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花(上)----残酷动机
  发于:2009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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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薛江清是薛林的小儿子,这一少一老就是众星捧月的薛姓二人。除去高博,在场的人恐怕都是怀揣了崇敬的心态看这二位,地区的首富可不只是个头衔而已,要是立个龛,手底下的人肯定立马膜拜起来,不承认不行,这就是金子的光环效应。
  高博现在是膜拜不起来了,不过,看着越发光鲜的二人,想起了初见薛江清那天的情形。
  俗话说,不论什么东西惦记着久了,难免就会放大如愿以偿时的感受。当高博看到薛江清好似小一号的[薛林]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笑得过于爽朗,以至于薛家公子脸色瞬间阴暗了许多,本来就是晒得黝黑的人儿,脸上似乎都泛出了青光。
  高博想起来,若是换成现在的自己,恐怕脸上早做出来诚惶诚恐的表情,那种笑声,自己想起来也过于刺耳了。
  “江清,我是高博,你父亲的助理之一。”高博如是说,嘴巴还是没有合拢。
  薛江清一直闷着没出声,也没再正眼瞅过高博,等高博把他从国际机场接到薛林的家里,薛江清才黑着脸问了句“现在谁和我爸住?”
  高博当时被问的有点懵,心想薛林一直强调不想让儿子知道他和谁交往,应该是自己很注意平时不说自己的私生活。虽然薛林从来都闭口不谈自己的家人,但是偶尔高博进薛江清办公室的时候,也能遇到其给自己的孩子打电话。高博知道薛林没有发家前就离异了,一双儿女跟着前妻和她后来的丈夫,于是从其与孩子通话的字里行间,高博听得出薛林不是一般的低声下气。薛林坐上如今的位置也有年头了,日积月累的骄子风光在这时一扫到底,那种无奈,就算是现在想起来,高博仍然觉的有些同情。
  高博一捉摸,又觉的没准是自己理解错了,于是打了哈哈,说道“董事长的事情,我这里不太了解。”
  “真的?”薛江清并不接受这个答案。
  高博无奈的点点头。
  薛江清哼了一声,酷似薛林的长眼扫了扫高博,也就是这两句话的情形,高博觉出来此君的性情比起薛林那可是锐利多了,听薛林的意思,有意让自己多陪陪这个小孩儿,心里有些发毛,老板家的小祖宗要是伺候不好,自己之前做得好儿估计都得没了。
  不好伺候才更要留下好印象,高博硬着头皮陪了一阵,直到薛林抽出时间赶回来见儿子,高博于是松了口气,按照之前想好的计划,把父子在来了个[温馨]的团圆饭,又送上薛林的邮轮来了个江中散心观光游,很成功让二人天伦之乐了一把。
  和父亲待了一天,薛江清脸色好起来,就在高博高高兴兴把二人送回家准备自己也回窝睡个好觉的时候。薛江清居然破天荒地陪着薛林送了高博出来。
  有儿子在身边,薛林只好把要布置的话收了起来,让高博好好休息。
  高博坐上自己的车,刚摇下车窗,薛江清附过身,趴在高博的车窗上。
  “我爸现在跟谁住?”
  薛江清说话的声音很低,脸上带着随意的微笑,在薛林的角度看,似乎是刚刚与手下混熟的儿子随便问个话,道个告别,可是在高博者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薛江清的长眼定定的看着高博,像是要在高博脸上穿出个洞似的,高博知道自己稍微有个不自然的表情,都会让薛江清对自己的答案产生怀疑。
  高博作了个为难的表情,笑了笑。
  薛江清哧一声笑了,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道:“不是你就好。”说罢,起身,走回到薛林身边。
  高博多聪明的人,听了这句话,自觉脸皮厚的非同常人也有点挂不住,嘿嘿了两声,还故意给了老板父子一个[友善]的笑容,忙不迭的发动引擎闪人了。
  看着薛江清唇上更胜的笑意,高博从记忆里回过神,赶紧把眼光收回来。
  比起当年初见的时候,现在的薛江清完全成了薛林2.0,皮肤白了很多,气度和身形都成熟起来,头发长的可以梳到脑后,很有股闲适的英范儿,就连身上的香水也换成了淡淡的清泉味,完全没有刚见面时一身阳光的洛杉矶男孩的影子。
  薛林真的装了怂,头也不回的走在大部队前面进了电梯间,可是直到电梯门关上,薛江清那刺眼的目光才被隔断。高博醒醒神,发现自己已经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许久没有了生气的细胞瞬间活跃了许多,高博甚至在不自觉地情况下捏紧了拳头,松开时,手心里已经握出了汗。
  还没回家,高博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晚上,高博心情不错,到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带上了傻子。傻子看到菜市场里攒动的人影,站在离市场大门很远的地方不肯动。在南方人中傻子个子倒也不算矮,就是比着高博矮了半头,于是傻子这很少运动的细瘦身板,随便被高博抓住脖子一推便进了菜市场。
  高博做好饭,给傻子盛好,送到了傻子屋里。傻子大概是白天没睡觉,还没吃到饭便已睡着了,身子大半拉悬在床外面,高博见状拽着傻子的衣领把傻子的身体在床上摆正了。傻子的睡相不咋地,一道口水从傻子本来还算清秀的脸颊流下,嘴巴微微张着,越发的显得呆傻。
  傻子呆滞的表情,以及经常无声无息待在别人家门口的举动,早已让高博这些邻居们想不起傻子原本好不好看,人对人一旦厌烦起来,就算长得象朵牡丹花,也让人觉得是片狗尿苔。
  见了烦,索性出门。
  再回到家,高博趴在傻子家走廊的窗户上往里面瞅了一眼,没看到屋里有人活动,打开傻子家门走一进去一看,傻子还是老习惯坐在阳台沿上望天,两条腿搭拉阳台外面,在空中有意无意的晃动着,也不管自己坐的是不是海拔十几米的高度。
  若是平时,人们见怪不怪,反正傻子从来也没有摔下来过,如今高博见了,倒是不能不管了,高博一把把傻子抱腰拉进阳台里面,塞进了屋里。
  高博晚上喂猫的时候发现死了一只幼猫,高博将死猫悄悄拿出去扔了,没让傻子看见。傻子似乎还识数,一个晚上在自己屋子里翻翻爬爬,找着少掉的猫崽儿。
  高博在床上怎么躺也睡不着。睡不着,傻子屋里磕磕碰碰的声音格外的清楚,时不时地还夹杂了几声猫叫。高博起来对着声音最响的地方,抬脚揣墙,咚咚声音,估计整栋楼都能有感觉,傻子屋里没了动静,高博找出许久没吃过的安定,嚼了两片又躺下。
  第二天一大早,高博正把第一碗端上来的馄饨推倒傻子面前,桌子旁又坐上一个人,高博转脸一看,认识,刚毕业时一起分配到厂里的同事老贾。说起这个工厂,位于这个区的最北边,有点规模,职工万把个,高博目前所住的这一片区域,百分之六七十都是工厂的职工。毕业不到一年,高博先后在这里就了业,落了户,跳了槽。
  老贾是他们那一拨中唯一坚守下来的,现在混上个部门的小中层,待遇虽不见有多好,但是国企嘛,供应一日三餐加劳保,除了买房子,其他的福利都全了。比起十年前,老贾至少[壮硕]了三十斤,腆着微鼓的啤酒肚,老贾有些惊诧的看着高博:“大博,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高博明知道老贾问啥,还是装了傻。
  老贾也要了碗馄饨吃着,见高博低头翻弄着报纸,脸上还有没刮得胡茬,怎么看怎么像个失意的人。老贾是个憨人,不然也不能老老实实在国企拿工资不肯走,老贾跟高博虽是大学同学加曾经的同事,但毕竟也是好几年没联系过了,怕说什么话不顺当了让高博难堪,于是不再言语。
  傻子是看不到身边人的是急匆匆赶去上班,还是悠闲把早饭当作一天闲散的开始,馄饨吃了一半,傻子大概是饱了,拿着勺子玩了起来,把馄饨在碗里绞来搅去都散了花。高博听见勺子和碗碰撞的声音,瞅了瞅,筷子一伸,戳掉了傻子的手里勺子,告诉馄饨摊的老板收了傻子的碗。
  “这谁啊?”老贾不知道傻子和高博是一起的,见状问道。
  “我家隔壁住的傻子。”高博没多解释。
  老贾吃完馄饨,高博还在翻着邻座放下的报纸,碗里馄饨胀在一起,老贾有些尴尬,对着高博挥挥手:“走了哈,到点了,我手机没换,有事联系。”
  “嗯!”高博点点头,瞥了老贾一眼,把报纸放在一边,吃起了馄饨。
  高博的冷淡让老贾有些不适应,这和老贾曾经认识的高博很有些差距,不过人要变,也没什么奇怪的,纵然不是很高兴,老贾还是又摆摆手,离开了。
  老贾走后,高博松了一口气,用筷子挑挑碗里的东西,泡成这个样子,想吃也吃不下去。

  第四章

  人就是这么奇怪,高博在家混了许久都没碰上过什么熟人,这刚刚寻觅上份工作,八百年前认识的家伙便今一个儿,明一个儿的出现了。除了早上吃饭经常能遇上的贾伟波,高博第一天上班,就在新公司见到当年一起跳槽的赵舒伯,虽说不熟,但毕竟入厂培训实习都是在一起,高博这种腰背直溜的大个儿,不论到哪里都最先能让人记住。所以说,高博还在想赵舒伯的名字的时候,赵舒伯已经热络的拍着高博的肩膀,拉家常了。
  赵舒伯所在的营业部的办公室和高博的采购部只有一墙之隔,都是一模一样格子间,高博按照前台的指引正在往自己办公室走的时候,遇到了在走廊里晃荡的赵舒伯。
  高博的直接上司吕律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对高博的到来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简单客气两句,让办公室里的文员张莉带高博去他的位置上,给她置些办公用品,嘱咐这几天,就让那个张莉带他熟悉环境。从张莉对他新上司恭谨的答话方式来看,高博感觉这女人应该是工作中比较严肃的人,高博心里倒是暗暗满意,他喜欢公私分明的人,合作起来会恨方便。
  赵舒伯的工作似乎很闲,高博也就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刚刚捂热,手里刚刚翻了下张莉抱来的一摞业务资料,赵舒伯便兴冲冲的晃进来。有了赵舒伯,高博甚至不用再去找张小妹带他熟悉其它的事物了。其实赵舒伯十分钟都没有歇嘴的拉话方式,让一直站在旁边张莉很快闪人,高博对张莉点点头,向她道谢,欣慰的张小妹连脸色都红扑扑的了。
  通过赵舒伯的介绍,高博得知这个公司规模不算小,光是办公室就占了这栋大楼2层,同一个老板的两个装配制造工厂在奉贤,还有个投资的重型设备设备基地在无锡。不过,公司老板是个美籍华人,常年不在国内,这家工程机械贸易公司和其它的工厂虽说都是老板国内的产业,但是分别用了不同的公司名称注册,因此每家公司之间都是独立核算的经济单位,对外说是一体,但都是自己管自己的。
  赵舒伯林林总总的说了许多,连带着高博楼上楼下都转了一圈,除了总经理办公室,基本都摸个遍。看得出,赵舒伯在公司里很吃的开,到哪里都是一片笑声,所有人都[赵哥]、[赵哥]的叫,这本来是人家的热闹,不知怎的,却叫得高博心里空起来。
  高博上班第一天,除了和赵舒伯走动那一阵,没有什么人来理他,公司的午餐有专人送到阁子间里,于是除去上厕所,所有的同事或轻松或忙碌的这隔断得小天地里,由此对于是否多了高博一个同事,所有人整齐的显出一种淡漠得态度。
  下班的时候,赵舒伯还没忘了高博,跑过来跟高博又搭上了话,此时,高博面对这个不怎么熟的[熟人]的奇妙热情开始不适应起来,但面子上总要应承下来,于是高博也使出自己看门绝活之一——不熟也熟,把赵舒伯的心情给逗了个极其开心。
  也该着巧,这赵舒伯新房刚买,还在装修,因此现在还住在最早买的老房子里,与高博家离着不远,赵舒伯一听高博需要腿着回家,二话不说把高博拉进自己车里,不仅送了里程,连带着还拉回家让老婆给做了顿饭,又把自己的一对七岁大的龙凤孩子给高博好好[显摆]了一下。
  也许是被赵舒伯那很显真诚的举动感染了,高博自己也表现出一种对赵舒伯这种一见如故的回应,那就是大概说了下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虽然只是表面的话,但是对高博来说已经是把赵舒伯和一般同事分割开,因为对于不相干的人,高博是一个字儿也不会说自己的。
  被赵舒伯家其乐融融气氛感染的好心情很快就让傻子给[消灭]了,高博走前已经帮助傻子大姐给傻子找了个新保姆,可是回家之后,看到傻子的屋子更乱了,傻子以前在屋子里时常常发呆,大多时候还是老实得很,但高博回家的时候看到傻子在屋里转圈圈,嘴唇还动着,好似和尚念叨什么经文似的,一群小猫在地上乱窜,喵呜呜的叫的人肝都发胀。
  高博心里明白,晚上如果不把傻子和猫整消停了,他也无法睡。
  傻子如果还有某些方面的[意识]的话,应该能感觉到高博今天心情还是不错的,没有对他横眉立眼,收拾完屋子后又给他和小猫们都洗了澡。其实高博只是把傻子和猫都扔到洗手间,淋湿后打上香皂,然后拿着花洒挨个给冲干净。
  傻子倒是很听话,站在浴缸里,高博叫他转身、低头都照做,头发上的水流到眼睛里也不敢用手擦,只是把眉毛拧成一团眨着眼,在高博看来,那表情真是不要命的难看。傻子脚底下的小猫们就没有傻子那么听话了,被淋得只挠着浴缸壁往上爬。高博拿起一个干浴巾把傻子横头一包,擦了擦头,往其身上一裹,然后示意傻子进屋。
  傻子看看高博,没动,刚洗完澡的脸透着股粉红,泛着年轻光泽的皮肤让高博无意识的哼笑了一下,高博一直想不通智力都那样了,相貌是怎么坚持不变的。高博记得小时候住的大院里,就有一家人的小孩就是先天的弱智,那孩子缺陷不仅表现在举止上,也显现在其不似父母的相貌上,宽宽额头,扁平的五官,唯一突出的眼球和嘴唇,以致高博觉的傻子都该是这个样子。
  在高博还在研究傻子长相的时候,傻子突然拽下浴巾,学着高博样子把脚下的小猫们当头一罩,高博吓了一跳,赶紧把正弯腰傻子推到一边,却发现傻子已经把小猫们卷起来,往怀里搂。
  高博使劲拍了下傻子头,傻子摸头松了怀里东西,高博赶紧接着,把闷在里面猫崽放出来。傻子指着跑出浴室的小猫们哼哼着要追,被高博一把提住脖子,于是只能在原地张着手,光溜溜的胡乱晃着胳膊,迈出浴缸的一只脚踏在半空却落不了地,说不出的滑稽。
  高博心道,这小子都闹了一晚上了,真不嫌累,才好了不到几分钟又开始癫痫。皱着眉,高博想就着么提着傻子进屋,谁知道刚才给傻子淋浴的时候把水淋到了浴缸外面,脚底下一滑,自己摔了个仰八叉,头还好死不死的撞到马桶沿上。高博觉的自己摔得够艺术的,不该先着地的地方都没先着地,可是就是一口气提不上来,脑子很清醒,但是周围所有东西都在转,转的渐渐模糊,眼前瞬间黑起来。
  眩晕劲过去,高博觉的麻木的神经渐渐恢复,觉的有什么东西在身上动着,终于有力气把眼睛睁开,正看见傻子停下往他身上下落的手掌。还别说,看到傻子此时的表情,高博真生出点感动,因为他看到傻子惊呆似的瞪着双眼,张着嘴,头也像是痉挛的不自然的微微晃动,高博心想就是亲妈死了自己也做不到这么夸张的表情。看到高博清醒,傻子似乎受了什么鼓舞,手再次抬高,一下下使劲地砸在高博肚皮上。
  一点一点恢复的知觉告诉高博,傻子打得这几下可真是把这段时间的仇都报了。高博现在特想知道傻子智商到底有多少,是不是只是正常值负向偏离一点点,如果是这样,高博自己都愿意出钱给他找个培养机构重新启蒙下,没准以后还能回归社会什么的。
  不过,后怕劲上来以后,高博倒是有点感谢傻子,至少这疼让他安下了心,自己没受什么大伤。高博心想等有力气的时候,非的好好收拾下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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