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对流年----扑满
  发于:2009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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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亚言看着面前一脸无害特征,满脸带笑的男人,忍不住有些好笑。
他怎么也没料到,原来叶锦年居然是“打不过就逃”的忠实执行者。这两天无论是他自己联系叶锦年,或者是托秘书联系,都找不到那个男人。他起初还有点失望,以为叶锦年是铁了心要跟自己划清界线。
结果这个叫郑敛的男人主动上门,称是代替叶锦年处理履冰室的相关事宜。
周亚言顿时心喜了。
他此刻最怕叶锦年使出两招:一招就是即使保持联系,却完全视己如无物,任他清风拂山岗,我自巍然不动;另一招则是直接截断一切可以沟通的渠道——周亚言到底还不是真正的强盗,可以提着大刀杀上叶宅直接绑人。
如今这种情形,明显是叶锦年在某种情势所逼之下不得不继续保持对自己的容忍度,却又不愿意面对自己,所以才委托别人处理履冰室问题。
想必那个就差把“自矜”两个字刻到额头上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周亚言就想笑,于是脸部表情放得和缓了,把郑敛看得很是讶异。
按照之前的了解,郑敛早知道周亚言作为履冰室背后的委托者,态度相当合作,但是作为有名的草根商人,脾气算不得好。
那么面前这个神态慈眉善目可惜与长相严重不符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叶锦年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让周亚言根本不愿意再与叶家大少多做接触,所以见他到来眉开眼笑么?
满肚子狐疑的郑敛越想越歪,根本猜不到事实恰好与他的想象相反。
翠堤春晓,阳光灿烂。
连空气都在昭示着春天已经来到。
叶锦年本来打算把事情交接给郑敛后,直接离开H市走人。结果没料到他老爹早已经虎视眈眈在旁许久了。他才刚刚把流年居的事撂下,叶望天已经又拿了一堆卷宗堆到他案头,并再度“串通”家庭医生,以心脏早搏、高血压、高血脂等等无赖理由,绊住了叶锦年的脚步。
叶锦年最终还是没有走成。
就连叶锦宁都私下拉着他教训:“你自己数数,这三年来可是连春节都不肯回家。老头子以前怎样我就不评论了,难道你也要继续向他‘学习’,非要让家人寒心不可么?”这样的话让即使一向自我的叶锦年也不得不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乖乖认栽。
虽然脑中某个地方正向他拼命发出警报,但无论自尊心也好,以及家人的态度也好,都使得他不得不无视这一警报,继续在这个城市待下来。
然而不妙的是,叶锦年发现自己居然老是想起周亚言的那张脸,以及他的履冰室。
叶锦年最终把一切归结于履冰室的吸引力,于是他每天早晨开始绕望湖一周跑。从凌晨五点为止,跑到七点。这种奇怪的逻辑是想用春天望湖的美丽抵消掉履冰室曾带给他的冲击。
事实证明,像周亚言这样欠扁的男人,总是会抓住任何一个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任何一个不恰当的地点。
凌晨五点,叶锦年把车停在望湖东侧的凯悦饭店停车场后,就开始了例行的晨跑计划。
然而没跑几步,他就觉得身后异样,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讨人厌的大脸。
周亚言一身运动服,满脸轻松地缀在他身后,接收到叶锦年从惊讶到愤怒的眼神时,甚至火上添油地朝他挥了挥手:“嗨!早啊!好巧。”
叶锦年停下脚步,突然觉得自己恐怕要对面前这个人认输。
所以金钱攻势之后是紧迫盯人么?
这是小学生过家家时才会使出的贱招吧?
他第一千零一次问自己,面前这个男人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大便?然而却没有解答。
周亚言同时停下了脚步,微笑着看向叶锦年,一脸欢乐:“今天天气不错啊!”
叶锦年看着对方浑若无事的笑容,突然很想把周亚言直接踹到望湖里,最好再绑上一块大石,让这家伙再也浮不上来为止!
各种血腥的念头在脑海中一一闪现,现实中的叶锦年却默默地把周亚言视为无物,直接跑了起来。以他对身后人的粗浅了解,反应越是大,对方越是会扑腾。虽然冷却法并不是什么好招数,但是此时此刻一向七窍玲珑的叶锦年只能想到这一招。
春天的风和缓又温柔地吹过他的耳边,可惜不能把身后那个人吹散。实在可恶!
周亚言果然跟了上来。叶锦年加快了步伐,身后的男人居然很轻松地换了步伐,继续紧跟,而且听他呼吸声十分平稳,看来短期内是不容易摆脱了。
叶锦年很不舒服。
男人始终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跑着。叶锦年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越听越觉得闹心。只觉得肚子里一点火气,从星星之势到快要燎原,用了不过几分钟而已。
特别是每每感到背上如芒在刺之时,那火气腾升之势更是快。
叶锦年选的道路是望湖岸边的步行道,时间尚早,道上虽有行人却也不是很多,多数都是清晨晨练的老年人。而叶周二人,一个满脸铁青地跑在前,另一个满脸笑容地跑在后,气场实在诡异。即使像叶锦年这种一向对自己自信因而并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也能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眼光有多奇怪。
叶锦年暗暗咬牙。
终于跑到某个被大丛茂盛迎春花遮掩住的凉亭附近,叶锦年停下脚步,周亚言继续满脸堆笑地停了下来,好脾气地问:“累了?”
叶锦年真恨不能自己的眼神可以化为利刃,这样估计讨人厌的周亚言早就被千刀万剐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生生杵在自己面前,怎样都不肯绕道。
没等他开口,一向自来熟的周亚言坐到凉亭内的木制长凳上,扬头看他:“为什么不肯签那份意向书?”
叶锦年心里“咯登”,看向周亚言,冷目以对:“那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请周先生自用吧。”
“亚言,叫我亚言。”板寸头的男人笑得很温柔,连目光都像云彩一般,看来柔软。然而话里面的无耻之意却在在让人吐血。
“亚言,叫我亚言。”板寸头的男人笑得很温柔,连目光都像云彩一般,看来柔软。然而话里面的无耻之意却在在让人吐血。
接下去他的话更厉害:“我只是想把你喜欢的东西放到你面前而已,绝对没有算计什么,你可以放心。”说这句肉麻话的板寸头男人表情很认真,可是语意与他的相貌形成巨大的反差。
叶锦年终于知道此前的预感十分之正确:他早就该把周亚言沉尸望湖底的!
周亚言看着他的铁青脸色,“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突然间明白了那些电视剧中提到的“爱你就要欺负你”种种曾经难以理解的奇特情感。看到冷静温雅的叶锦年此刻的表情,他很想再把那些话的肉麻程度加个平方,大概能得到更好玩的结果。
叶锦年感觉自己离“气疯”已经不远了:“周先生,你够了没有?你要用钱砸人,外面大把MB等着你捐助,为什么偏偏是我?你的大脑其实是长在脚上的么?”
不得不说,尖酸刻薄的叶锦年之杀伤力对于周亚言近乎于无,因为周氏流氓再度深情款款出击:“为什么不是你呢?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自然是想对你好。跟叶家比起来,我这样的小门小户又算得了什么,履冰室的价值大概也不能入你法眼。之所以想把履冰室送给你,并不是想拿钱砸晕你,只是表明我的一个态度。我真的愿意把一切都交到你面前供你慢慢选。我知你现在厌烦我,可是我是真心的。”
听了这段堪比喋血立志言情乡土剧的表白,叶锦年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终于压制不住内心欲吐血的冲动,“啊”地大叫了一声,朝凉亭外落荒而逃!
妈的!这人真的有病!病的真是不轻!他怎么早没看出来?当初就不该招惹他!
周亚言看着叶锦年慌不择路的样子,忍住笑意,等到那人跑出老远才终于笑得打跌:真是太好玩了!
自从认识了叶锦年之后,周亚言才发现自己的心态很有些诡异:一方面拼了命想讨对方的好,另一方面却又克制不住地想要招惹对方,最好惹到对方神情变色为止。
然而一想到对方就觉得心情愉快甚至温暖,这样的心态让周亚言如同脑袋前悬了红布的狂性野牛,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定要追到手”这样的念头。
明知道这样的举止并不会为自己在叶锦年心中的形象而加分,可能只是雪上加霜而已,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这样做。
周亚言坐在亭子里,只觉得人生份外美好,就连身边那些迎春花儿们,都开得格外娇俏。
第二天,叶锦年按时在凌晨四点半时醒来,看着暗沉沉的天色发起呆来:那疯子估计又在外面等,而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去了,肯定吐血。
不去,摆明认输。
虽然叶锦年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人,可是自从昨天被“动情”表白后,他算看开了:周亚言的脑路电波绝对是异世界的产物,与自己并不在一个波段。因此最后的结论就是:不要理他,越理他他越来劲。
翻了个身,叶锦年难得的犯起愁来: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最后叶锦年选了折衷之道:
那一天他改了地点跑:从望湖东侧改到了南侧,也就是履冰室所在山丘的脚下。
想想不放心,下一日叶锦年又开车去了望湖北侧。
这也算是打不过躲得起的另一种解释了。
只是叶锦年在跑步时,觉得分外憋屈:这根本就是被周亚言逼到这副田地。他当年参加那个慈善晚会时怎么就没有翻翻黄历呢?
叶锦年一边跑时一边长叹:他见过机灵的狠毒的阴险的,但现在看来,最要命的还是不要脸的。
两天后,周亚言阴魂不散死缠烂打了上来。
叶锦年虽然深明游击战的真谛,但无奈周亚言奉行紧迫盯人,直接把眼线插到了叶家大门口,从叶大少开车外出开始就跟了上去,高岭之花终于棋差一招。
是日,当叶锦年下车看到堵到面前的周亚言满脸愉快的笑脸时,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
两天后,周亚言阴魂不散死缠烂打了上来。
叶锦年虽然深明游击战的真谛,但无奈周亚言奉行紧迫盯人的政策,直接把眼线插到了叶家大门口,从叶大少开车外出开始就跟了上去,高岭之花终于棋差一招。
是日,当叶锦年下车看到堵到面前的周亚言满脸愉快的笑脸时,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
“你可不可以滚远一点!”一直以来勉力维持的那张面具终于落地,跌得粉碎,朝着周亚言他压低了声音怒吼,话语里全是快要具现化的愤怒。
周亚言再度摆出投降的姿式,退后了三步。
叶锦年铁青的脸色让他明白,这下子玩出火来了。
叶家大少冷冷地上下扫视着周亚言,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忿而上车的叶锦年的背影,周亚言摸了摸下巴,心想这次搞砸了。
第八章
第二天,叶锦年便直飞国外透气散心。
再面对周亚言这样无孔不入如水银泄地又如封似闭要让人窒息的攻势,他怕自己很快就会暴起伤人。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经不起挑拨缺乏忍耐力的人,周亚言帮他开了通往暴戾的门,并且微笑着逼迫着他往那扇通往悬崖的大门渐渐靠近。
叶锦年并不想依靠叶家的权势宣告某个人的死刑,但最近他开始有了这样的冲动。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一切正在渐渐失控。最可恶的是,第一眼见到周亚言时,他完全没发现任何一点压迫感或者危机感。
于是,叶锦年单方面向这一场急驶失速的危险旅程喊了“卡”。他做了这辈子都算首次的决定:逃跑。
撇开那个白痴男人,赶快跑,去呼吸那没有周亚言存在的空气。
匆匆定了机票,因为行程太过突然,他不得不找了父亲的秘书帮忙。在老爸得到风声回来向他吹胡子瞪眼之前,叶锦年直接杀到了机场。
刚到机场,外面就下起了小雨。在机场咖啡厅等待check in时,叶锦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那细细密密的雨丝时,心情有些微妙。
回来时也是这样灰蒙蒙的天空,但是心情却飞扬抖擞。而现在,只怕表情、心情和这天空一样,都被笼上一层抹拭不去的灰。
而这所有,都只是因为一个人而已。
周亚言。
登机的提示音响起,叶锦年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看了一眼H市的天空,提着简单的行李向登机口走去。
很好,从现在开始,他自由了。
正在进行登机手续时,手机响了。刚按下通话键,叶锦宁的声音就像暴风雨般扑面而来:“你这家伙,是要逃跑了么?”
叶锦年被问得心里一颤,本身就有些心虚的他一时有些发懵:叶锦宁是在他身边装了监控镜头么?为什么会说出“逃跑”这样的话来?
没等他细想,叶锦宁的声音又劈里啪啦砸了过来,即使彼此隔着电波,叶锦年都能想象姐姐生气的表情:“你到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要走!要走也高明点,爸爸这些天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么?你非要这么不声不响剜他好几刀?”
叶锦年慢慢皱起眉头。
大概是因着他的沉默,叶锦宁越发地生气了,声音像是出鞘的刀劈在空中的风声,凌厉无比:“即使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好好放到台面上来讲呢?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说,你不愿意对老爸说的,为什么不能对我说?或者你对我都一直很不满?”
听着老姐越说越离谱,叶锦年打断了她的话:“你想到哪里去了啊,什么不满啊问题的。”
叶锦宁终于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那是什么问题?”
叶锦年的登机手续已经完理完毕,工作人员把东西交给他,示意可以登机。
叶锦年抓着登机牌,一手握着电话,突然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说?
让他怎么说?
说他被一个痞子逼到落荒而逃?
他说不出口!
“怎么回事?”叶锦宁的声音更低了,这次话语里全是浓浓的关心,“有什么事连你都罩不住么?”她大概是想开玩笑,但说到最后却把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声音更低沉了。
“没事。”叶锦年回神,“是因为流年居有个新客户,临时决定要跟他碰面。你也知道,老爸不喜欢我搞流年居,所以没跟你们讲。”
彼端的女子沉默了一下,叶锦年明白对方大概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某些不尽不实,但最终叶锦宁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变得平和:“即使是要紧的事,那你安排妥当后早点回来吧,爸爸那里我替你说项。”停了停,女子的声音温柔,“自己……小心点。”
叶锦年心中暖暖温温,轻声笑:“你当我还是孩子么。我要登机了,暂时不用联系我。”
挂断电话,叶锦年突然有些模糊的担心:他这位平时一向采取互不干涉政策的胞姐都气成这样,爸爸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哦……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
叶锦年选的目的地是法国的某个小城,等到三转四转到达目的地,对上异国的天空和大地时,他突然意识自己挑选地点时,潜意识里居然害怕会再度被周亚言给缀上。
抚着额的叶锦年苦笑起来。
周亚言这样的生化武器实在强大,不知不觉中杀伤力已经到达精神深处。即使定机票时一心想着远走高飞,居然也是因着对方的阴影而最终下了决定。
这样的杀伤力,何等可怕。
甩了甩头,把那个奇怪的人抛到脑后,叶锦年抬头看看异乡的天空,告诉自己这里的空气很自由。

第八章之二

周亚言得知叶锦年的行程,是在对方抵达夏尔?戴高乐机场后不久。从时间上来算,大概是叶锦年刚下飞机,周亚言就知道他去了大洋彼岸。
彼时江南烟雨濛濛,一切如梦似幻,周亚言与郑敛正站在履冰室的三楼阳台,往外看那被笼在茫茫烟水之间的淡淡杨柳绿烟。此前为匆匆换人而又是表达了歉意的郑敛完全被江南的美给慑住了——他是北方人,拜“卧虎藏龙”之赐,一直以为徽式建筑的乌檐白墙便是江南风光,等到看到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景象时,多少觉得眼睛有点不够用。
周亚言也没应酬他,只是双腿微分,稳稳站着,恰对一江烟树如画。迎面有些雨星,触到羊毛质的薄昵衣上立刻化开,烟灰的衣上是微微的暗灰,一片寂寥。
如此风雅之下,周姓流氓的心思却谈不上斯文,他想到叶锦年那张脸,心里有点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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