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天缘(下卷)----某live
  发于:2009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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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如水,天地虽大,此刻却只映著欧阳无咎的身影。
  “欧阳无咎,我是天上的禄存星君,司世人贵爵,天运财富,如今,我许你一个愿望,你可以要天下最大的宝藏,也可以要求位登皇侯权倾天下。你告诉我,你想要什麽?”
  欧阳无咎看著他,笑了,笑中带著释然以及重新凝紧的执著。
  他或许只是一个凡人,肩上扛著无数的责任,有的时候,甚至觉得犹如泰山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从不曾因此而逃避。如果,承认了这份感情,会让前面的路更加难行,甚至伤痕累累……
  “我想要你,许我一世相伴。”
  他抬手拉开扶著脸颊的一双手,慢慢探首接近王玑,小心翼翼地啄了他的唇,一下,再一下,试探著,然後更贴近,加深了触碰。虽然内心无比激动滂湃,然而他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粗鲁焦急,只是轻柔而富耐心。
  远处天汉流光追华,浩瀚奔腾,暗色的天幕下,仙山安详宁静,凤凰栖於梧桐树顶交颈缠绵,白泽居於山阳洞穴相依相伴,这已上万年不曾有神人踏足的地方,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当他们分开,这不过是一个很浅很浅的吻,然而欧阳无咎却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深深地叹息著。
  尽管是这样简单的吻,还是让王玑感到些许呼吸不畅,这不在他控制之下的感觉让他莫名有些懊恼,可同时也感到内心的深处渐渐升起的愉悦。虽不曾试过人世情爱,但也非全然不懂,忍不住问那欧阳无咎:“这样就满足了?”
  欧阳无咎笑了,他靠在树下,稍稍侧著头。此时再也不需要掩饰什麽,看著王玑的眼神无容置疑地带著炽热的情爱。
  “先生一定不知道……凡人,其实极为贪婪。”
  王玑不解,面前这个男人,明明连富甲天下的财宝以及权倾朝野的权势都视若敝屣,只选了与他相伴一世,这贪婪一词,又如何说得上来?
  微微上翘的眼睛,藏了流而不动的眼光。
  欧阳无咎的手轻轻摩挲著王玑青色的袖摆,缓缓说道:“先生还记得,我曾送过你一坛桂花酿吗?”
  “记得。”
  王玑点头。
  那坛桂花酿虽非什麽贵重的珍品,然而却始终摆在账房深处,不曾少过一些。
  欧阳无咎道:“桂花酿,孟婆汤,听说喝了之後皆会忘掉前尘往事,爱恨烦恼。传说若是将那桂花酿涂在所爱之人的胸膛上,便可在轮回转世中,相守三世三生。”
  王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著这个男人,此时方才有所了悟,欧阳无咎对他的情念,只怕比他想象的还有更深。
  莫名升起一丝丝不祥之感,但凡执念太深,却是极容易造作罪业,难以化解,伤己伤人……
  虽然已表明心迹,但欧阳无咎待王玑的态度并无太大改变,只是偶尔看他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温柔情意。
  正如王玑预料那般,再过了一日,欧阳无咎的伤势已大致恢复。
  员峤毕竟是上古仙家禁地,不便久留,王玑与欧阳无咎稍稍休整,便一同飞离了这座不知何时会被归墟吞没的仙山。
  他们刚离开归墟,便见海面一阵浪涌,青龙出水,跃於半空。
  龙王久候多时,见星君归来,连忙出海相会。
  王玑道:“有劳龙王带我们返回杭州城。”
  龙王点头,垂下龙首示意二人上背。欧阳无咎之前乘龙来时乃是昏迷状况,如今让他清醒著坐上龙背,不由得也是啧啧称奇,不过这些天来他见惯了仙山中飞来飞去的凤凰仙鹤,随处跑来跑去的灵鹿白泽,对於骑龙一事也就没什麽好大惊小怪的了。
  龙王待他们坐稳後一声呼啸飞上半空,穿梭云间,往杭州方向飞去。
  不消半日,已飞抵杭州城。
  正巧是夜阑人静,龙王施了个小小法术让常人看不见他们,然後落到欧阳无咎的大院中将二人放下。
  王玑谢过龙王相助,龙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星君不必客气。说起来,本王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实在有负星君所托……前日送来消息,说没能拿住那只作恶的穷奇,让它逃了去。”
  王玑闻言不禁皱眉:“那穷奇当真如此厉害,连三位龙太子同时出手亦未能将之拿住?”
  龙王叹气:“都怪本王那两个小儿子爱戏,争抢著要跟穷奇单打独斗,後来还自己给打了起来……让穷奇有机可乘,逃之无踪。不过星君尽可放心,穷奇已被本王大太子所伤,两个小儿已带兵前去追捕!”
  “此事有劳龙王费心。”
  龙王点头,然後翻身腾空,消失於天际之间。
  待龙王走後,王玑回头去看欧阳无咎,却见他一脸恍然地看著他,不由奇怪:“怎麽了?”
  “我……”欧阳无咎有些困惑,回到杭州城,熟悉的府邸,有一瞬只觉得之前一切,仙山、神龙,会不会是他的南柯一梦?如果这些都是假的,不过是庄周梦蝶般虚无缥缈,那面的帐房先生答应过自己要陪伴一世的承诺,还是不是真的?!
  如果连那个虽浅却记忆深刻的吻也不过是他多余的幻念,他一定会……疯掉。
  王玑觉得左手忽然被攥得死紧,虽不知欧阳无咎为何如此,可对上那双怅然若失的眼睛,他还是不忍心将之甩开,难得温言劝道:“这几日你不见踪影,想必府里要乱成一团,你还是快些回房歇息,等养足了精神再来处理其他杂事。我会让人去通知凤三,免得他过於担忧。”
  欧阳无咎随意地点头,眼睛总不肯离开。
  王玑见他一副快要被遗弃的模样,不由扑哧笑了,欧阳无咎好歹也是凡间号令江湖的武林盟主,若是这般性情被旁人看去了,叫他以後如何在江湖立威?
  他拍了拍他的手背:“……无咎,既然我答应了,便不会反悔。再说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到手,我怎麽也不会跑了去的!”
  欧阳无咎完全没理会後面那句大煞风景的话,只瞪大了眼睛:“先生适才,是喊我名字吗?”那表情就像面前放了颗人头大的珍珠般如获至宝。
  被他这般直白来问,王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终於甩掉了欧阳无咎的手,横眉道:“好了!夜半三更地纠缠些有的没的,还不快些回房睡觉?!”
  “哦……”
  任他语气再是凶恶,欧阳无咎仍旧一脸依依不舍。
  看那个一步三回头地往房间走去的男人,王玑忽然有种头疼的感觉,这男人白日里的精明干练、沈著稳重都跑哪里去了,瞧那恨不得把人拴在自己身边的眼神……
  不过也真是可惜!那粘乎的态度若是用来讨帐该多有用啊!
  後语:关於“H”,很明显,我是清水派……啊啊啊~~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啊~好不容易表白就上床是不行滴~~~呃,都说欧阳老大是闷骚型了说……

  玑天缘 下卷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天上不过只一日,凡间眨眼已百年
  第二天一早,接到消息快速赶来的凤三非常欣喜地看到完好无损坐在房中正用早点的欧阳无咎。
  “欧阳!再多来这麽几次,我怕我小命要给你吓没了!!”
  听似没心没肺的责呵,可从他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还没来得及修整的胡渣,完全破坏了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形象,欧阳无咎深知这个朋友为了寻找失踪了的他,必定废寝忘餐,动用了大量人手日夜找寻。
  他无意隐瞒凤三,便将之前遇到穷奇之事与凤三细细说来,不过对於骑龙走仙山一趟略有隐瞒,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是否该让凤三知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道天机不可泄漏,不说,或许对凤三而言更好。
  凤三闻後也是点头:“这麽说来,还是让那只妖怪给走脱了!大患未除,切忌掉以轻心,毕竟他相中的是你……的肉!”松了口气下来的凤三公子恢复了他的潇洒刁顽,用他那把秘藏著铁骨的风流纸扇戳了戳欧阳无咎,“真不明白,你那身肉又硬又实,哪有什麽好吃的?充其量也就有点嚼劲吧?”
  欧阳无咎也不生气,给他倒了杯茶问道:“陆师叔一事你作何处理?”
  “还能怎麽处理?”凤三耸肩,“总不能说是妖怪吃人,前任武林盟主一家不幸都被吃掉了吧?说出来怕也没人信。只好把事情都推到血煞教头上去了,正好之前已有你亲口证实陆天昊手刃教主,如今血煞教报复陆氏一家,也算是事出有因。”
  欧阳无咎略是皱眉,栽赃嫁祸并非正道所为,但却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毕竟陆英浩并非寻常人物,既是他藏剑门的师叔,又是武林中极有影响力的前辈,若死得不明不白,实在难以向武林交待。
  他并不是墨守陈规之人,对凤三偏邪的做法也不反对,叹了口气,吩咐道:“凤三,还有一事要麻烦你去做。”“
  看他神色凝重,凤三道:“且说无妨。”
  “麻烦你派人将陆师叔一家的尸身送回家乡好加安葬。然後给陆府送五百两纹银,再告诉陆师叔的遗孀,以後我欧阳无咎会负责照顾陆府上下,让她们不必担心日後生活。”
  有武林盟主的承诺,加上欧阳府又是杭州富商,陆氏家族日後自是无忧。
  凤三却有些不甚赞同,这些事欧阳无咎大可不必揽上身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像他们这般的武林中人,有人死在自己剑下,也总有一天,自己死在别人剑下。这是意料中事,若将所有的责任都揽上身来,岂不是要累死了?!
  欧阳无咎也知他心中有虑,与凤三道:“陆师叔也是受我牵连才会惨遭横祸,否则以他的武功,江湖之中有谁能够轻易将他杀害?更何况此次陆师叔一死,以前在江湖上与他结下仇怨的人难免会借机生事,府里的老弱妇孺岂非任人欺凌?我自然有责任保护陆师叔的家眷。”
  凤三叹气:“知道了。你不必给我晓以大理,反正你吩咐我做的事,我有哪件没办妥的?”然後摆摆手,“不说这些扫兴的。”言罢甩手将适才一并带来的一卷布帛放到桌上,“你的剑我帮你捡回来了。在惊凤岗上看到一地的尸体还有你的剑,真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把那些肉块拼凑了半天,还好没拼出你来……”
  欧阳无咎闻言大喜,连忙打开帛卷,果然见纯钧剑完好无损地陈放在帛内。
  凤三见他高兴的模样,不由讽刺:“我说欧阳,你该不会怕这剑要是丢了,你那个帐房先生得找你算账吧?”
  欧阳无咎脸色一青,尴尬地咳嗽不已。
  凤三翻了翻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对了,怎麽没见著你那个帐房先生?”
  欧阳无咎收下纯钧,道:“一大早就跑去库房盘点了。”
  “八成是怕这几日你和他皆不在家,府里那群饿久了的母狼会趁机把东西搬空吧?”
  他那张碎嘴向来刻薄,欧阳无咎有些无奈,不好否定也难於点头,只好继续低头下来吃粥,想著吃完了便过去库房找先生出来,这些天也劳他辛苦照顾,一回来便顾著帐事又操劳起来。照理说,做东家的有这般尽职尽责的帐房先生应该庆幸才对,可王玑如今却已不仅仅是他的帐房先生了……
  呵呵……
  凤三瞅著欧阳无咎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欧阳,你的表情真的……很恶心……”
  且说王玑此刻正带著账册,仔细点算库房里的藏品。
  这里放的都是历代欧阳家主收藏的名贵之物,东海的血珊瑚,西域的玛瑙石,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可说是富甲一方了,有了这些宝贝,就算欧阳无咎再败家十倍,也能让他败上百年。不过这些他当然不会据实与欧阳无咎说了,免得他对那些有所图谋的家夥更加肆无忌惮地疏爽。
  本来有些担心欧阳无咎失踪後府里会出乱子,不过看来一家之主积威尤在,暂时无人放肆而为。但事实上,这多少也拜他这位管帐管得滴水不漏的帐房先生所赐。若是从前,欧阳无咎在家里待著库房也会偶尔少几样宝贝,可眼下帐房先生手里的帐记载得一清二楚,就算府里得宠的妾氏,也不敢再偷走东西,否则被帐房先生发现,可不仅仅是扣月例那般简单!
  王玑点算完毕,正想离开,突然脚下的地面一阵微动,正是奇怪,莫非是地龙翻身不成?这当儿就见一个男人从地底笔直地冒了出来!此人面无表情,腰杆笔直跟竹竿似的,若是让外面的凡人看见了,定以为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僵尸,不给吓死才怪。
  王玑放下手中账册,皱眉看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夥:“廉贞?!”此人正是七元星君之一,与王玑同受天帝委派下凡寻珠的廉贞玉衡星君!
  “跟我来。”
  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王玑就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施法扯入土中。
  仙人多是腾云驾雾,可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土遁之术。王玑好不容易从土里冒出头来,就看见眼前一条硕大如龙的巨蛇在大殿里发狂翻滚,弄得飞沙走石,险些要把屋顶给掀翻!!
  王玑拍著胸口,好不容易喘口气。开什麽玩笑,他现在好歹是肉身,不怎麽受得了惊吓的!
  那木纳僵尸脸的男人却不管他是肉身还是仙体,只道:“快救他。”
  王玑从那双灰白地眼睛里看到了焦急,看到了情绪,不由得有些意外,记忆中的这个家夥不是一直都是僵白无情的吗?怎麽忽然对一条蛇……呃,不,看得出这条背上长了翅膀的巨蛇应该是上古异兽鸣蛇,生出了感情?
  这蛇鳞身黯然无光,嘴角的皮肤有些撕裂露出了一层更加漂亮的红榴鳞片,想必是要蜕皮了。
  不过看它狂躁的样子,却不像是普通的蜕皮,遂转头问那廉贞星君:“你之前是不是给过什麽东西给他吃?”
  那男人木著一张脸:“九天紫蕊芯,露叶根,飞仙草,雷钩藤,金荼蔓,千年!瑁甲,如意花,龙牙木。”
  王玑忽然非常同情这条无辜的大蛇,很明显……进补过度。
  “凡间鳞蛇一年蜕皮三次。千年蛇妖,五百年。像这般的万年异兽,至少三千年一蜕。你把这些提升修为的东西一下子给喂全了,平白增了千年功力,如何不叫他一日蜕鳞?而且看他这副躁狂的模样……应该不止刚才那些东西吧?”
  男人沈默半晌,哼出一句:“我还喂了肉。”
  “肉?什麽肉?”王玑想了半天,就算龙肉也不见得有这般功效,再说天宫之上的仙人吃的都是金丹素果,哪来的肉?!……灵光一闪:“不会吧?!你不会把、把那个给喂了?!”七元星君以元魂下界,余下一具真身在天宫之上,以这个男人没用的东西可以随便用的习惯,难道说他把……把真身给喂蛇了?!
  眼见他非常肯定且老实得过分地点头,王玑也只有张口结舌的份。
  “你、你……要是给天枢知道了……”後果不堪设想!!贪狼星君对妖怪向来不留情面,若是知道廉贞星君的真身给喂了妖怪……说不定会直接把蛇给剖了!
  只是哪肇事者显得镇定自若,眉都不抬一下,道:“反正是无用之物。眼下如何?”
  事已至此,王玑只好道:“它没什麽的,只不过蛇若蜕鳞,须地嶙峋,你这石板地太过光滑,它无法翻蜕,时间长了,反而不妙。”
  “好办。”
  法诀一起,平滑的石板砖登时被地底穿出的石笋给穿透,寝室眨眼变成粗糙嶙峋的乱石岗。
  王玑眼睁睁看著贵重的暗色云斑石地面被拆个破烂,登时心疼不已,天界多的是怪石嶙峋的地方,何必把自家星殿给拆了……
  忍不住叨咕:“败家啊……比我家那个更会败……”
  巨大的赤蛇本能地感觉到地面的凹凸不平,便将头部往粗糙的石笋蹭,吻端很快磨出裂痕,然後沿著上颌、下颌一直磨开皮口,然後不断地磨擦钻前,那层厚厚的鳞皮缓缓向後翻蜕,蜕去旧皮的地方火炽的感觉显然减缓许多,赤蛇便蠢动得更加厉害,退下的旧鳞失去了先前的光彩,但重新出现的新鳞便更是璀璨,一片片整齐排列,每一片赤鳞皆似燃烧著火焰般充满的生命光辉,仿佛一颗颗贵重的火榴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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