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这禽兽!我不要他忘了我,他怎麽能忘了我……”
“你清醒点儿!”
“我已经够清醒了!!!!”
颓然的跌在床上,月亭像离了水的鱼,呆滞的似乎与家具同化了。
谭敬微无奈的把刀子收进口袋,随便把伤口给他裹了,四下看了看还有什麽危险品。
月亭的唇瓣突然贴上来,顺著自己的小腹爬到颈上,惹得谭敬微下腹一团火热。
“你干什麽?捣蛋可是有後果的……”
“你不想要吗?上我……你得到的不能比这再多了。”
周月亭的眼神迷茫的,仿佛穿透了谭敬微。
谭敬微又想起了他们的初夜,兴奋的月亭叫出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一瞬间,血的腥味,欲火和老羞成怒让谭敬微著了魔。他用力的对上那勾人的唇,也不顾月亭还在流血的
伤口,翻起他细嫩的双腿,狠狠地进入他,恨不得把他变成自己的。
月亭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渐渐又因为快感而忘情。一双手在谭敬微的脑後,紧紧揪著他的发,後仰的
头让眼泪顺著鼻腔流进了喉咙。
一嘴的苦涩。
原来,思念这麽痛。爱的这麽深。
九华路。弥宅。
郭季昶听著弥京生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并没有!狂般的伤心。他盯了那桌上的讣告少说也有三个锺头,
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何这麽麻木?是了。他压根儿就不信。
他相信周月亭人还在上海,而且活的好好的。逃离周家之後,弥京生就给他消息,周家给警司打了招呼。
当时鸳鸯巷子18号的洋楼已经四处设了眼线,周家对这丑事盯得紧,他心知逃不掉,就打算安生等他们动
手。可他也和周辛娥说了,自己回家,放周月亭自由。月亭不是周家的血脉,她是欣然同意的。
可这哪里出了岔子呢,难不成周家反悔了?可这麽明显的劣质手法,怎麽可能是周辛娥手笔?有谁在玩什
麽花样?
越想越觉得疑团重重,而弥京生也显得特别奇怪。好像不再是他认识了十几年的那个弥京生。说的每句话
,好像都透著思量。
他和弥京生是自十五岁相识,打打闹闹也玩儿了这麽多年的。可弥京生的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多过。他
一直是一个内敛,重心思的人。甚至可以说那一双媚人的眼睛有那麽一点儿阴狠。上学时同学一般都避著
他,唯有郭季昶可以跟他笑骂。
现在想来,郭季昶从没有主动招惹过他。都是弥京生自己缠上来的,而且弥京生对他和别人的态度也不一
样。他也从来没见弥京生对他以外的人笑过。
难道……
不觉,又多看了弥京生一眼。刚巧,四目对视。
“想什麽呢?眼都不眨一下。”
弥京生奉上一杯热茶来,浅淡抿嘴一笑。
“……我想起月亭小时候,还是个奶娃娃,咿咿呀呀的学说话,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昶’字。”
一双冰凉的手,从後面揉上郭季昶的太阳穴,“别想太多了。忒伤神。”
“京生。你没有孩子,不会知道这种感觉。”
弥京生的嘴角僵了一下,可惜郭季昶看不到,“我以为你把他当情人。”
“是。当我发现自己的感情的时候我就没把他当儿子了……”
郭季昶回身握住弥京生冰凉的手,麽指还在上面一滑一滑,他明显感觉到弥京生的颤抖,转而一笑,说:
“京生,结婚吧。你也该有家室。”
弥京生强忍住後退的冲动抽回了手,“别担心我了。你休息吧。明天还要忙丧礼的事。”
说罢,一手按著刚才被握住的地方,一脸铁青的往房间走去。
郭季昶都看在眼里,弥京生对他的试探这麽敏感,定是瞒了不少的事。他心里的把握又多了几成。
再一寻思,弥宅的人盯得他太紧,还是先在外面寻个房子再作打算。
伸个懒腰,窗外是上海滩的夜色。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马上战事就要起了,这帮孙子还在这粉饰的太平里醉生梦死。月亭,你又在这繁华的哪个角落里呢?
倏也匆匆5
第 五 章 郭季昶其人
梅家和郭家是世交。两家世代书香,所以即使郭家败了,郭季昶做了上门儿女婿,梅家也没有看他不起。
现下,郭季昶住的就是梅家在愚园路的老房子。
大屋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形制考究。清幽之中自透著一股稳重大气。脱离了弥宅的压抑气氛,郭季昶终於
腾出手调查事情的原由。
旧宅的光线半昏不暗,穿过爬墙虎的间隙迟缓的盘进来,照在两个心事重重的男人脸上。
年轻的是梅家的少爷梅禹。
“我能查到的就这麽多了。周府确实有份,不过周辛娥没什麽大动作,只想把事情压下来,估计不久也会
让警局放人。可是去警局打招呼的却是聚丰银行的行长谭敬微。你认为这是什麽缘故?”
“谭敬微……我跟他没私交。但……他的传闻不太好。还有,月亭在酒会上见过他一面。”说罢,隐晦的
盯了梅禹一会儿。
“咳……我也有留心这个方面。他新近确实豢养了新人,那人深居浅出的,没有人见过,谭家的佣人口风
也紧。只听说,是个瘾君子,抽得厉害。你怀疑?”
郭季昶的眉头皱了又皱,他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但又下意识里回避。坚强如他的月亭,毕竟也只是个十几
岁的半大孩子。生活中偶出这麽些变故,希望他不要放任了才好。
郭季昶对周月亭的感情一言难尽。既是父亲,又是情人,所以他的担忧就更复杂,旁的人难以轻易触碰。
还好,担忧之余,理智尚在。
“恩。查查看。动作要快,勿打草惊蛇。”
“这我明白。”
梅禹向外走去,年轻白皙的脸突然暴露在光线里,眼睛有一瞬间不适。
“对了……”
“等等……”
异口同声。两人相视一笑。
“你先说。”梅禹道。
“谢谢你肯这麽帮我。”
“呵呵。你这是和我见外了。”
“不。郭家败落,和周家又闹翻。我已无处自处。这乱世,不害人已难得。你是明白人。”
“哈哈哈哈哈……”一脸的了然与诧异,梅禹笑道:“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郭季昶。到底是月亭改变
了你,还是你转了性?”
“……”
“不过……是好的。很好。继续。”梅禹朝他摆摆手,转身要走。
郭季昶困惑的,“那麽,原来你是怎麽看我?”
“啊?原来?”停下脚步。
“嗯。”
“呵呵。你原来……混账一个。恃才傲物,对自己以外的事都不大关心。别人对你好,都热脸贴了个冷屁
股!恩……还有人品问题等等。”
“有这麽差?”郭季昶一脸怀疑的,“那你和弥京生谁的还和我混在一起?”
“噗──别人我不知道。弥京生可不一样?我们和他不是一路的,他只跟你熟。”
“……”
“好了,别想那麽多。养精蓄锐好好下周家这盘棋,别到最後趟了一趟浑水什麽都没捞著。”
“哼!你小子,不消说。”
“明白就行。走了。”
上海的夏天,难得如今天这般干爽。
踯躅在老屋的林阴道上,梅禹不停地在捋遮住眼的头发,已经长这麽长了。忽然又想,不晓得周府的荷花
开了没有,上次去,那花苞还只有玲珑的光景。
唉。自己想对郭季昶说的话,又没能说得出口……
起风了,微风裹挟著很多种混合的花香把梅禹包了个严实。他突然心情很好,抬头看了看半歪不歪的太阳
。梅禹决定,先去理个发,然後去趟周府。
此时。周府锦园。莲花池畔。
“郭季昶是个没良心的人。”周辛娥绞著手中的扇子,望著一池的碧水莲花。
“哼!那你干脆踹他出门就是,留那个经理位子给他做什麽。”
周辛娥的弟弟周辛梓站在荷塘边,清风把他油光可鉴的发丝中的一缕撂下来,反复挑逗。这样远远看去,
他阴鸷久不见阳光的脸和乌青泛紫的眼圈才不显得那麽突兀。
周辛娥向弟弟望过去,说是弟弟,也不过只长了他一两个锺头,两人的性格可是背道而驰。不由得叹一口
气。
“我看这战事就要起了。我一个女人,这麽大家,总是照顾不周的。”
“姐。忘不了他就忘不了他。可这生意上的事儿,你可不能就听他由他了。你当局者迷,我不说什麽。可
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赖在周家图什麽,这两码子事儿你不能混为一谈!”
“我知道他有所图,不然也留不住他。”
“为了那个畜生!你要把整个周家都搭上才肯醒吗!?爹娘虽然不在了,你也不能由性子胡来!”
周辛梓诧异他一向有主意的姐姐为了这麽个男人失了主心骨,不觉恨由心生。这恨比他知道姐夫居然和外
甥乱伦的时候来的还甚!不,在他心里,那根本不是他的外甥,那只是郭季昶酒後乱来和丫头生的野种。
可郭季昶算什麽东西,怎麽能和周家的家产比!
“辛梓,生意上的事,我和你说也没用。主意我自己拿了。你只要晓得我不会害了周家就是。遗产里属於
你的那份儿家产我分文未动,都散碎的在聚丰,花旗几个大洋行存著。就算周家有了什麽,也不会短了你
花销。”
“姐!!你看你这说的是什麽话!我还不是担心你!我怕那臭男人骗了你啊!”
“姐知道你的心思。你只要别再去和你那些个狐朋狗友混,姐就省心了。别的不用你操心。”
周辛梓自觉没趣儿。总觉得自个儿姐姐是让那男人迷了窍了,心下也有了自己的主意,面儿上并不做什麽
。摇著大步离了锦园。
周辛娥看著被风吹皱的水面又叹了口气。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心思谁又会在乎呢?想要找个人说说话,放
眼这个上海滩,竟找不出一个投缘的!
不觉又想起和郭季昶的初遇来,两个心思灵动的少年人……他们也不是没有爱过……
远远,看见梅禹向这边来。周辛娥皱眉一笑,这梅禹倒是个可讲得两句的人。顿了还又一想,他是站在郭
季昶那边儿的人,不由得又有些愁闷。
那梅禹正站在水桥上,乱没形象的朝周辛娥招手。辛娥无作他想,换了副笑脸迎上去,好像刚才的愁绪都
烟消云散了。
东边有雨西边晴。
不只大上海,这人的脾性,也是变来变去的。
谭公馆。
“抽!你就抽!早晚抽死你!”
谭敬微刚从公司回来,一进门儿就看见家里烟雾缭绕。最近有人恶意收购他公司股票的事正弄得他肺火上
燥,现下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知道是周月亭又抱著烟袋锅子神游太虚了,立马寻到楼上。果然看见他披著睡衣,仰面躺在床上,微眯著
眼睛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活尸。
撂下狠话。人还没有动静。
怨恚未了。关心又乱。
“月亭?月亭你没事吧?”
用手摸他的脸,一片湿热,倒像是中暑。
“唔……恩……你回来啦?”
怀里人娇憨的转了个身,竟是睡死过去。
“周月亭你给我起来!”
谭敬微大怒,一把掀了周月亭的大烟案子。
“哈哈……哈哈……”月亭笑,“一回来就这麽大火气。是公司谁又给你气受了?谁敢啊,谭总经理?”
“你少冷嘲热讽。看看你像什麽样子!这公寓又不是大烟馆子,光天化日活的像个死鬼!失心疯了!不是
告诉你少碰这东西?!”
月亭不语。
鸦片劲儿没过,他好似又掉进他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谭敬微无法。卧室已经一团糟,怕佣人吵了月亭他又发飙。只得脱了外套自己亲自动手。
地下不是废纸就是烟油子的碎屑,谭敬微恨恨的看了床上的周月亭一眼,我非把这老鼠屎给你戒了不可!
不留神脚下踩了一个东西,捡起来细看,原来正是月亭宝贝的不得了的那颗纽扣。谭敬微冷笑一声,郭季
昶你有什麽好,值得月亭与你心心念念?我了解的你,只是一个心胸狭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生意人。
上过私塾、喝了几年洋墨水也并不能把你的本性洗掉!
电光火石,谭敬微的脑海好像扑捉到了什麽。
一支烟的沈默。他就把脑筋转到了郭季昶和自己公司的股权上。
“老狐狸!”
谭敬微咬牙切齿的骂。
倏也匆匆6
第 六 章 崩盘
黑暗,又是黑暗。
周月亭总是在夜晚醒来。白天的一切,好像都已经远离了他的世界。
凉风习习,送来月桂花的清香。人间已是八月吗?周月亭皱眉,明明种的玉兰,什麽时候变成腻人的月桂
?明天要季昶找人换了它。
突觉身上粘焗,仿佛大汗淋漓过。
月亭烦躁的欲起身去窗边透气。猛然撅起一只大手,把他拽入了一个怀抱。
这一惊吓,他也醒了大半儿。这原是在谭宅,自己怎麽就给忘了呢?
谭敬微沈厚沙哑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来,“……真魔怔,不日夜颠倒不成活了。”
“放手,我要去喝水。”
谭敬微松开手,呷呷嘴转向另一侧睡。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微鼾,却也是浅眠。
月亭拿著一杯水在床边看著他,自己过著日月颠倒,今夕何夕都不晓得的日子,季昶你呢,你怎麽样了?
周月亭突然无限思念起郭季昶来。
这样的场景好像也似曾相识。那时还是在鸳鸯巷子18号。
情事刚过。季昶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一脸傻笑。时值初秋的九月,黄昏的阳光不急不缓的从百叶窗爬进来
,爬到郭季昶的脸上。这冷血的男人显得越发“风骚”了。
周月亭心里偷笑。他知道季昶是冷漠淡薄、在生意上有雷霆般手段的人。可是他对自己很温柔,他把他的
温柔几乎都给自己了。只是这样想一想,小小的心,一下子就被填的满满的,幸福的难以言说。
某种意义上讲,周月亭和郭季昶确是十分的相像。他们都是冷情的人,但是认定了什麽,就是至死不渝。
躺在床上的季昶问他:“我给你拿杯水来?”
“恩……你想喝啊?”
“呵呵,我问你喝不喝呢!”
“我去给你拿。你不喝也得喝!”
之後,两个人在落日融金的黄昏里,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凳子上,面对面静静喝著一杯苏打橙汁。满
嘴、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笑。
顶平淡的一件事儿。现在想起来,竟是物是人非的辛酸。
“你没事吧?”一把男音戳醒周月亭的美梦。
“瞧你小脸儿哭的……”
“我扣子呢?”
“什麽扣子?没见过。”
“胡说!我扣子呢!!还我扣子!”
“啊……”谭敬微绝望的揉著太阳穴,看了眼闹锺,“又来了,又来了,还疯不完了你!”
“啊──你!放……唔……”
一把把其人捞在怀里,照著小脸儿香了几个,发出“啪啪”的声音。周月亭尚泪眼婆娑,挣扎的动作和叫
喊的声音都被蒙在被子里渐渐弱了下去,变成难耐的喘息。
一轮明月,悬在欧式白漆雕的木棱窗外,铺在深蓝而庄重的天幕上。分明。
周月亭无意看了一眼,涌上的却是郭季昶被抓走时的那般情境。自己已不是那时的自己。现在的自己比那
胆怯的自己更脏。自我的唾弃像黑暗里的蛇,时不时出来咬上他一口,难以致命,但倍感煎熬。
月亭在无法控制的欲望里流下了懊悔的眼泪。这泪水又被逐渐高涨的快感所代替。炽热辗转,月夜的桂花
香在浅细的呻吟声中变得更扑朔迷离。
何时是尽头?月亭在脑海蹦出这句话後,就在谭敬微的低吼里达到了官能的空白。
“号外!号外!特大号外!”
“先生您买一份报纸吧,买一份报纸吧!聚丰银行破产啦……”
“卖报纸!!聚丰银行宣布破产!特大号外啊──”
三天。
三天可短可长。
三天里已经可以发生足够多的事故或故事。
可这三天对於周月亭来讲没什麽不同。在弥漫的烟雾里,他的每一日就像一个锺头那麽短暂,那麽没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