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挑开碎长的头发,孔世启俯下头,亲吻孔文裘光洁的额头。
在很多年以后,孔文裘才明白,这代表着一个男人的虔诚,或者,即是所谓的——爱。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能明白,以至于恨的那么深那么累。
绵延而温情的前戏过后,孔世启抬起孔文裘微微颤抖的大腿,将之曲成另一个角度,火热的器官对准了孔文裘的下身,他似乎感觉到了将之而来的痛苦一般不能自已地抖动着,畏惧着,退缩着。
孔世启紧紧压住他的上半身,一鼓作气将自己的身体刺入那个同样发烫的地方。
只是,僵硬的身体传达出的信息将启的下一步动作搁置——浑身紧绷着,孔文裘的眼里再一次闪现屈辱的泪水,就像那一个夜晚,仇恨与恐惧交替出现。
孔文裘醒过来了,从那该死的致幻药物中回到冰冷的现实世界——现实给他的,依旧是一种抹杀的方式。
他从来都不曾这样深深地厌恶过活着这件事,紧紧闭上的双眼上纤长的睫毛不安的跳动着。
孔世启竟也全然不似方才的热情,一种冷漠的气息围绕着他,在孔文裘体内的物体狠狠地操弄起来,完全不顾裘的感受——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孔世启,冷漠的,无情的,方才的只是一场梦,孔文裘在梦中,而孔世启更是身在梦中。
梦醒了,残酷与残忍依旧并行。
“铭少,你不能进去。”守在启门外的影子拦住铭。
孔文铭烦躁地大声道:“他已经三天没好好吃东西,要是死在里面,你们谁能负责?你?你?还是你?”
房间里的孔文裘眼神一亮,迅速套上一件外套,快步走上前在影子阻拦孔文铭之前将门打开。
“裘!”孔文铭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影子。
孔文裘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对着他打手势:“我们有话要说。”
孔文铭照着他的意思说与影子,他们都并不知道这句话能起多少作用。
几个影子眼神交流之后竟然同意了,但是他们必须要到客厅聊天。
孔文裘惨淡一笑,受制于人,如是而已。
孔文裘与孔文铭坐在沙发上,左右尽是孔世启的影子。
文铭刚欲开口,老七,文桦从楼上一蹦一跳地下来,看见了文裘高兴地尖叫一声,飞快地跑了下来。
“裘哥哥。”文桦跑到文裘的面前顿时眼泪汪汪地看着文裘,后者则是一把抱住了她,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背。
“好了,好了,你裘哥哥难得来,不要哭鼻子哭得这么难看。”文铭笑着这么说到,他的眼里却是文裘在桦的蓬蓬裙边打着的手势——他不在?文铭微微颔首,随即看到文裘有些放松的表情,他的心里忽然莫名其妙地难过。
“裘哥哥,你走的时候都不来跟我说,为什么呀?”文裘摸摸她小脸上的眼泪,“我可想你了。”
文裘第一次展开沉重的笑脸,打着手势问道:“我也想你,小傻瓜。”
这样的亲情,对于他们每一个被收养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天大的幸福。
“我不是小傻瓜,讨厌裘!”小公主绷起脸,嘟囔着小嘴,文裘好笑地捏捏她的脸颊,将她抱到腿上。
小公主笑呵呵地就近亲亲文裘的脸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
文铭问道:“你不是应该在房间里学功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个老师今天没有来好不好!”文桦嗤笑一声,“铭哥哥就是不关心我!”
文铭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老师没有来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又偷懒说自己不舒服让她不用来了?”
“才不是呢,是她偷懒好不好,只要知道义父不在,她就不来。”小公主调皮地一笑,看看左右的影子小声道,“每次老师看义父的眼神就奇奇怪怪的,我又一次在厨房里拿吃的,听见隔壁的下人房间里有人在说什么那个老师想要勾引义父呢?狐狸精一个!”小大人一般皱眉,表示厌弃。
文裘也皱皱眉头,没有言语,文铭也微微愣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就跟她说了义父这几天都不在?”
“对啊,我记得泉哥哥说和楠姐姐跟着义父出去办点事,大约要四五天的样子。”小公主为难的对对手指,看看文铭又看看文裘,“然后我就跟那个老师说义父一个星期不在家,她就说她也有点事,让我自己看看书么,我敢保证她一定是狐狸精!”
文铭与文裘相视苦笑,文裘拍拍小公主的手掌心,比划道:“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裘哥哥,铭哥哥,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好不好。”小公主兴奋的说道,继而低声道,“反正义父不在,好不好,好不好?”
文铭眼神一转,看了眼影子,把决定权交给文裘。
为首的影子上前悄声提醒道:“主人吩咐了,裘少不可以出门。”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小公主不安分的扭动着身体,皱着秀眉问道。
影子面无表情地回到道:“七小姐,这是主人的意思,我们只负责传达。”
“裘哥哥,裘,陪我去玩嘛,我不管啦,我就要裘哥哥跟我出去玩,呜呜呜呜。”小公主旁若无人的哭起来,文裘拍拍她的肩膀,让她看自己的手势——乖,不要哭,不出去就不出去了,今天跟裘哥哥一起睡觉好不好?”
“好耶,真的嘛,裘哥哥我们好久好久都没有一起睡觉了呢,你都太忙了。”小公主想了一下,问道,“去我的房间好不好?”又转念,转过身去对着影子大声道,“义父没有吩咐你说不让我跟裘哥哥睡觉吧?”
影子没有说话,微微点头。
几个人又聊了聊天,文铭文裘达成了某种默契,都正在准备夜晚的到来。
回房间的时候,孔文竞带着人回来了,与孔文裘打了个照面,文裘的眼神滑过略显落拓的孔文竞径直看向了前面丝毫没有停顿。
孔文竞微微愣了一下,却也没有说话,带着手下去了自己的书房。
【第六景】
窗外风起云涌,树影人影若隐若现。
注定的,这是一个多事的夜晚。
孔文裘穿着自己的睡衣,孔文桦拉着自己的手进了他的房间。
孔世启的影子与文桦的影子全部站在她的门前,文裘看着这一幕苦笑。
长长的走廊里,冷冷清清的只能听见这些人的鼻息,这个家,就从来不像一个家。
“裘哥哥,这个给你。”在房间里,文桦明目张胆地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泉哥哥说让我给你的,还说要在我的房间里。”
晃过孔文泉那张无害的极具欺骗性的面孔,孔文裘无奈的笑笑,这些人到底是给自己安排了什么?
不过他是对的,在这个家里,除了孔文桦的房间是最安全的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装摄像头与窃听器。
这是从孔文裘的衣柜里拿来的衣服,裘利落地穿好,小公主绕着她的裘哥哥好好打量了一番,啧啧有声对称赞道:“裘哥哥就是穿什么都好看。”
文裘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转头看看时钟,已经九点多了。
与文铭约好的时间是十点整,心里的那些名为不安的情绪一而再的翻腾着。
以前每一次接到任务的时候都只有一种叫做激动的心情。
对于孔文裘而言,杀人这件事,不仅是死的那个人的重生也是自己的重生。
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很乱很矛盾。
大厅里的老式座钟,“镗镗镗”地响了数下。
听力极为灵敏的孔文裘已然从这几声中辨认出爆炸的声音,不是很响,但是足以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他慢慢走到门背后,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丝毫没有走动的声音,这并不代表影子不在了,恰恰相反,他们很恪守本分。
他难得的露出笑容。
孔文桦被绑在床头,脸上横绑着一块布巾,双脚乱蹬,一只青花踏雪寻春纹梅瓶在她的努力之下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门口的影子闻声大声叫道:“七小姐?”接着便是一阵“呜呜”的哭腔。
影子顿感不妙撞门而进才发现七小姐被绑在一边,而窗户大开,风中的窗帘一摇一摆,一条被褥被卷成长条从窗台上拖曳而往下。
迅速打开对讲机召集孔家的家卫,孔世启派下的影子中间一个长相极其平凡的人站在窗边环顾四周。月色当空,窗外绿树成荫,只有黑暗连绵不断,哪还有什么人影,只得道:“你们好好看护七小姐,不许在出房门一步,有什么情况随时上报,其余的人跟我来。”
孔文桦现下已经被揭开绳索,她双眸红肿的说道:“裘哥哥被一个长得很丑的大叔带走了。”
“七小姐,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影子转身要走,孔文桦一把扯住他的手臂边哭边嚷道:“你一定要把裘哥哥安全带回来,否则我让义父杀了你!”
“是。”影子冰冷的回答道,
我长得很丑么,为什么我自己不觉得。——王五背气地想,小孩子实在是恼人。
两个人挤在一张床底下着实有点难受,但是小敌当前,也顾不得其他,好在孔文裘身形较王五要小上一号,否则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搁在一块还不得窒息?
他们死盯着那些晃来晃去的脚,一丝大气都不敢喘息。
下人收拾好房间,孔文桦的影子又回到原位,而孔世启的影子已经出去追捕了。
孔文桦将门锁好,王五一边撑着地一边爬出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一报那句很丑之仇。
孔文裘整整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孔文桦,比划道:“这次,我们真的走了。”
“裘哥哥,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们一起走啊?”孔文桦眨着大眼睛问小声道。
王五一听受到惊吓,压着嗓子沙哑地道:“别,少添乱。”
孔文裘走上前拿起电视机遥控器打开电视,另外两个人也明白他的意思,孔文桦更加小声地问道:“裘哥哥,带我去吧,泉哥哥说,到时候我能帮忙。”
孔文泉想到的自然孔文裘也想到了,王五也明白,只是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裘少手中,他也不敢干涉。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每个人心里都十万火急。
终于他点点头表示可以——心里是莫名的无限凄凉。
孔文裘将房间里明亮的灯关了,仍然是将方才的被子卷成一长条。
他望一眼窗外,心里想起一句老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窗帘的阴影中,王五轻手轻脚地先顺着滑下去,左右相顾之下并没有人过来——方才孔文铭的爆炸与孔文裘的逃跑都划走了一批负责巡视的家卫。
这就是孔文裘想要的结果。
王五在地上接住孔文桦,然后孔文裘也滑下窗子。
夜色朦胧中,一行三个人沿着孔家大宅的围墙,穿梭在茂盛的花草树木之间,一切显得极其之安静,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些什么,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蔓延的藤蔓处处纠缠,平日里打理地甚为平顺的花园在此刻竟是如此的难行。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传去,孔文裘的冷汗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杀人也不过是生死一线,不像此刻,因为对于未知的恐惧而让他前所谓的不安与无助。
王五背上扛着孔文桦,走在前面,孔文裘看着那个年长自己许多的人,心里生出很多温馨的感觉,这个人像一个宽厚的大哥叫他信任不已。
这次王五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原来在博卡拉跟踪王五的人是孔文竞的人,甩脱他们之后他又来找孔文裘,后来又赶到这里主动暴露自己联系上孔文铭,而孔文铭就将他安排进了孔家宅子随时伺机而动、
孔文裘无意间提起在博卡拉的时候吃了致幻药物,王五经过了解他幻觉发作时候的症状告诉他可能是博卡拉的一种叫做梦幻蘑菇的东西,经常是加在酒里卖的。
另一边,孔家西宅很是热闹,孔文裘不知道孔文铭将炸药放在了哪里,他只说尽量拖住孔文竞一批人。
绕过大宅外围的各处监视器与为数不多的侦查家卫,三人顺利地爬出孔家宅邸。
延伸的小路就在眼前,虽然是荒芜地到处是杂草,但是能找到这么一条论实在不易,逃命的人谁有心思顾虑这些。
王五累得气喘吁吁,黑着张脸,倒是孔文桦不知不怕,一路上尽是兴奋之色。
孔文裘回眸望着孔宅,天太黑,灯火又过于明亮,王五似乎从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望见某种留恋。
“走吧,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自由已经在向他们。
孔家是依山而建,故而三个人现下走的是一条孔宅背后的山林,越走树木越发高大,孔文桦搂住王五地手也越发地死紧。
真到了草木皆兵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在这些高大的树木后面是不是正有一把把枪对准着他们,准备随时置他们于死地。
不过这里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第七景】
孔文裘抬眼看看月色,辨认着方向,指着黑暗的前往比划着道:“前面有条公路,顺着公路往前就能进闹市区,你们约好的是在哪里?”
“机场。”王五很认命地回答道,“他妈的,鬼知道这个地方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去个机场都这么麻烦。”
孔文裘好笑地看着他,拍拍他背上瞪着大眼睛的孔文桦示意她先睡会儿。
小公主撅着小嘴,将脑袋搁在王五宽宽的肩膀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王五着急地说道:“快走吧,耽误很久了,莫家那个姓展的看起来挺温和的,脾气也不是一般的燥,天知道零点的时候我们没到,他会搞出什么事来!”
莫家那个姓展的?展若阳?
孔文裘笑笑,那个看似风度翩翩的人也不是好商量的主儿吧,大约自己还应该称上一声小表哥吧。
将近半小时之后,三个人终于看见不远处的公路,横在面前的是突兀的山脚公路。
王五苦笑:“没有车怎么办?”
孔文桦在他身后嚷嚷:“让我下来,难受死了。”
“小鬼,我王五背你是你的荣幸!”王五气恼地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路沿上,“这破地,老子再来就是猪!”
“你本来就是猪!”孔文桦上前拉住孔文裘的手,寒意森森,“裘哥哥,怎么走啊这里?”
孔文裘蹲下来摸摸她的笑脸,示意让她爬上自己的背。
王五忽的站起来,痛快的说道:“还是我来吧,这小鬼要求高的很,让你这么副骨头垫着,她还不得难受死?小鬼,是吧?”他顺着朝孔文桦眨眨眼,孔文桦乖乖地走上前,熟练地爬上他的背。
孔文裘苦笑,自己在前面带路。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原先与孔文铭设定的安排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并不是走这该死的山路,而是直接从孔家前门走。
只是,看见王五从孔文桦的房间里出现的时候,他放弃了这个决定——既然选择要逃,那么就逃的无影无踪吧——只看老天给不给这样的机会。
离零点不过还有半个小时,而此处,荒郊野外,丝毫不见有车子开过的迹象。
忽然,原本正埋头走路的孔文裘拍拍王五的手臂,比划道:“你是知道我改变计划的?为什么不劝阻我?”
王五转头看看有些迷糊的小公主,轻声道:“我不信什么计划,我相信你。”
黑夜中,孔文裘被这句话愣住,他从来没有听见过的话,简单的一句“我相信你”叫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幸好天黑风疾,掩盖过他的微怔。
王五腾出手用力按在孔文裘的肩膀,微微向下压,再一次说出让他心里发出温暖的话:“好好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
终于可以看见类似与路岗一样的房子一间,黑漆漆的不见人影,孔文裘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那些该来的还是来了,逃也逃脱不掉。
他的大眼里飘过点点辽远的灯火,正在飞速赶来的轿车忽闪着的车头灯在山间若隐若现诡异异常,王五却并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