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害怕，怕自己一旦承认那是什么感情，可能会精神分裂。
要是承认了，他还能回头吗……
他觉得自己被他握着的手开始隐隐发热，手指仍然在轻抚着自己的，淡淡的酥麻感刺激神经纠结在一起，让他觉得更加无所适从。
头一次，他真的很想去问上帝，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安斯艾尔看到他的耳朵后边已经开始染上红晕，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他确定他的知非只是在犹豫，因为很多原因一再的犹豫，内心里他还是喜欢他的，那句“我很高兴你没出事”、一再的接受他的吻和现在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知非，我会让你坦率的，这样下去不管对你还是对我，都没有好处。
刚刚开口想说什么，却看到修女朝着他们走来，于是他不留痕迹的放开了颜知非的手，眼角看到颜知非松了口气的样子，似乎对他一笑。
“阁下……我希望您能同史丹尼谈一谈。”伊迪丝斟酌着用词，“他想要去念军官学校，我们劝不了他。”
颜知非闻言皱眉，“军官学校？这孩子真是……”他说着站起，“那好吧，我和他谈谈，尽可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他朝史丹尼走去，伊迪丝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朝安斯艾尔微笑。
“那个孩子怎么了？”安斯艾尔装作不经意的问，伊迪丝闻言脸色黯了黯，“他想去念军官学校，坚决的让我们担心。”
“男孩子在十几岁的年纪崇拜军人是无可厚非吧，这并不是很严重。”
“话是没错……可是战争总是不好的，它会让人的心灵蒙上血污，主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健康的活下去……而不是活在战争里。”伊迪丝说着捏紧了戴着的十字架。
窗户旁的两人似乎谈得很不愉快，男孩子瞪大眼睛朝颜知非说着什么，而颜知非一脸无奈的摇头，手搭上他的肩膀，神情变得专注，似乎在很努力的说服他。
“和准将阁下第一次见面，我就能体会到他身上的血污，层层叠叠的血夹杂着冰冷，几乎把他的本质掩盖，相处的次数多了，才知道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第一次来这儿完全是偶然，我们有个孩子走失了，很久也找不到，主教阁下无奈去拜托他帮忙，过了几天他把孩子亲自送了回来。当知道这里的孩子都是孤儿之后，他坐在庭院外很久，满脸哀伤，却又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要任何人的安慰。后来也多亏了他的资助，孤儿机构才能维持，他是个好人，和其他人一样，都应该得到幸福，主是公平的。”她说着双手十指交握，吻了吻十字架。
还真不像是个在战场上习惯杀戮的军人，满脸哀伤……是想到自己的不幸了吧，没错……他应该是得到幸福的……由他给予的幸福……
“我很少见到他有这么亲密的朋友，您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安斯艾尔的目光变得温柔，缓缓开口，“我是被他吸引的，深深地吸引了。”
的确，那种强悍和温柔，坚强与脆弱……种种看似矛盾的东西在他身上完美的组合在一起，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和诱惑，那种魅力，无法用语言来诉说。他微笑着，目光似水般温柔，蓝色的眸子流溢着美丽的光泽，连最昂贵的钻石都失去了颜色。
伊迪丝也把目光投向那里，微微笑，“您也很爱他吧。”
安斯艾尔一怔，身边的年轻修女抿唇笑，“您的眼神，简直就像深情凝望着情人一般，所以我确定您很爱他。”
她的话让安斯艾尔略略有些迟疑，他记得在教义里，同性之间的感情毕竟是个异数，是不被上帝允许的，他本人不在意，但是他不愿意让颜知非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像是明白安斯艾尔在想什么，伊迪丝开口笑，“别紧张，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异性也好，同性也罢，只要在一起能得到幸福，主在天上都会感到欣慰的。”
安斯艾尔微笑，“是的，我很爱他，我想让他得到幸福。”
他们在教堂里和神父修女以及孩子们一起吃了晚饭，虽然饭菜很清淡且种类很少，但是气氛却依旧不错。
颜知非看到菜里的香菜，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头，这是他最讨厌的蔬菜，平常是碰也不碰的，但是现在要是拣出去的话，似乎又很失礼。
他正想着要怎么吃下去，忽然从旁边传来安斯艾尔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亲爱的，不喜欢就给我吧，我不挑食。”
安斯艾尔说着身体微微倾斜，细心地挑起颜知非碗里香菜。看着他把自己碗里的香菜都挑走了，颜知非惊讶地看着安斯艾尔的动作，莫名的愕然。
“你面对不喜欢吃的东西时的表情，和个小孩没什么俩样。”安斯艾尔冲颜知非微微笑了一下，又地把碗推到他面前。
“或者说，很可爱。”见到没人注意他们，刻意压低声音，他又加了句。
颜知非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意，朝他淡淡笑了一下，转过了脸，脸上划过一丝红晕，沉默着专心把剩下的东西都吃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安斯艾尔耸耸肩，非常愉悦的开始努力对付自己碗里的东西。教堂的饮食其实可以算上既简单又清淡，但是他吃的很愉快，比宴会还要舒服，他一边吃一边想，也许是因为身边人的关系吧。
蓦地觉得腿边有什么动静，安斯艾尔往旁边瞟了一眼，却看到是扎着辫子的柯内娅，正蹲在那里，用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见那个英俊的叔叔看着自己，她张开手说，“要抱抱。”
帝国王太子顿时滴了一滴冷汗，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怎么亲手摸过活生生的小孩，更不要说抱一抱，但是为了给颜知非留下个好印象，他毅然的放下刀叉，笨手笨脚地把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抱在膝上。柯内娅也很乖，安静的坐在安斯艾尔膝上，含着手指，睁大眼睛看着他。
柯内娅奶声奶气的说：“你吃了知非哥哥的蔬菜。”
你错了，其实我更想吃他的豆腐，安斯艾尔在心里默默的反驳，但是脸上还是摆出一个灿烂地笑，抓了抓她的小辫子，说：“因为他不喜欢吃那种菜，我是帮他解决问题。”
颜知非看着身边那一大一小，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柯内娅究竟看了多久，别把安斯艾尔那些出格的话也听到啊。
柯内娅昂起头，眼睛忽闪忽闪，“那哥哥可以帮我吃掉这些菜吗？我也不喜欢吃。”
安斯艾尔非常郑重的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
安斯艾尔回头看了看颜知非那副抽搐的表情，心情更加大好，于是略微放高声音，“因为……我很喜欢他，所以我什么都想为他做，明白吗？”
柯内娅睁大眼睛，望着安斯艾尔，歪了歪头有看颜知非，然后说：“可是知非哥哥是男的，你也是男的。”
安斯艾尔顿觉的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温柔地说：“谁规定男人不能喜欢男人。”
一直装作没听见没看到的颜知非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过安斯艾尔。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少教坏小孩子！”
安斯艾尔回以微笑，同样压低声音，“亲爱的，我是实话实说，没一句假话，上帝可以作证。”
柯内娅看看安斯艾尔，又看看颜知非，有学有样的随着安斯艾尔说，“……亲爱的……”
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在耳中，莫名的添了一丝温馨。安斯艾尔笑得异常开心。
颜知非朝身后喊了一声，“史丹尼，过来把柯内娅抱走！”男孩子过来赶紧把小女孩抱走了，安斯艾尔这才得到了解放。
颜知非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移开了目光不看安斯艾尔。安斯艾尔见状只好凑近了，再度压低声音，“亲爱的，这不是我的错，我真是实话啊。”
本以为颜知非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一小会，说：“我知道……但是别在这里说。”
安斯艾尔窃喜，连忙把椅子拉进了点，不顾别人的眼光，和他靠着把饭吃完。
到了做弥撒的时间，主教和修女们领着孩子在圣坛前低头祈祷，不厌其烦的做着敬奉上帝的种种仪式。圣坛后方放置着金色围屏，屏面上有多幅描绘耶稣、圣母、门徒马可行事的瓷片，中央的圆顶是一幅耶稣升天的庞大镶嵌画，讲述着耶稣的默默牺牲。
一只重十字架垂饰，从殿内正中央的圆顶上吊挂下来，给人造成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伴随着低声的吟诵声，教堂似乎有股神奇的魔力，安详肃穆的气氛让几乎所有的人都变得宁静，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他们坐在教堂内厅后排的长椅上，静静的看着他们在祈祷，闪闪烁烁的点点烛光为肃穆的教堂增添了一层神秘而温暖的氛围，聆听“上帝”的“神谕”，给人以恍如隔世的奇妙感觉。
“每次听到他们的祈祷，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会觉得很安静。”颜知非静静开口。
“那为什么不信奉上帝。”安斯艾尔微微侧脸凝视着他，
“这是两回事，我不信上帝，我只信自己。所有的爱恨祸福，都捏在自己的手中，不允许别人染指。”
“你是个典型的现实主义者，不去相信虚无缥缈的东西。”
颜知非点头对安斯艾尔的话表示赞成，“想不到你一语中的。”
安斯艾尔微笑，“我说过，我会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说着话锋一转，“那个孩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颜知非就觉得头疼，“他坚持要进军官学校，说什么要以我为榜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一辈子都赔在战争里，真如我一般他的一生就毁了。”
“听起来挺麻烦的，他长大一些会知道，暴力不是好东西，以暴力为生的军人有时很也很悲哀，完全没有表面上的风光，某些时候更是合法的杀人者啊。”
颜知非垂了眼睛，合法的杀人者……他对这个词再熟悉不过，他在战争里步步高升，而无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士兵们相继死去，不管是帝国军还是同盟军。自己和杀人凶手只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而已，名誉和光荣都是那些默默无闻的士兵们的尸体上所造就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听起来满是辛酸和伤感。
“你不喜欢暴力，我还以为，银河帝国的人都喜欢暴力。”
安斯艾尔丢过去一个明显不满的眼神，他望着烛火淡淡开口，“谁说的，暴力那东西，真没什么好处，暴力解决不了一切。”说着他停了停，笑容隐约带上一丝苦涩，“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生错了地方，我觉得自己更适合去做个画家或者诗人，总之就是那种浪漫主义者。而不是严谨的宫廷，更不是我现在的身份。”
“浪漫主义者……怪不得你理直气壮的追过来！”颜知非想，恐怕也只有浪漫的人才会什么都奋不顾身。
“哼……起因都是因为你。”安斯艾尔笑着凑近脸，额头抵着他，同时牵起他手，亲吻着指尖。颜知非不满的哼了声，“什么，都是我的错？”
“难道不是吗……能让我追过来，都是因为你……”低声的呢喃，嘴角同时扬起一抹充满魅惑的笑。
“这是教堂，还在做弥撒……你最好放老实点。”
“你不是不信上帝吗……我也不怎么信，既然如此，就算是在教堂又有什么关系呢……”刻意拖长的尾音，渲染出隐隐的诱惑。
颜知非手肘抵上他胸前，压低声音威胁，“你想怎么样？！”
“我想要个吻……”俯身低头，舌尖舔上耳廓。
“少来！你今天……今天吻的够多了……！”身体一震，连带着声音都颤了颤。
“如果对象是你，我觉得根本不够……再说除了吻，我还想做多的事情……知道你的更多……”伴随着低沉暗哑的话语，另一只手抚摸上他坚韧的腰，手下是质地良好的衬衣，更能摸到衬衣下柔软的腰身。
“唔……”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是零，感觉到安斯艾尔在抚摸他的腰间，脸颊亲密地贴着他的，颜知非身体瞬间绷紧，脸孔开始发烫，根本动弹不得。
“住手……再这样下去会被发现的！”颜知非喘着气，看到圣坛那里的人还低着头，赶忙收回目光，出声要他住手。
他清晰地闻到那他身上的味道，还感觉着他的体温，那种温暖的感觉很熟悉，被关心的感觉，十二年来他渴望而不可求的。
安斯艾尔一把按住他意欲反抗的右手，整个身体几乎都压了上去，摩挲着他的嘴唇，轻轻地碰触，却激起令人难以想象的火花，下一刻软软的舌头毫不犹豫地探进僵硬的口腔，缓慢地逗引。颜知非被他变为沉郁深蓝的眼眸吓了一跳，还未出声嘴唇就已经被堵住，舌头随即窜了进来，浓烈的掠夺吮吻。
他的墨镜已经被拿走，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紧皱着眉闪躲着那侵入的唇舌。也许是身在公共场合的关系，所有的感觉变得更加敏锐，对方火热的舌头攻击着他每一个弱点，还缠绕着他的舌头，要他做出相同的回应。
野蛮和温柔的吻已经夺去了他的意识，身体变得软了下去，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大脑里有个地方在有规律的鸣响着，胸腔被因为激烈的吻而导致的急促呼吸所鼓动。
如此浓烈地吻，像是在宣示着什么，或是……想要抓住什么。
颜知非觉得，这样激烈的吻会让他沉沦的，不……是被吞噬，他会被安斯艾尔吞噬的。
然后……
他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他觉得一旦明白自己心里存在的到底是什么，他的冷静就会一点点动摇，最终轰然崩溃。
安斯艾尔轻轻抚摸着颜知非的背部，顺着光滑的衬衫衣料，在腰间和脊背来回抚摸，感受着身体的微微颤抖。
微微放开了嘴唇，喘息了几下，安斯艾尔低吟般出声，“亲爱的……我真的很想要更多。”
重叠在一起的嘴唇终于分开，颜知非气喘吁吁，还未来得及对他话做出任何反应，安斯艾尔就扳起他的下巴，蜻蜓点水似地亲吻着他的嘴角，一路流连到喉结，舌头舔过颈侧。湿热的感觉和那人喷出的热气都让颜知非继续颤抖，安斯艾尔冷不防了一口，狠狠的吮吸着，在白皙的脖颈处留下鲜明的玫瑰色印迹。
“你够了！”颜知非忍无可忍地推开他，捂住了还在微微发疼的地方。
安斯艾尔舔舔嘴唇，眯起眼睛看着他，刚才接吻的感觉真是好，但他不满意，他想要更多，不是仅限于接吻。
颜知非低了头，手撑着额头，他觉得自己的脸还在如火烧般烫，身体的热度完全停不下来，等到呼吸平缓了些，他才抬起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出气。
他脸孔红得滴血似的，安斯艾尔看的很满意，温柔的凝视着他，“亲爱的，我的技术怎么样。”
颜知非狠瞪他一眼，眸子里都是愤怒，“谁允许你这样了！”
“我说过，这是我的本性。”安斯艾尔坏笑，他真是喜欢死了颜知非那种神态。
“幸亏我辞职了，不然这个痕迹遮都遮不住，我还怎么去司令部。”颜知非拉起领子。
安斯艾尔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什么都能做了！反正弄出来什么都没关系！知非！我太爱你了！”
“你给我滚！”颜知非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恶狠狠吐出四个字。
安斯艾尔压抑的低笑，神情活像只偷吃了鱼腥的猫，如果可以，他真想放声大笑。
“少得意，我什么许诺都没给你！”颜知非一边说话一边整理皱的不成样子的衬衣。
“我说了，我可以等，多长时间都行。”安斯艾尔耸肩，语调却异常的温柔。
颜知非扣着扣子的手指停滞了一下，他陷入了沉默，最后低声开口：“如果我无法爱你呢？”
“我说过，一辈子都会等你。”
“如果结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安斯艾尔的眼神很温柔，“会吗？你一开始对我的态度简直是冰山，还狠狠的踹了我。现在又怎么样，连我的吻都接受了，也不拒绝我的爱抚。结果嘛……我很有信心。”
颜知非迟疑了一下，扣好了扣子，手肘撑在椅背上按上自己的额头，他盯着圣坛的烛火，神情有些恍惚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