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无天(穿越)----不系归舟
  发于:2009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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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哥不仅写了一手好字,还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并且紧跟时事,做绑匪实在太可惜。”莫澈摇着头叹气,“《天历法》中规定,凡敢非法挟持朝廷五品以上官员者,皆应处斩。”
莫澈这话刚一出口,牢房内姿态各一的兄弟全都统一了步伐,齐齐瞪大眼睛盯着莫澈。莫澈轻轻咳了一声,笑着吐出几个字:“在下正好五品。”
众人呆住。那个写字的小哥在一片寂静中嘀咕了一句:“《天历法》中有这样的规定吗?”
莫澈神色诚恳而坚定地向众人点了点头,心想:我回去叫谢弈添上就是。
“莫大人现在过来,是谈条件的吧。”那瘦瘦精精的老大开口道。
“厉害!一语中的。”莫澈拍了拍手,笑着走近牢门,对那老虎刺青说:“其实你才是他们的老大吧?”
那老虎刺青听了,惊讶地看向莫澈。
“刚才那位写字的小哥叫了你一声老大,你坦然接受,旁边众人也没表示不满,而这位所谓的老大一看就是刚来的外乡人,怎么可能当了你们老大呢。”
众人又陷入沉默。
那瘦子老大笑了笑,对莫澈说:“莫大人还算不笨。我不是他们的老大,但我的确是他的老大。”说着指了指那老虎刺青。
“我不想听你的绕口令,只想知道,叫你们来挟持我的人是谁,有何目的?”
两位老大同时偏过头去不说话。
“知道你们都是侠义之人,不会出卖主子,不如我们谈个交易吧。你们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也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只是以后防着便是,而你们呢,回去后也可禀告莫某已经接受教训了。”
莫澈说完并不着急,笑着等他们考虑。
思忖良久,那瘦子老大开口道:“莫大人以后复审案件时还请仔细些。”说完便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果然……”莫澈笑着对他作个揖,说句告辞便走出牢房。
牢房里,老虎刺青在凑上去问:“老大,难道是宫里哪位大人让你来的?”瘦子只是倚在墙边,闭着眼睛但笑不语。
思索着走到平央门,莫澈叹口气,想这朝廷命官还真是“命官”。正要迈脚出去,却被守卫拦住,面无表情地对莫澈说:“莫大人,刚才成公公传来圣谕,让您去锦华宫面见圣上。”
又来了!莫澈无奈地垂下肩膀。怎么又是锦华宫,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御书房吗?莫澈带着满腔怒火往回走。
刚到锦华宫还没迈脚进去,就被婵心从背后拉住。莫澈见了婵心,咧嘴一笑:“好妹妹,几天不见啦。”
“莫大人,别再欺负奴婢了。”婵心涨红着脸跺脚道。
“我哪里欺负你了,疼爱你还来不及呢。”莫澈说着露出一脸流氓样,往婵心身上倒,婵心见了,急得慌忙伸出手去推他。这一推,生生把莫澈推出几步远,莫澈跌倒在地,挤出眼泪看着婵心,委屈地说:“分明是妹妹在欺负哥哥。”
婵心无奈地叹口气,走过去拉起莫澈,正色道:“莫大人进去看看吧,皇上正病着呢。”
笑面虎也会生病?莫澈嘿嘿奸笑,心里感谢老天爷终于开始替天行道。
奢豪华美的锦华宫内,凤帐龙帘重重垂下,四周翠金间绕,龙涎香带着药味萦在殿内,让莫澈的口鼻微微发甜。
成庸看见莫澈,走过去小声说:“皇上刚刚歇下,莫大人等会儿罢。”
“歇下了?那我下午再来。”莫澈转身正要逃,听见重帘内飘出天外之音:“莫爱卿吗?进来吧。”
莫澈撇了撇嘴,绕开镶金锦屏,掀起龙纹锦帐,看着躺在龙床上的人,不甘不愿地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你们都退下。”
“是。”殿内众太监宫女跟着成庸退了出去。
“子清,坐下来吧。”景廷柯略有些微弱的声音传进莫澈耳朵,莫澈心里狂喜,看来病得不轻啊。
“皇上……呃,仲雍可是受了暑湿之邪?”莫澈见景廷柯无精打采地躺在那儿,脸上微微发红,额上渗出细小汗珠,便猜可能是得了热伤风。
景廷柯正要说话,婵心从外面悄悄进来,向莫澈挤眼,莫澈忽视未遂,只好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药。
“我躺躺就好了,不必吃药。”景廷柯闻到药味,翻过身背对莫澈说。
“不吃药好得慢,快把它喝了。”莫澈耐下性子,看着景廷柯,心想这笑面虎难道怕吃药?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时的景廷柯正背着他抿嘴窃笑。
“我现在浑身无力,还要劳烦子清喂我了。”景廷柯说着转过身来,拿那双发热湿润的眼睛盯着莫澈。莫澈心里顿时天翻地覆,表面却故作平静地吹了吹汤药,拿勺子盛上一勺递到景廷柯嘴边。
莫澈见景廷柯眯着眼,带着疑似享受的表情喝着药,想起以前听说人在昏沉的时候最容易接受催眠,心中一动,凑到景廷柯耳边,轻声说:“快喝吧,快喝吧——喝完睡一觉,睡一觉——睡醒了病就好了,就好了——”
景廷柯听了,差点把药喷出来,心里止不住地闷笑。好不容易碗见底了,莫澈赶紧扶景廷柯躺下,继续颤声说:“睡吧——睡吧——”
见景廷柯闭上了眼,莫澈退出去看见婵心,把碗递给她,正要走,又被婵心拉住:“莫大人害皇上生病的,想这样就走啦?”莫澈正要狡辩,想起今早醒来时被子全在自己这边,便又蔫了下去。
“皇上睡下了,我在这儿也没用。”
“万一皇上醒来,看不见人怎么办,莫大人还是等在这儿吧。”
莫澈没法,只好和婵心一起在门外边候着。仲夏的天十分炎热,上午的太阳已经晒得人火辣辣的疼,不远处一方荷塘内,蜻蜓藏在荷花瓣里,荷花则藏在了碧伞之下。莫澈想起殿内的人穿得严严实实的裹着被子,心想这样下去病情只会加重,便叫婵心进去帮他宽衣。
待婵心进去后,莫澈坐在玉阶上,一个人盯着粉嫩的荷花发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婵心出来时,莫澈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白玉镂雕刀柄几品官员可用?”
“突然问这干什么?”
“随便问问。”
“青玉才是官员用的,白玉是皇族用的。”
“皇族……”莫澈喃喃念着,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走到荷塘边,俯身轻轻摩挲盛开的荷瓣。

花前影

莫澈和婵心在门外候着,百无聊赖地拨弄园内的花草。一会儿听见殿内传来一句:“来人。”莫澈被太阳晒得蔫蔫的,用胳膊推了推身边的人,婵心直拿杏眼瞪他,最终还是莫澈妥协。
刚进屋就感觉到一阵清凉,莫澈好奇地四周望了望,才发现原来殿内角落里都堆着冰块,冰块很大,搁在青铜方鼎里慢慢融化,看来是储存了很久的。莫澈撇了撇嘴,心想不带这么浪费人力物力财力的。
“子清?正好,扶我起来吧。”床上的人懒懒地发话,莫澈没睡午觉,只觉脑子昏昏沉沉的,看见床就像饿坏的孩子见了亲娘,立刻一头扑了过去。
景廷柯被莫澈猛地一压,只觉一股炽人的热气笼罩全身,刚想推开,却见莫澈翻身上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开始呼呼大睡。景廷柯愣了一会儿,无奈地笑笑,抽出手臂,轻轻地拂拭莫澈额上的汗珠。
“婵心。”门外的人赶紧低着头走进来。
“半个时辰后端两碗珍珠荷叶粥来。”婵心领命退下去了,回身的一瞬间,看见龙榻上的天子,正被一只八爪鱼抓得死死的,小小的脑袋还不时地蹭啊蹭,嘴里叽叽咕咕说了句什么,景廷柯听后,轻轻笑了笑,对婵心说:“再加一碗糖醋排骨。”
莫澈朦朦胧胧听见糖醋排骨,嘿嘿笑了,嘴里流着哈喇子,拍了拍身下的人,说:“好久没吃你做的排骨了。”说完不再言语,认真地打起呼噜来。
睡梦中,莫澈又回到了那间老式公寓,外面知了在榕树上一个劲地闹,天边日已偏西,却仍散发着热量,将要降雨的闷热将空气凝住,让人感到一种溺水的窒息。莫澈做完最后一道练习题,放下钢笔,伸伸懒腰,支起身子往窗外望。斑驳的树影下,熟悉的身影从街对面慢慢走来,似乎感觉到了莫澈的凝望,他抬起头望过来,莫澈便在金黄色的夕晖中看见了那人如春阳般温暖的笑。
“醒了?”莫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使劲眨了眨,再眨了眨,顿时全身僵住。
景廷柯含笑望着他,将手中的锦扇放到一旁,对莫澈说:“醒了就起来吧。”莫澈赶紧回魂,“噌”地一下蹦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跌下床,跪在地上:“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起来吧,子清不必如此。”还在叫子清?那还好。莫澈站起身来,挠着头说:“那个,我一般都要睡午觉的,刚才太困了。”
景廷柯笑了笑,下床绕出锦屏,走到桌旁对莫澈说:“已经申时了,午饭没吃来喝点粥吧。”莫澈走到景廷柯身边,看见还有一碗糖醋排骨,不禁咧开嘴笑了:“嘿嘿,还有排骨。”说着坐下来,拿起玉箸就要去夹,忽然看见对面的景廷柯,连忙住了手。景廷柯笑着夹了一块排骨放进莫澈碗里,带着暧昧的语气说:“大热天的吃糖醋排骨,也不嫌腻。”
“不腻,不腻。”莫澈笑着把排骨放进嘴里。
景廷柯喝了几口粥,看莫澈吃得狼吞虎咽,也试着夹了一块排骨尝了尝。
“御膳房的御厨大师们果然厉害,这才是正宗的糖醋味儿呀。”莫澈说着舔了舔嘴角,笑着对景廷柯暗示道。
景廷柯并不接招,说出另一个话题:“今早你去了刑部?”
“嗯,我去探牢。”
“那子清有何感想?”
“感想就是——皇上,现在的百姓真的是,一点律法常识都没有,不如您效法明太祖,让《天历法》也和《大明律》一样,规定每户一份,这样便可有效降低犯罪频率。”莫澈吃饱睡足,又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心想人手一份的话,他和谢弈可就真的发达了。
“这件事情从长计议。”景廷柯待莫澈吃完最后一块排骨,笑着说:“现在正好闲着,子清说一段书来听吧。”
莫澈饱嗝都没来得及打,讪讪地冲景廷柯笑:“说书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玩点别的?”
“喔,玩什么?”景廷柯饶有兴味地看着莫澈。
“咱们来投骰子!”莫澈说完冲景廷柯眨眼。
“之前有大臣御书房奏事时,顺便提了一句宫中有官员聚众赌博的事,不会就是子清吧?”
“呃,我从来没有聚众过,都是小范围嘛,小赌怡情,小赌怡情。”莫澈见景廷柯并非真正恼怒,便知他默认了,于是赶紧从腰间掏出几颗骰子来。
景廷柯见了不觉失笑道:“子清随身带的东西还不少。”莫澈摸了摸怀里那本刚写完的“肉书”,又摸了摸揣在袖间的十几道符纸,尴尬地冲景廷柯笑。
“咱们来赌大小。”莫澈把骰子往桌上放,示意景廷柯先来。
“既然是赌,那就要下赌注了,子清可是要赌钱?”
“不赌钱,不赌钱,钱财乃身外之物,赌钱没意思。”莫澈心里嘀咕着:别人的钱财乃我的身外之物——跟当今天子赌钱?除非不想活了。
“那子清押什么?”
“这个,您说了算。”
“好吧,子清若输了就把你怀里那本书给我,我若输了便同意《天历法》的事,怎么样?”
莫澈听了表面没说什么,心里直呼上当。
景廷柯优雅地拿起桌上的骰子,在手里晃了几晃,掷在桌上。莫澈见他那高贵的神情和动作,顿时产生幻觉,难道自己拿出来的骰子变成了宝石?
看了桌上的骰子,两六一五,莫澈笑了笑,说:“加码吗?”
“如何加?”
“若我比你的大,你就同意明日我递上来的奏折,若比你的小,我以后写的每本武侠都来给你说一遍。如何?”
“怎样的奏折?”
“反正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对你来说可算举手之劳。”
“好。”
莫澈捡起桌上的骰子,拿在手中,两手拢住,一个劲地晃,嘴里还像念咒一样嘀嘀咕咕,念完后,将手一松,骰子滚在了桌上——三个六。
莫澈看着对面不露声色的景廷柯,得意地咧开嘴大笑。
婵心带着人,正要禀告皇上进屋收拾碗筷,就见莫澈打开门,意气风发地走到园内,满脸发红,两眼放光,直笑着对婵心说:“好妹妹,过两天请你吃好吃的。”婵心狐疑地看向殿内,只见皇上坐在桌旁,含笑摇着锦扇,只是那笑,似乎带着无可奈何。
“仲雍喜欢荷花吗?”莫澈还没笑尽兴,见景廷柯也走了出来,便指着一池的荷花,含笑问道。
“荷花三弟最喜欢。”
“喔,那你最喜欢什么?”莫澈愣了愣,因为心里一个想法而微皱着眉,心不在焉地问景廷柯。
“梅。”
“梅?”莫澈听了,吃惊地望着他,虽然梅也是花中特立独行而凌霜傲骨的君子,但一国之君喜欢梅,未免有点小家子气。
“以前还在东阳殿时,园中有一株古梅树,很多年前便已枯死,可是一直未曾移去。父皇病逝的那年寒冬,朝内朝外发生了很多事,万念俱灰时,那株古梅居然死而复活,在风雪中开出许多含苞的骨朵,当时看着那些骨朵,便觉得心中已断的弦重又接起。后来登基,那株返魂梅便随着我在位的岁月一同开谢。”
莫澈听了,沉默不语,皇宫中的那些事,便是淡淡几语说来也觉苦不堪言,而面前这位九五之尊,更不知经历了多少撕心裂肺的痛苦。
“子清最喜欢的呢?”
“我最喜欢黄桷树。”
景廷柯听了,忍不住笑着问原因。
“你看那些黄桷树,长在一起却不同时凋荣,它们落叶的时间是根据栽种的时间而定的,春天栽便春天落,秋天栽便秋天落,并不受四时变换的影响。”
“嗯,随遇而安的确令人钦羡。”景廷柯合上锦扇,走到荷塘边。
莫澈在身后望着他,愣愣地不发一语,随遇而安——这个多年前自那人口中说出的词,如今又被眼前这人提起。

风尘叹

黄昏时分,锦华宫内龙蟠方鼎内的幽幽莲香凝滞住,仿似被夕阳摄去了魂魄。婵心和成庸二人低头站在景廷柯身旁,小心翼翼,凝神屏息。
面前的人明显带着一股怒气,脸色阴沉,一语不发。沉默良久后,景廷柯微微叹口气,面无表情地吩咐成庸:“去传莫大人。”
成庸领命退出,景廷柯站起身来,双手背后,望着窗外的荷塘,轻轻说道:“也许朕低估了子清。”婵心在一旁听了,不禁愣住,这位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多年来对于任何人任何事都极有把握,如今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且语气里还夹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惆怅。
“关心则乱,皇上不如放开一些。”婵心忠言相告。
“放开……我又何尝不想放开一些。”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微臣参见皇上。”莫澈穿着朝服前来,想来还未及离宫。
“莫爱卿,朕为你送行——婵心,摆宴。”景廷柯说完走向荷塘上那座鹤羽凉亭。莫澈听了景廷柯的话,知他是准了方才上奏的折子,便放下心来,跟在景廷柯身后。
入暮时分,天气仍十分炎热,莫澈看着满塘的荷花,想起杨诚斋那句“荷花入暮忧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以前看过之后,并未有多大的感触,如今看着眼下的景致,不得不佩服他的精细入微。两人在亭内并未交谈,只是望着荷塘各怀心事。偶尔一只翡翠鸟飞来,划过荷塘,惊得一池萍碎。
酒宴摆上,景廷柯亲自酌酒,端着菡萏白玉酒杯,笑着对莫澈说:“十八年的御制陈酿花雕,子清一定喜欢。”说完仰头一饮而尽。莫澈端着手中的酒杯,闻了闻酒香,不禁眯起眼笑。
的确是陈酿花雕,数旬酒后,莫澈微觉头昏,面颊飞红,眼眶内似乎养着两汪深潭,潭内映出景廷柯的倒影。景廷柯看着莫澈,心中微动,嘴上却轻描淡写地问莫澈:“子清最近念书,可有钦慕的古之贤人?”
“嘿嘿,我羡慕颜驷。”莫澈借着酒晕,带着微醺答道。
“喔,为何是他?”景廷柯微微皱起眉。
“汉文帝好文而他精武,景帝好美而他貌丑,武帝好少而他已老。一生三朝不遇,多好——”
“若子清这样,不会有怀才不遇之慨?”
“怀才?这东西就像怀孕,时间久了才能看出来。现在的我怀没怀才自己都不知道,就‘遇’上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啊——”说完,莫澈打了一个酒嗝,景廷柯看着他微笑中透出的无奈,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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