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浅 魇黄昏 下----狐弄
  发于:2009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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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你确实太小了,不过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捉鱼,你掉进溪水里,还是他把你救上来的。”近玄一边低低的笑著,一边继续说道:“他那时候抱著你还说:这样迷糊的小妖,若是不看好了,可是会丢的。”
  沈挽又摇了摇头,只觉得近玄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飘忽,但是对方说的话他依然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神智有些模糊。
  “结果你还真是丢了,先是法界然後是诡界,师兄我再怎麽努力也没有办法胜过那万年的老魔,结果你再也回不来了。”近玄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沈挽想点头,又想摇头,他越来越迷惑了,师兄的话听起来好怪异。
  “沈挽,”不知何时,近玄已经到了沈挽的身边。他将手指轻轻的搭在沈挽的肩头,声音温柔,语气却十分的魅惑。“你可愿意帮助我?”
  沈挽没有回答,眼神呆滞的望著他,良久才点了点头。
  “我要陆峥的元神,”近玄在沈挽的耳边轻轻的说道。“……你替我杀了他。”

  49-2

  沈挽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迷上了眼睛,似乎极为困倦的样子。然後他张开口,一字一句的回答道:“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近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再看沈挽的神色已经变得十分冰冷,眼虽微微的眯著却异常的清明,哪有半点的呆滞。近玄心道不好,这神态这表情根本就不是著了道的人该有的,恐怕自己这次反倒落了对方设下的圈套。下意识的迅速後退了几步,近玄的手却在离开的时候扯下了沈挽披在身上的斗篷。谁知这麽一扯,却好像连面前所见的一切都被扯了下来,犹如一张被弄皱的画面一般,随著斗篷的落下慢慢的露出了画面之後的真实。
  原本沈挽站著的地方,此刻却已换了一个人,黑衣黑发,神色傲然。
  “陆峥!你……”近玄又退了一步,面露警惕之色,却又难掩眼神中的诧异。不过很快他便用平静掩饰了惊诧,面带煞气道:“又是障眼法,这一次也是沈挽的主意麽?”
  “是谁的主意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在他没有再一心信你,要不然岂不是又中了你的圈套。”陆峥语带讥讽的回答道,只是心中想起来时沈挽的嘱托,便又有些不爽快。“只是你这师兄做的真好,三番两次的算计他,他却还是恨不起你。”
  “你说的倒是好听,他若真的不恨我,又岂会用障眼法来骗我?依我看,他早已被你迷了心智,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师兄。”近玄暗自咬了咬牙,说来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维持一副温顺随和的表象,唯有站在这思虑深沈的老魔面前,却是每次都笑不出来,仿佛那鹞子遇到了毒蛇,表面看起来相对平静,内地里却是杀机暗藏。
  “不记得也好,省的被人利用了还不得好。”陆峥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沈挽的心里有他就行,别人他不管。“不过,终究这一次你约的是沈挽,虽然你的意图实在不够光明,我也不能不让你见他。”说著,陆峥手臂微抬,漆黑的魔刃瞬间出现在他的掌中。
  “……”近玄更加警惕的盯著陆峥,藏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接起了施术的法印。虽然他并未与陆峥正式的交手过,但是以往的战局无不告诉他,此次恐怕会是凶多吉少。如此想著,脑中不禁再次显现出非攸死时的样子,那利落的致命的刀口。
  “沈挽说过,就算你这一次依然要算计与他,他也不希望你死在我的手里。”陆峥一提起沈挽,语气总是会变得柔和一些,不过他手中的魔刃却并未有半分的温柔,反而煞气腾腾的指向了近玄。“既然沈挽不想我杀死你,那麽你就尽量的逃命吧。”
  沈挽在幻王森林外面焦急的转来转去,从陆峥进入森林之後他就一直保持著这个行为,直转得守著他的诡界众人眼花头痛,却也没人敢上来劝阻一下。其实也不是没人上来劝一下,恶赭就来劝过了,不过沈挽开口四个字“魅姬姐姐”,恶赭立刻就没了脾气还躲得远远的。余下众人一看,这大将上阵都立马阵亡,他们也就只能忍著了。
  直到森林深处传来剧烈的震动声,并在森林上空出现陆峥那标志性的黑色风暴之後,沈挽才猛的停下了脚步,大叫了一声向那林中冲去。诡界众人见沈挽冲进森林,才反应过来,再想去追却已不见了踪影,而森林中则又开始出现淡淡的雾气。
  恶赭一见这雾气便叫人不要再追了,说是这雾气对魔族的魔气有反应,进去也只会迷路。而主上陆峥之所以能够进去森林,则是靠了可以隔绝气息的斗篷和他之前留在幻王殿的引路标。与其进去乱找一通,倒不如留在外面守好出路,也好为主上做个接应。
  众人得令,於是各复其位。
  沈挽一路疾跑,鞋底踩在光滑的冰面上“哢哢”作响,有几次都差一点摔倒。好在这森林里他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快的他就到了幻王殿的附近。此刻幻王殿前的激战已经尾声,陆峥单手握刀傲立於神殿前的皇道上,以他为中心周围几丈之内所有的石碑石柱都已经在激战中化为飞灰,就连森林边缘的一些树木也受到波及,枝桠落了满地。
  “陆峥!”沈挽跑到陆峥的身边,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陆峥并没有受伤,才又开口问道:“我师兄呢?”
  陆峥没有说话,只用眼神向对面扫了一下。沈挽随著他目光看过去,就见那已化为废墟的墙壁旁躺著一个身影,鬓发散乱,蓝衣粘尘。沈挽轻轻“啊”了一声,连忙跑过去将近玄抱起来查看。近玄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上的蓝衣有多处被鲜血染红,但是伤口虽多却没有伤在要害上,看来还没有生命危险。
  “陆峥,你真的有手下留情吗?”沈挽看著近玄那一身的伤,表情有些担忧,他总觉得他师兄光是留血就能流死。
  “当然,”陆峥的声音从他身後传来,语气有些不满。“我要不是手下留情,你现在看到的就不是完整的一个人了。”
  法界 坤天宫
  偌大的书房内只有舒明献一人坐在那里极度无聊的翻著奏折,自从近玄将政务交还於他,他便再没从这书房中走出去。想来刚即位为仁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麽忙碌的,这几年一直有近玄在帮他分担著,倒也闲懒了起来,以至於再忙碌起来只觉得无聊透顶。
  低低的叹了口气,他将奏折摔在了桌案上。想来这几日他光顾著忙碌朝政,倒没怎麽见到近玄的人影,莫不是身体抱恙?想起近玄还政与他的时候,那神色憔悴的模样,舒明献便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去潇湘阁问问影君是不是病了?”他问进门送茶来的侍女。
  “是,”侍女低著头应道,语气有些犹豫。
  “有什麽事麽?”舒明献自然发现了那侍女不寻常的语气,所以又跟著问了一句。
  “回禀主上,影君大人有几日不曾回潇湘阁了。”侍女迟疑了一下,终於还是开了口。
  “嗯?”舒明献微怔,不过想了想也觉得这不奇怪,似乎近玄总是这般的神出鬼没,尤其是他师傅前仁主过世之後,几乎每个月近玄都会无故失踪个几日。说是不怪,其实也有些奇怪,舒明献很想知道近玄每个月那几天到底去哪了,又做了什麽,不过每次与近玄说起这事都会被对方三言两语的略过,时间长了他倒也懒得去问了。
  挥手示意侍女退下,舒明献又坐回了桌案之後,既然近玄不在潇湘阁,那麽他也只好收回心思继续对著面前这一摞子的奏折无聊。不过才坐下来没多久,便有人来禀报说是文功纪韬求见。自从舒明献闹脾气将政务都推给近玄之後,纪韬便以协助的身份跟著近玄处理朝中事物,如今近玄还政於舒明献,那麽纪韬自然也就得来向舒明献禀告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不过,出乎舒明献意料的是,纪韬进来之後并没有拿出什麽奏折表章之类的东西,反而开口问了一句:“主上可否召影君前来?”
  舒明献看著这个算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心腹臣子,故意装出一副不满的模样,说道:“我还以为你见我有什麽事,找影君该去潇湘阁吧?不过,他应该没在。”
  纪韬自然知道舒明献的秉性,若是平日里也就笑笑过去了,不过这一次他听了舒明献的话,表情却变得有些焦急。“主上,可知影君大人去了哪里?若他还没有离开法界,就请主上下令封锁两界桥。”
  “这是为何?”舒明献诧异道。
  “回禀主上,恐怕影君与前仁主的去世有莫大关系。”纪韬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嗯?”舒明献又是一怔,随後面色严肃道:“纪韬,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属下不敢欺瞒主上,”纪韬说著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上前呈给舒明献,然後又退立在一旁道:“此信是日前由前仁主身边的一名药师送来的,他说前仁主大人去世前曾留话说:‘如果影君篡谋君权,便将此信交给仁主。’只是这段日子主上为影君欺瞒软禁,他无法接近主上,所以才将信送到了属下处。”
  舒明献听完纪韬的话,又看了看桌子上放著的厚厚的信封,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头慢慢的升了起来。他抽出里面的信纸扫了一眼,那信上果然是他师傅的笔迹,不过字迹比之平时略显潦草,有些地方还晕染了墨迹,似乎这封信写的极为艰难。
  他看那信的开头写著“明献吾徒”,知道这是师傅写给他的,但是接著再看下去他就觉得有些糊涂,可能是当时前仁主的思维过於混乱,这信上的内容有许多叙述的都不甚明了,阅读起来异常辛苦。不过,里面有几个内容他还是看明白了,比如近玄的身份,以及幻王转生之事,并且前仁主在信的最後提醒舒明献一定要小心近玄,对此人“不可信”。
  良久,舒明献将那信放回了桌子上,此时他早已皱紧了双眉,眼神中怀有深深的疑色。“纪韬,我不相信你是看了这封信才知道近玄的事的,”他对站立於一侧的纪韬说道,“说吧,这件事你还知道多少?”
  “属下不敢欺瞒主上,这信中所提之事属下确实略知一二,并奉前仁主之命监察影君的行为。”纪韬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神偷偷的观察著舒明献的神色,见说到“监察”的时候舒明献的神色微微有些冷峻,便又接著说道:“属下未将此事禀告主上确实系前仁主大人不想主上因此而担忧,所以才……”
  “好了,我没怪你。”舒明献见纪韬开口闭口都拿他师傅做挡箭牌,也不好再说什麽,便压了压信中的不满,继续问道:“不过有些事情我还需问你。”
  “主上请问,属下自当言明。”纪韬见舒明献并没有计较自己瞒而不告之事,面色也轻松了许多。
  “近玄和幻王到底是什麽关系?”舒明献想了想,觉得还是从他看明白的问题上下手比较好,虽然那信上写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舒明献总觉得知道了这事以後,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个,属下确实不知,属下只知道近玄是替幻王执行转生之术的人,其他就……”纪韬没想到舒明献开口问的是这件事,还真是一时不知该怎麽回答,不过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转生是件大事,应该不会当做儿戏一般来对待。”言下之意就是近玄与幻王的关系不一般。
  舒明献皱了皱眉,虽然之前他也曾想到这个问题,但是听别人也这麽说的时候,就觉得心里面更加不舒服了。

  50-1

  “纪韬,你说我师父的死与近玄有关,可有其他证据?”虽然心里不舒服,舒明献还是逼著自己先冷静下来,毕竟他已不是轻狂暴躁的年纪。仔细想来近玄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历来都是温和顺从,事事为他计算,却丝毫也看不出什麽其他心思,也因此他对他历来都十分的放心,甚至有些依赖?
  “证据自然有,那位送信的药师可以为证人,他说他偶然间曾听到过近玄逼问前仁主大人关於幻王的事,主上若有疑惑,可召此人觐见当面问个清楚。”纪韬回答道,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
  舒明献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著近玄问他师傅幻王的事做什麽?待那名药师进门叩首施礼後,舒明献一瞧竟然认得。这人原本是他师傅身边最得信任的一名药师,他师傅病逝前的一段日子一直是由这人照料的。前一些日子沈挽被困於潇湘阁的时候,这人曾向他敬献过一瓶药,不过後来却被近玄拿走了,还惹得近玄生气了好几天都不搭理他。
  “你知道什麽都说出来吧。”舒明献只看了这人一眼,便将目光转到了桌子上放著的信纸上,不知为何此时他心里又不想从那药师的嘴里听到什麽不利於近玄的证据。师傅早就去世了,沈挽也与他反目,他身边只剩下了近玄,如果近玄再……他微微的合上了眼睛,压抑住心中的不安。
  那药师似乎也察觉到了舒明献异常的情绪,犹豫著看了纪韬一眼才开口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在前仁主去世的前一夜,这人看守药炉到半夜十分,正准备去休息的时候却听到外面的院子里有极轻微的声音响起。若按照平时,这麽一点声音也不会引起这人的注意,不过那一天他却一时好奇的去看了。
  “属下见一人影进了前仁主大人的寝殿,那天月色很好,属下虽没看清那人的样貌,但是却看清了那人的身形,以及一闪即没的蓝色光影,那定然是影君大人无误。”药师说话的速度有些缓慢,加之语气诡异,听起来倒有些像在讲故事。“属下以为影君大人这麽晚去前仁主大人的寝宫,定然是前仁主大人的病情有异,便准备去前仁主大人的寝宫门外候著,以便随时传唤。”
  “然後呢?”舒明献不冷不热的接了一句。虽然这药师现在口口声声的说他是为了师傅的病才躲在寝殿外偷听的,谁知道当时又是怎麽一个情况。
  “然後属下就听到影君大人语气激烈的质问前仁主大人如何得知幻王的秘密……不过两位大人的声音都不高,属下听的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只记得前仁主大人好像说了什麽师尊什麽。”药师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显然当时的详细情况已经记不清了。
  “师尊?”舒明献低低的念著这两个字,随後目光转向了纪韬,问道:“这事也跟惑界师尊有关?”
  “不瞒主上,关於近玄的身份和幻王转生的事情,确实是惑界师尊透漏给前仁主大人的,这一点属下可以保证。”纪韬立刻回答道。“因此前仁主大人才选近玄作为主上的影君。”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惑界……不过後面这半句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舒明献也会明白这一点。
  舒明献自然明白纪韬的意思,他甚至没有再问惑界师尊为什麽要出卖自己的徒弟和幻王,毕竟对权力富贵抱有贪婪的并不只是人族。低低的叹了一声,他又想到了近玄最近经常会露出的茫然神情,那时他在想什麽?
  “纪韬,现在的这些证据除了可以证明近玄与我法界确有纠葛之外,并不能证明是他害死我师父的。”舒明献依然处於动摇中,若按照师傅教给他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处事原则,近玄的嫌疑根本就不用什麽证据,但是此刻他却还是忍不住要为他留一条路。“若他真的是杀害师父的元凶,那麽他在我身边这麽多年来为什麽没有下手?”
  “哦,属下想起来了。”还不等纪韬回答,陷入沈思的药师忽然开口道:“属下想起最後的时候,前仁主大人对影君大人说的话,他,他……”药师说了几句又犹豫了起来。
  “快说!”舒明献猛的一拍桌子,大吼道,直吓得站在下首的两人皆是一惊。
  “属,属下听前仁主大人说这一切恩怨都是他所为,与……与仁主大人您无关,说您毫不知情。”药师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差一点跪在地上。
  “与我无关……”舒明献的心里渐渐的升起了一丝凉意,心道:近玄啊近玄,我信你为知己,待你甚情谊,但是你这些年来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什麽,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师父的一句“与我无关”才没有杀我,还是因为你有其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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