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秦人秦鬼
  发于:2009年08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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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个坐在池塘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孟慎言站住了,落日的余晖为男人的面孔镀上一层神秘的红金色,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慢慢的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
天仁帝抬头看着孟慎言,也站了起来:“谨之不多休息一下么?”。孟慎言看着他,说到:“你怎么不回来?”,天仁帝转头,一丝狼狈从他的眼中溜过。
“没什么,我出来散散心”
“你怕?还是不想与我在一起?”孟慎言问的咄咄逼人,天仁帝低下头,这才发现这人连鞋袜都没有穿。
“谨之,你怎么没有穿鞋袜就出来的!”,天仁帝心疼的将他一把抱起,便往寝殿中走着。提着鞋袜的小太监苦着脸看着他们,自己白忙活了。
孟慎言将头埋进天仁帝的怀中闷闷的笑着,他是故意没有穿鞋袜的,虽然脚底被地面磨得有些疼,可是看来效果很好。
将人放在床上,吩咐了小太监烧热水沐浴,一转身便看到孟慎言静静的看着他。“谨之,你今日怎么了?”,直觉告诉天仁帝今日的孟慎言有些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姜琰,你不抱我么?”,一句话砸的天仁帝眼冒金星,心中叫嚣着“扑上去,扑上去!”,可身子却迟迟未动。孟慎言站起来慢慢的贴在他身上:“怎么了?你在犹豫什么?”,语气中带着些微不满。
“谨之,你,不是,我,怎么这样突然说这话?”,天仁帝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孟慎言笑的灿烂:“哪里突然了?你不喜欢我么?”。
“谨之!”
“姜琰,你会抛弃我么?”
“不会!”天仁帝看着脸颊在自己胸膛前磨蹭的人,好似那些琉璃盏一般,透明,清澈,晶亮,却只要轻轻的一磕便会碎了。
“天下人唾弃我,家族逐我出门了,我只有你了,你不会抛弃我的吧?”喃喃的说着,孟慎言觉得疲惫,却只想依赖身前的人。
将人从怀中捞出来,让他坐正,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天仁帝说着:“不会,就算要与天下为敌也不会,我会保护你,爱惜你,让你幸福的。”。语气诚恳,眼神诚恳,甚至连捉着孟慎言臂膀的手都让孟慎言觉得诚恳起来。
“不要忘记你的话,姜琰,我只剩下你了,所以你要好好待我,若是他年有负于我,那我做鬼都会让你不得安宁的。”明明说的极狠厉的话,可却让天仁帝的胸口不断地鼓荡着喜悦感。
不再多做言语,将人抛进床帐中,明黄色的床帏被解了下来,遮住了红色的锦缎被角。风吹着池塘边上的杨柳树,有两支柳枝被风吹的密密的缠在一起,隐隐约约风中传来一阵唱声,不知道哪宫的娘娘唤了戏班子过来,在唱着《惊梦》一出。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缠缠绵绵的调子,那句句声声都是诉不尽的情意。“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惊醒了孟慎言,他扭头看着在一旁更衣的天仁帝不由得问到:“该早朝了?”。天仁帝按住他说:“你再多睡会,不用上早朝了。”。孟慎言懒懒的笑笑说:“我正打算跟你说,我不去早朝了呢!”。
天仁帝笑道:“我会早些回来的。”,孟慎言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就继续睡着去了。昨夜要被这人折腾的散架了,眼下累的很,实在没有多的精力同他说话了。摸了摸躺在床上的人的长发,天仁帝轻轻的笑了笑。
今日皇上心情出奇的好,朝臣们纷纷都觉得好过了许多,虽然天仁帝平日里就是个温和的人,可皇帝的架子总在那里,朝堂上总是严肃镇定。哪里像今日这般,明显的在走神,唇边还时不时露出得意的微笑。
“皇上”站在群臣之首的蒲太师唤着,“皇上!”看着心不在焉的天仁帝,心中一阵气急,蒲太师的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天仁帝飞到寝殿去的心魂被蒲太师惊了回来,他连忙假意的咳嗽了几声,皱起了眉头看着蒲太师道:“太师,朝堂之上,如此大声成何体统!”。
“老臣失态了!”蒲太师低着头说到,心中却早已咬牙切齿。“不知刚刚老臣的提议皇上是否同意?”。
“是何提议?请太师再详细说说!”,天仁帝淡淡的说着,垂眼看着跪在殿中的蒲太师。心中不由得暗道:“这只老狐狸,不知道又想通过朕的手夺什么好处。”。
“回皇上,户部尚书王思选王大人年老还乡,还请皇上定夺新的人选!”蒲太师又重新说了一遍。天仁帝皱了皱眉,接着问到:“那太师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蒲太师恭敬的说着:“人选老臣倒是有几个,老臣已经写了折子上去,还请皇上定夺。”。“定夺!”天仁帝在心中说着,冷冷的一笑,不论定了哪个都是他蒲家的走狗,这下换了户部尚书,这六部尚书就全是他蒲家的人了。
“朕知道了,太师可以退下了。”天仁帝心头一烦,摆了摆手挥退了蒲太师,接着扫视群臣问到:“众位臣工,还有事议么?”。满朝文武不再言语,天仁帝站起身:“那便散了吧!”。
朝中的众臣三三两两的走着,有人问到:“昨日听闻孟学士在皇上寝殿中过的夜?”,另一位大人摇着头直叹气:“奸佞当道啊!”,以为大人神秘的问着:“那孟慎言施了什么法子?那以后要不要选些眉目清秀的少年混进选妃里?”。
“孟学士醒了么?”,天仁帝问着守在殿门外的小太监,还没待小太监开口就听见“咯吱”一声,殿门被从里面拉开,孟慎言穿着白色的里衣,外面披了自己的官袍对着他笑“回来了?”。
天仁帝晃了晃神,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每日下了学回到母妃那里的时候,母妃总会这样站在殿门口笑着伸出手,对着他说:“回来了?”。温柔的对着面前的人笑着,伸出手理了理粘在他脸颊旁的乱发:“恩,下朝了!”。
“什么时候起来的?吃了么?”,扶着走路不怎么灵便的人问到。孟慎言摇了摇头说:“刚起来,还没呢!”。
孟慎言懒洋洋的躺在榻上,手中捧了本书卷,不远处的书案上,天仁帝正在批改着折子,看着蒲太师的这份折子不由得又来了气。扔下手中的折子,冷冷的哼着,孟慎言抬起头看着天仁帝问着:“怎么了?谁惹你不顺心了?”。
“蒲太师这个老狐狸,想将自己的人安排成户部尚书!这六部之中让他占了全!”,天仁帝甩着袖子,立在窗前说着。
先帝崩卒之时,并未立太子,举国一片混乱,而天仁帝则在蒲家的支持下登上帝位。可蒲家势力坐大,这么些年来,可以说一直在左右着夔朝上下。孟慎言咬住下唇,缓缓的说了一句话:“不能再纵容了,否则,这江山要改姓了!”。
天仁帝转过头看着他,眼中光华熠熠:“谨之此话当真?”,孟慎言抬起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到:“这天下还是姜家的一日,就有守护它的责任,不仅为了你,也为你的子孙后世。”,缓了口气孟慎言继续说着:“皇上已有三位公主,而蒲昭仪腹中的胎儿就是夔朝的希望,若是生下男孩,未来继承帝位之时,那蒲家的势力会更加见长。皇上可记得前朝王莽篡朝之事?那便是前鉴。”。

第十三章

“那谨之可有合适的人选?”天仁帝问着懒懒坐在一旁的孟慎言,孟慎言索性丢了手中的书,接着便说到:“就从蒲太师推荐的人里面选一个吧!”。
天仁帝愣了愣随即说到:“也好,不能打草惊蛇。”,孟慎言点了点头。
在宫中住了三日,孟慎言便吵吵着要回府,天仁帝拦不住也就任他去了。反正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人回去了,可心还在自己手心捏着呢!
孟慎言回到自己府中的时候就看到孟叔站在门口不住的张望着,刚一下轿子就被他一把扯住道:“公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孟叔?”孟慎言被他拉着直往里走,自己还满头雾水,不知道孟叔为何这样!孟叔也不多说,只是拉他进了书房指了指屋子里说:“公子,你自己看吧!”。孟慎言一眼看过去,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各式各样的锦盒,足足摆了半屋子,孟慎言颤抖的指着屋子里的东西说:“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孟叔一脸无奈的说着:“公子,你是不知道,你住在宫中这几日,日日都有人上门送礼。”。
无奈的抚着额头,孟慎言好气又好笑的问着:“孟叔有名单么?”,孟叔点了点头,“那给一个一个退回去吧!”。
“可是,公子,这退回去的话!”孟叔有些为难的说到。
“没关系,你让人悄悄的退回去,不要声张,而且全都退回去,一个也别留!”
“知道了,公子,还有件事!”孟叔一拍脑门想了起来,急忙说着:“二公子送了信过来,说想来看看您!”
孟慎言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孟叔说:“真的是二哥?”,孟叔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来,孟慎言大略的看了一遍,面上浮现了惊喜之色。
孟家二公子孟慎思四年前出门游学,便再未回来过,只是每年会有家书寄到而已。这次孟慎思说要来,自然是让孟慎言大大的惊喜了一番。吩咐着孟叔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的,孟府中忙成了一锅粥。
而此时京中的多位大人看着被退回的礼物咬牙切齿,心中暗暗的骂着那个不知好歹的奸佞小人,可面上还是问着:“怎么?孟学士对这幅岁寒图不满意么?”,孟叔也陪着笑脸说到:“哪能呢!大人您多心了,我家公子对大人送来的这幅画赞不绝口呢!”。
那位大人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没再多问,只是将画收了回来。孟叔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今日他在这京城中已经整整跑了一日了。
“谨之,听说你家的几乎要被锦盒淹了?”天仁帝取笑着他,孟慎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到:“知道还问!这些人,背后指不定将我骂成什么了。”,孟慎言不屑的说着,天仁帝笑着抚着他的发说到:“谨之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下诏。”。
孟慎言赶紧截了他的话:“下诏做什么?堵不了悠悠众口,别人说什么只管说去,我不在意便是了。”。他说的认真,天仁帝看着他,执了他的手握在手心中说了一句:“我会保护你的。”。
反手将天仁帝的手握住,笑着说到:“我总是相信你的!”,天仁帝倾身吻住他的唇,两人的身影缠成一个。午后的宝章阁里,太阳透过打开的窗子照进来,丝丝缕缕暧昧而温暖的光线缠绕在两人的身上。墨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铺在身下的湘妃榻上,好似一把乌骨漆面的锦扇。
“疼么?”轻声的问着身下的人,孟慎言摇了摇头,墨色的发顺着榻边垂了下去。缓慢的律动着,静谧的书阁中,只有竹塌被晃动的声音与情人的呢喃呻 吟声交响的应和着。
站在门外的蒲昭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听着宝章阁中传来的声音,忍不住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被身旁的宫女扶住了。本来站在门外的小太监,被几个侍卫架着,口中还塞着布团支支吾吾的叫着。定了定身,蒲昭仪挥了挥手说到:“咱们回去吧!”。
喝着太医开的保胎药,只觉得一片苦涩,这药莫不是搁了黄连。自嘲的笑笑,蒲昭仪狠狠的将药一口气灌了下去。原来那些市井流言都是真的,原来自己早就没有被爱的可能了。也罢!摸了摸显了起来的小腹,有这个孩子也就知足了。
望着桌上铺着的锦缎,伸出手摸了摸上面的石榴图案,心中暗暗的希望着,这胎若是个女孩子就好了,还有人跟她做个伴,这深宫之中,实在是太寂寞了。随即又摇了摇头,还是男孩子更好些吧!爹爹、姑母都希望是个男孩子,为了蒲家也得是个男孩子吧!静静的看着那锦缎,目光变得涣散了起来,蒲婉沉浸在思绪之中。
想到能再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孟慎言归家的脚步也快了几分。刚刚给皇上告假的时候,那人面上一片悻悻之色,今日本答应了他一同赏菊喝酒的,谁知道府中来了人急匆匆的说二公子今日到,也就作了罢。今日秋高气爽,本来是个喝酒赏菊的好日子。
撩起下摆跨过门槛,对着迎上来的孟叔急匆匆的问到:“二哥呢?”,孟叔笑着说到:“二公子正梳洗呢!刚刚到,一路风尘仆仆的,公子也知道,二公子他最爱干净了,一时半刻也受不了。”。
敲了敲门,里间传来孟慎思的声音:“谨之回来了?进来吧!”,孟慎言推开门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孟慎思正泡在浴桶中,懒懒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合了眼。孟慎言自小便与二哥亲厚,不似与大哥之间总觉得隔着层什么,所以说话做事便没什么顾忌。
细细的看了眼二哥,看起来还与当年离家时一样,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人清减了。容颜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底有着淡淡的青痕,看起来说不出的疲惫。有些担心的问着:“二哥,你离家这么久,过得好么?”。
孟慎思睁开眼,淡淡的笑着:“眼下更应该担心的是你的事吧!”,孟慎言皱了眉头,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孟慎思好好休整一番,自己则出去了。
“公子!刚刚皇上派了御厨过来,说是新得了上好的阳澄湖螃蟹,要在府中现做!”
“那,皇上没过来么?”孟慎言心中一暖,眼光向着孟叔的身后看去,想着那个人会不会也过来了。
“皇上说了,公子兄弟许久没见,就不过来打扰了。”
“哦,知道了!”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这人的心意明明十分的体贴,可心中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兄弟二人坐在桌前,全蟹宴配上上好的菊花酿,看的人直流口水。这下孟慎言才真真切切的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兄长,人还是那个人,可眉宇间那淡淡的愁色却是曾经所没有的。记忆中的二哥总是个爽朗的人,笑起来的话连他身旁的空气都温暖起来了,何曾有过这样的伤神之色。
“二哥,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孟慎言为两人斟上酒,酒香扑鼻。孟慎思端起酒杯浅浅的啜了一口,缓缓开口道:“我出了敏州之后,先南下去了越州,赏了苏杭,游了西湖,又沿着水路一直向南,去了百粤之地,这次北上本来想来爬爬奇险第一的华山的,谁知道在路途上听到你的消息,便想先来看看你。”。
孟慎言惊异的看着自家二哥:“你走了这么多地方啊!”,孟慎思淡淡的点了点头:“我想写一部游记,便说多走些地方看看。”。
“快给我看看!”孟慎言迫不及待的说着,孟慎思摸了摸他的脑袋:“着什么急,我把手稿留给你,你慢慢看!”,孟慎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二哥,你不会去看看爹娘么?他们甚是挂念你!”。
“待我登完华山便回去!”孟慎思如是说,可谁知道他在回敏州的路上,途径洛水泛舟之时,从舟上失足便再也没有回去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的孟慎思还好端端的坐在孟慎言面前劝说着他:“谨之,要不然你跟我同游五湖四海,行万里路,写万卷书,岂不快哉,何必在这里白白的被人看轻,你不该受这样的苦。”。
别过头去,看着院中的菊花,孟慎言只留个背影给自己的兄长,良久之后才慢慢的说到:“我不想离开他。”。孟慎思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之后一声长叹,这话便就此打住。
兄弟二人都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一时之间默默无言。一阵风吹过,谁都没有注意到院中此时多了个男子,宝带华冠,可身上的寒意却让人骨子里都在发冷。那人冷冷的看着坐在座上的孟慎思一会,一转身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二哥,你不多呆几日,这么快便要动身么?”,孟慎言依依不舍的捉着自家二哥的手。孟慎思抱了抱他说到:“好了,今年过年我会回敏州的,你到时候也回来,我们不就还能见么!”。
孟慎言咬住了下唇:“我还能回去么!”,孟慎思弹了弹他的脑门道:“别担心了,那什么书来着,不过是给天下人做做样子的。过年就要回家,一家人乐乐呵呵的坐在一起,多高兴的事情啊!”。
孟慎言点了点头,看着载着孟慎思的马车绝尘而去,这一走便成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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