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一世(生子)----kingkou
  发于:2009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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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给你添上几笔就漂亮了……”小少爷嘿嘿狞笑,握著毛笔向他逼近。
“不要!”袁非惊叫一声,扯过自己的画作跑了出去。
大笑声打闹声响彻整个山头。
此时,连冬天的冷冽也被暖化,温暖的好像春天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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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金镇正是袁非的杂货铺开办的地方,由於地处京城近镇,所以此处虽然没什麽特别突出之处,依然比其他地方的小镇繁荣许多。
“哎,袁老板啊,你这里可有新鲜的藕粉,我家大郎想吃的不得了。”
袁非翻了翻账册,和颜悦色的对憨实的汉子说,“藕粉是有,不过这时节已经没有货源,留下的都是些库存的货……算不得新鲜,我算你便宜一些,你要麽?”
“要要要,袁老板是个实在人,老胡我最放心不过了。”
袁非从抽屉中取出一包扎的紧实密封的藕粉,过秤一量,笑道:“便算八十文钱吧。”
“好咧。”汉子豪爽的掏出一串铜钱,喜滋滋的提起油包。
小店铺安静不到半刻,又被粗鲁的踢门声打破。
连城满面恼怒,红的像一棵红椒,一脚又一脚的踏著店门口高高耸起的门槛。
“妈的,他以为他是什麽玩意儿!混蛋!下三烂!不要脸!挨千刀的!……”
与连城相识这麽久,袁非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急,为此也惊奇的盯住他。
眼见袁非的神态,连城更是著恼。
看他气的快要撞头,袁非终於放下算盘,小心翼翼的问道:“何事惹你如此生气?”
连城一愣,随後更像是吃了黄连的坏脾气哑巴,暴跳如雷,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
袁非也不多问,合上账簿,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连城一躲,气到变白的脸上多出一抹红晕,“你、你就当我是孩子吧……敢摸我的脑袋,我……我……”
还说不是孩子。袁非并不说话,一双温柔的眸子始终微带笑意的看著他。
“我一定会让你知道,谁才是孩子……”连城越说越小声,终於焉了。
原地无声的跺了几步,最终闷闷的走上来,将手塞进了他的手掌中。
“烧火巷里老王的荠菜馄饨是一绝,料多实在,不吃可惜了。”
袁非毫无芥蒂的领著他,一边儿介绍镇上的小吃。
连城始终噘著嘴巴,似乎还在生闷气。
“连城,影过无痕,你气成这样有什麽用呢?”
连城紧了紧手中的掌,最後恨恨的咕哝一声,“卑鄙下流无耻的小人,爷爷才不和他一般计较呢。”
袁非缓缓勾起了唇角。
能放下,就是好事。
22.
周庄晓梦迷蝴蝶……
到底是蝴蝶梦到了他,还是他梦到了蝴蝶?
劈里啪啦的鞭炮声,白马一骑在前。
火红火红的队伍招摇过市。
“哦,新娘子出嫁喽……”
“杨家的新娘子好漂亮!”
“恭喜!恭喜!……”
唢呐声声,奏的喜庆,他却觉得头脑中一片糊涂。
一觉醒来,犹记得那人的音容笑貌,可四目所及,却是自己的卧寝。
拉住小厮,他犹疑的问道:“不是在袁兄家中做客麽?何时回来的?”
小厮莫名其妙,说道:“少爷可是酒醉的糊涂了,昨日和左家少爷,欧家公子和宋家公子喝到老晚,还是小的们将您扶回来。更何况这城里何曾有过一位姓袁的少爷,即使少爷的朋友也不曾有姓袁。”
不曾有人……姓袁?
连城捂住脑门,实在疼的厉害。
外面人声吵闹,更惹的他太阳穴周围抽痛个不停。
“何事如此吵闹!”
他捧著脑袋,呻吟几声,从床上下来。
小厮脸上更现惊色,“少爷三日後便要迎娶杨家的小姐,此刻府里正在布置呐!”
迎娶?布置?
到底此时他在梦中,还是梦中一直有他?
梦中的心神剧震,即使在醒来後仍然悸动不已。
然,梦就是梦,昂然白马,豔红新服,红烛高照……杨家的女儿已经坐在喜床上,而自己拾起秤杆挑起了她的红盖头。
娇羞的容颜,青梅竹马的情谊,却惹不起他男女情爱。
明明是梦中的那个身影,让他不能自持,可面对父母欣慰的容颜,他却说不出自己的心声。
若被知道自己竟然喜欢上一个梦中人,那只会被调笑年少风流。
可梦中人若是一个男子,父母失望的脸,朋友的唾弃和周遭人的鄙视──他不知道自己承受得起吗?
世上的条条框框禁锢住他,即使被压的喘不过气,仍然不能挣脱。
这便是生活在世俗中的世人,事不由心,懦弱的活在他人的眼光中。
甘心吗?
不,不甘心……
新娘的红颜刺得他眼睛生痛。
他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他不想要!
为什麽不顺心而为呢?
不,他不能不顾父母,他不能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幻影付出所有!
原来,他也不过如此……
是啊,不过如此……
唉──
一声叹息,换来的是又一个梦境。
天起了大雾,朦朦的,稠的像牛奶,鼻子呼吸间尽是一股幽冷的霜气。
连城惊惧的瞪著身处雾中的身躯,一身红衣尽褪,换上一身素白。
上一刻犹是红色满布,为何此刻却一望无际,白雾缭绕。
一阵柔和却无法拒绝的风在他身後鼓动,推著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口鼻间已经习惯了雾气的味道,就在觉得嗅觉都麻痹了的时候,突然空气里多出了其他的味道──寺庙中时常嗅到的檀香。
无可选择的,顺著香气,连城向前走去。
仿佛在指引,一点橘红光亮在前方若隐若现。
叮铃……叮铃……
随著他的走近,香味越来越浓,混杂一股淡淡的酒气。
叮铃……叮铃……
雾气,越来越浓,粘稠的快成为实体。
叮铃……叮铃……
真烦死人了!
捂住耳朵,清脆频繁的铃声搅得他心肺剧痛,喘不上气。
猛然一口气吸岔,眼前一花,雾气骤散,一盏明晃晃的橘皮灯笼在他面前摇摆。
道士模样的少年手提灯笼,站在桥头,单手背在身後,笑眯眯的看著他。
“不知您的感觉可好?”
“你……是谁?”
迟缓的睁大眼睛,他惊惧的瞪著年轻道士背後的袁非,淡淡的透明的像一抹影子,飘在半空木然的向下俯视他……
道士好笑的挽起嘴角,“敢情您做梦做到都忘了?”
他挥一挥宽大的袖子,做出恭请的姿势,“还请过桥,过了桥你一切都会明白。”
袁非的身形越发稀薄,好似一碰就会散在空气中,再也找不到。
“袁……非……”
连城双目含泪,伸长了手臂,想要勾到哪怕他的一片衣角。
伸出去的手,触摸到一片空气,手中空虚,什麽也没有。
“袁非……”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袁非令人恐惧的空洞的眼眸终於有了一些起色,他低下头,缓缓的笑了。
“连城,保重──”
一阵诡异大风从身後吹拂而上,推著连城踉跄的往前跌去。
跌过桥的瞬间,前尘往事纷纷涌上眼前……
垂下眼睑。
梦,醒了……
23.
风铃在清风的吹拂下奏出清越的铃声。
飞临盘腿坐在蒲团上,伸出一杆长杆,面露微笑的看著湖中游动的鱼群。
鱼竿有鱼线却无鱼钩,捏上一点饵食,被喂食惯了的鱼围成一团,游来游去。
年轻的小道童蹬蹬瞪跑近了,涨红了脸,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张,苦恼的直抓脑袋。
飞临捻起脚边放著的一盘糕点,咬了一口,美得眯起眼睛。
“掌门……”犹带稚气的童音扬起。
“他欺负你了?”飞临含笑瞥了道童一眼,没有漏过他脖颈上的痕迹。
道童立刻怕的抖了抖身子,眼角憋出一颗泪珠子。
“我、我……”他捏紧了衣袖,小脸皱巴巴的,委屈极了,“我不要和他呆在一起。”
“和个疯子呆在一起确实为难你了。”飞临沈吟半晌,点点头,“从明儿起,让陆释接替你。”
小道童傻眼了,呆呆的瞪著掌门,随後立刻尖锐的倒抽一口冷气。
“他……他……掌门,还是我来吧!”
把一个傻子送到一个疯子身边?
小道童几乎已经看见了陆释的前景──绝对会被撕成一条一条的,不知道请顶好顶好的裁缝,能不能拼回来?
小陆释被带来时正在吃糖,粘稠稠的麦芽糖糊在脸上,混著口水,飞临见了也忍不住往後蹭了蹭。
“掌门……”之前还眼泪涟漪的小道童揉了揉脖子,犹豫的看向飞临。
小傻瓜真的会死啊!
虽然被掐很痛,可他好歹懂得怎麽躲,什麽都不懂得小傻瓜可一揉就能被搓成一团肉泥了啊。
“去请那个疯子过来吧。”飞临撩起耳边的碎发,风轻云淡的吩咐道。
小道童走时一步一顿,巴望掌门能及早打消念头。
等到人都看不见了,仍未听到他的声音。
飞临勾唇微笑,手掌揉过陆释的脑袋,“所有人都当我在欺负你……你的人缘可好哩。”
陆释唔唔了几声,想从他的魔手中挣脱。
“早叫你学些东西,也不至如此狼狈。可好,你什麽都不肯,尝到苦果了吧。”
飞临一边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一边看他委屈的小脸,更是兴起,双手齐上,用力将他的头发揉成一团乱。
一阵清风掠过,飞临抬了抬眼,看到目瞪口呆站在一旁的小道童,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
“将他派给你,你可满意。”
连城死死地抓住陆释,盯著他的眸子能冒出火来。
“呜……坏人……痛!”
陆释哭丧著脸,眼珠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连城实在抓的太紧,那力道,岂是一个孩子受得起的。
“你……袁非在哪里?他在这里是不是!”
就是他,就是他!
这个孩子,是他们决裂的代表。
不由自主的,连城觉得他是他最恨的存在。
可,现在,这个孽障却是一个希望……他在此处,袁非是不是,也在此处?
想到此,他便难以克制的颤抖。
“啊,是啊,他也在这里。”飞临眼见陆释痛的小脸发青,连气都喘不大上来,手中鱼竿扫向连城,趁他回手之际将陆释揽回怀中。
回到飞临身边,陆释抽噎了两声,立刻哇啦大哭起来。
“坏人……打叔叔,还要打小、小释……哇啊啊!”
飞临微皱眉头,被他尖利的哭声吓到了。
唉……小孩子就是这点麻烦。
“他在哪里?把他还给我!”
果然,这人不是修道的命,到现在仍然不悟。
飞临心中大摇其头,口上回他,“好啊,只要……你能带走。”
连城只觉他在挑衅,心中敌意涌上,一股血红杀气在他眼中弥漫。
飞临可不想与他大打出手,赶紧转过身来,将陆释夹在腋下,急促的说了声:“跟我来。”
三贤门的东西但凡落到外面,便是祸害。果然祖师爷成不欺他也。
厚重的门,甫推开,一阵白烟随即汹涌的从缝隙间流泻而出。
阴冷寒气迎面刮来,如尖刀刮过脸颊,瞬间能听到微弱的崩裂声。
“唔,好冷,难受……”陆释捂住自己的双颊,低低的咕哝。
飞临转过头,吩咐道童,“你和他的修为还不能进入此处,还是快快到太阳底下晒晒,喝碗姜汤驱寒,勿要著凉了。”
道童点头,拉起陆释的手,走出了一段距离,回头,眼见掌门的身影没入门中,终於咬咬牙领著陆释离开。
“这……算什麽……”连城在看到冰棺的第一眼,全身的力气瞬间从他的身体中抽出。
“何必这样哭丧一张脸,你不是要他麽,我现在把他给你。”飞临掀开棺材盖,瞥了他一眼。
伸手按过他的四肢。
嗯,恢复的不错,蛊虫的精力将尽,近期要再炼出一只。
想到炼成傀儡蛊的艰辛,飞临不禁苦恼的皱起脸。
连城喉头咯咯作响,那个名字堵在他的喉咙中,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曾问你,黄粱一梦让你看到什麽。你至今未回我,如今该对我说些什麽吧。”
连城如垂死之人,竭力喘息半後天才嘶哑的吐出一字。
“……药……”
飞临闻言,笑容越发灿烂,反手一掌抽过。
连城的左颊高高隆起,嘴角裂开一条口子,徐徐滑下一道红丝。
“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连城全身颤抖,再也站不住,轰然倒在地上。
“……我从一开始便没想过活……”
“沈沦在梦境中也无所谓……这就是你的想法吗?”飞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无奈。
“你啊……真叫我不知道说些什麽好……”
“你心中一直有股怨气,觉得天下负了你,所以你成了今日这模样。可你若不是这样,也许,你和袁非除了萍水相交外也不会有其他的深究之处。”
因果因果,这何尝不是一种因果。
连城的狠毒寡情造就了他的一世荒唐,也让他和袁非绑在了一起,而袁非的一世何尝又不是因他而脱离常轨,陪他疯癫了半辈子。
这两人,即成就了对方,可,也毁了对方。
缘啊,孽缘。
“我有说他死了吗?”

尾声.
自作孽,果然不可活!
飞临额暴青筋,数不清第几次在心中哀嚎。
当年师父收养他时为他批命,最後脸颊抽搐半晌,咬牙给出四字。
“自找苦吃。”
果然,飞临就是喜欢没事找事做,最後落得一身苦果能把他给活活埋住。
背著鱼竿和竹篓的飞临极度不欢迎面前这个占了他位子的家夥。
瞧瞧,多那个啥啊,连衣服也不穿好……胸口!半个胸口都露在外面了!现在是秋天好不好,你想病死啊!
那个男人扒了扒凌乱的头发,一双眼睛茫然又没有焦距的注视前方。
“袁……非!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男人迟钝的转了转眼珠,疑惑的指向自己,“你,在和我说话?我叫袁非吗?”
唉,这种对话,为什麽每天起码都要上演一次呢?
“对,你叫袁非,现在,穿好衣服!”
男人低头看看自己凌乱的衣服,满脸的手足无措,笨拙的拉著自己的袖角。
“怎麽穿?我不会……”
飞临简直想尖叫。
这个男人是谁?这个比三岁的娃娃更没有动手能力的男人是谁?
奶奶的就算魂魄不全也不能傻成这样啊!!
一阵黑旋风刮过,飞临睁开眼睛,就见那个男人蹲在袁非面前耐心的为他整理起衣物。
“你啊……怎麽总喜欢乱跑。”
袁非眨眨眼,眸子里仍是雾茫茫的一片。
“你,是谁?”
“连城,我叫连城。”
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只会令飞临看得牙酸,酸的不行。
明明心底就在恨得想掐死人的仁兄,你身上有温柔这种气质吗?装出来还装的三不像,一副脸抽搐的模样……
只有傻子才会信你这种叫温柔。
“你在嫉妒你没人爱吗?”拜在他门下的丑小子抱著书本,冷冷横了他一眼。
飞临很伤心。
被人看透了……
飞临长这麽大,没心没肺惯了,可是……春天啊,真的看得人眼馋啊……
丑丑居高临下,睥睨他,“死一遍,说不定有人会看上你。”
这、这小子……好毒啊……
可没想到,今日的戏言,会在他日成真。
丑丑越过他,看向那边的两人。
……
“即使他醒後,他可能再也记不得你,你仍愿意照顾他麽?”
“……我知道了。”
“他的康复遥遥无期,你愿意一直等下去吗?”
“为什麽不等。”
“可是……他可能再也不会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
“那又如何?他不是那个人才好,我希望他能重新对我……露出笑脸。”
“是啊,重新开始……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
从这个男人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变回了一张白纸。
他不复记忆,甚至没有记性。
他连上一刻才见过的人都记不住,每天醒来见到人问的第一句话都是“你是谁?”。
可对连城来说,与阴阳相隔相比,此刻,算是甜似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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