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侧过头,看得啧啧称奇:“如果说你想遮住这张脸,我是同意,大男人长得比你娘还美,我都受不了,你还是不要祸害世人的好。但是,你干嘛招那罪,大夏天的,还穿加棉的衣服?”
微生忆涟不知从哪拿出把扇子,举止优雅地扇扇,“你不知道,夏天最大的享受是盖着被子扇扇子吗?”
草草唾了一口,“谁像你这么有病!”只要不是对着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她什么话都能说。
两人一路笑笑闹闹,将宁静还回给树林。
……
“大娘。”微生忆涟规规矩矩地行礼。
大太太满意地点头,“坐下吧,一家子人不用这么多礼。”
“谢大娘。”
大太太细细地打量着他,肤色黑,但是五官还算周正,有些微胖,但是个子挺高。虽说文采不算顶好,但是又不要求他考状元,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最难得的是,待人谦和又不失威仪,往哪一站,自有一股大家公子的气派,这个小八确实不错!
微生忆涟被如雷达般的眼神刮得毛骨耸然,不得不出声打破尴尬,“大娘,您今天找我有事?”
“是呀。”大太太收回目光,“你还有两个月就要行冠礼了,按着旧规,府里会分出些许产业作为你日后立身的根本,大娘琢磨着,这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打算冠礼过后一并把你的婚事敲定了,你看如何,可有哪家看上的丫头?”
“大娘可容忆涟多想两日?”
“好吧,小孩子家脸皮薄,那就多想两日吧,大娘已经让人挑了俩模样齐整的丫鬟,就放在你房里服侍吧。”
……
微生忆涟万分头痛,看着眼前无限娇羞的两人,老天落雷劈了他吧!摆摆手,“先下去吧,看书时我不喜有人打扰,盈兴,带下去安排。”
苦恼地揉揉额头,转向堂而皇之坐在椅子上的人,“你说现在怎么办?”
“收了。”草草阴阳怪气地道:“修道又没人禁你的七情六欲,端看个人取舍,这么如花美眷,别白白浪费了!”
“草草,你能不能不要落井下石,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
“我就落井下石,怎么了!反正没你大娘好!”草草说罢,赌气走了。
微生忆涟只得望天,他也好想一走了之。
最终大太太赏的两个丫鬟被微生忆涟留在了外房,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时,一件忽如其来的事,夺走了大太太的注意力。
离家十五年的微生祈日竟然回来了!绝尘脱俗,清冷如月,微生祈日一路从雁城城外走回家中,震撼了全城的百姓,甚至有人当场拍板,微生祈日绝对能在新的美人榜上位居前列。
何情一脸复杂地看着儿子,离家时小小的娃儿,现如今已变成翩翩美少年。她明白,当个人拥有美貌而没有实力保护自己时,只能放弃一切依附于旁人,她从很早之前就在担心儿子,不过看到现如今的情形,她总算是安心了。
“日儿,这是你妹妹,微生钰。钰儿,快叫哥哥。”
微生祈日坐着,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微生钰怯生生地看着她的哥哥,慢慢的走过去,“哥哥好。”
微生祈日微微点下头,算是应了,神色冷清。
“哥哥好漂亮!”小钰儿鼓足勇气,想去拉哥哥的衣摆。
不料微生祈日一个挥袖,让微生钰跌出老远,“钰儿!”何情惊叫地跑过去,又惊又怒,“日儿,你怎么能这样!”
“她不该碰我。”微生祈日慢慢起身,“在门中修行久了,最忌生人触碰,孩儿只不过是自然反应,她只是晕了,没什么大碍,沿途跋涉,实在有些疲惫,孩儿先下去休息了。”师傅说的真的很对,十丈红尘并不是他们的世界。
“日儿!”何情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儿子竟然这么冷漠地对待自己的亲妹妹,难道当初她的决定是错的?
远处,草草将一切尽收眼底,“没想到微生祈日修仙修成这样。”
“每人选的路不同罢了,他不过是选了条出尘的路。”微生忆涟答道。
“天道循环,有因必有果,修道本逆天而行,最讲究平衡两字,他如今这般敛情,怕是来日会生情障,万劫不复。”
“那也是他选的劫难,这心劫你我都逃不了,不过是大小和是否难渡的问题。”微生忆涟答道:“再说,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在这里偷窥?”
“小涟好没亲情哦,自家兄弟十几年不见,也不说想念想念,几本破书有什么好看!”
“你不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吗?”
“我只知道你再看就傻了,我可不要个傻徒儿,说出去多没面子。”
“现在人也看完啦,敢问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草草很是气愤,多陪她一会儿会死呀!
美人榜
夜下漆黑一片,忽听一声暴喝,“谁!”,顿时一阵金属碰撞之声,不久,砰一声,又恢复之前的安静。
“啊啊,真是,这都第几批了?”
“不管是第几批,你还不是看得津津有味。”
“人家无聊嘛,你都不陪人家,书有我好看吗?”
“打比方吧,这书就是气质美人,而你?草包美人!”
“微生忆涟!”
微生忆涟极度优雅地一点头,“小人在。”
“你去死!”
若问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不得不提起天下美人榜,此榜由鉴花阁一手承办,每隔二三十年则出一榜,评点天下美人,并且不论男女,只要是美人皆可列于榜上。微生祈日就在新的美人榜上位列第三,榜中云:皎若明月,清丽脱俗,高不可攀,月中仙子。榜主鉴花客更是称赞,微生祈日比之三十年前的美人何情更胜一筹。但是,美人榜第一第二位皆无人选,其理由是,尚无人有如许美貌可达到上一榜的高度。因此,微生祈日是现今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此榜一出,一时间慕名而来的人多如江鲫,更有无数宵小夜闯微生府。
现下,趴在微生府外墙上的这一位,就是无数宵小之一。
燕语趴在墙上,看到时不时翻墙跃入的黑衣人,咬牙切齿,他也好想进去!竖起耳朵听到有一声没一声的惨叫,暗暗得意,哼,就那水平,能得逞才怪!
只见墙下几条大狗,眼泛绿光,时不时眦着牙,一动不动地盯着趴在墙上的人。
燕语看看狗又看看自己,他好想哭哦,怎么就选了这个地方呢?他好倒霉!不行,一咬牙,不管了!
微风中一道极细的红光闪过,草草!
“咦?”草草一下子坐直了身。
微生忆涟丢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来了一个好友。”草草笑得格外的艳。
趴在墙上的燕语不禁抖了两下,好冷!
……
“哟,我道是谁,竟是堂堂狐族少主,这大驾光临,怎么也不先通知一声,也好让我准备准备。”
他哪敢呐!“哪里哪里,让草草美人费神,岂不是我的罪过?”咦?小丫头怎么化身美艳辣妹了?他错过了什么好戏?
“少主你也真是,怎么还不下来,光趴在墙上做什么?我家墙头可没什么宝贝!”
燕语暗暗咬牙,明知故问!
“哟!瞧我这记性!”草草敲敲脑袋,一脸恍然,好奇地问道:“少主之前被狗咬的伤还没好呀?”
“是是是,美人姐姐,帮帮你可爱的弟弟行吗?”他妥协还不成吗?
“好吧,姐姐就帮帮你。”
等草草将狗支开,燕语终于能从墙头上下来,潇洒地拍拍衣服,一抱拳,“多谢,后会有期!”
啪一声,之后是毛骨悚然的咔嚓声,草草一只脚踩在燕语的尾椎骨上,还不忘狠狠地压下去再使劲转两圈。
燕语直挺挺地趴在地上,没有一点反应。草草帅气地拍拍手,转过头,“你不是怕冷吗?这有正宗的狐皮做大衣,保管你冬天一点都不冷。”
“我这人很有爱心的,这般动手生生剥皮的事万万干不出。”
草草有些苦恼,“那怎么办?“
“简单,很早之前听过一法子,就是把他全身埋在土里,只露出头,再在他头顶开个洞,把水银灌进去,他就会自己顺着洞爬出来,皮毛完好地留在原处。这样我们既不用杀生,又得其所需,师傅你看可好?”
“好主意,徒儿,我们来挖坑!”
燕语一听,这还了得,再不敢装死,“别!别!我错了,我错了!美人姐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呜,饶了我吧!”
“哼!起来吧,没出息!”草草松开脚。
燕语艰难地爬起来,左右瞄瞄,左边是毒美人,右边是又毒又黑的男人,他好可怜!再看看他的身上,脏兮兮的,呜,他的形象!当然,当燕语日后知道微生忆涟真实的样貌时,哭得更惨。
当燕语终于能够坐在椅子上时,已经焕然一新,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派头,喝着茶,吃着点心,嗯,活着真好。
草草斜斜地靠着椅子问道:“怎么,你也是来偷香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狐族美人闻名天下,不见得比这个差,你至于这么千里迢迢地赶来吗?”
“魅惑的美人看多了,想换换口味,这个据说清丽脱俗。”
“是够脱俗的,你信不信,他见着你,一剑就砍过来?”
“啊?这么辣?”
“辣?”草草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是旧派之人,云山那老头子门下,你说呢?”
“不是吧?”燕语一听,满头冷汗,并不是说他怕,只是太麻烦,对着美人他又下不了狠手,要是被粘上了,追杀万里,他还活不活!
“现在还看吗?”
“免了,我也就好奇,既然上不了榜前一二位,不看就不看吧。”
“哦?”草草来了兴趣,“上次你就是在我这,为了看穆涟挨地狗咬,之后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第一美人?”
燕语泄气地低头,“没有,榜上根本没她的姓名,连是男是女都不知,只有个代号莲,要我怎么找!”
“你不去问问鉴花阁阁主?”怪啦,向他这种比猪还色的狐狸,竟然就这么放弃?
燕语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当我没问过呀,那老家伙说他也只见了一次,在清音谷边,当时看得晕倒了,醒来就再也没见过。害得我蹲点了一年,什么也没见着!那穆涟已经是我见过最美的了,不知道连她也不上,该美到了什么程度。”
草草不说话,只是暗想,她就见到了这么一位,美到了什么程度?美到你看了他一眼就移不开目光,移开了脑子里也全是他的影子,如果他的影子没了你会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意义。假如他对你笑一下,基本上你离死期不远了。
“草草,你在想什么?”
“没,在想你说的话。”草草暗自庆幸,幸好她是微生忆涟的师傅,幸好她的神经够强硬,也幸好那张脸她已经看了十多年,而且今后一直有机会看下去,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收得明智,既涨脸面又赏心悦目!
看到草草笑得一脸奸诈,燕语实在是觉得害怕,不会又在想法子整他吧。没办法,只得弱弱地求助旁边一直不插话的人,“那个,微生忆涟是吧?草草怎么笑成这样?”
微生忆涟懒懒地瞟了一眼,“正常,她经常如此,习惯就好。”
不是吧!燕语不知道自己该同情微生忆涟,还是该佩服他。
冠礼与亲事
送走仓皇而逃的燕语,微生忆涟笑问道:“为什么这么唬他?”
草草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好玩,习惯了。”
可怜的燕语!碰到草草,你只能自认倒霉!
于是,微生忆涟的生活仍然平静无波,夜间时不时响起的奏鸣曲,已经完全被他无视,到后来,甚至连草草都提不起兴趣了,终于,夜访事件淡出了他的生活,不过,很不幸的是,他的亲事又被再次提上日程。
再次面对上下打量的视线,微生忆涟好想哭,几天前,大太太刚刚把位于城南的一家书坊,两家粮铺,过到他名下,今天正好有空,他想到城南先看看店铺的情况,没想到……
店门外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话语轻飘飘地落入微生忆涟耳中。
“不错,天庭饱满,好生养。”
拜托,他只听过屁股大,好生养,再说,他是男的好不好!
“黑是黑些,大家气派到是很足,不愧是大府的公子。”
“哎,我听说他娘死得早,等到出府,就是当家的老爷。”
“哟,是嘛?没娘的孩子难过着呢!”
“你听我说……”
微生忆涟完全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怎么会在刚穿来的时候,认为古人不爱八卦呢?事实上,没有八卦,人类的口才如何进步!他现在算是完全拜服于人们挖掘秘密的能力,事实上,他娘早死的事,只要是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还专门瞒着他一个人,他要假装没听见,也是很辛苦地好不好!
终于满足了八卦欲望的众人,在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后,都各自回家去了,各家的主子都还等着自个回去回话呢!心满意足的众人盘算着怎么回复自己的主子,说实话,这微生府里的八公子,真是不错!
微生忆涟擦擦汗,看到终于一片干净的门口,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香饽饽。
这边郁闷着,那边李妈妈在主子面前讲得是唾沫星横飞,“八公子说实在的,人确实不算好看,但也能过眼,不过,老奴一辈子见过的公子中,这么有大家气派的,恐怕是第一个。”
“哦?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奴特地向他家下人打探过,下人们都一致赞他为人谦和,不失大家风范。太太您想,哪有人能装个十几年的,那时他才多点大!再说,今个咱们一伙人聚在他的店前,也没见他有半点不耐烦。”
“这般看来,人品还是不错,就是不知这底子怎样,别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太太你想想,城南的铺子多旺呀,八公子手下就有三家城南的铺子,其中两家,还是最赚钱的粮铺,据说等到冠礼后,还要再给他三家,底子也不算薄。”
李妈妈顿了一下,继续道:“老奴打听着,八公子虽然文采不算顶好,但是赚钱是把好手,小姐过去了,断没有吃苦的道理,再说,亲娘死得早,分了府,小姐也不需要伺候公婆,多好。”
身着华服的女人听了半晌,觉得十分满意,“很好,李妈妈辛苦,先下去歇着吧,明儿还得替我去趟微生府。”
“是。”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微生忆涟终于迎来了他的冠礼。一大清早,盈兴就服侍他沐浴更衣,然后是一天的繁琐仪式,等到月上枝头,他才终于确定,冠礼结束了,他成年了。
沐浴过后,穿上轻便的袍子,示意丫鬟们退下,微生忆涟终于有时间喘口气。
“恭喜。”草草斜倚在墙边,晃晃手中的酒壶。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哪能呀,你的冠礼我还能不到场?”
“哦?你去了?有没有觉得我当时的样子特傻?”
“是很傻。”草草把酒壶递过去,“喝吗?上好的猴儿酒。”
微生忆涟接过酒壶,直接对着抿了一口,“你又祸害了哪山的猴儿?”
“我这是正儿八经用东西换的,只为了给你行冠礼,你倒好,还说我祸害猴儿!”
“行冠礼?”
“当然,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是你师傅,不应该帮你行冠礼吗?”
草草走到微生忆涟身边,翻手拿出一个酒杯,就着微生忆涟的手倒出一杯,举起,“第一杯敬天。”手一扬,一杯酒撒向空中。接着再到一杯,“第二杯敬地。”酒杯一翻,干脆地倒在了地上。
微生忆涟看到递到自己手边的酒杯,会意地倒满,恭敬地说道:“第三杯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