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往事之欧罗巴的天空----琴挑
  发于:2009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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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维托,从亲情上讲,你是我的妹夫,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但是现在我们的关系最好维持在工作伙伴上,即使那不勒斯是你的家乡,克拉莫你比我更熟,那也不能代表你可以越矩而上。教父让我负责一切,他老人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我想你很清楚吧。”
  他依然不服气:“可是你一个人深入虎穴,这太危险了,两个人,总有个照应。”
  我知道他复仇的念头还在隐隐作祟,我可以理解,但不允许他打乱我的计划。
  “怎么看一个人出事,总比两个人都被干掉要好些吧?”
  “可是——”
  “好啦”我摆摆手,故意表现出不耐烦,“你只需要服从命令。”
  他咬紧嘴唇,深深吸了口气:“好吧,那我干什么?”
  “嘿伙计,你要干的可多了,唔,比如负责通消息给警察啊,把号外新闻散播给媒体啊,以克拉莫的名义给那些政府官员们写写恐吓信啊,再制造些事端……要知道,这些事情也够你忙乎一阵子了……呃,对了,别忘记抽些时间看看那不勒斯,看看你和父母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如果不介意也带我去看看,你的童年,应该是快乐吧……”
  “皮耶罗……”
  他注意到了我的失落,这让他有些不安。
  我确实在羡慕他,他在亲生父母的身边和他们一同生活了十六年,虽然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富贵荣华,但那十六年应该充满了欢声笑语,天伦之乐,而这些,恰恰是我渴求却永远也得不到的。
  “没什么维托,这些是你的回忆,虽然有些你很想忘记,但有些你该珍惜。想想克蕾丝吧,她还眼巴巴地盼你回去呢,还有强尼……”
  听到我提到强尼,他眼中有什么一掠而过,是柔情,还是被第三者洞悉隐情的担忧就不得而知了,相信二者都有吧。
  “皮耶罗,你……知道一切?”
  我笑道:“如果那是一切的话。”
  维托是聪明的,他的聪明就在于,他知道在教父家庭里的每一个分子,都拥有各自的聪明,为了自己的生存,即使是天生的傻瓜,也会强迫自己变得聪明。
  “好吧皮耶罗,我答应你不与克拉莫的人接触,但是如果他们找上门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所以……”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俯下身体对他悄声说:“你要把自己藏好。”
  然后我走出餐厅,回到自己的包厢里。
  我累了,我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神父

  等我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桌上摆着热水瓶,旁边的茶杯还冒着热气,蓝色的窗帘只拉了一面,我的身上盖着一条毛毯,维托不在,我看看怀表,时间是下午四点十八分。
  我从床塌上坐起来,起得猛了,头有些发晕,等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我记得和维托在餐厅里聊天喝咖啡是下午二点钟左右,这么算来我已经睡了两个钟头。
  我提着水盆和毛巾准备去盥洗室洗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时包厢的门开了,维托端着餐盘走了进来,那里面装着牛排沙率,还有我喜欢的提拉米苏,另外是一小杯红酒。
  “你醒了?”他把餐盘放在桌上,“洗洗手吃点东西吧。本来想等你醒来一起吃,可是见你好梦正酣,所以没有吵醒你。”
  “不知不觉睡过了。”我歉意地笑笑,他一边把餐盘放在桌上一边说:“在五点之前就能到,吃点东西,也好提提神,到了那不勒斯恐怕就没时间偷闲了。”
  “嗯。”
  我顺从地接受了他体贴的建议,洗好了脸用完餐,目的地终于到了。
  我们提着行李下了火车,车站的人并不多,甚至有些空荡,偶尔看到一旁摆小摊的生意人,卖些画报手编工艺品,有的大声叫卖,有的则一脸的寂寥。
  我们出了站驱车前往预定的旅馆。
  旅馆的地理位置很方便,临近主要铁路线,到市中心也只要十几分钟的车程。旅馆的整体风格简洁大方,并不奢华却古朴含蓄。我和维托各自入住到自己的房间,整体蓝白的色调很符合这座意大利著名的港口城市,我想像着日间里蓝蓝的天空下漂浮的洁白的云朵,虽然夜晚将至,可是推开窗,还是能感到地中海湿润的海风和温暖的气候。
  “阳光和欢乐的天堂”,那不勒斯自古享有美誉。
  我记起了西班牙的隆达,那座天空中的城堡一样美如天堂,又有谁想到在这么美的地方,偏偏有魔鬼出没。
  我打开电视机,里面正播放那不勒斯与尤文图斯足球队比赛的盛况,马拉多纳这个小个子的阿根廷男人,此时正奔跑在绿茵场上,每当他像鹿一样的奔跑,场上都能传来爆炸式的欢呼声,丝毫不亚于二战时的飞机轰鸣。
  我呆呆地看了会儿,然后点燃烟坐到三楼的窗台上朝下张望,街道有些狭窄而混乱,有匆匆来往的行人,也有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的“飞车党”,还有一些小商贩,跟买主激烈地讨价还价。不知道在夜色的掩映下,这座看似平静的城市,会暗藏哪些波澜。
  克拉莫在哪个方向?我抬头望去,除了太阳降落后灰暗晕染的橘色天空,只有建筑物的穹顶出现在视野里,间或有几只鸽子飞过,咕咕地叫着,唱着只有它们自己才懂的歌,那歌声里,不知是归巢的喜悦,还是迷失的伤感。
  “皮耶罗,联系好了,对方打来了电话,明天下午我们就去附近的一个教堂……”
  维托快步走了进来,不像我的随性,他办事一向效率很高而且很有计划。
  “去教堂?”我从窗台上跳下来,“为什么要去教堂?”
  他摇摇头说:“对方称,要在教堂见面。”
  我失声大笑:“哈哈,难道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要向上帝祷告之后才肯做亏心事?”
  “无论怎样,我们最好入乡随俗。”
  “好吧好吧,教堂就教堂,我也该去见见上帝老爷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维托就去了附近的一座天主教堂。
  白色的教堂并不很大,可是耸立在低矮的民房旁边还是有些突兀,就像是随手搭建而成的。
  我们走了进去,弥撒正在进行中,人并不很多,粗略地看了看,也就十几个左右。人们跪在长凳上双手握拳祷告,远处耶稣雕像下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神父。
  还没等看仔细,维托就拉着我跪在靠后的一个角落,双手合十握拳,把头抵在弓起的手背上,口中念念有词。我瞅他发了一会儿愣,也照样做起来。我不知该祷告什么,就期望此行顺利,我和维托最好留住小命,阿门。
  十分钟后,弥撒结束了,等人全部走光,我们来到了那个神父面前。
  “冈察洛夫先生……”
  他正低着头整理经书,棕绿色的头发抿得整齐,当他抬起头时,一双同样“整齐”的深绿色眼瞳闪过一丝戒备,瘦长的脸庞,两颊有些凹陷,皮肤发黑,但两颊和下巴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年纪大概四十出头。
  他迅速扫了我们一眼,平静地说:
  “年轻人,我的教袍还没有脱下,请仍然称呼我为‘鲁本神父’。”
  维托诧异地看了看我,然后识相地改了口:“是,鲁本神父,早上好……是马科·卡帕雷拉介绍我们来找您的……”
  他忽然抬起左手,阻止了维托的介绍,谨慎小心地把圣经平放进一只黑皮公文包内,然后把胸前的十字架和教袍也脱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捋平一起放了进去。换上皮外套之后,他向身后的耶稣像深深地鞠了一躬,在胸前闭眼默划了一个十字,对我们说:
  “现在是冈察洛夫先生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拎起公文包快步向后门走去,我和维托对视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在路上,不等我们说话,他就滔滔不绝地反问起来:
  “觉得奇怪吗?”
  “啊?什么?”
  “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像好人的人去做神父?”
  “这……并没有……”
  “不过是帮朋友临时客串,真正的神父回家看老妈去了。”
  “老妈?”
  “不要怀疑,我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这个当然。”
  “我要很小心才能不被他们认出来。”
  “谁?”
  “还能有谁?啊哈伙计,有火儿吗?”
  维托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烟。他又快步走起来,我和维托加紧脚步以防被他落下,还要分担一部分注意力不撞到行人和障碍物,一部分注意力捕捉他时不时跳跃的思维。
  “冈察洛夫先生,关于克拉莫,我们想……”
  “等等!”他突然停住脚步,望着街边的一家门口排起长队的批萨店出神,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他妈的,老子最爱这家的马格丽特,偏偏这么多人!”
  这叫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我立刻冲上去跑到队伍的最前头,因为插队,我用了5万里拉换了一份价值只有不到3千里拉的马格丽特,不过这招果然奏效,冈察洛夫走路的速度明显放慢,而且还忍痛割爱,分给我和维托一人一小块马格丽特。
  “这饼真他妈好吃!”
  等他饱餐之后,我们又提到了克拉莫,他还是不太愿意多讲,坚持要我们陪他去做一单买卖。
  “我得去趟珠宝店。”
  “您要买珠宝?送人?”
  我身上没带太多的钱,如果这家伙要是想让我拍马屁拍到狮子大张口,我决定立刻放弃这条能进克拉莫的唯一线索,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蠢猪才把钱白白送人呢!”他挥挥拳头说道:“达里诺那臭小子欠了我的钱,用他老妈的钻石耳环抵债,我手头也紧,又没老婆,不如拿到黑市上去卖。先到珠宝行打听打听行情。”
  我随口说了一句:“不如先给我看看,珠宝鉴定我略通一二。这样万一是赝品,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下丢了您的面子,而且鉴定也要另外付费的。”
  “你也懂鉴定?”
  “真假还是能分得清。”
  他重新上下打量我一番,把烟头随手扔在马路边,从里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金丝绒小袋子交到我手上。
  “看看你的能耐。”
  我从袋里子倒出钻石耳环,款式很老旧,但是做工很精致,水滴型,中间一颗大概一克拉的大钻,四周镶着6颗小钻,放在阳光下,光泽净度和纯度都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可惜,假的始终是假的。
  我把耳环放进袋子交还他手上,肯定地说:“仿制得很好,如果拿去卖,也许能够以假乱真,可惜,假的真不了。”
  他狐疑地从袋子里重新掏出耳环左看右看:
  “真假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说都是了?”
  我笑道:“不信您可以拿到珠宝商那里去鉴定,鉴定费用我来出,如果不是假的,随您怎么处置。”
  “这可是你说的。”
  “嗯。”
  我们三个找到了一家珠宝行,结果鉴定师的结论和我一样,那副钻石耳环确实是假的,冈察洛夫立刻就抓狂了。
  “妈的,达里诺果然在骗我,这个死同性恋老子要做了他!”
  他气呼呼地冲到马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招呼我和维托也上去。
  “尼罗河大街501号。”
  车子飞驰而去。
  “那是什么地方?”我在后座小声地问维托,“唔……不知道。”维托的表情变得怪异,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在刻意回避。
  等到车子开到那里,我们下了车,穿过了几条小巷,才到达目的的。
  原来是一家地下酒吧,而且是同性恋酒吧,冈察洛夫说的那个叫达里诺的,就是在这里靠跳舞为生的。
  现在时间还早,达里诺还没来上班,冈察洛夫气急败坏地坚持要在这里等,我费了好多唇舌,最后用一顿大餐把他劝离了那里。
  “先去吃点东西,晚上再来,他跑不掉的。”
  就这样,我们又离开了酒吧,奔赴下一个目标,那不勒斯最有特色的一家餐馆。
  冈察洛夫出气的好胃口,就像个恶鬼,这害得我又浪费了好多钱。
  到了晚上,暮色降临,我们又回到了酒吧。
  酒吧里的人不少,以男性同性恋人居多,当然也有女性。
  人声嘈杂,音乐声很大,伴随着强烈的鼓点,所有人都拍着巴掌围在表演台中央,口哨声不时从人群里传出来。
  冈察洛夫霸道地挤到最前面,我和维托也紧跟上。
  三个年轻男人在台上和着音乐节奏扭动着身体,他们只穿了一条紧身三角内裤,曲线毕露,不过肌肉发达,身材健美,这么看来倒像是一场健美表演,外加舞蹈动作。
  这样的表演显然无法满足台下火辣的口味,随着音乐越来越热烈,人群里竟然起哄要更彻底的表演。
  “脱掉!脱掉!脱掉!”
  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金发男孩开始有所动作,他稍稍拉起内裤的一角,立刻就有疯狂的尖叫,还有纸币扔在他脚下,他大受鼓舞,勾起嘴角,拉起另一角十分缓慢地,一边扭着胯,一边褪下内裤。
  这姿势实具挑逗性,人群更疯狂了。
  但是还没等他完全春光乍泄,只听身边一声大吼:
  “达里诺!你这个臭小子!”
  我和维托都来不及反应,冈察洛夫已经跳上舞台,一拳把达里诺打倒在地。
  “妈的你这个死同性恋敢拿假钻石骗老子!”
  那个叫达里诺的金发男孩瑟缩在一角,惊惶地看着愤怒的冈察洛夫。

  步步为营

  冈察洛夫的暴力举动不但吓到了达里诺,还招惹来意兴正浓的观众们的强烈
  不满,他们恼火地向他嘘口哨,把手里的啤酒易拉罐扔到他身上,他却根本不知避让,还一意孤行的以寡敌众,挥舞着拳头像头狮子一样对他们咆哮,这更激起了众怒,甚至有人跃跃欲试要爬上台去揍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达里诺趁着混乱溜走了。不过他没能溜出我一直密切的视线。
  能不能博得冈察洛夫的信任,在此一举了。
  我暗中嘱咐维托趁冈察洛夫还没被踩扁之前,无论如何把他从台上拖走,然后朝达里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他没穿衣服,总要找个地方找块遮羞布,我的时间足够了。
  果然这小子先跑到了更衣室,正慌慌张张地套裤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大的帆布挎包,我上去一把把他掀了过来,卡住他的脖子,抵在铁柜子上。
  “想跑吗?”
  “大,大哥,我真的没钱,再宽限两天吧,我会想办法去筹钱给你们的……”
  他的声音抖着,稚嫩的脸蛋儿因为恐惧而变了形,我才意识到他把我错认成高利贷债主。寨主成群,看来他的生活也是一团糟。
  “我不是高利贷。”我及时表明来意,“你得罪了冈察洛夫,用假钻石骗他,他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你们是一伙儿的?”
  “目前还不是,萍水相逢而已,不过……我不忍心看你死在他手里。”
  他对我的话信了大半,长吁了一口气,用手拍拍心口说:
  “既然这样,你该尽快放我走,否则那老头来了你也救不了我,他在克拉莫混的年头不短,杀个人就像切块鸡似的。”
  “不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今天走了,他明天还会来,除非你离开那不勒斯远走高飞,否则他下次再找到你我担保你会立刻没命,死无全尸。”
  “那怎么办?我没有钱啊,一百万里拉,我上哪弄去?跳一场舞最多只有一千里拉,脱光了也只能翻一倍吧,这要多久才还得上……”
  他竖起手指盘算起来,此时倒是单纯得像个十几岁的孩子。我忽然想起了佩洛,还有马修,他们年龄相差无几,却都要过早地为自己的不幸买账。
  “怎么欠了这么多?”
  “本来没那么多,加上利息就多了。我妈病了,没钱看医生,所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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