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花很多钱！”
“尽量压缩成本，但是同时要尽量讨顾客的欢心。比如，光线一定要足够暧昧，我们需要桃红色的灯和沙发组。”
他又指指站在那儿，一脸呆相的保天赐，继续说道：“我们的主打商品，更是要包装得足够美丽。让人心甘情愿买单。”
乍被点名，保天赐“啊”了一声，搔搔脑袋，为难地说：“欸？我已经遵照老板的意思，天天化妆，穿显得年轻的衣服了唉。可是，年纪大是没办法的事……”
“那些不需要。”黎里树走到他面前，温柔的目光笑眼弯弯：“这个世界上有不少女人有恋父情节，喜欢成熟的大叔。治愈系的大叔甚至会比年轻的妖男更受欢迎。所以你就打薄薄的粉底，把头发染回黑色，本色出镜就好。”
“这样，会显得老，而且，皱纹也遮不住……”保天赐被盯著盯著，老脸居然通红了，直红到了耳朵根儿，站在原地直扭捏。
黎里树笑眯眯地揉揉他的头发：“细细的皱纹更显魅力，我都要被你迷住了呢！”
“唉？真，真的吗……？”
在旁边的老板看著这新来的牛郎竟敢调戏自家老牛郎，而後者真的一脸不胜娇羞的模样，眼睛都看直了。
这小子，搞不好真的能赚到四十万也说不定……
说做就做，他们花了半天时间，将整间店简单修整了下。黎里树光著胳膊上阵，用粉色纱锻将店里破败的地方都遮住，各个角落处装饰便宜但精致的塑胶花，店门也粉刷成了桃红色，刚挂上的风铃在风中叮叮当当。到了下午，订好的沙发，落地纱灯和改头换面一番的保天赐被一起送了过来。
黎里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给他一件轻薄极透的条纹衬衫，最後在那天然呆的脸上架上一副板材眼镜。
“perfect!”他满意地点头道。
“那是不是要去招揽生意啦？”蹲在一边的老板满怀希望地问。
“我们还搞个主题周活动，这样才有噱头，能勾起顾客的好奇心，刺激销量。”黎里树从角落里翻出积满灰尘的咖啡机：“以前不是有部电视剧很流行？叫什麽咖啡王子店？”他之前忙於工作没有时间看电视，只是和女性客户吃饭时，听她们说起过，好像曾经风靡一时。
“是咖啡王子X号店啦！”保天赐插嘴。
“保叔你看过？”
保天赐不好意思地摸脑袋：“是啊，我觉得那部戏的女主角好可爱啊。”
“可是与其卖咖啡，不如卖酒。咖啡能卖几个钱？”老板阴郁道。牛郎店本来就是以卖酒为主要收入，他也没有说错。
“酒麽，是当然要卖的。不过咖啡却是噱头，现在社会的几大流行话题就是环保，自然，健康。我们既然主打治愈系的保叔，就要推出与之贴合的服务。女性顾客们在那些纸醉金迷的店里消费多了，对於喝咖啡这样轻松又健康的服务会觉得新鲜。再说，”黎里树皱眉：“我们已经没有置装费啦，卖酒BOY的那种西装买不起，倒是围裙，只要自己做就好。”
老板投降似的举起手，“随便你怎麽做，快点营业吧。已经快过一天啦！”
“现在，还需要一个皮条客在街上发宣传单。”
“这个好办。”老板从变戏法似的从一边拉过个精瘦小子，高中生的年纪，眼角微微地吊起：“介绍一下，我儿子。就是赔了我几十万老本炒股票的混小子。他欠钱太多，只好永久卖身给我。昨天乐老大找上门来，这小子跑路啦，今天收到风声才敢回来。”
黎里树疑惑问：“他真的是你儿子？”
“哈哈，其实是捡的。他叫小猴子。猴子，叫叔叔。”
男孩抬起死鱼眼眼看了看他，一字一字叫：“叔叔。”
真是看起来不好管教的小孩子。
“你们都有分工了，那我做什麽？”老板插口问。
黎里树看了那微隆的肚腩和毫无魅力的脸一眼，叹气。
“换上围裙，站吧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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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要做牛郎啊！ （三）
3.
阴暗的巷子口。
“哇啊啊啊啊……”惨叫声响起：“老大饶命！我再也不敢拖欠保护费了哇啊啊……疼啊～！！”
穿黑西装的男人像破布袋似的被掼在地上，遭几个大汉的群殴。靠在墙边，脖子上一圈貂皮毛领的乐老大，好整以暇地抽著烟，欣赏著男人的丑态。
“停。”
众人住手。
他走上前，长脚伸过去踩住男人背脊。
“说说看，你的店还想不想在L街混了？”
“我，我这就去借高利贷！一定把钱还上！”
“啧，”皮鞋跟踢踢他的背：“要借高利贷？与其问外人借，不如问大爷我！我们还是自已人不是？”
他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自己人”三个字。“来人，给他画押！”
马上有填写完整的一份欠条送上，乐老大弯身拍拍他的脸：“我的利息也不高哦，外面头月是五分利，我只收四分而已！你说，划不划算？”
“可，可是……”
男人苦著脸，头月便宜是没错，可是万一还不上的话，头月过後要收的钱，利滚利是外面高利贷的两倍！
“老大哇……你饶了我吧。我知道前阵子是我瞎了狗眼，竟支持白叔那一帮子人。我该死！我该打！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要打要杀要罚都行！！”
谭乐眼神锐利起来，“那天炸汽车的是不是你？”
“老大救命！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小的胆小如鼠，怎麽敢动您的汽车！前阵子火拼的时候小的只敢跟在他们後面，吆喝两句，其他什麽也不敢做哇！”
“那你知道炸汽车的是谁？”
“我我我……我哪知道……不，不过，白叔应该知道！不过他老人家被您打地满地找牙，遁去东南亚疗伤去了，要找他，恐怕也不容易。”
“废物。”
皮鞋跟又狠狠撵了撵，脚下的男人再度大声呻吟起来。
谭乐走出巷子，有人递上热腾腾的白毛巾擦手。一辆加长黑色宾利开了过来，手下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
车後座躺著个身材热火，穿著豹皮短裙的女孩。见到他立刻“嗨～”了一声。镶满钻的指甲闪闪发亮。这是他的现任女朋友，社团元老的女儿，可爱的小情人梦梦。
谭乐神色平静地坐了进去。马上女孩水蛇般缠住他的手臂，大腿架在他的膝盖上。
车子发动。
“我要你查的事怎麽样了？”谭乐发问。
坐在前座的部下忙不迭翻记事本：“老大，您是想问昨晚我们分部在码头的火拼，还是我们社团最近和中东的军火交易？或者是东南亚黑帮最近的动向？”
“啧，这些事情一会儿再说也行，我问那家又破又寒酸牛郎店的事。”
部下稍稍意外，“哦，他们今早装修了下，还改了名字，现在叫Alice仙境。推出了咖啡店男侍应角色扮演服务。呵呵，蛮新鲜的，很多女顾客觉得好有趣，都去他们店里玩。”
“男侍应？什麽鬼玩意儿。”谭乐皱起眉头，心里一动，又问：“那小子怎样了？”
“那小牛郎派了个小鬼在街口派传单，自己站在门口迎接生意呢。”
“切，站在门口做活招牌麽？就这点质素？”谭乐嘲笑。他眼前浮现出那用床单把自己裹成毛毛虫样子的男人来，眼镜歪著，微红著眼睛恐惧地看著自己。
那是什麽鬼样子，可笑！居然还想靠那种蠢主意赚到钱，更是笑死人了。
这种人根本不晓得如何做一个牛郎，经营牛郎店又不是经营一家面包店，或者家具店，那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自作聪明的蠢材。
“老大，其实您真的对Alice有兴趣的话，L街是咱们社团的盘口，下面哪一家店不敢乖乖听话？您要教训他们大可以直接一点，何必要大费周章呢？”
谭乐嘴角一歪，笑得七分邪气三分戏谑。
“老子就喜欢耍人玩儿。”
乐大少心血来潮了谁也挡不住，他突然开口吩咐司机开去Alice。因为他想亲眼看看那小子取悦女人的蠢样子。
黎里树果然站在Alice门口。谭乐的嘴角提起，视线中那个牛郎规规矩矩地穿著咖啡店制服，全身打理得整洁干净，手里拿著餐牌，对往来的女性殷勤地笑著。
他笑得真难看，如果笑得多了，会变面瘫的吧！男人一边恶劣地想，一边打开车门，抬脚走了上去。
黎里树看到他，果然脸色僵硬了一下，笑容顿时收敛了，满脸警戒的意味望著男人，像只竖起了毛的公猫，就差没喵呜几声。
一想到他对那些老女人笑得别提有多巴结，对自己却摆张臭脸，谭乐顿时觉得很是窝火。
他流氓气十足地大摇大摆走近，开口就是不善的口气：“喂，小子，这就是你想出的赚钱法门吗？扮服务生有什麽赚头，你以为就凭你这样，客人会被吸引？笑死人了。”
“怎麽经营店面，这是我的事。我只要保证赚到钱还给你就好。”
“你个婊小子！竟然敢瞪我？”
“臭流氓，你站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
两人互瞪著，视线劈里啪啦。
此时正有客人过来打听，黎里树连忙转头，把谭乐撇在一边，刷地堆起殷勤的笑脸，一番对话後，女顾客愿意进去消费。
“咦？这个男公关很帅哎！我能让他陪吗？”
女顾客视线停留在高大的男人身上，眼神暧昧。L街的黑老大惊得差点跳起来。
“臭女人！老子我哪里像出来卖的！”
黎里树却挡在发作的男人前面，笑容不变地说：“实在抱歉，请您不用理他，他是新来的，心理上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如果您愿意，我陪您进去。”
“喂！什麽新来的啊？！老子可是债主！”背後的男人气得大嚷。
“您这边走。”黎里树听若不闻。
女人怯怯看了谭乐一眼，显然觉得那家夥虽然长相英俊，但脾气实在是吃不消；反而对黎里树的绅士举动好感大增，叽叽喳喳跟他聊个不停，黎里树也恭谨地听著，适当时候插上几句。
谭乐跟著进去，听那对男女有说有笑，於是一张脸更加黑如锅底。这小子有钱赚就笑得那麽欢！对著老子我就一副晚娘面孔！他恨恨。
黎里树和女顾客打熟了关系，回头一看，见谭乐还是赖著不想走，於是他轻轻指指门外，皱眉，意思是别妨碍他们做生意。
後者却装作没看见，好整以暇地打开一听啤酒，长腿交叠埋入沙发里，自顾自大喝起来。
“你快点走吧，等到了期限，钱我们自然会还给你。”黎里树决定赶人。
乐老大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继而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大喇喇一屁股坐到了女顾客的旁边，长手一伸圈住女人肩膀，嘴角挂起一抹邪恶的笑，登时化身为临时牛郎，危险的雄性荷尔蒙乱散，细长瞳仁一眯，女人的脸就微微地红了。
“小姐……”他的声线低沈磁性：“这家店消费高，装修又那麽烂，人麽……也难看，这样吧，我请你去兜风怎麽样？”
“啊，你有车吗？”
“当然，我的车技一级棒的哦！”
客人显然很有兴趣，起身要跟著男人走，於是谭乐搂著女人，不忘得意地甩个眼色给黎里树。
看吧，小子！老子比你有魅力多了，像你这种货色，根本不够看！
黎里树强压著怒火。笑著站起来，挡在他们面前说：“咦？上次那辆车你去送修，已经修好了吗？刹车故障可不能马虎哦！要多检查几遍！”
“啊！”女人闻言迟疑了下。“我还是不要去了，抱歉。”
谭乐皱了一秒锺的眉头，旋即笑得越加像意大利阳光般迷人，不著痕迹地反驳道：“你记错了哟，不是我，是小X啦。”说著手伸到黎里树背後，大力拍了一下。“哈哈，烂记性，我基本上一个月就换一辆新车玩玩，最近喜欢德国车，德国车的安全性最佳！”
黎里树被他的大力金刚掌拍得差点倒下去。可是秀致的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是一分都不让：““喜欢换车的男人可是喜新厌旧的哟。客人，我们店新推出的特色甜品，有兴趣尝试一下吗？”
“坐著不嫌闷吗？兜风更好。”
“我们的甜品可是很受欢迎呢，一下午就卖出近百份了。”
“开车更哈皮哦。”
“今天下午阳光很好，在户外玩很容易晒黑的。喝茶聊天更适合。”
女客人被两个不同类型的美男子的献媚搞得晕头转向，最後就算她再迟钝，也嗅出这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儿。“我，我还有点事，对不起……”说完落荒而逃。
黎里树眼睁睁看著钱票飞了。
“喂，我的顾客溜走了。都是你祸害的。现在你满意了吧？拜托你老人家快点走，不要妨碍我们做小本生意，L街的大佬。”
“呸！老子从小在L街长大，还没有听说哪个角落是老子不能呆的！”
谭乐愤愤。想他在L街横行霸道这麽多年，不管是哪家色情场所见了自己不是毕恭毕敬，这个小牛郎也忒大胆了一点，还敢那眼瞪他！小心他把那眼珠子给挖出来！
他冷静下来再一想，更是郁闷无比。自己堂堂的大佬，究竟是脑子抽了什麽风，才沦落到去扮牛郎和真牛郎选美啊！真是像个傻瓜一样！最最想不到的是，凭他无与伦比的俊美长相和八头身华丽身材，竟然没赢过这个娘娘腔小子！
简直了！没天理！
黎里树觉得旁边的人不说话，只顾目不转睛盯著他看，越看眼神越凶，越看越杀气腾腾。他有些不自在，转过身去，耳朵後微微地发红了。
冷不防耳侧的一络头发被揪住。
“唉？疼疼疼！你干什麽？！”
谭乐好像梳毛一样拉著他的头发，那眼神，分明是鄙视的。
“你好像小时候我家养那只波斯猫。”
“啊？”
“那副拽不死的样子，一摸一样。只有没有在L街混过的人，才会在我面前这副样子。”
“……”
“你知道那只猫什麽下场吗？因为我抱他的时候，抓伤了我的脸，於是它被我干爹抹了吸引狼狗的激素，扔进了疯狗群中。”
“……你们真没人性！”
“黑社会没有那种东西。”
黎里树气得想要挣扎，却反而一扣一带拉入怀中。
手腕被捉住，他惊吓地抬起头，正看到头顶压迫感十足的黑色眼睛，逆著光，深沈地可怕。男人散发出来的威慑感让他微微地惊慌。
“你要做什麽……”
“小子，我看得出来，你以前不是在这里做的吧？在L街，不会讨好我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句话你最好给我记住。不然迟早有你苦头吃。”
男人的话语，拂过耳边，气息带起微风，痒痒的。
他在神气个屁啊！不过是个臭流氓。
他不怕死地瞪回去。
黎里树新入这一行，正是豪情万丈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加上以前的生活一直与黑社会这种人无缘，於是这番警告，他并没有放到心里去。
低估了环伺身边野狼的危险性，总有一天会为野狼所噬。这道理他是很久之後才懂的，只是懂的时候，也晚了。
谁想要做牛郎啊！ （四）
4.
一天的营业下来，除了丧门星乐大少无端端跑来添了点麻烦，其余倒是一切顺利，顾客盈门，今天的生意在Alice众人的努力下，有了很大的气色。
到了凌晨天微微亮的时候，牛郎店的营业才告结束，送走最後一拨玩通宵台球的客人，Alice的员工齐聚到酒吧台上，那里整整齐齐地放著一堆一堆的钞票。百元大钞一堆，五十元一堆，十元一堆，钢！若干。老板，保天赐，小猴子三人睁著年纪不同的三双眼睛，巴巴望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