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也匆匆----金蟾
  发于:2009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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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
下午四时。
将将睡醒的月亭躺在床上慵懒的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身子一歪,抓过那只象牙杆儿的烟枪,慢条斯理的

往里填著烟叶。
许是没睡饱,也不知道填了多少,就著火吸就起来。第一口太重,被顶的狠皱了下眉头,许是後来合适了

,半寐著,舒泰的磕起来。又忘了今昔是何年何月。
卧室的门被“碰”的一脚踹开,来人架著他就走。
月亭尚未反应过来,只是紧紧的抓著烟杆儿不放。就这麽著被抬到了楼下,被猛地掼在地上,烟才稍醒去

点儿。
他一醒来就看到两帮人僵持著,都拿著土匪枪,喽罗装扮。
面对他的那帮人叫嚣:“把人交出来。聚丰都崩盘了,你们还给姓谭的卖命!他一个大子儿也不会给你们

!”
背围著他的这帮人也不让:“哼!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乖乖不要挡爷爷的路!”
“敬酒不吃吃罚酒!”
“兄弟们给我上!”
……
月亭眼见著这两帮人械斗起来,像是没看见一样。他耳里只听得“聚丰崩盘了”“郭季昶”两句,嗡嗡的

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叨念。
斜了脑袋,月亭似懂非懂的思索,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去找季昶了?对,我要去找季昶……
阴差阳错。没有人管扔在地上半昏不醒的月亭。任由他一步一步,缓缓的消失在谭宅身後错乱无章的胡同

里。
码头上。
谭敬微焦躁的把烟蒂扔进海里,又重新燃起另一支。派去接月亭的人还没有回来,可船眼看就要开了。
难道,今日,是他和月亭的最後一面吗?
不。今日还当是今日。只是,诸事已然异位。
昨夜。
从谭敬微意识到聚丰股权流失的幕後是郭季昶在捣鬼,他就感到了不妙。翌日就召开了股东大会,可十位

股东,到场的只有三人。秘书送上报告来,聚丰百分之八十三的股权已经在这几日交易卖出。虽然价格优

厚,但是谭敬微还是能够轻易看到这之後隐藏的危机。
那个幕後的人只要动一动手指,聚丰商业将土崩瓦解。显然的,这人不为名不为利,只是为了整垮他谭敬

微。
除了郭季昶,他猜不到还有谁想这麽整他。但是要他去和姓郭的谈判,然後交出月亭?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马上派人去谭宅接周月亭,自己则卷了能卷的一切余款安排了船等在码头上,准备逃到南洋去。可

是,直到起锚的鸣笛已经第三次响了,去的人还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一帮饭桶!”谭敬微恨恨的啐了一口。
不远处,乌压压的一邦人正抄著家夥涌向这边来,不知是谁走漏了他要逃跑的消息。
想骂声该死,却又转成了一声叹息。咒骂已无用处,这人是决计不能再等了。
谭敬微无奈又不甘的朝谭馆的方向望去,最後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暮光中的城市。
包含了自己多年心血的聚丰,被自己用这麽任性的方式摧毁。呵呵,为了爱情吗?要说周月亭爱他,他自

己都不信。其实从没得到过,为什麽又该死的执著呢?
谭敬微不是小孩子。可他不愿相信这个见鬼的答案是“爱情”。他宁愿是自己对这些厌倦了。
对。是厌倦了。
“走吧。”
语毕,他背转了身躯。

倏也匆匆7

第 七 章 小人物
世上偏偏就是有那麽些人,做著些令人厌弃的事,给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再平添些悲欢离合的插曲。都是

天意。
周月亭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旁边是朱栏金漆的侧门。这便是周宅。他生活了十七年的

地方。
他打量了一圈周围,脑袋昏昏噩噩的,不明所以为何会来到这里。正午的阳光耀眼的让他目眩。
眼前,仿佛儿时的自己还和父亲在追逐玩耍,阳光一如今天这般好,周宅的荷花更是开了满池满眼,变成

了名副其实的锦园。
玩耍正酣,佣人送上冰凉的水果汁来。季昶取了一方冷帕子给他揩去额上的汗,温柔的说“看把你疯的”

。母亲或者会在这时来打断他们,让季昶签几份文件,不冷不淡地拍拍他的头,说“叫爸爸一起去阴凉地

歇会儿”。
他便受宠若惊的奔去把季昶喊来,一家人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喝碗冰凉沁口的百草斋凉茶。听季昶讲几个

笑话。这时,母亲会露出难得的笑容。他也幸福的像是泡在蜜里一样……
呵……都是转眼云烟。
家对於自己来说,只是一个沈重而冰冷的词语。那少的可怜的甜蜜,再也不会回归他真实的生活。
“你还来这里做什麽?”
周月亭被打断,不悦的,向周宅打开了一线的大门里望进去。周辛梓阴鸷的眼神划过八月灼热的空气刺在

他身上,像两道冰霜,直接而跋扈。
冷笑一下。无言转身。即使是现在,他对这个废物一样的舅舅也是十二分嫌恶。他要去找季昶,不屑与他

废话。
“你这小杂种!还狂妄!” 周辛梓被周月亭的态度激怒。
顺手抄起怀里的鼻烟壶,直直向周月亭的脑袋砸去。
“啊!”
月亭没留神,狠狠受了一下。
踉跄跪倒在地,疼痛让他的意识有一瞬间抽离。但马上清醒过来,向後脑膜去,一掌的鲜红。周月亭看著

自己的手心怔愣了一下,一股如蛆骨的颤抖突然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痉挛的倒地不起。
周辛梓被周月亭的反应吓了一跳,莫不是自己杀人了吧?近去一看,又换上了一副得意小人的嘴脸。
“嘿嘿……瘾又犯了吧?早知道你这麽落魄,我也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你计较。只不过……你这样,郭

季昶那厮都未必再瞧得上你啦!哈哈。”
听到周辛梓的话月亭心里一痛。但更快的,另一股力量便控制了他的理智。他边咬牙切齿的恨著自己,边

不自由的摸索。
“……烟……烟……我要烟……给我烟……”
混乱的月亭什麽都分辨不清,瘾一上来,就如同上千万的蚂蚁在噬咬著他的心,浑身的骨骼都酸痒的难耐

起来,只想不住的抓。
他看到周辛梓的鞋走到自己的面前,那上面若隐若现的烟叶子味道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便忍不住,抓

住周辛梓的脚踝,把脸贴在那鞋面儿上狠狠地嗅。
“啧啧……瞧你那副下贱的样子!怪不得天生是让男人玩儿的料!”
“……求……求你……”
顺著声音,周月亭艰难的昂起头来向他,眼神却连焦点都没有了,话里却透著一丝兴奋,“……给我……

哈……一点儿……我保证就给我一点……一点儿就够……求求你……”
他的双手紧紧把著周辛梓的腿,像溺水的人抓著救命的稻草。癫狂一般。
周辛梓看著周月亭的丑态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青紫色的眼圈更添怨毒。是该他的把戏上场了。
一脚踹开疯魔的周月亭,他回身向院儿里招呼。
“来人!把这个杂种给我扔到大上海的後巷里去!”
大上海的後巷,是人人都不愿提及的腌臢地方。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抽大烟把家财抽空了的人,乞丐,无

名的卖身者,都半死不活的积聚在那里。暗无天日的等待著路人的施舍或者悄然而来的死亡。
经常,有些雾气弥漫的清晨,垃圾工会发现後巷里又多了一具尸体。他们会随著垃圾车被运走,终无人问

津。
这也是一个清晨。
“你怎麽起这麽早?”一个衣著妖豔的男孩子从後面搭上了另一个男孩子的肩。
乍一看两人具是青春年华,只不过一个像牡丹,一个像腊梅。
“你起得早才奇怪吧?刘总务‘声名’在外啊……”腊梅样的男孩子调笑说。
“哼!”“牡丹”不屑,“一群人模狗样的东西。”
“腊梅”笑,“说话小心了。别让邹老板听见。”
“牡丹”一皱眉,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听见怕什麽!他还不是指著我给他日进斗金!”
“腊梅”不说话,收了“牡丹”房里的垃圾就走。
“牡丹”奇道:“乖乖~你怎麽做起这下人活计?不都是苟东做的麽!这让邹老板知道怎麽得了?”
“嘘!小点声。”少年四下打量了一下,“苟东病了。不是什麽大事,别说出去。苟东一家子还指著他这

点钱生活。”
“哼!就你好心。”妖豔的少年换了个睥睨的姿势,“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年头善心可不值钱了。别让人

把你拖下水就好。自己掂量。”
少年冲他咧嘴一笑,不声不响的拎著垃圾往後巷去。
话说这少年,正是当日和周月亭有过一面之缘的陆鸣。他是大上海的红人,也是邹启善的专宠。他打小被

买来,十年风月,却没有消磨他天真的本性。正如这旖旎乱世的一枝红梅,傲霜独立,不巧却被他邹启善

得了去,福祸不可说。
陆鸣扔垃圾时看到了周月亭,他脸上流著血,身上也鲜血淋淋的,好像快死了。
探了探鼻息,还尚有口气。陆鸣就偷偷救了他回去。他感叹周月亭怎麽落到了这田地,想想谭氏崩盘,对

周家影响肯定不小,只道是乱世弄人。当下要考虑的,是怎麽处理这残局。
“疯了你了!我说你什麽来著……你怎麽还捡这麽个烫手东西回来?”“牡丹”一样的少年褚云嘉怒道。
陆鸣一脸苦愁,“这不找你商量……好歹认识,总不能扔著不管……”
“认识个屁!你这算什麽……”
云嘉看著陆鸣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实在不好说什麽。他本是嘴巴恶毒,心地却也是好的。
“算了,算了。这事千万别让邹老板知道,先找个医生给瞧瞧。”
“恩。那要不要跟周家打个招呼?”
“千万不要。把他扔到那种地方,不就是要他命麽,谁知道什麽人干的。不要惹祸……唉!你就不应该捡

他回来。”
“那我去找医生……”
“算了。还是我去吧。”
“谢谢。”
“哼!”
……
一夜无事。陆鸣却忧心忡忡。
医生说周月亭的外伤没什麽事,但是,他却被人阉割了。不知是谁下的这麽毒的手,竟做出这等羞辱人的

歹事。
“……他快醒了,这伤……怎麽跟他说?”
“哼……他自己不会看?”褚云嘉说。
“可这……”
床上的月亭动了下,下身奇异的疼痛让他转醒。他看到两个清秀的少年,一个一脸关心,一个一脸冰霜。
“我这是在哪里?”
“大上海夜总会。”
“呃……”他想坐起来,却几乎又痛昏过去,“我怎麽了?”
“快别动,好好躺著,你受伤了。”陆鸣赶快扶上来,瞪了褚云嘉一眼。
云嘉不爽,“够拖累人的了,还自找苦吃!”
“云嘉!”陆鸣吼他,又向月亭,“别听他胡说,你先安心养著,我们再想法儿送你去郭季昶那儿。”
听到郭季昶几个字,周月亭的心又颤了颤。他掀开被子,只看到自己的下身裹著重重地纱布,一动弹,就

刺痛难忍。
他不禁用手摸去,心里登时咯!一下,惊恐的看著陆鸣道:“我的……”
陆鸣一脸苦涩,“我捡到你时,你就伤成这样……你可记得是谁做的?”
周月亭冷笑,天意弄人,天意弄人……一想到周辛梓那张嘴脸,气急攻心,又晕过去了。
“我看这祖宗……不如死了算了,这还怎麽活?”
陆鸣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麽。这件事搁哪个男人身上都受不了,何况周月亭了。他和郭季昶的事陆鸣也

是知道一二,可这麽一来,郭季昶还……骨肉一场,但愿总不会像情人那般易抛吧。
想罢又叹了口气。

倏也匆匆8

第八章 天若有情应老
昏暗的房间,男人昏暗的脸。还有酒精的弥漫和草叶衰败的味道。
梅禹一走进来,就看到郭季昶斜躺在床上,衣冠不整,胡子拉碴,颓废很久没有打理的样子。
压一压心中的无奈。径自去收走桌上腐败的花木。
“那两个人怎麽说?”
“一帮饭桶。”
“那……你有没有问过弥京生?”
沈默。
“去问问他吧。或许他还有什麽线索。”
“好端端的,为什麽生这些事……”
“快打住……再说下去你就不是你了。你可是郭季昶。”
“呵!”自嘲一笑,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是,他是谁?他可是郭季昶。
但凡上天入地的通天手段,不惜牺牲周家来扳倒谭氏的绝情手笔,他都一一做得出。找得回月亭,这些牺

牲又算得了什麽?
只是可恨,费了这些周章,却是竹篮打水。阴差阳错,手下办事不利……郭季昶焦躁的有点丧失心智。
却非正人君子,即用得出非常办法。伴著不著声色的冷笑,一个阴狠的想法慢慢在他的心底浮现,眼底青

黑色的奕气更浓了。
“人道芙蓉好,不若碧水清。”
周月亭抬起头来。不,他现在不叫周月亭,他叫陆芳卿。陆芳卿扯动一下嘴角,向来人:“张老板,来的

这麽早。”
毫无情感的语气,说著生意人的话。美人末路,也沦为了皮肉生计。
“不早了。再不来,你旁边哪还有我的座儿。”
姓张的一脸调笑,无非嫖客嘴脸。陆芳卿暗想,见常了也可以忍受,并不似初时那般恶心。他想起了谭敬

微。
“张老板说笑了。我这破了相的脸,比起云嘉,鸣哥儿可差远。”
“唉~清莲自有妖处,这便是你的好了~”说罢,手不老实的拍打在芳卿的私处。
空荡荡,明晃晃的屈辱,他也只是笑,“走吧。”
那件事之後,芳卿变得越来越女气了。声音尖细,皮肤柔滑,还有微微隆起的胸部……一切一切的变化让

他震惊而厌憎。同时烟瘾的纠缠又让他在这个漩涡里越陷越深。
他看著镜中的自己,脸上的旧疤还没有去。於是毫不留情的拿起剪刀又添上两笔。这已经再也不似周家的

少爷周月亭了吧?他只要没人认得出。
半边脸已毁於一旦,血和泪一起流下来。
他知道他再也没法回去见季昶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无地自容。
“想什麽呢?”
男人从後面抱住他,从镜子里可以看到他垂涎的表情。手也摸进他浴袍的阴影里,在他的胸前流连不放。
芳卿怔愣著。谭敬微?这个男人让他想起了谭敬微。
芳卿奇怪了,怎麽又会想起他呢?
男人的下巴在他的颈窝里磨蹭。一团团的热气又酥又痒,一个柔软的舌头突然衔住他的耳垂吮啮起来。
“唔……”
芳卿冷静的发出娇喘,回身任男人吻著。这一刻,他灵台清明,他方才想明白,谭敬微或许是喜欢他的。
又想起鸳鸯巷子十八号,那短暂的镜花水月般的幸福。他已经没有泪了。
一九三七年,民国二十六年。三年漂泊,周月亭已不是那个柔弱,敏感,又透著一丝狡黠的明媚少年。他

是陆芳卿,一个被大烟掏空,看尽人情冷暖,饱受命运摧残的低贱男娼。
“啊……啊啊……痛……”
被按在身下的少年尖锐的大叫,更激起男人的欲望。狠狠的进入他,顶入他的深处,感受他单薄的身体的

痉挛的颤抖,他的征服感满溢。
这时,少年的後穴陡然一紧,“啊……”巅峰的快感里他便一泻如注。
“妖精……你这小妖精……”
沈重的身躯伏在少年身上,让他疲惫的身体有些喘不动气。
一会儿,男人在他耳边说:“喂……你有感觉吗?”
陆芳卿已经习惯了,他用力的翻过身,面朝面和男人贴在一起,巧笑,“您说呢?”吻上男人,唇舌粘腻

的纠缠,他忘情的喘息扭动。
他当男人还不知道哩,他这些骗人的假惺惺的把戏。不过男人不在乎,现下,他迷这副雌雄莫辨的身子迷

得紧。恨不得捅穿它。於是,也不拆穿,捞起他两条细白的大腿,又“呼哧”一声,狠干起来。
这便是风月场,这便是银钱垛起来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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