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浅 魇黄昏 下----狐弄
  发于:2009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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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能的非攸抽出了宝剑,锋刃直指陆峥的咽喉,他知道现在的陆峥还没有完全挣脱裂骨钉的控制,只要他这一剑下去,陆峥就再也逃不出他的掌握了,虽然这一剑也很可能要了陆峥的命。
  “你可以杀死我,但是休想让我受制於你。”
  陆峥望著非攸,一字一句道。即使面对著冰冷的锋刃,他的眼神也没有一丝的动摇,而在那漆黑如潭的眸底则渐渐的泛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
  非攸望著陆峥那逐渐被血色浸透的双眼,不禁觉得一阵心寒,他终於将这魔族之王惹怒了。他不想与狂怒的陆峥动手,因为那完全是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屠杀,所以他必须在这魔物自由之前下手,必须毫不留情的置其於死地。
  “既然你想死,那麽我成全你!”
  非攸恨恨的叫道,冰冷的剑气直取陆峥的咽喉,而陆峥却依然用冷漠的眼神注视著他。一剑刺出却没有预想中的血花飞溅,剑尖偏离了脖颈半寸,只斩断了几根漆黑的长发,在剑气飞过处缓缓的飘落了下来。
  陆峥的目光依然落在非攸的脸上,双眼染满了血色,他的手握在非攸的剑身上,裂骨钉依然插在他的手腕上,只是用作固定的铁链已经被拉断了。
  你没有机会了。
  陆峥的手紧紧的抓著非攸的长剑,黑色的魔气从手腕的伤口慢慢的攀爬出来,如同蛇一般的缠住了剑身,并向著剑锷的方向腐蚀过去。非攸脸色大变,本想将宝剑自陆峥的手中抽出,无奈魔气侵蚀的速度太快,逼得他不得不弃剑而退。非攸弃剑而退,陆峥却并没有追击,而是将长剑甩在一旁,伸手扯断了束缚著另一只手的铁链,然後他捡起被非攸扯落的腰带重新系好。
  要动手麽?
  虽然陆峥没有开口,但是非攸却在他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想法,狂怒的陆峥总是比平时更多礼,然後动起手来则更残忍。非攸看了一眼被陆峥抛弃在墙角的剑,心中暗自算计著,不是算计著这一战有几分把握胜利,而是算计著这一战能有几分把握活命。
  “这里是地牢,陆峥……如果你不想被活埋,最好我们换一个地方。”
  地牢?很好……
  陆峥抬头望了望巨石砌成的地牢顶,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师傅师傅。”
  黄衣小童跑进了房间,将正在午睡的长鸢唤醒。长鸢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还没等穿好衣服,便被徒弟拖到了门口。不远处的天边,一股漆黑的风暴正在无声的肆虐著。
  “哦……那里,那个,那……”
  长鸢瞪著那风暴,“那”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良久,他才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重新躺在他那柔软舒适的美人榻上。
  陆峥啊,你这家夥就不能活得低调一点麽……
  “陆峥!!你逃不掉的!”
  被毁掉的空界地牢旁,一身灰土和擦伤的非攸愤恨的仰天大叫道。
  陆峥坐在潭水旁的青石上,将从双腕上扯下的裂骨钉用力的抛进水潭中。虽然他借助非攸的血冲开了加诸在他身上的咒术,但是那点血并没有将咒术完全去除。现在他的视觉依然受到限制,加之他又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大量运用了魔气,以至於现在的身体极为虚弱,连看东西都变得异常的模糊。
  按理说,他受到这样的伤应该留在空界找长鸢为他治疗,但是一想到非攸,他又一点都不想留在空界,於是在意识和视觉都一片模糊的情况下,他稀里糊涂的来到了惑界。
  为什麽要来这里?
  “陆峥?你什麽时候来惑界的,怎麽没上崆鸣山去,反倒一个人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身後不远处响了起来,陆峥下意识的回头,但模糊的视线却使他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唯一醒目的只有一片豔丽的红。
  这样的红色,以及这样的声音……是那只叫做沈挽的小狐狸?
  “嗯?你怎麽了?脸色这麽难看?”
  “没……”
  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腰侧,挡住了自腰侧伤口处渗出的血迹。但是眼前的红影却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反而又靠近了一些,接著他听到那人的一声轻呼。
  “你受伤了?”
  眼前红影晃动,显然那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前。几乎是一种自我防卫的本能,他想要避开这个人的靠近,但是受伤的身体却明显跟不上脑子那麽快的反应。他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手指细长而且很温暖。
  “哎,这是怎麽弄的,怎麽伤的这麽严重?你不要乱动,我去找点药来。”
  “别去……”
  他反抓住那人的手,制止了那人离开的脚步。
  “不用药,很快就会好的。”
  “但是你这个样子怎麽……”
  那人还想说些什麽,但是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後,便没再坚持。
  “好吧,至少让我帮你清理好伤口,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一次陆峥没有拒绝,伸出手让那人替他清理伤口。也许是那人的动作太温柔了,也许是他体力消耗的太严重了,他就在这清理伤口的过程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周围早已是一片暮色。也许是休息了一阵子之後,体力恢复了不少,他发现自己的视觉也清晰了许多。於是一抬眼便看到了头顶上方一张睡相十足的稚嫩脸庞,五官虽不出众却平和而可爱。陆峥盯著那脸半晌才想起了之前的经过,本想坐起身来活动一下,不过这一动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那人的怀里,而自己的衣服则盖在身上。
  陆峥迟疑了片刻,伸手去摸自己的腰侧,果然连那里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过并重新包好了。於是不禁再次抬头看著那人异常香甜的睡脸,眼中闪过一分淡淡的柔意。他轻轻的起身,将衣服披在肩上,再伸手将那睡熟的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抬头仰望,天边紫霞萦绕著暗红色的夕阳,柔和而温暖。
  为什麽要来这里?
  是因为你麽?
  沈挽……

  49-1

  “这个不太可能吧?”沈挽挠了挠脑袋,说道:“要复活幻王的话,就得需要相当於幻王本身能力的四界之灵,可是这段时间除了陆峥被算计之外,也没听说过其他三界的哪位界主出了事啊。”说到这里,他最先想到了舒明献,最近没见那麻烦的法界小仁主有什麽动静啊,不会是被他师兄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了吧……
  “不,有的,两年前法界的前仁主过世了。”长鸢摇了摇小扇接口道。说罢,他深深的看了陆峥一眼,又接著说道:“空界的圣主虽然健在,但是有一位能力仅次於圣主的大人物过世了,对吧。”
  陆峥迟疑了片刻,才勉强点了点头,不过漆黑的眸子中却暗生寒意。然後,他感觉沈挽的手用力的搂紧了他的肩膀,於是抬起手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沈挽的手臂,却对长鸢说道:“那麽惑界呢?”
  “惑界倒真的是没有听说过,似乎惑界师尊还健在?”长鸢这话是问沈挽的。
  “应该还没有。”沈挽的表情有点怪异,犹豫了片刻,问道:“你说我师兄会杀掉我师尊?”
  “不,只是猜测,毕竟惑界除了幻王便是你师尊最大了,而你师兄既然想要复活幻王,那麽就很难免的……”长鸢知道他说这话对沈挽的打击不小,但是却仍是说了出来。“沈挽,我知道你听了这个可能会有些接受不了,但是这却是事实。”
  “唉,我知道……”沈挽叹了口气,将下颌搁在陆峥的肩膀上,郁闷道:“希望在我见到我师兄之前,我那老泥鳅师尊不会被做掉,虽然他把我和师兄卖来卖去的,但是我还不想他死得不明不白。”
  “这麽说来,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陆峥忽然开口道,“我在那地下陵墓中寻找沈挽时,曾到过一间单独的密室,那密室中只有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的四个牌位上分别刻著四界之灵,不过其中有两个是倒置著的……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法空两界的标志。”
  “那就对了,”长鸢笑道,“看来沈挽这一次的约会,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啊。”
  第三日的中午,沈挽应约来到了幻王的神殿之外,神殿外的树木早已被冰冻结界散发出的寒气冻成了一棵棵形状各异的冰雕,在午时炙热的阳光下泛著清冷的光芒,却丝毫都没有融化的迹象。沈挽扯了扯裹在身上的白色斗篷,说来若不是近玄将约会的地点定在了这里,他是打死都不想再回来的。脚下的土地因寒气的渗透而变得异常的坚硬,连杂草上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一脚踩了上去发出冰面断裂的“嘎吱”声,在这幽静的冰雪森林中显得异常的诡异。
  沈挽走到幻王殿的近处时,早有一蓝色的人影站在皇道旁的石碑前等著他,那人安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正在看著那石碑上刻著的字迹。沈挽走到距离那人约十几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并低低的唤了一声:“师兄。”
  “你来了?很好。”近玄转过身来望著沈挽,脸上依旧带著惯常的温和笑意,只是眼中却多了几分疲惫之色,可见他最近十分的辛劳。与沈挽对视了片刻,他又回过头去看那被冰霜覆盖的几乎变为废墟的幻王殿,笑道:“曾经辉煌一时的幻王殿如今也不过是废墟一堆,时间这东西还真是让人伤感呢。”
  “师兄,你约我来不会是为了怀旧吧?”沈挽却没有心思感叹什麽,他只想知道近玄这麽做的目的。“有些事还是直说的好。”
  “沈挽,我一直很喜欢你这痛快的个性……”近玄笑了一声,目光依然没有从幻王殿转开。“不过我的目的就算不说出来,你也是知道的吧?”
  沈挽看著近玄,停了半刻,开口道:“既然你的目的是为了幻王的复生,那麽为何当初还要用半妖来做转生的容器?”
  近玄听到“半妖”这两个字时脸色骤然一变,看向沈挽的眼中霎时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不过很快他又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低声笑道:“连这你都知道了啊……呵呵,我若说那是因为逼不得已,你信麽?”
  “只一句‘逼不得已’很难让我信服,毕竟你做了太多不可以被我信服的事了。”沈挽并未被近玄的情绪所感染,语气平静的近乎冷漠。
  “你还是在为陆峥的事恨我啊,”近玄说起这件事反倒笑了起来,“好吧,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那麽你还想知道什麽?想知道幻王的,还是转生的?”他的语气很是轻快,有些像是在逗弄小孩子。
  “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麽要答应师尊去法界?”沈挽丝毫不理会近玄的逗弄,目光灼灼的盯著近玄的眼睛,暗红色的眸子中闪现出近似威慑一般的煞气。“我想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逼得你不得不去法界。”
  “因为师尊大人的要求啊,你不也是这样?”近玄依旧笑道。
  “这不一样,师尊不会不知道你的知情者身份,你若不愿意,他不可能逼著你。”沈挽垂下目光,掩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师兄,你还想隐瞒这件事的真相到多久?”
  “沈挽,过去的事情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於结果并无益处。”近玄见沈挽如此,便收回了面上的笑意,目色淡淡的望著这个几乎算是被他带大的师弟。“我想做的事情,注定是要被你恨的,你又何必知道原因。”
  “我不是傻瓜,我不想盲目的去恨一个人。”沈挽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躁,“之前我一直都在恨你,从你骗我盗取引魂珠开始,然後你勾结空界设计陆峥,我本以为你是为了那法界的小仁主才如此的对付诡界。”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答应过要让他成为四界之主。”近玄毫不掩饰的回答道。“身为法界的影君,我自然要为自己的主上考虑……这与你对待陆峥并无半点区别。”
  沈挽深深的看了近玄一眼,道:“师兄,我不认为你会对他动了心,否则你不会用半妖来做转生媒介,毕竟刚刚转生的幻王是很好控制的,会成为他得到四界之主的助力,到时候就算与诡界正面为敌也不是什麽难事。”
  “……那你说我为什麽要这麽做?”犹豫了一下,近玄才开口问道,他有些想知道沈挽的看法。
  “你在保护幻王,或者说你在保护惑界。”沈挽的回答令近玄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但是沈挽并没有理会近玄的反应,而是继续道:“没有了幻王的惑界早已衰败不堪,其他三界任何时候都可以轻易的将惑界占为己有。我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麽,但是第一个打惑界主意的应该就是法界吧,所以你才会答应做法界的影君,但是这中间发生了一件事让你离开了法界,我猜那就是幻王的转生。”
  “确实,幻王的转生必须在神殿进行。”近玄并没有反驳沈挽的言论,这几乎是默认了沈挽的猜测。
  “但是转生失败了,原因可能是媒介的问题,也可能是你根本就不想幻王活过来,毕竟活过来的幻王只会成为法界控制惑界的傀儡。”沈挽接著说道,眼神中多了几分淡淡的同情。“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很痛苦吧……”
  “只是天意不想他成为傀儡。”近玄倒是十分的平静。
  沈挽默然的望著近玄,只觉得对方的神情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人有人想叹息的冲动,於是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又继续道:“你第二次再回法界恐怕是有两个目的,第一是为实施引魂术做准备,第二则是为了报仇,毕竟他们让你失去的不只是最心爱的人,还有你的……”
  “沈挽!”近玄忽然开口道,面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极为复杂,似乎沈挽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堪的过往。“……别说了。”停了半刻,他用近似命令的语气说道。
  沈挽乖乖的闭上嘴,虽然他如果继续说下去,很快便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真像,但是他却还是停了下来,因为近玄的神色早已告诉了他一切。两个人相对无言,沈默了良久後,沈挽开口道:“现在诡界已经毁了,法空两界元气大伤,已经没有什麽可以再威胁到惑界了,你想要做的都已经做到了。”
  “确实,已经没有什麽可以再威胁到惑界,”近玄的手覆在被冰霜覆盖的石碑上,语气坚决却又有些温柔。“只要等到他活过来,我的目的也就完成了。”
  “但是引魂咒的代价你给不起。”沈挽说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是啊,我付不起。”近玄苦笑道,转头看向沈挽。“我本来以为我的计划可以天衣无缝,但是这世上就是有一种叫做意外的东西存在著。”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因为他的意外就是他亲手带大的沈挽,这个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异常聪明和坚强的小狐狸。
  “就算没有意外,你也斗不过陆峥的。”沈挽的语气有些无辜。
  “我确实斗不过那个万年的老魔头,但却总是能抓住他的弱点。”近玄看著沈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你知道我为什麽要约你来这里麽?”
  “因为这里只有妖族才能走进来。”沈挽回答道,然後他退了一步反问道:“你又想拿我做人质要挟陆峥?”
  “怎麽会,那老魔的心计那麽重,怎麽会舍得让你一个人来见我?恐怕这林子外面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就是抓了你,也走不出这幻王森林了。”近玄淡淡一笑,眼神极其温柔。“其实引魂咒我已经完成了十之七八,最後确实缺少了陆峥的元神……”
  “只缺少陆峥?那麽惑界……师尊他……”沈挽惊讶道。
  “不要叫他师尊,从最初便陷惑界於危机中的就是他。”近玄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色。“如果不是他将幻王的秘密透漏给法界,我们根本就不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沈挽闭上了嘴,他似乎明白了某些前因後果。
  “沈挽,你会不会想起过去?有的时候我也在想著从前,其实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带你来过这里,那时候这里还是一座雄伟而美丽的建筑,他就站在高台之上微笑著看著我们。”说起这些的时候,近玄又恢复的平日里温和的模样,蓝色的眸子中尽是温柔的光。
  沈挽看著他的眼眸只觉得有些目眩,却还是摇了摇头,他儿时的记忆里似乎只有师兄,连师尊都不曾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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