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筹码(第一部)----湖水幽蓝
  发于:2009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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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爱与不爱之前,他一定要先搞清楚。

  第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後,周政却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他四处都找不到,最後阿超开车来接他的时候,才知道是忘记在车里一夜。周政放下了心,里面有一些很重要的资料,流散出去的话,自己和整个大兴都会有很大的麻烦。
  自从上次和阿超因为至诚的事情几乎翻脸之後,两人的关系有了一点微妙的隔阂。不过,周政知道阿超完全是为自己和帮派考虑,也就不会小肚鸡肠地计较。阿超还是自己最忠心的部下。
  唐涛进来的势头非常猛,隐隐已经是乔三爷和周政以下,本市黑道的三号人物了。周政一直在处理进来动荡不堪的黑道格局变化,还要跟进招标工程,每天早出晚归,非常忙碌。
  但他还是注意观察至诚的情绪,他知道那天雨夜里自己的行为非常过分,幸好至诚好像并不是太介意,那之後又挣扎了两次要求离开未果之後,好像也安分了下来。他一直期待的至诚生日也渐渐来到了。
  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在眉湖设宴,自己虽然已经不介意别人知道,但是至诚应该不喜欢有太多外人的环境。於是,生日宴上除了周政和至诚之外,只有徐辉黑仔,几个保镖也上来凑了个数。
  至诚还是老样子,淡淡地笑著,周政能想著他的生日,他还是很感激的,但是此刻他表面微笑著,心里却焦急不堪。路欧阳到底安排好了没有?他说就在这两天,到底什麽时候才能自由?
  活泼的黑仔不断地笑闹著,把气氛带动得很活跃,平时顶著一张张扑克脸的保镖们也渐渐进入了状态。周政今天也允许他们稍有过分的恶作剧。他微笑著看至诚,至诚的黑发上被喷上了各种彩色,在灯光的晕染下,发出七彩的亮光。
  这是他的爱人,虽然只是他爱的人,对方现在还不爱他,不过没有关系,周政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至诚现在不是不逃了吗?周政满意地看著眼前的热闹景象。
  给蛋糕上插蜡烛的时候,黑仔要插满24根,至诚和徐辉一起阻止了他。虽然蛋糕很大,插上24根也成蜂窝状的了。最後只插了两根,表示两个整轮的意思。然後灯光熄灭了,至诚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我知道你许了什麽愿。”周政神秘地笑著说,“我一会儿就来实现你的梦想。”
  当时至诚以为他在开玩笑。
  吃完了蛋糕,手下们散去了,陈妈和陈伯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偏厅。周政却不像往常一样急著拉至诚上床。他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也让至诚坐下,严肃认真的样子让至诚有点奇怪,不会是他发现自己的逃走计划了吧,至诚担心起来。
  “你父母在13年前死於美国一艘赌船意外爆炸,你被遣送回国,住进了本市的孤儿院。”周政的开场白非常直接。
  “你还是在调查我?很有意思吗?”被无端提到伤情往事,至诚当然有些不悦。
  “不,至诚,我说过了,我是在追求你。”
  “你不是已经把我追求到自己床上了吗?难道要把我解剖了用显微镜观察你才甘心?”至诚冷笑著说,“是的,我10岁成了孤儿,14岁开始在各赌场混迹,高三因为赌博被学校开除。怎麽样,很完美的一个人渣,不是吗?”至诚已经在愤怒的边缘了。
  周政却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七寸大小的照片,他看著照片,轻轻说道:“叶以诚,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
  至诚像触电一样,愤怒一时间转为了震惊,他死死望著周政手中的照片,十岁时痛不可言的往事涌上心头。
  那天是全家在美国纽约州的第四周了,父母领著他和七岁的弟弟,观赏了东北部的湖区,著名的尼亚加拉瀑布,正准备动身前往西南部的赌城拉斯维加斯,这时候饭店的侍者突然送来两张请柬,是一艘叫做“LION”的赌船发来的邀请,并附赠了两枚一百美元的筹码。
  虽然疑惑,但是父母还是出发了,机票是後天的,父亲叶海天决定在离开前赚上一笔,因为常年各国旅行的花费不是一笔小数目。走的时候,母亲秋沙对至诚说:“我们最晚午夜之前回来,你要照顾好弟弟,不要让弟弟一个人。”说著,在他和弟弟的脸颊上各亲了一下,自然大波浪的栗色头发轻抚著至诚的脸蛋,痒痒的感觉。中俄混血的母亲开朗美丽,而父亲则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笑著看母子三人。
  至诚懂事地圈著弟弟的肩膀,郑重地点了点头,看著父母相携走出房间。没想到的是,这一走竟然成了诀别。深夜,在房间的电视上看到“LION”失事的消息时,弟弟已经睡著了,至诚惊慌失措地看著海面上烧成一团火球的“LION”号,救援的船只在火球不住打圈无法靠近,海里满是跳海求生的人的脑袋。
  灾难虽然骇人听闻,遇难的却只有至诚父母两人。至诚的弟弟以诚在美国出生,具有美国国籍,而至诚则是中国籍。事情的结果无可挽回,至诚在当地华人组织的监督下,由移民局遣送回国,交给了市孤儿院──至诚的户口上在了父亲的家乡。以诚则由被送进了美国当地的孤儿院。
  对这一结果,至诚没有抗争,他知道美国的法律不会允许十岁的他带走弟弟,而即使可以,一个十岁的孩子又用什麽保护弟弟呢?在肯尼迪国际机场分别的时候,以诚哭喊著抓住至诚的衣角,死死不肯放开。以诚想起母亲留给自己的最後一句话:“不要让弟弟一个人”,而身单力薄的自己不但让弟弟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人孤单地留在了大洋彼岸。
  想到这里,至诚怔忪的双眼湿润了起来,他只是伸出手,向周政讨要那张照片,嘴唇却轻轻颤抖著说不出一个字。周政坐在他的旁边,把照片放在至诚眼前,照片中的青年微笑著,栗色的头发,琥珀色的双眼,即使只是一张照片,也能看出以诚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跟至诚有很大的区别,
  至诚伸手把照片抢了过去,贪婪地看著,十三年了,他努力从这张脸上找到十三年前的影子,是的,这确实是他的弟弟,十三年前在机场死死抓住他衣角的孩子长大了,岁月带走了他脸上的稚气和婴儿肥,但头发眼睛,还有酷似至诚的下巴线条,无不说明这就是弟弟。尤其是嘴角那抹有点戏谑味道的微笑,让他不禁回想到,那天站在酒店白色的门边,笑看著母子吻别的父亲。
  血缘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即使是十三年的天人相隔,只要一抹微笑,你就能轻易地把他认出来。
  周政看著身边的至诚,总是故作优雅,故作成熟,故作不在意的至诚,其实也不过是个敏感的孩子。他轻轻抚摸著至诚的黑发,问道:“高兴吗?其实我已经拿到几天了,之所以今天给你──祝你生日快乐。”说著,在至诚的额头上印上一个丝毫不带情色意味的吻。
  “你收入不错,却住在那种老旧的地方。是为了存钱找你弟弟吧。知道我为这份礼物花了多少美金吗?美国的那些律师侦探们真是够黑的。不过,还真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我还动用了那边的华人帮派关系。不过为了你,一切都很值得。”
  周政又掏出一个信封,打开来看,原来是两张机票和厚厚一叠旅行支票,周政苦笑道:“地址我也查到了,你弟弟被一对白人夫妇收养,还在读大学。本来要和你一起去看他,现在恐怕不行了,我根本没有一点时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让你一个人去,你会回来的,不是吗?”
  至诚瞪大了眼睛问道:“我自己?!”
  周政含笑回答:“是的,我怎麽可能真的禁锢你一辈子。我给你自由,因为我相信你会看清我,看清你自己。”
  至诚已经沈浸在满心的激动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周政忍不住又吻了他一下,问道:“怎麽不说话?喜欢我送的生日礼物吗?”
  至诚还是没有回答,不过含著氤氲气息的双眼已经回答了一切。13年来,对弟弟的思念像有著高额利息的债务,每时每刻都在增多,无法摆脱。至诚住破旧的房子,吃便宜的食物,把赚来的钱仔细存起来,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但是赌博来的钱花了也不知道多少,就是找不到一点消息。
  这样的礼物,早已不是金钱所能衡量。至诚第一次确认,眼前的人是爱他的,否则不会把他的话语一一记在心上,否则就不能在支离破碎中察觉到他的意愿。
  有谁曾经这样对待过自己吗?路欧阳是需要自己照顾的小鬼,平日里结交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赌徒。十几年独自饮尽的忧伤,却被人细心地察觉到了,还用尽全力来安慰弥补。
  这样的情谊,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得到的吧。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在前一刻还想著偷偷逃走。一贯自我保护的盾牌太过坚硬了吗?连真爱的到来都不能感知。至诚转过头去,不让周政看见自己已经潸然泪下,这麽大的男人哭泣的话实在太难看了。
  然而抽泣的声音还是没能掩饰住,周政打趣他说:“你鼻子怎麽了,感冒了?”
  转过头,正对上周政满是爱怜的目光,至诚心想,那麽我这几天一直在烦恼的问题,应该也可以与眼前的男人一起承担吧。他张开嘴要说话。
  门铃突然剧烈地响了起来。陈妈开了门,两个穿著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一边取出证件一边对周政说:“有人举报你在火车站改造工程的投标中行贿,数目巨大,你涉嫌商业贿赂,现在我们请你去警局协助调查,请配合。”

  第十九章

  至诚和周政同时惊呆了,但周政很快冷静下来,拍拍至诚的头以示安慰,说道:“不用担心,没事的。应该只是例行询问,很好摆平。你只管去美国找弟弟,别忘了下飞机给我打电话。我接不到也会有人转告的。”其实周政很奇怪,真邪门了,自己上下关系明明都打点得很好。
  这时暗处的保镖们都不安起来,周政挥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说道:“你们赶快去找李奇,我不在的时间由他负责。”说著,跟著早就不耐烦的两位警官出去了。
  周政的手下赶紧行动了起来,有人去找李奇,有人去通知各处的兄弟,纷纷离开了眉湖别墅。一阵慌乱之後,只剩下拿著弟弟照片的至诚,呆若木鸡地站在诺大的房间里。
  这时至诚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至诚看看来电显示,是路欧阳。接起电话,路欧阳兴奋的声音传来:“至诚哥,你出来吧,我在离别墅500米的地方等你。”
  如果是半个小时前接到这个电话,至诚一定也会是喜不自禁吧,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狗血,他一心一意要逃走的时候,周政的禁锢像个牢不可破的牢笼;而当他决定与周政一起面对的时候,却不再有机会了。
  但是,他还是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走下去。
  至诚来到周政的书房,拿起笔,准备留个纸条给周政。可他发现今天水笔相当难用,总是留下一团一团的黑渍,撕了几张还是写不出什麽。把几团废纸扔进纸篓,看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最终只是留了一张空白的信笺,上面压上了一枚从牛奶铁盒中取出的筹码。
  拿起早就偷偷整理好的行李走出去,看到客厅里的旅行支 票时,想了想还是拿了起来。走出门口的时候,正好迎头碰上徐辉和黑仔,黑仔看到至诚手中的行李,当时脸色就变了。他故意用至诚能听到的声音对徐辉说:“看看!老大一走茶就凉了,枉平时老大那样掏心掏肺对他!”
  按照徐辉的平时的性格,肯定会不让黑仔说下去,自己再说几句圆场的话缓和尴尬,可是这次,徐辉也黑了脸不说话,只是看著至诚。老大说过,放至诚去美国,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阻挡,可是这种时候离开不是太没有良心了吗?
  终於上了路欧阳车,至诚还是愣愣的,路欧阳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怎麽了?这不出来了吗?怎麽闷闷不乐的?”
  车开动了,至诚这才发现车上不止路欧阳一人,开车的男人穿著黑色的T恤,露出手臂上结实的二头肌,虽然只看得见侧面,但明显很精干。这个男人注意到至诚的目光,回过头,大晚上的这人竟然带著一副黑超,他对著至诚邪笑道: “怎麽了?美人,不记得我了吗?”
  原来是在公海上挟持过自己的唐涛,至诚倒吸了一口凉气。用质问的眼神看著路欧阳。路欧阳讪讪地说:“哎,能救你出来还是多亏了唐哥。”
  至诚心中一惊,却不敢往下想了,他坐在後座上低头不语,地点是很早就和路欧阳商量好的,车子向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
  第二天,周政被放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团糟糕。周政和三爷决裂的事情已经传开,周政又“进去”了,不少人蠢蠢欲动,周政一直控制的地盘和码头不断有人骚扰。李奇花了不少才弹压下去。
  周政在眉湖见到李奇,先急忙问起至诚,按照时间至诚应该已经到达美国。李奇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机场上,至诚和唐涛路欧阳的送别场面。
  周政脸色就有点变了,路欧阳也就罢了,怎麽唐涛也掺合进来了?他强撑著说:“朋友送别,算了。”
  “你就别骗自己了,政哥,这次的事情是唐涛的动作,他上面也有关系密切的政客。唐涛怎麽能拿到你笔记本上的资料?你从来都不离身的东西怎麽外人拿到了?”
  “我有一次把笔记本忘在车里了,也许是阿超。”周政自己都不信。
  “政哥,这种话要让兄弟们寒心的。最有机会拿到资料的是谁,阿超对周家怎麽样,我们都很清楚。”说著,李奇又拿出几张照片,“这个叶至诚,从平江饭店的那次我就派人跟著他,这个人根本不值得政哥这样对他。”
  周政接过照片,顿时魂飞天外,照片上竟然是至诚和唐涛在接吻,虽然只是侧後方位并不真切,但那种暧昧的姿势确实是接吻无疑。
  李奇拿出一张纸:“这是政哥你定的那班飞机的登机名单,叶至诚根本没有上飞机,当然更没有留在眉湖别墅。他走了,丢下政哥自己走了,不会回来了。”
  “别说了,大奇。”周政耳朵里嗡嗡直叫。
  “这次你能出来,多亏了乔菲。这姑娘知道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求著三爷把事情摆平了。而你宝贝得不得了那个,都干了些什麽。”
  都干了些什麽?周政突然想到至诚去平江饭店接自己假装的甜情蜜意,想到生日宴上至诚的饱含泪水,又想到了至诚在赌场上假装凯子的逼真模样,想起了至诚带著努力克制的悲伤对三爷说不知道父亲的名字。这个人一向从来都是善於说谎善於伪装。
  该死,明知道至诚是个惯於骗人的赌徒,却还是傻傻地上当。
  自己宝贝得不得了那个,现在想来,就是整天算计著逃走和欺骗自己来著。出卖自己,害自己踉跄入狱,他却在机场公然跟别人风流快活。
  李奇突然斟酌地说道:“我这麽说可能僭越了,不过我一直跟著你父亲,年纪也比你大得多,算是你的长辈。你年纪也不小了,玩的闹的该放一边,是成家的时候了。乔菲一直是你父亲中意的女孩,又对你实在没说的,嫁妆更是三爷身後的江山。这样的人选,再合适不过了。”他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这是一块手表,你送给乔菲,赔个礼,道个谢。”
  周政一直默默地听著,回想著三个多月来自己的失态,是该结束的时候了吧,这样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失去理智,危险而可笑。自己一直不是追求绝对的控制吗?这次倒好,被一个赌徒绝对地控制住了。总是听别人爱啊爱的,好奇地以为自己也爱上了,於是就落得这麽个结果。
  他没有接李奇买的那块欧米茄,缓慢但坚决地说:“既然送礼物,就送戒指好了,你帮我选吧,我今天就向乔菲求婚。”
  李奇欣慰地点头离开之後,周政给徐辉打电话:“至诚没有坐预定的航班,你去机场查一下他到底去哪里了。尤其注意一下,他是不是和唐涛在一起。”
  这个人像玩陀螺一样玩了自己,又像捉迷藏一样消失不见,这样的了结太便宜他了,即使结束一段关系,周政也要选用自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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