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恶人和瓷娃娃----许小寒
  发于:2009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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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人坐在沙发里良久,点燃一支烟。抽完之後起身去找林晓。
林晓正摘了眼镜,皱著眉头揉太阳穴,难得地露出了疲惫不堪的神情。见越云飞进来,他把眼镜重新戴上,笑道:“这麽快?我还以为你忍了这麽久,会打个持久战呢。”
越云飞嘻嘻笑,道:“阿晓,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林晓见他咧嘴之後便眉头微蹙,欲言又止,轻轻咳嗽一声:“凌强的事情,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应该怎麽处理?”
越云飞挥挥手:“能怎麽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计就计──我烦著的不是这个。”
林晓扬扬眉毛:“那……”
越云飞苦恼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麽宁儿会认为他有可能杀了我?”
林晓一怔,脑袋飞快地转了一下,打了个哈哈:“云飞,这个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儿……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越云飞不耐烦地打断他:“阿晓,现在还跟我打马虎!你派人去查宁儿的底,我又不是不知道。怎麽,动作这麽慢,还没有什麽消息回来?”
林晓面不红心不跳:“文涛三天前已经到了安宁的家乡。但从那之後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他最後一次和我联系的时候好像说过那边比较偏远,我想应该是通讯的问题。”
越云飞大皱眉头:“你那个文涛可靠吗?”
“绝对,而且人很机警,打探消息他最拿手。”
“已经三天失去联系,万一他心脏病突发,或者遇上土匪之类怎麽办?钱壮飞那样本事的人,还不是死在一帮小土匪手里?阿晓,你另外再派一个人去。”
林晓哭笑不得:安宁果然是越云飞的死穴,一牵涉到安宁,他立刻阵脚大乱。他心思一动:“云飞,你刚才说过每个人都有弱点,如果你对安宁这麽在乎,不啻给自己身上绑了一个定时炸弹。要是石天宇知道的话……”
越云飞叹口气:“石天宇当然知道这一点。你以为是谁给许雯雯通风报信?又是谁把李雄推到了枪口上?石天宇就是一只大蜘蛛,网都快布到我们家门口了。”
林晓迟疑道:“云飞,你这麽确定?”
越云飞冷笑一声:“阿晓,我早提醒你要注意石天宇这人。他不动声色发展到今天这地步,脚底下不知道踩了多少小帮派。我前几天看了一下他的发家资料,特别是几次大规模的扩张。每次都不见他动作,可每次他都能获益不少。而且,对於石天宇这人本身,你有没有什麽特别的印象?”
他不待林晓表态,便接著道:“这就是他另外一个高明之处,始终藏在暗处。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输的那一方从来都不见他。现在李雄倒了,只要我们和许雯雯拼个两败俱伤,他就坐大了。他没料到的是,许雯雯会突然罢手。他这两日应该也是在试探她的态度,然後,就要来真格的了。”
林晓深呼吸:“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也只好应战了。可惜少了凌强,不然的话,我们至少初期的时候不会落下风。”
越云飞耸耸肩:“凌强不过是一颗最容易撬动的棋子罢了。石天宇的触手长著呢──不定我们身边最信任的人都可能出卖我们。他很懂别人的心思嘛──这种人最麻烦!”
他话锋一转:“不过,最令我担心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林晓遽然动容,却听越云飞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石天宇是个标准的断袖,他肯定会觊觎宁儿!”

大恶人和瓷娃娃23

越云飞正慨当以慷,激情难忘的当儿,一个普通的小四合院内,两个男子正面对著棋局,默然不语。左边一人年纪稍大,二十八九,两道如剑浓眉,鼻梁高挺,满脸英武之气,脸颊上一道淡淡的疤痕由下自上,险险及眼;对面一人则是个未及二十的少年,长得极美,和那男子的粗狂不同,这少年多带了几分阴柔之气,尤其一双手皮肤晶莹润泽,柔若无骨。棋盘上鏖战正酣,两人却仿佛置身其外。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青年男子一步走过,少年沈思之下,轻声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并非良著。”
那男子不为所动,示意继续。几步快招之後二人之战已接近尾声,少年主将被将死,弃子投降。
男子笑道:“如何?”
少年看了一眼残局,笑著摇摇头。
男子也是呵呵一笑:“你说的不错。虽然赢了,也不过惨胜。他转口赞道:“子军真是聪明,才两个月已经快要赶上我了。”
子军敛容正色道:“多谢天哥栽培。”
那男子隔著棋盘探身在少年的脸上摸了一把,轻薄道:“去床上继续栽培?”
子军脸色微微一红,那男子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口中反复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子军,你觉得越云飞还有这麽强的实力?”
这男子,正是越云飞口中该千杀万剐的石天宇。如果说越云飞整个儿是个翩翩贵公子的模样,石天宇则是一标准的草根浪子;越云飞非名牌中的名牌不穿,吃穿用度全是精挑细选,华屋名车,石天宇粗茶淡饭,布衣砖房;越云飞身材高挑细长,石天宇个头虽高,肩宽胸厚;越云飞笑起来阳光灿烂,石天宇则是爽朗豪迈。当然在越云飞眼里,二人还有一个最大的分别,越云飞自己是除了安宁外绝对不碰其他男人,而石天宇呢,他有理由相信,他是断袖一只。两人从外表上看起来千差万别,眼睛咕噜一转,肚子里同样不知多少算计。
少年的眼光始终紧紧跟随著石天宇,见他动问,答道:“越云飞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从我们手上已有的资料来看,他手上至少控制著两千人的武装;凌强可以直接调动的不过是一小部分,绝大部分兵力只会听从他的命令。如果我们和他硬碰硬,只怕是两败俱伤,渔翁得利。另外,从他的性格分析,他做事往往出人意料,喜欢刺激和挑战,不计後果。打个比方来说,一般情况下,正常人会选择煞车的时候,他会去踩油门。要杀他一人,恐怕就得付出很大的代价。况且……”
他迟疑了一下,石天宇扬眉示意他继续。子军咬咬唇:“如果我们真的杀了越云飞的话,许雯雯以及越云飞父亲,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虽然越云飞和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并不亲密,但是一方面是血浓於水,一方面……”
石天宇饶有兴趣地问道:“许雯雯?你觉得许雯雯会为越云飞报仇?”他摇摇头:“她应该恨他才对吧。还是你提出利用她来对付越云飞,现在看来效果还是有一些的嘛。”
子军低下头:“她爱越云飞,即使越云飞对她不住,她仍然不由自主地去维护他的利益。从她这次的行动来看,所有的举动不过是为了逼越云飞给她一个说法而已。”
他停了一下,却良久不见石天宇接话,诧异地抬起头,却见石天宇的身躯不断颤抖,大惊之下,急忙过去扶住他。一只手落入石天宇温暖有力的掌握之中,石天宇忍住笑,拉著子军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细细描摹子军的眉眼:“子军啊,你是借著许雯雯说你自己呢?”
夜色慢慢降了下来。万籁俱寂中,子军靠在石天宇的身上,感受著他的体温和心跳,一时心旌动荡,说不出话来,眼神里几分期盼和羞涩。他正伸手去揽石天宇,却已被放开。石天宇把他放在地上,自己也站起身来:“子军,你清清白白,这次之後,你不要再淌这趟浑水。”
子军的嘴唇颤了颤,眼中的光彩逐渐散去。石天宇见他这幅模样,倒也有所不忍:“子军,我救你,送你读书,不过是看你聪明灵秀,从一开始就存著利用你的心思。你这是何苦?”
说完把他轻轻推开。子军脸色本来白腻的脸庞变得惨白,握紧了拳头,好一会儿才道:“即使这样,我也愿意跟著天哥。”他走到石天宇身边,拉住他的手:“天哥,我知道,你,你不喜欢女人。我,我真的愿意……”
石天宇扭头,食指挑起子军的下巴,借著月光和灯光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子军五官本来甚为精致,此刻情动,更显得桃腮粉面,分外动人。绕是石天宇心肠坚硬,也不由叹道:“子军,你一片大好前程,难道不想正常结婚生子,开枝散叶?两个男人,哪有什麽好结果?”
子军见他话语松动,越发紧地抓住他,忙道:“天哥,如果能一辈子在你身边,我,我即刻死了,也是开心的。”
石天宇见他一时激动,展眉一笑:“瞧你这话,现在死了,怎麽能一辈子跟著我。”他松开子军,摸著胡子根已经拉拉擦擦的下巴,上下打量他几眼:“真是十八变,没发觉小子军已经成了难得一见的美人了。”他点点头:“也好,要是我们这次过了这一关,我收你做小也不是不行
。”说完仰天长笑。子军虽然自知石天宇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只怕也只是安抚自己的目的。可是他既然肯松口,便觉得尚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不觉心中也是一暖,微微一笑,遂收敛心神,二人坐下细细筹划。

大恶人和瓷娃娃24

凌强再出现时,颇有喜剧效果。杜环正在顶层拿著望远镜观察警戒,凌强驾著一辆黑色汽车横冲直撞地冲过大厦管理处,还未挺稳他便从车里冲了下来,身手矫捷地翻入越云飞和林晓布下的安全圈。远处几辆黑色轿车遥遥地兜了几圈,貌似很不甘心地冒著烟突突地离去了。
这几日越云飞的手下四处遇袭,有人失踪了几天後尸体在垃圾堆中被发现,有人则是连车被从水里捞上来。之前趾高气扬的他们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似乎离开自己的窝生命便有一群猫在外边等著他们。有人自己组织了反击,可是他们似乎忘了面对的是一个没有绝对把握便不会行动的对手。派出去的人像掉入了黑洞,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石天宇来真的了,紫宸市最大的两股势力开始了大战。
越云飞这几日倒是过得轻松惬意。凡事儿有林晓顶著,他自己没事儿便和安宁在一起温存找乐。安宁自从那日起便仿佛卸下一副重担般,对越云飞是有求必应,且乐此不疲。二人那小日子过得,林晓一日看不下眼,把都德的短篇小说集摆在了显眼的位置。安宁翻了几页,脸红了起来,拿过去给越云飞看,越云飞瞥了一眼,把书打掉,直接把他拉上了床。
所以,当杜环十万火急地向林晓汇报後,林晓沈思了一分锺才决定打断越云飞的好兴致:安宁既然已经被他弄上了床,来日还方长,这麽精彩的表演可不是天天有。
当凌强气喘吁吁,身上还带著未干的血迹出现在打著呵欠,精神不振的越云飞面前时,站在暗处的林晓发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以及些许的自鸣得意。大概是庆幸自己在乘的船沈没之前,及时地搭上了另外一条看起来更气派,更结实的船吧。真巧了──越云飞这幅萎靡不振、纵欲过度的样子更能麻痹他。不过林晓转念又想:看来石天宇这人真是不简单,他在凌强面前展示了什麽样的实力,又是说了什麽道理,能让凌强心甘情愿地背叛他已经听命了五年的越云飞?
凌强满脸沮丧,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悲愤欲绝,诉说这段时间的非人遭遇,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看著越云飞心不在焉,他沈不住气了,开始拐弯抹角地问越云飞的打算。越云飞耸耸肩,问道:“阿强,你是带惯兵的,你觉得应该怎麽办?”
凌强眼神一亮,但仍然小心翼翼,试探提出是否自己多带些人,直捣石天宇的老巢。
越云飞打了个呵欠,问林晓:“阿晓,你怎麽看?”
林晓咳嗽了一声:“阿强,这几日你不在,我和云飞都干著急。我一直在跟云飞说,要是有你在的话,我们也不会只挨打不还手了。”
凌强舒了一口气:“我这几天也是被他们逼得紧,差点见不到云飞和你了。”他急忙补充一句:“既然你们也认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那什麽时候采取行动呢?”
林晓展开一张地图,指著一个画著红圈的地方,道:“我们已经查出来了,石天宇在这里召集了两个大队的人。”
凌强急忙凑近身去,刚准备搭话,一个懒懒又好听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云飞,你还来吗?”
越云飞脸上露出一个是男人便会明白的微笑,道:“阿晓,阿强,就交给你们了。”啪地甩上门。
室内,安宁只穿了短裤趴在床上,见他进来,笑道:“我的配合如何?”
越云飞跳上去,搂住他亲了一下:“Good job!”
半小时後,林晓前来敲门。
安宁披著件宽大的睡衣,越云飞正对著地图指指点点,安宁则不时点点头。听见林晓进门,越云飞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
林晓颔首:“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他定下的时间是三天後,希望尽可能多带人去。我答应了。”
越云飞冷笑一声,冒出来一句:“阿晓,你说石天宇给了凌强多少钱,得他如此卖力演出?”
林晓微微笑:“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我们不是曹操罢了。石天宇既然把凌强作为突破口,我们也将计就计。他们想包围我们,一举铲除,我们就来反包围。只是,我们还有王牌。”
安宁插口道:“云飞说凌强会带很多人去送死?那里边不是有很多他的部下吗?带著他们一起投奔石天宇岂不是更好?”
越云飞道:“在他没有背叛之前,那些人是他的部下。他一旦背叛,那些人便是他的追魂使者。他自然要他们死得越快越好。”
他想了一会儿:“阿晓,告诉凌强,三天後我也会去。”他冷冷道:“我倒想知道,他把我卖了多少钱。”

大恶人和瓷娃娃25

夏夜里的凉风吹在人的脸上和身上,拂起额前的碎发,仿佛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格外地舒适和惬意。越云飞打开车盖,闭起眼睛,舒服地享受著大自然的恩赐。充当司机的凌强则全身绷得紧紧,额头上也有青筋爆出,整个人仿佛一触即发般,生怕有任何一点闪失。这次他们出动了大半兵力早早埋伏,只等著越云飞亲自到场,一声令下,拼个你死我活。
战争是欲望的产物,当人的理智约束不住自己的贪欲,冲突便会爆发。人类的历史不过是一部理智和欲望作战的历史。实际上的地下社会或者黑帮往往比光明正大的政府还要理智和平和,因为在地下社会,利益可以毫不难为情地主宰著人们的活动。只有到了忍无可忍,譬如说双方的势力之争到了对方的脚已经快到踏进自家的家门的时候,大规模的流血冲突才会成为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这时候不过是以恶止恶,以杀止杀罢了。称之为正义之战,也未尝不可。
越云飞哼著小曲,轻松地仿佛不过是参加朋友的晚宴,凌强不自觉地溜了几眼过去。他本来是笃定了胜局,就像是参加一场已经预定了结果的比赛,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他本来有点可惜,越云飞毕竟是他多年的老大,就这麽亲手把他送进包围圈和屠宰场,他内心不是没有那麽一点过意不去。可是看著越云飞这麽一副不争气的阿斗样,他又有点来气,车开得特别快。
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他想起自己跟石天宇联系汇报越云飞也将亲自出马的消息,不出所料,石天宇相当地高兴。他期期艾艾地问道石天宇将如何处置越云飞,石天宇哈哈大笑:“那个就不是我担心的问题了。”
那就是把越云飞交给他处理了。
对於他而言,越云飞是非杀不可。
他很了解越云飞的性格,若这次的事情之後越云飞不死,他凌强以後就不用想睡一个安稳觉了。越云飞会成为他的噩梦。这个噩梦有多可怕,他微微地打了个哆嗦。
空气本来很凉爽,车内通风,一片寂静和沈默当中,凌强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这种不安有点没来由,他告诉自己。可是仿佛背上爬了许多蠕动的小虫子,不知不觉间,衣服已经湿透了。虽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将羊送进屠宰场的屠夫,他还是觉得相当不舒服。就像,屠夫突然发现自己的羊长了尖牙利爪一般。
他咳嗽一声,说道:“云飞,石天宇是块硬骨头。我们小心些为妙。”
越云飞眼皮都不动一下:“自动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我和石天宇神交已久,闻名不如见面,见见也好。况且早晚也要见,不是吗?”
凌强自嘲地笑道:“云飞,你跟我掉什麽书袋,不知道我书读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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