fang揉捏。
　　手中的教案“啪”地掉落，在安静的廊间发出很大的声响。
　　两人几乎同时回头，都怔住。
　　余宛灵羞红脸，连忙放开丰伟若，飞快地整理衣衫。
　　丰伟若脸色不怎么好看，他犹豫一会，说：“宛灵是我的未婚妻。”
　　我像被雷击多次一样，麻木地点头说：“我很抱歉打扰你们了。”说完，转身下楼梯。
　　我几乎是狂奔下楼，气喘吁吁的，双手双脚都在战栗。
　　这世界真是乱了，余老师是丰伟若的未婚妻，但她却和丰流上床……这一家子全乱了套……
　　我捣捣脑袋，慢慢蹲下。
　　我长长叹息一声，坐在地上。
　　心竟不觉痛。
　　我以为我仍然很爱他，现在发觉原来不是，我说我爱他只是习惯使然吧，都过了十七年了，什么都会平淡。
　　手蓦地被握住，身体猛地被拉起，一只手拦住我的腰，把我紧紧按进他的怀里。
　　淡淡香烟味与薄荷味在空气中相互交织。
　　眼前漂亮的脸蛋带着疲倦，他垂下长睫，脸凑近，轻轻咬住我的下唇。
　　我用力推开他，横他一眼。
　　他抽出烟点燃，眼里的疲惫更为明显。
　　我问他：“你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累？”
　　他把头搁墙上，缓缓说：“这两天我都在公司，准备接替我爸的工作。”
　　“你才十七岁，怎么这么快到公司？”
　　“嗯，我爸下星期结婚，届时会到美国定居，这边的公司由我接管。”他抓抓头发，忽然眯起眼缝，“老师，明天我生日。”
　　我嗯了声：“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又后悔了，他一个有钱人家大少爷根本什么也不缺。
　　他笑笑，走过来说：“明天晚上到我家来，我就告诉你。”
　　“为……唔……”他歪头吻下，舌尖挑开我的牙齿钻进来，舔遍整个口腔。
　　我蹙眉，抬起手推他一下，他手却往下，拉开我的裤链，探进去握住，我身体立即发软。
　　“小流，快住手，会被人看见……啊……”
　　这里是学校过道啊，这混蛋！
　　“老师，不要像我爸那样叫我。”他偏头咬我的耳垂，濡湿的舌描绘耳轮。
　　“丰流，你……唔！”他抬起我左腿，下身压过来，火热的雄性顶住我胯间。
　　“流，停下……你停下……”我眼睛氤氲，向后仰着头，手指深深陷进他的背脊。
　　他探头咬住我的喉结，手指不断撩拨我的下身，指尖在顶上轻轻一弹，我嘶声释放在他手中。
　　他掏出手帕擦手，边擦边说：“记得，明天晚上七点，我家在哪里不用我说吧，嗯？”
　　我垂头整理衣服，低声说：“余老师是你继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身体顿了一下，说了一句：“你又没问。”
　　“你为什么要跟她上床？”
　　丰流别过视线，说：“我说过，是她主动的。”
　　“你可以拒绝的。”
　　“我为什么要拒绝？”
　　我霍然抬头，眼神复杂，心中竟莫名刺痛。
　　我也别过视线，说：“也对，我也没权过问。”背过身，只想快点离开。
　　“老师。”他叫住我，“这样不是很好么？”
　　我疑惑地回头。
　　他靠在墙上，抿唇说：“被我爸知道的话，你就有机会了，不是么？”
　　“我……”我抖动嘴唇，“我不是……”
　　他打断我说：“你喜欢我爸，我知道啊。”
　　我咬住下唇，直直看着他，他却没看我，两道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
　　“丰流……”
　　“我喜欢你叫我流。”他走近，抬手抚摸我的耳垂，轻声：“三儿，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被他抚过的耳垂一阵滚烫，我垂下眼帘：“嗯。”
　　他唇角慢慢上扬，细长的指尖滑过我的唇，他慢慢道：“不要忘了，你还欠我十五次，我会慢慢讨回来的。”
　　我感觉脸上的温和越来越高，被他碰过的唇也变得敏感。
　　“流……”
　　“嗯，不要说话。”他闭上眼睛，手臂越过我脸侧，按住我的后脑勺，艳红的唇印上我的额。
　　秋风掠过他细碎的发，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耳垂上银光闪闪。我现在才发现，他穿了耳洞，骷髅头耳钉招展地在我眼前闪烁，竟是出其地美。
　　黄叶轻摇，风声柔和。
　　现在，这里出奇地安静。
　　真的，这里很安静。
　　丰家住宅很容易找，在城东翡翠花园305号，复古却又时尚的别墅门前，炫目的轿车接连而入。
　　我走到雕花铁门前，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立即拦住我，礼貌地说：“先生，请您出示请柬。”
　　请柬，丰流没有给我……
　　我一脸尴尬，抿嘴说：“不好意思，那个，我是丰流的老师。”
　　男人仍是礼貌地说：“对不起，没有请柬是不能进去的。”
　　我在心中叹气，继续游说：“你可以问问丰流，我是他的老师。”
　　“哔－－”身后响起刺耳的喇叭声，我连忙让开，一辆黑色宝马开过，车窗摇下，伸出一只白皙的手，随手把请柬递给男人。
　　我方要再开口，身边便响起一把声音：“请问您是温三先生么？”
　　我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魁梧戴着眼镜的男人弯腰向我问话。
　　我朝他点点头：“我是。”
　　“请您跟我来。”他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便受宠若惊地跟在他身后。
　　经过宝马时，车门忽然开了，我来不及停住脚步，整个人非常丢脸地撞上了上去。
　　我后退几步，揉揉被撞痛的膝盖，眼睛向车里头望去。
　　里面坐着一名穿着白色西装的少年，头发是自然柔软的金黄色，天使般的脸面侧着，蓝波珠的眼睛带着淡漠。他斜睨我一眼，唇角微弯，露出淡淡的嘲讽。
　　“老师，真是对不起，我哥不是故意的。”后座车窗探出一张精致的脸，柳眉微蹙，带着担忧，竟是林菲菲。
　　我摆手说：“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即使是故意的我又能怎样？理论么？我能和有钱人家的孩子理论么？
　　“真的不要紧么？”
　　“没关系。”我勉强站直身体，对要撑扶我的高大男人摆手，一步步地走进去。
　　“喂。”那少年叫住我，声音和他人一样冰冷，“长得不错。”
　　我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加快脚步走人。
　　真是……莫名其妙……
　　跟着男人拐进偏厅，他把我安置在沙发上，沏茶送甜品，末了，留下一句：“少爷很快就到。”而后消失不见。
　　我靠在椅背上，闭眼一阵，咬牙卷起裤管，看一眼，果然青紫一块。
　　那人下手真狠。
　　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握住我的，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怎么受伤了？”
　　我反射性回头，双唇擦过他的脸，我惊吓得连忙退开，他却顺势倾身过来，掌住我的后脑吻下。
　　他的舌尖描绘我的唇，钻进唇瓣与牙齿的间隙舔了一遍，问我：“告诉我，这伤怎么弄的？”他突然抬起我的腿，搭在他的肩上。
　　混账，这厮简直把我当面团了，这种姿势连呼吸都困难。
　　他眯起眼睛，黑玻璃似的眼睛闪闪发亮：“老师，你身体真柔软。”
　　我打掉他的手，坐将起来。
　　他转身走出去，回来时手上提着一个药箱。他在我身边坐下，把我受伤的腿放膝上，慢慢地涂上药水。
　　“怎么伤成这样？”他蹙眉。
　　“摔的。”
　　“哪儿摔的？”
　　“你家门槛。”我微笑，“太高了。”
　　他抬头默默看着我，好一会才说：“我不是我爸。”
　　我默然，垂下头，又忍不住偷偷拿眼睛瞅他。
　　柔软的黑发盖住他的眼帘，水红色的唇瓣轻抿，下颚线条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圆润，但是他太瘦，下巴尖得能够削葱。
　　他放开我的腿，抬头，唇角弯起，小虎牙尖尖亮亮的，看得我身后直冒冷汗。
　　“老师，还记得我的生日礼物么？”
　　“嗯，祝你生日快乐。其实我……”
　　“OK，走吧。”他优雅站起，朝一道小门走去。
　　我一头雾水，只得跟在他身后。
　　门的另一边是换衣间，丰流把我拉到沙发边，指了指沙发上的黑色公主衣裙：“自己会换吧？”
　　“？”我一脸迷惘。
　　“你扮成女孩子的样子一定很棒。”他忍笑，眼睛里满是坏水。
　　“你这人……”
　　“老师，你说过给我生日礼物的，我要的就是这个。”他一脸正色，双手叉腰，“还是说你想反悔？”
　　我额头青筋爆起：“开玩笑得有个限度。”
　　他摊手说：“老师，如果你不穿，就不能光明正大做我的舞伴。当然，男舞伴挺不错的。”
　　我哑然，心头有什么涌过：“你、你是想和我跳舞？”
　　他笑笑，转身往外走：“我等你。”
　　我回望沙发上的衣裙，莫名地汗颜。
　　我三十多岁……穿这个？
　　女人的衣服是很麻烦的，只是没想到我终有一天也会和它打交道。
　　坐在镜子前，里面的人卷发披肩，淡抹胭脂，公主裙穿身上刚好适合，长长的黑纱披肩掩去我平坦的胸膛。
　　只是，真的是太女人了……而且，很变态……
　　丰流在身后咬着烟，他打量我半晌，微笑说：“很漂亮。”
　　我一记刀眼扔过去，他笑意更浓：“我们走吧，亲爱的温小姐。”
　　镀金大门有三米高，复古的宫廷舞厅飘扬着美妙的琴声。我现在才发现，舞会早已开始。
　　踏进门去，我们果然成为众目焦点，女人滚滚而来，男人也是滚滚而来，祝贺的祝贺，送礼的送礼，愣是把我挤离丰流的身边。
　　这家伙无论在哪里人气都莫名其妙地高。
　　“喂，你是谁？”
　　我扭动头部，一张精致的小脸已近在眼前，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林菲菲。
　　我朝她点点头，她就噼哩啪啦地迸出一串话：“我告诉你，丰流是不可能喜欢你这种俗物的，你少沾沾自喜，他喜欢的人只能是……是……你真面熟……”
　　我脸色一变，朝她做了个离开的手势，匆匆要走。
　　她奇怪地说：“温老师……”
　　我僵住身体，她继续说：“你是温老师的妹妹？”
　　我勉强一笑，点点头，提着裙子跑到不惹人注目的角落。
　　忽然，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叔叔，我哥真的不愿意么？”
　　我寻声看去，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少年举着酒杯站在窗边，微微皱眉问身旁的高大男人。
　　男人点头说：“你哥是个死硬派，说一不二。”
　　少年失望地垂下眼帘，摇了摇酒杯，转眼看着另一方面，眼中透着某种情绪：“谢谢你带我进来。”
　　一只高脚杯挡住我的视线，我惊讶地后退一小步，一张精致妖艳的脸带着浅笑凑过来：“不是酒，是果汁。”
　　我愣愣地接过，朝他点点头。
　　丰伟若说：“我注意你很久了，本来不相信的，但是我看见你下巴的这颗小痔。”他抬手戳戳我的下巴，我缩了一下，“所以我知道是你，三儿。”
　　我别过头，脸腾地红了：“我……唉……”我很想跟他说，我不是变态……
　　他笑得倒很是正常，说了句让我汗毛倒竖的话：“很迷人。”
　　“谢、谢谢……”我几乎想狂奔出去了。
　　他啜了口酒，迟疑一会，才说：“以前的事，真是对不起。”
　　我看看他，又飞快掉转过去，说：“我早忘了。”
　　他眼神变得复杂：“这样……最好不过……”
　　“放心，我不会打扰你。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他释然，拉起我的手说：“能跳支舞吗？”
　　我摇头，抬手指了指：“她在等着你呢，过去吧。”
　　他顺着我的手看过去，余宛灵默默站在那里，一身水蓝鱼尾裙，把她的好身材完全勾勒出来。
　　我说：“女人是很容易感到寂寞的，安全感低，经常会做傻事。你这人忙起来容易忽略情人，所以，她和丰流的事，你就当作是一个教训。”
　　他脸色微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知道你的手段，她当然也清楚你，她只是想你在乎她。丰流跟我说，他们什么也没做，他们只是在做戏，你明白了么？”不然，你也不会来学校找她，你找我不过是顺便。
　　我抿一口果汁，手有些颤抖：“祝你幸福。”
　　他长长吐了口气，回我一笑：“谢谢你。”
　　我朝他点点头，转过身。
　　爱情是什么？花前月下，苦恨阻从容？嘁，哪有这么凄美？那不过是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