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瞬夕
  发于:2009年07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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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维眼光一闪:“吃晚饭的时候叫醒我。”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站起来,“文化体制正在进行改革,税收扶持政策已经出台……”
俩孩子面面相觑,听得一头雾水。
康维了然地笑了笑:“为了进一步增强文化娱乐企业的竞争力,提高文化实力,促进社会主义文化娱乐大发展大繁荣,我认为提高从业人员素质、实现整体产业水平的健康发展已经迫在眉睫。而只有在关心爱护的同时开展严格教育,才能培养出适应当前社会的优秀人才。”站在门口,沉思片刻,“你们觉得晚上八点左右来我房间接受教育怎么样?”
周绍白和袁子云血溅三尺,两缕香魂随风散。
北京时间二十点,夜色流动,万家灯火,一整天的奔波劳碌繁忙喧嚣被悄悄地掩在夜幕中。这是一个属于享受的时刻,一个属于温情的时刻:沈荣臻同志乐呵呵地抱着茶壶等待狗血连续剧,小文小朋友哭累了爬到床上睡着了,苏大爷揣着半导体收音机美滋滋边听戏边跟着唱上两嗓子……周绍白和袁子云沿着墙根向白公馆渣滓洞挺进。
袁子云雄赳赳气昂昂地刚要推门,突然被横向冲来的黑影撞了个大跟头,扑通一声压垮在走廊里。
周绍白悲愤莫名地把瓦西里同志从袁子云身上扒下来:“怎么又是你?”
“……”
“又是康维派你来带我们进去的?”
“喵!”
“瓦西里同志!”周绍白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这个革命的叛徒!经过讨论,中国□全国代表会议一致决议,永久开除你的党籍!”
革命叛徒垂头丧气地走了。周绍白扬眉吐气地一抬头,得,门又开了,康维头也不抬地抱着电脑陷在沙发里,优雅地吩咐:“两位同志,完成党内清理后请进来,随手锁门。”
袁子云夹着周绍白战战兢兢进了房,关门,下锁。周绍白赖在地上大哭:“连长,我家可有七十岁的老母,这上有天,下有地……”
康维啪地合上电脑,冷冷地说:“袁子云同志,组织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将这个混入我党的特务就地正法。”
袁子云擦擦一脑袋冷汗,干笑了两声。
康维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喝了两口,放下杯子,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喊:“袁子云同志,出列!”
袁子云立正,跨前一步。
康维指指周绍白:“丢到床上去,手脚捆好,没绳子就人肉捆绑。”
袁子云利索地把周绍白拖到床上,压住半个身子。周绍白阴森森地抬头:“卑鄙啊……”
袁子云满脸沉痛:“为了革命,为了新中国,你就安息吧。”
康维又喝了一口咖啡,施施然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慢条斯理地翻抽屉。
周绍白听得直发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塔吉克的鞭子不是打自己人的!”
康维背着手走到床边,压住他满天乱蹬的脚,举起尺子就重重给了他一下。
周绍白一声惨叫,差点跳起来,被袁子云紧紧箍住了。
康维神情严肃:“影视文化高度发达的当今社会,职业道德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是影视艺术的立足点和奠基石。如果继续放纵你败坏艺德,必定导致艺术的价值沦丧,从而引发精神文明建设的坍塌。”
周绍白正听得云里雾里,屁股上又挨了一下,疼得直哆嗦。袁子云身子一颤手一软,周绍白噌噌爬出老远,一翻身下了床,护住身后,带着哭腔问康维:“这话什……什什么意思啊?”
康维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的尺子指着床边:“乖,趴回来。”
周绍白不敢不从,揉揉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床上蠕动。袁子云叹了口气,一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康维,偷吃巧克力的事,我中午动过手了。”
康维眉毛一扬。
袁子云低头认罪:“那时候你不在,我一着急就……就没忍住。就在后院里头,拿道具组丢那儿的刀坯子打的……沈导演也看见了。”
康维打量了他半晌,懒洋洋地把尺子一丢:“一事不二罚,既然这样,绍白你可以回去了。”
周绍白眨眼睛:“啊?”
“以后再敢抢小文的巧克力,”康维在沙发上坐下来,“你就直接向沈荣臻请五天假。”
周绍白继续眨眼睛:“啊?”
袁子云提着他的后领子就往门外走,不幸才刚跨出门就让康维拖回去了,房门砰地砸上了,又喀嚓喀嚓落了锁。
周绍白呆呆地站在走廊里看着关得严丝合缝的房门眨眼睛:“……啊?”
袁子云头皮发麻,缩在角落里颤抖。康维悠闲地赖在沙发上继续敲鼠标,许久,端起杯子看了看,皱了皱眉头又放下了,朝袁子云一笑:“咖啡很香,我再煮一壶,你喝吗?”
袁子云利索地跳起来,乖巧地取咖啡壶、放咖啡粉、点酒精灯、过滤,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一杯滴滴香浓咖啡端到康维面前。
康维品了一小口,拍拍他的肩膀赞许:“子云,人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能巧言令色真作假,武能无照驾驶偷砸抢。文武双全,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袁子云腿一软,强撑着谄笑胁肩:“还得靠皇上您栽培。”
康维正襟危坐点了点头:“那好,小袁子。”
袁子云垂手肃立:“喳!”
康维果断地一挥手:“把尺子捡起来,趴床上准备吧。”
袁子云瞠目结舌,眼睛眨了好几下:“……啊?”
康维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袁子云拍桌子暴走,可见已经吓得精神错乱了:“康维,我我我我们无产阶级有自己的英雄气概,有自己的骨气,这就是决不向任何恶势力低头!”
康维眼皮跳了几下,蹙眉颔首:“我差点忘了,你本科读的中文系?”
袁子云傲然挺立:“那那又怎怎怎么样!”
康维微笑:“你哥来信了,要不要一起看?”
袁子云抬头,电脑屏幕上寥寥几行:
兄见信如晤:
日前忽闻吾弟子云随兄左右,此子甚自负,凶强任侠,为祸一方,奸同鬼蜮,行若狐鼠。然吾爱之重之,常为寒心。盼兄严以教之,加以夏楚收其威,令其肖。切切。
弟顿首拜谢。
“狼狼狼狈为奸的无耻行为!”袁子云拍桌子下定论。
康维眯起眼睛打量他。袁子云警觉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嗖地窜到墙角立正。
康维温和地笑了:“儒家伦理视孝悌为仁之根本,兄爱而友,弟敬而顺。五伦第四,长幼有序,长兄如父。我也没想到你有如此勇气挑战儒家文化,我很欣赏你。你看我们是不是和子皓交流一下,让他也为你的学术成就高兴一下?”
袁子云额头上青筋乱蹦,悲愤地握拳望天,然后一步一步挪到床边,闭着眼睛趴下了。
康维慢悠悠踱到床边,同情地揉了揉袁子云的脑袋:“我是顶会心软的——绍白告诉过你没有?温和宽容的教育方式是我至为推行的。”
袁子云打着哆嗦暗暗赞叹:“不动声色杀人无形,康大善人名不虚传!”
康维抄起丢在床上的尺子:“严而不厉,爱而不溺。我不会狠罚你,不过既然做错了事,总是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腰。“子皓没给你做下规矩吗?”
袁子云抱着脑袋装聋。
康维轻笑一声:“我记得你背过《弟子规》吧?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
袁子云翻身瞪着康维良久,一闭眼认命地伸手褪下裤子,顿时全身烧得腾腾发红。
康维按着他,从腰下到腿根,狠狠地拍了十来下:“无照驾驶,车是抢来的,走的是盘山道,你猜子皓知道了会怎么做?”
袁子云疼得直抽气,咬着牙不敢开口。
康维满意地看着迅速肿起来的烙痕,接下来的十来下都抽在了其中一条上:“中午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子皓教了那么多年连起码的守信都做不到?”
袁子云开始不由自主地挣扎,只得把手紧紧压在下巴下面,防着自己去护着身后。结果猝不及防地,下一条烙痕上又被砸了十来下。
“过度的纵容是一种侵害。你自己想一想,为绍白瞒了多少事,担了多少事。不追究不代表一无所知,今天他到底挨了多少,你清楚,我也清楚。”
袁子云死死咬住嘴唇,无言可对。
身后的重击不再落下了,袁子云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所谓“心软”有理有据,康大善人比起被他妖魔化了的大哥来,的确留了情面。
结果康维天籁般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来:“今天就罚这三条,口头教育就免了,每条再各挨二十下,今儿的事就算完。”
袁子云抱着脑袋咚咚撞床:康大善人的确不是妖魔,那是妖魔他祖宗!道德高尚人格纯粹,秉天地灵气幻化而成,百年难逢千年难遇。
这六十下挨得艰辛无比,袁子云生生疼出一身又一身冷汗,几疑自己是被那碓来舂,锯来解,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偏偏又实在拉不下脸来求饶,只得咬紧牙关硬挺,其精神堪比黄继光刘胡兰劳动模范王进喜(?嗯?有他什么事?)。到了后来尺子直接砸在一道道紫红色的僵痕上,袁小少爷也终于忍不住呜呜惨叫,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只有康大善人不为所动。
好不容易捱到最后,康维笑眯眯地理了理袁子云的头发:“国无法而不治,民无法而不立。我很欣慰你可以勇敢坚强地承担责任。”然后至狠的一下直抽上去,袁子云鬼哭狼嚎。
“记住今天的教育。”康维把尺子收回抽屉里,“别让你哥在剥削资本主义的同时还为你挂心。”
袁子云想起中午严肃地教育周绍白“别让康维为你担心”,顿时哭笑不得地瘫在了床上。
天知道袁子云最终是凭怎样的毅力站起来的,扶着墙爬回了自己的房间,眼神涣散地扑倒在床上,然后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惊跳起来,疼得差点没了进气。
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屏幕:号码隐藏,心里有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神秘领袖。立时三刻恭恭敬敬按下接听键,对着电话字正腔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Phone You Dialed Is Not Be Answer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 ……”不等对方回应就挂了机,龇牙一笑,表扬自己:“有种!”
心有余悸地翻看通话记录,足足7个未接电话,呼叫方是一连串的空白,这时候才突然省悟:“我哥为什么会给康维写那封信?!”
还没来得及分析种种可能,手里的电话又开始呜哇乱叫。袁子云勉强镇定心神,对着手机亲亲热热地叫:“哥,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叫得比他还亲热:“宝宝,哥也想你了。要不哥今晚就订机票回来看你好不?”
袁子云一抖,努力告诫自己:“电话那边是一头比康维更黑的老狐狸,战略必须调整。”
袁子皓拿肉麻当有趣:“宝宝,你怎么不说话了?哥马~上~就去订机票好~不~好~?”
袁子云干笑了两声,严肃地说:“哥,工作时间谢绝外人来访。”
大少爷轻笑:“哦?康维什么时候定了这规矩了?对了,你换工作也不告诉我,接到沈荣臻电话的时候我很是惊喜啊。转战南北干革命,祖国山河一片红,无论扎根在哪里,都要踏踏实实搞建设啊。”
袁子云开始抽鼻子:“哥,我……”
“你的革命理论我都听说了,”袁大少完全不给弟弟说话的机会,“年轻人很有志气嘛!好好跟着康维干,他可是老红军老八路,才华横溢气吞山河,道貌岸然笑里藏刀,巧舌如簧道德沦丧,最擅长将问题无限拔高、拔高、再拔高,用道德、伦理、法律三座大山压倒对手,以彻底的侵略性、攻击性和伪装性闻名全校,我至今犹记其横扫美利坚合众国的迷人风范啊。”
袁子云哆嗦得快连电话都拿不住了,心里暗骂:“沆瀣一气!一头老狐狸一个老妖怪!”
袁子皓温柔地安慰:“宝宝,康维欺负你的话,告诉哥,哥疼你,一定替你出气。”
做弟弟的一点也不领情,腹诽:“告诉你?告诉你我还有活路吗?你那是疼我还是打算让我疼呢?”嘴上可不敢说出来,嗯嗯啊啊地一边敷衍一边往浴室挪动。期间由于全神贯注于战略防御,不幸被地上的背包绊了脚牵了伤,疼得稀溜溜倒抽一口凉气。
袁大少话语一顿,笑意盈盈地问:“宝宝,今天挨打了?”
袁子云用脚趾头都能听出哥哥的幸灾乐祸,悲愤暴走。
袁大少十分享受欺压弟弟的乐趣:“挨了多少?还疼不?”
袁子云小声嗫嚅:“大概90下吧……”
电话那头笑出了声:“大概?你自个儿都没数清楚?”
袁子云愤怒了:“哥!疼得迷迷糊糊了,谁还记得数?反正听康维的意思就是打了90。”
袁子皓笑眯眯地安抚弟弟:“乖,多挨几次,习惯了就能数清了。”
袁子云吐血三升。
大少爷的关心无微不至:“我估摸康维下手,你怎么也得趴上三四天,有人照顾吗?用不用我来看看你?”
袁子云惊:“不用不用没那么严重,打完我就自己回的房。”
“哦?”袁大少惊讶,对于自家弟弟依然可以直立行走这一结果表示万分遗憾,“康维还真成大善人了?才几年不见就心软成这样了?对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犯在他手上?”
袁子云哪里敢说,含含糊糊地东拉西扯。袁大少眉开眼笑:“宝宝,我想我还是亲自飞回来照顾你比较合适。”
袁子云惨叫:“我说我说!”想了一想,避重就轻,“我就是没听康维的话,开车带了个演员回了趟市区,又帮着人瞒了些小错。”
电话那头思量片刻,斩钉截铁:“无照驾驶,言而无信,徇私枉法。”温柔地笑了一声,“康维也太纵容你了,我真是不放心把你交给他。这三条罪要是犯在我手上……”
袁子云仰天悲鸣。袁子皓哈哈大笑:“行了行了,这回既然康维都放过你了,我就不插手了。至于以后……”停顿了一下,笑了笑,“关于犯罪打击力度的问题,我会和康维详细沟通的。”突然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无人接听的时候是女声提示。这一招你用得很不聪明。”
袁子云挂了电话欲哭无泪,对于自己的黑暗前景表示无限绝望。
第二天一早周绍白垂头丧气钻到袁子云房间里,可怜的小助理被他哥吓得做了一晚上噩梦,这会儿连眼睛都没睁开。
大明星趴在袁子云身上呜呜哭:“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康维一直都包庇你,我不知道他居然对你也会动板子……”
袁子云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把他顶开:“死远点。你试试看再说一遍康维包庇我?”
周绍白看看袁子云的表情,明智地拼命摇头,哭都不敢哭了。
袁子云缓了缓,深呼吸,再深呼吸,勉强动了动,立刻疼得歪了嘴。手探过去摸了摸,似乎肿得比昨晚更厉害了。抓起手机看看时间,想起康维的规矩:迟到一分钟算五下,只好无奈地咬紧了牙关,一边悲叹一边抽气一边强撑着扶住墙一点一点往床下蹭。
结果万里长征过半,被周大明星一个飞扑又压回了起点。
袁子云暴怒,扭头瞪眼呼呼冒火。
周绍白嘴都咧到耳根上了,乐滋滋宣读康维的最高指示:罚犯罪人袁子云、周绍白在房间内禁闭一日,不得外出,无需参加工作,三餐由专人送入。钦此。
袁子云松了一口气,舒舒服服地趴回枕头上,看看一脸愧疚满屋子乱窜的周绍白,温暖的笑意慢慢地在脸上化开了。
袁子云结束禁闭重新加入工作的时候,个个见到他都一脸同情的窃笑。
小少爷莫名其妙地走到化妆间找周绍白,还没进门就听到大明星在第一百零一遍地重复:“我真傻,真的……”于是一脚踹开门,随手拿起桌上厚厚一叠纸就把祥林嫂砸墙上去了。
康维下楼,看了看横尸现场,表扬袁子云:“反动派是猖狂的,暴力镇压是必须的。”然后指了指他手里的那叠纸:“绍白接下来两个礼拜的通告。”
袁子云掂了掂分量,很满意地接受了这种公报私仇的惩罚方式。
康维背着手,若有所思:“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
袁子云呆呆地看着他。
于是康维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培养和造就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是重要的战斗任务,你的学习和工作能力都很强,家教良好品质优秀,所以我决定为你提供在党的政治路线下发挥创造性的机会,接下来两周的工作由你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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