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凌有些无措,连忙给我敲打着后背,我说不出来话,只能冲他摇手,这个时候又有别的客人来点单,华凌只好转身离开。
咳嗽令我的双眼蒙上了不知如何出来的眼泪,朦朦胧胧之中,好像又有一杯酒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多计较什么,拿过来就一口灌了进去。
就这样不知道灌了多少进去,也许不是很多,因为我的酒量也就是一瓶啤酒而已。
但是这色彩艳丽的天花板已然在旋转着,骨子里面的痛楚也仿佛随之飘然离去。
酒精,怎么说呢,还真是个好东西呢……
第 5 章
华凌:
最后一个客人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大门,老板摁着计算器的手终于是暂时停了下来,“行了,打烊吧,你们先回去吧。”
我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到更衣室,发现他还是斜着靠着衣柜睡着,心终于安了下来。不大工夫其他的几个人也吵吵闹闹的进了更衣室,“我说你们小点儿声成不?”我脱下沾染了很浓重气味的马甲和衬衣,拿出毛衣换上,小声抱怨着。
他们几个浑然未觉,我看他一时也不会因为声音大而清醒,睡得很死,只好快速换完衣服,赶快带他离开。
“呦,小华子,怎么带了个男人回去?才知道你好这口啊?”这里岁数最大的陈成一边拉扯着自己的衬衣换下,一边斜着眼勾着唇调笑着。
我龇了龇牙,“什么啊!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说,这个客人帮过我,我不能让他就倒在哪里没有人管啊!”其实心底是发虚的。
听这话,其他的几个人也都纷纷笑着,不理他们!我把他的胳膊放到肩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使劲一抬,他的身体大半个都挂在我的身上,走起来特别困难——因为他比我沉好多高好多,睡着了之后更是凭空多了二十斤似的。
走到更衣室门口我就走不动了,热得一身汗,只好两个人一起靠在门口喘气休息。
“得得得,哥哥帮帮你忙,小华子记得下回给哥哥调杯酒喝!”陈成可能看我这个模样太狼狈,穿好衣服就过来帮我。
好吧,谁让我一个人搬不动呢?我就把一半力量托付到陈成身上,果然两个人一起搀扶着,轻松了许多。
“打个车吧。”我还没等阻止,陈成就已经帮我打好了。我其实想说我有自行车也能带回去,但是陈成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又露出那种我不喜欢的痞笑,“你个抠门的小东西,骑车子回家你明天还起不起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是不花你的钱,你这么慷慨。扶着他进了出租车,司机还有点儿不愿意,我连忙说:“他睡着了,不会脏了您的车的。”这才关好车门离开。
陈成跟我挥挥手,我把他放倒在我的腿上,倒出手来和他挥了挥。
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我住的破地方,算是三环里面最后的最破的房子了,四合院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几个破平房而已,连暖气都没有。
心疼的把今天晚上的工资的大半都给了司机以后,我拖着怀里沉甸甸的他进了我租的房子。
打开门,一阵潮冷的气铺面而来。我没有觉得怎么样,却能感觉到我怀里面的人一个寒战,低头一看,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把他放倒在我那张单人床上,我到院子外面把炉子拿了进来,捡了几块平时舍不得用的蜂窝煤烧上,总算是让这个屋子有了些暖和气。
烧了壶热水,拿了条最干净的毛巾,投了投,拧干后用它给熟睡的他擦了擦脸,嘴角好像还有残留的酒渍。
他仿佛是梦魇了,不住的摇头,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眉头皱得紧紧的,很不安稳的往我的身体这边缩着,仿佛是因为冷,又像是恐惧。
我快速的把自己收拾利索,也翻身上床,拉了一床我最厚实的被子给我们两个人盖上。
迟疑了一下,我还是搂住了那个虽然比我高大比我魁梧的但是还在不住颤抖的身体。
做个好梦吧,宁恒。
我默念道。
第 6 章
我是被冻醒的。
感觉脚趾头像是麻痹了一般,寒气从下往上的涌着,逼得我不得不睁开酸胀的双眼。
恍惚了片刻,我才发现我的小腿以下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怀里抱着很是陌生的棉被。
其实更加陌生的是整个屋子。我使劲的敲敲像要炸开一般的头,盯着天花板,确定我不认识这个地方。
昨天……昨天我喝了酒。
用手支住床,脚也用力的蹬着,终于算是把身体从床上抬了起来,后腰和……那个地方都在火辣辣的疼着。
“宁先生?您醒了?”一个我还算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传了过来,我揉揉眼睛转头看过去,果不其然,华凌端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用脚把门踢上,算是堵住了那侵扰我的冷气。
“你家?”我掀开被子,快速的穿上整齐的摆在枕边的我的衣服,套上鞋子,站起来跺了两下,总算是让脚有了些知觉。
“嗯,宁先生您睡得怎么样?”华凌手脚利索的拿热水浸湿了一条毛巾,然后拧干递了过来,“您若不嫌弃就拿毛巾擦擦脸吧。”
“说什么话呢!谢谢你昨天把我(翻白眼想动词中)抬回来,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到哪里去住呢……”我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擦,并没有酒气,说明昨天晚上华凌就已经帮我收拾过了。“对了,我的酒钱……”
“暂时记在我的帐上了。”华凌对我一笑,这回我确定了,他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一笑起来特别天真稚气。
我连忙低头去掏我的衣袋,却发现钱包不翼而飞。“我的钱包……”
“怎么了?”华凌接过我递回去的毛巾,问道。
“钱包不见了……”我喃喃道。
“啊?会不会是掉在酒吧里面了?那我今天晚上去给您看看吧。”华凌皱起了眉,一副担心的口气。
我朦朦胧胧的想起第二杯递过来的酒……我没有点,却是旁边某个我没有扭头看的人递过来的,然后……大概是那个人把我的钱包偷走了吧。
罢了,里面也没有多少钱。只不过在夹层里面放了一张……七八年前的照片而已。丢了,也许正是冥冥之中,告诉我我们的缘分应该彻底尽了。
“那我就只能暂时欠着你了,等我回家以后再还给你好吗?”这句话我想了半天总算是说了出来。
“没事没事的,我不差这点儿钱。您不用在意的。”华凌连忙摇手,水珠蹦了他一脸,但是他还是带着大大的笑容。
我揉揉他的脑袋,这个屋子已经充分的证明了他的贫穷,我又怎么能忘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笑着对他说,这个小男孩儿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华凌低下了头,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因为……宁先生是个……好人……”
“你才是个好人。”我被他逗笑了,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个好人。“要是没有你,我就……露住街头(实际上是露宿街头)了。”
“对了,宁先生您饿吗?一起出去吃早餐吧。”华凌起身端起那盆水出了屋子,离很远的喊着。
我刚想说不饿,肚子却是不争气叫了起来,“好吧,我们去吃饭!”
由于我身无分文,这顿早饭只好很不好意思的再次由华凌出了。我们两个在寒风中和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咬着酥脆的千层饼,还有一盘不知名的咸菜,倒也是有滋有味。
这些都是我未曾尝试过的,中国平民的市井生活,普通简单却别有风味。绝对要比规规矩矩的法式料理更加有生活的乐趣。
“宁先生,要辣椒酱吗?”华凌舀了一大勺辣椒往自己的豆腐脑上面撒去。我本来想要答是,略一欠腰的痛感让我放弃了这种刺激性的调料,“你吃吧,我不要了。还有,叫我宁恒吧,宁先生实在是听着太难受了。”
“好吧……宁先……宁恒……”华凌用不锈钢小勺使劲的调弄着那一碗散发着热气的豆腐脑,竟然连后耳朵都烧红了。
我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连忙咬了一口千层饼,却差一点被饼渣呛住。
这顿饭吃了不到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因为华凌像是被火烧着了屁股般的突然跳了起来,“迟……迟到了!”
我抬手看了看表,就快要九点了,也是要到了上班的时间,“那你打车去吧。”说完我才想起来华凌并不宽裕的金钱承受能力。
“不不不,宁先……宁恒你先吃着,我回去骑车子走……哎呀,车子还在酒吧那里……”华凌急的火烧火燎的,“你赶快打车走吧!以后我给你报销!”我拍拍他,走到马路边给他找了一辆出租车,“到时候我去酒吧找你,你会在的吧?”
“嗯嗯,会的。”华凌没的犹豫就跳上了出租车,冲我快乐的摇摇手。
目送他离开以后,我坐回了我的饭桌之上,吃完了之后我才窘迫的发现……华凌没有买单啊……
PS:我发现……这文章更新的是越来越短了O(∩_∩)O哈哈~
第 7 章
还好早餐店的老板人很好,大手一挥拍在我的肩上……一个油腻腻的印子,“看你也不像个没钱赊账的,啥时候再来吃饭还吧!”我都准备好的手表也没有递出去,只好对着老板一再的道谢。
现在已经是九点多钟了,骑着车子匆匆赶时间的小青年从我身边一个个的掠过,公交车上也挤着不少上班一族。
我也在想到底什么时候去上班。但是岳志洲没有给我打电话,就说明他那边的事情还有处理完,我就只能呆在家里等着他们收拾好什么办公室配备好助手什么的再去上班。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走到个十字路口我就知趣的停了下来,以防我越走越迷路。挥手找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好我那个住处的地址,就闭上眼睛小憩。
浑身犹如被揍过的酸痛在这种平静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头的右侧连着耳后和牙在进行三点一线的跳跃式疼痛。
闭着眼睛想着今天的安排:搬家,租房,把我的积蓄从瑞士账户里面提取一些作为备用……
车速慢慢的降了下来,我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到了我住的社区的正门口,保安过来看了一眼,就打开升降杆放我们进去了。
“怎么走?”司机问我。我其实也就是来过一次,印象模糊,“左拐……嗯,直走……在前面的路口右拐,对,就是那栋楼。”还好,找到了这栋楼。
“师傅……您等一下,我的钱包在楼上……等一分钟,我这就给您把钱拿下来,行吗?”终于要开口说这句话了。
司机也算是爽快,“成,看你住这么高级的地方……我等着。”
我又道谢了几声,尽可能的快速上楼,然后拿了些我备用的零钱,再急匆匆的下楼,交给了司机。
出租车已经扬长而去,我靠在大楼的防盗门上,却是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刚才匆忙之间我没有来得及多想什么,但是现在我却是出奇不想再看到那个屋子一眼。
看看口袋里面的钱还有银行卡,我打算先去银行取一些钱出来,然后租个房子,最后……再来这里搬家。
于是折腾了半天我终于在一个中介连锁店里找到了一套不错的房子,不太清楚这里的物价,但是我折合了美元之后算了算,我租的这套房子也就算是中等价位的,所以交了定金,跟着销售人员一起坐车去看了看那套房子。正巧,房主就住在他要出租的这套房子的楼上,交涉过后,他同意我今天就住进来。
这套房子已经装修过了,虽然肯定没有之前我住的那套装修的精致,但是也算是很整洁。房东在销售人员走了之后,又和我说了几条租房须知:“第一,不许在我的房子里面改动大物件;第二,不要带一些人来瞎搞;第三,水电费虽然是我给交,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够节约为上。”
我点头,“我会遵守的。”房东抱着肩,满意的点点头,“看先生您也是个有文化有素质的人,我相信你,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有事情可以找我,我就住在楼上,免贵姓方,方云奇。”他伸出一只手。
我回握过去,“我姓宁,宁恒。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这些我的新房东方云奇便趿拉着拖鞋回了楼上。我坐在松软的沙发中,看着更加陌生的天花板,不由得开始发困……
一觉醒来,墙上的钟表却是已经走过了半圈,天色已近泛黑了,我有些担心这个时候回那个房子会被李成栋堵到,看了看这套房子,家居用品也算是齐全,我又把身份证件什么的都带在身上,住上一宿也可以。
到这个社区的门口小饭店里填上了一顿,晃晃悠悠的在新社区里面走上一圈,看着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牵着大狗小狗悠闲的散着步,看着年轻的夫妇推着婴儿车逗弄着稚嫩的婴孩,看着小孩子在追逐打闹着……很是有趣。
在美国我一直都住高级的别墅社区,住户之间的关系仅限于物业公司举办的修剪草坪的比赛,以及去很近的海边举行什么帆船竞赛,平时根本毫无交流,更是看不到如此具有生活气息的人群。
穿梭在他们之间,让我凭空有了种家的错觉。这种我几乎没有体会过的温暖。
我终于是睡了个在来到中国以后最好的一个觉,要不是手机在使劲的震动,我是根本不会醒来的。
“HELLO?”我没有注意来电人,随口问候道。
“温彻斯特!你在哪里!!”李成栋的吼声从手机里面传来,一下子把我的瞌睡虫全部赶走。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听着他沙哑却很大的声音从手机里发出来:“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我猛然合上手机,飞快的把电池拆了下来,倒回在床上。
绝对绝对不能再让他找到这里了。
直到下午我才不得不出了门,我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而且我的研究资料也都在那个屋子。
我必须得回去。
把手机电池安上以后,我发现里面赫然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和全部是李成栋的短信,质问我的,哀求我的,最后是道歉的,我一一的删除掉了。
现在这个时间我相信他是不会出现的,他是那么大的公司的老板,又怎么会有闲工夫来等着一个人的出现?
我猜对了,没有人在那件屋子的门口守候,我快速的几乎狼狈的把所有的东西收好,匆匆的逃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显然,我错估了他的势力。顺藤摸瓜的找到我只是时间问题,而我同样错估了他对我纠缠的程度。
我背靠着新租房子的房门,努力的忽视那急促的如同鼓点的敲门声:“温彻斯特,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就会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你出来。”
冬天如此之冷,要我几近颤抖。为什么,你还是要不够,当初你要走了我的身心,如今我好不容易夺回自己的领土,为什么还要来蛮横的抢夺。
“你谁啊你?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趿拉着拖鞋的声音从楼梯里传来,我认出了这是房东方云奇的声音。
“你滚开!”李成栋的声音不耐烦的想起,毫无他之前保持的温柔的形象,然后继续敲我的房门。
“我滚开?我看是你应该滚开!这儿是我的房子,你不滚谁滚?我看你挺眼儿熟的……挺像个大老板似的,怎么也做这么没品没素质的事儿?”方云奇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开始赶人。
李成栋噎了一噎,然后沉默了片刻,竟然离开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坐倒在地上,冰凉的感觉再一次侵袭。“开门吧,他走了。”是方云奇的声音。
我扭开门锁,发出咔哒的声音,方云奇推门进来,随手开开了灯。“你坐这儿干什么?到沙发上去,小心着凉。”
我慢慢的支起身子,扶着墙站了起来,把自己摔进了沙发。
“那是谁啊那是?讨债的?也不像啊……难道是你抢了人家女朋友?”方云奇貌似是要开个笑话。我无力附和,只是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