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淼斜眼看了看林波叹了口气。
　　“你故意的吧，手机关机了。”
　　“啊？没啊。”
　　林波下意识的摸裤子口袋，原本在那的手机已没了影子。
　　“我日……”
　　“啊？”
　　“手机丢了。”
　　“啊？！”
　　“算了，反正老机子了。”
　　林波叹了口气，莫名的郁闷起来，正是霉运当头，不服不行。
　　“嗯，我明天给你找个机子来。”
　　“不用了，家里还有个旧的，凑合用用成了。”
　　被拒绝好意後，伍淼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麽，林波心想是不是他的语气太过，正想说什麽就见伍淼一脸怒气的站起身。
　　“靠，说起来都是阿南那家夥惹出来的！这次不管别人说什麽都不能轻易原谅他！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
　　被伍淼的最後一句话击中，林波苦笑起来，嘴巴里的伤口扯著刺疼。
　　“这下子咱俩可成破坏兄弟感情的罪人了。”
　　“屁。都这麽大的人了，兄弟感情也要分是非吧。我就看看阿南还能折腾出来什麽。”
　　“哈，谁知道呢。”
　　林波摸著脸颊，眉头皱在了一起。伍淼看到他难受的样子，俯下身体伸手掰开他的嘴巴。
　　“烂了一大块，咋整？”
　　林波看著距离自己很近的脸，突然有些晕眩，舌头不由自主地动了下，在舌尖传来微咸味道的同时，伍淼倏地把手抽走。
　　“啊……我上完厕所没洗手。”
　　“日。”
　　林波苦笑著拿起矿泉水做漱口状，心中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感觉。他直愣愣地盯著伍淼的脸，明明已经酒醒却还感到了一丝醉意。

　　半熟的真实9

　　沈默了半饷，伍淼不知为何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找遥控器。知道遥控器被自己坐在屁股下，林波并没有出声提醒，视线一直停留在伍淼的身上。
　　“晚上想吃什麽？”
　　林波开口，他其实没什麽胃口，但他想找借口把淼留下来，就算多一秒，也想两人在一起。
　　“你那嘴、那胃能吃啥？”伍淼笑著反问，脸上明显轻松起来。
　　“随便啊，我嘴和胃好得很。”吃你都没问题。林波苦笑了出来，他肯定是脑子里某根弦断了，否则怎麽会想这种以前都不敢想的话？不过他还是没有胆量说出口。
　　“噗，我还是委屈自己去喝粥吧。”
　　“又喝粥？”
　　“你有什麽不满？”
　　“没，没，我哪敢不满啊大爷。对了。”
　　林波走回房子把那条附赠的皮带拿了出来递给伍淼。
　　“这干嘛？”
　　“钱包买一赠一，一起给你。”
　　“噗哈哈。”
　　伍淼突然像被点了笑穴一样大笑了起来，让林波有些茫然。
　　“笑啥？”
　　“幸好你不是女的。”
　　林波更加云里雾里。
　　“女人送男人皮带可是想绑住他的意思啊。”
　　林波听伍淼这麽说时，血气突然上涌又立刻沈到脚底，身体自然地动作，上前抱住伍淼。
　　“你就当我是要绑住你吧。”
　　“啊？”
　　感觉到伍淼的身体明显一僵，林波不禁苦笑出来。
　　“绑著你一辈子当我好兄弟。”
　　“……噗，这皮带用不了一辈子啊。”
　　“那我隔阵子就买一条送你。”
　　“哈哈，好兄弟，那我以後的皮带就交给你了，走喝粥去。”
　　“再抱一会，今天发生的事我郁闷。”
　　伍淼不再说话，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脊背。
　　林波把脸埋在伍淼的脖颈间长长地叹了口气，真的很想就这麽一直抱下去，抱一辈子。
　　伍淼家附近的粥店里。
　　“粥味道真不错。”
　　林波嗯了一声看著伍淼一勺勺吃著羊肉山药粥，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碗，总觉得美味度大减。
　　“你的看起来比较好吃。”
　　林波正准备推碗过去换，就见伍淼护住自己的碗做出防备状态。
　　“再要一碗。”
　　“吃不完，浪费。”再把碗推向前一些。
　　“那也不和你换。”
　　两人僵持了很久，连过往的服务员都一脸疑惑地往他们这桌看。
　　“可怜我这个病人……唉～”林波放弃似的把碗收回，有一下没一下地舀著粥。
　　“喂喂，咱俩好歹已经是成年人了，这样幼稚了点吧？”
　　“嘴烂了还胃痛……”
　　“喂。”
　　“手机也丢了……”
　　“……啧，分你吃。”
　　拗不过林波，伍淼只好把碗放在桌子中间，一脸无奈。林波弯了嘴角，真的很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淼也还是那个淼。舀了一勺羊肉粥，其实味道也没什麽不同，但他却觉得美味非常。
　　把羊肉粥推还给淼，林波开始喝自己的，直到见了碗底，心里莫名地失落起来。这家店离淼家很近，似乎没有理由再留著淼了。
　　“一会准备干嘛去？”
　　林波抬起头，看著把最後一块蛋饼塞进嘴里的伍淼，想了一会，似乎没什麽可以干的。
　　“一会就回家吧。”
　　“来我家游戏吧，新装了08FIFA。”
　　“好啊，有手柄没。”
　　“废话。吃好了就走吧。”
　　林波放下勺子，刚才的失落感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弯起了嘴角。
　　“哥你回来了，啊，林哥好。”
　　伍淼刚上高二的弟弟开了门，很乖巧地问了好，伍淼没有回应径直去了卧室，林波干笑了几声和伍弟弟寒暄。淼的家庭状况很复杂，淼可以不理会直接走人，但他出於礼貌不能不理。
　　“喂──博士你脚被粘住了是吧？”
　　从卧室里传来伍淼有些不爽的叫声。
　　“林哥，你去陪我哥吧，我刚好同学也来了。”
　　“嗯。”
　　走进伍淼了房间，还是和两年前没有变化，看来他上学的四年他的家人一直把房间给他留著。
　　“门锁上。免得一会有人来叨叨。”
　　“嗯。”
　　看著游戏开始的画面，林波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你和你爸妈还好吧？”
　　“就那样，我回来後嘴就没停过。不提了，开始游戏。”
　　林波也没再多问，拿起手柄开始选择队伍。偶尔看了一下脸色凝重的淼，他突然後悔刚才没有直接把他叫去他家。伍淼的父母在他高考完那天离婚，淼的父亲在他去大学的那天又再婚。伍弟弟虽然是後母带来的，却和淼有血缘关系，而这件事似乎很少人知道。
　　在两年前一次醉酒後，淼搂著他的脖子告诉了他这个秘密，虽然笑著说他爸和後母还以为他不知道这事，但林波能感受淼的那张笑脸下痛苦。
　　第一局林波败了，好久没玩操控有些生疏，第二局找回感觉後他便渐入佳境。伍淼见林波占了上风，便开始了小动作，时不时用手肘捣下乱。
　　“哇，阻挡犯规！”
　　“切～合理冲撞而已。”
　　伍淼边说边继续用手肘妨碍。
　　“你这家夥。”
　　林波笑著开始和他用手肘干架，伍淼趁他不注意伸手捂住他的手柄，这麽你来我往几回合，屏幕上的小人都不动了，就看见两人干脆滚在地上开始玩起摔跤。
　　“看我的剪刀脚！”
　　“无敌抓奶龙爪手！”
　　“日！用阴招。”
　　“猴子偷……”
　　正闹的起劲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伍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苗苗，你回来了？吃过饭了麽？”
　　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伍淼从地上站起来，咂了一下舌後坐在了床边，表情比之前阴暗许多。
　　“苗苗？”
　　林波见伍淼不动弹也不回话，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便站起身把门打开。
　　“阿姨好。”
　　“哎呀，林波你也在啊。吃饭了麽？”
　　“嗯，吃过了。”看著眼前长相和伍弟弟有几分相似，风韵犹存的女人，林波觉得伍淼会无视伍弟弟也是在情理之中。
　　“阿姨去洗水果啊，苗苗这孩子，朋友来了也不招待下。”
　　“阿姨不用忙……”林波还没说完，一直沈默的伍淼突然开口低吼。
　　“你烦不烦啊？”
　　林波楞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伍淼……难道真的回归自我了？以前还真是没见他如此顶撞过家人。就在他担心事情发展的时候，就听见从客厅传来伍淼爸爸的声音。
　　“你管他做什麽？一回来就知道玩。老大不小的人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别回来。”
　　倏地一下，伍淼从床上跳了起来，直直撞开堵在门口的林波，开了大门便跑了出去。林波回过神，干笑几声，说了句叔叔阿姨再见後便跟著跑了出去。

　　半熟的真实10

　　春夜里的风有丝微凉。
　　林波冲出单元门，却没有看见伍淼的影子。下意识地掏手机，却想起手机已经丢了。他叹了口气，准备找小卖部打电话。刚走到拐角，却被突然跳出的人下了一大跳。
　　“！”
　　“哈哈哈。吓著你没？没吓著再来次。”
　　看见伍淼笑的开心仿佛没事发生的脸，林波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一把搂过伍淼，用拳头转他的脑袋。
　　“臭小子，想吓著我还早十年！”
　　“哇哈哈，骗人，你刚明明吓得快跳起来了。”
　　“我以为抢劫的，差点抡拳头了。”
　　“哇，挨你一拳头我就废了。”
　　两人打闹著走出了院子，伍淼提议去附近的河边走走，林波嗯了一声松开手，骤然远去的温度让他有些焦躁，伸出手像个好哥们那样再次搂住伍淼，在心里告诉他，不管去哪他都陪著。
　　踏上河岸两边修葺整齐的步道，远处的河锑的灯光映在河里，忽明忽暗。微风吹著河面，隐隐飘来些湿润的水的气息，这条穿过城市心脏的河就象条墨色的绸带向西飘去，望不到尽头。
　　林波搂著伍淼两人走在步行道上，没有说话，只是一边躲闪著过往的人一边看著河岸夜晚的美景。
　　晃到河岸尽头，伍淼望著远方开口。
　　“诶，我们去龙山吧。”
　　“啊？”林波朝著伍淼的视线看过去，被称为“龙山”但只能算是一座土坡的影子在黑夜里显得相当遥远。
　　“走！买了啤酒去上面看月亮去。对了，你不能喝，那你就看著我喝吧。”
　　“靠。小看我了，今晚陪你。”
　　买了两塑料袋啤酒，两人朝龙山的方向步行去。年少时一群兄弟也经常会骑著自行车去玩，可是年纪大了以後，有了大人的娱乐活动和去处，KTV、舞厅、酒吧，鲜少再有户外活动。
　　上山的土路经过了修整，路两旁竖起的路灯将黑暗驱散。嘈杂的声音消失，整个世界就像是只有他们两人。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两人有规律的脚步声，还有身边的呼吸声，都让林波有些飘飘然。
　　“这麽走太无趣了，来石头剪子布吧！”
　　“啊哈哈，这麽想背我，来吧。”
　　“石头～剪子……布！哇哈哈”
　　“日～你出慢了。”
　　欢呼和气愤的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伍淼提著啤酒一下子跳上林波的背，还使坏地扭来扭去，过一会干脆唱起歌来。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都不骑～马儿唉～你快点走快点走～”
　　“臭小子，一会你等著。”
　　嘴上虽然这麽说，林波还是笑了开来，五十米，背上的重量是幸福的重量。
　　啪，白色的啤酒泡沫喷了出来，坐在山顶上的平台边缘，故意背靠著城市繁华的灯景，眺望清冷月光下的荒郊戈壁，两人就著月光碰了下酒瓶。
　　“波。”
　　“嗯？”
　　“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想出去闯。”
　　“嗯。”喝了一口啤酒，苦涩的味道。
　　“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待在那里我快窒息了。”
　　“嗯。”
　　“喂！你干嘛老嗯嗯，给我出个主意啊。”
　　膝盖被踢了一下，林波抬眼看了看上空过圆过亮的月亮，瞬间闪了神。
　　“啊，我又不能说，不想让你走。”
　　“……”
　　“哈哈，开玩笑的啊，我还指望你混出头来带著我奔小康啊。”用力拍了拍伍淼的肩膀，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动摇。
　　“……我星期一就去W市，那边联系了个工作。”
　　林波的笑容僵在嘴角，放在伍淼肩膀上的手怎麽也收不回来，他仰头一口将啤酒喝尽，努力抑制住心中涌起的冲动。
　　沈默了下来，穿过两人之间的夜风，让他觉得有些冷。
　　“那边没人照应，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
　　伍淼像是要打破沈默似的开始聊起了年少时兄弟们的荒唐事，林波笑著听，一口一口地灌著啤酒，想让自己麻木，想让自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
　　睡不著。
　　以往喝了酒就想睡觉，但今夜，却无比的清醒。
　　伍淼此时在他背後的床上沈睡，眼睛盯著电脑屏幕，但耳朵却在捕捉著身後传来的偶尔的翻动声。心脏快速的跳动，他分不清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熟睡的人，心里莫名焦躁起来。
　　打开抽屉在最深处翻出香烟盒。点著，很久没有吸入的烟味让他有些晕眩却压抑住了喉间的苦涩，想不起来他是什麽时候戒的烟，似乎是因为听见淼戒烟他才戒的吧？此时又因为同一个人破了戒。
　　插上耳机，打开播放器，动感十足的音乐声传了出来。焦躁变成烦躁，咂了下舌点击跳过，下拉著目录，目光突然停在了一首歌上。
　　真实。
　　双击，悠扬的前奏传入耳中。
　　……
　　你说的话在我心中生了根
　　爱得很深所以心很疼
　　记忆在我的心中翻滚
　　是不是每一个人
　　都像我一样笨
　　……
　　心痛比快乐更真实
　　爱为何这样的讽刺
　　我忘了这是第几次
　　一见你就无法坚持
　　孤独比拥抱更真实
　　爱让人失去了理智
　　会不会是我太自私
　　拒绝更寂寞的日子
　　放不开也看不见未来
　　难道这种不完美
　　才是爱情真实的样子
　　……
　　抬起头捂住脸，不知为何眼角有些发烫，胸口也像是被紧绞一般钝痛，点了循环键，自虐地反复听，细细品味著一遍又一遍的疼痛。
　　指间传来的灼烧痛感让他回了神，苦笑地关掉电源，林波走到床边，低垂著头看著因酒精而双颊微红的男人。
　　著了魔般，屏住呼吸一点点地接近。
　　在双唇接触的那一霎那，林波电打似的跳了起来，转身跑去浴室，打开龙头开关，让凉水直接喷洒在火热的身体上。
　　几近沸腾的身体在凉水的刺激下逐渐降温，林波闭著眼睛，笑了，一边冲著凉水澡，一边哼哼已不成调的曲子。

　　半熟的真实11

　　陌生的手机铃声传来，林波有些茫然地睁眼。裸著半身接电话的背影印入眼帘，随著动作而动的肩胛骨吸引著他的视线，让他移不开眼。
　　“咋了？”
　　“关子回来了，他说晚上摆了饭局，欢也回来了。”
　　林波挠著头坐起身，脑袋有些沈。关子最近应该没有休假，好麽，呵，兄弟七个除了远在外地的雷子，齐了。那两人不会是因为阿南的事专门请假回来的吧？
　　“他说他请假回来的。”
　　“果然。”
　　“咋弄？”
　　“你说呢？你明天什麽时候的车。”
　　林波心里苦笑，明明想忘记，却自己提出来，这算不算犯贱？
　　“早上八点。”
　　“说不定喝到半夜，误车咋办？”
　　“我一会回家收拾东西，明早从你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