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断剑(生子)----菊文字
  发于:2009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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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咸帝多年来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谢晟是不太高兴的表情,又道:“要不然太子少保的工作放一放也行,反正自古来这个职位也不过是挂名的居多。”
  谢晟道:“皇上说怎样就怎样。”
  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景咸帝叹口气,走过去摩挲他的肩膀道:“我不过是看着你太累,又不是什么非你不可的事情。”
  谢晟垂下眼皮道:“这个世界没了谁都一样,臣没想过非我莫属这回事。”
  景咸帝给憋得说不出啥来,走出去,不多时回来,带着一个乌木匣。
  谢晟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做出不感兴趣不为所动的样子,三皇子在里面的小床上发出小狗一样梦呓的声音,谢晟就过去给他盖被子,掖被角。
  听到景咸帝柔声叫他“荔莛。”,一回身就被一阵强光吸去了三魂六魄。
  景咸帝将谢晟安置坐好,两人如同算命先生和顾客一样隔着桌子和一个水晶体。
  景咸帝想,现在将他催眠了,可是问啥比较好呢?直接问爱不爱他……其实他心里不怎么有底,隐隐地害怕……真可笑,四海之主居然也会为了一句话害怕。
  他咳了咳道:“荔莛……这个世界上谁对你最好?”
  自然是他,“重华”就是标准答案。
  谢晟目光空洞,诚实地回答:“我爹。”
  景咸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回去。居然是那个死了二十年的老鬼!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比他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要长久,这么多年他待他怎么样难道他心里没数吗?贵为天子一生都没对别人这么好过!他独一份,居然还不领情!!
  他恨恨道:“死了的不算,活着的人谁对你好?”
  谢晟目光空洞,诚实地不做回到。
  “真心话大冒险有种你就来水晶”的说明书上讲,如果被试沉默的话就表示没有答案,逼也没用。
  怎么会没有?!他难道真的看不到他的真心?
  景咸帝不甘心地问:“重华是你的什么人?!”
  谢晟迟疑道:“重华……重华是皇上的名讳。”
  景咸帝道:“皇上是你的什么人?”
  谢晟道:“皇上是……皇上。”
  景咸帝道:“废话!我是问皇上是你的什么人?”
  谢晟道:“皇上啊……杀了我的家人。”
  景咸帝一头冷水兜下来,原来这么多年的温柔也不能化去他心里的怨恨,原来他的痴怨已经深入骨髓,在这被催眠的时刻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真诚得令人心寒,景咸帝用手盖住眼睛,低语道:“你只记得重华杀了你家人的事情……这么多年就没有别的了?”
  谢晟空洞地答道:“别的……皇上还同小翠上床来着。我的儿子……我不怪他。”
  景咸帝大声道:“胡说!我没做!”
  谢晟道:“我看到了,在花园里,皇上和小翠……亲嘴,还摸他。”
  景咸帝道:“我没做到最后!你没看到最后吗?”
  谢晟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嘲讽的表情,“下雨了,好大的雨。我觉得我还是死去吧。”
  景咸帝抖了一下,面色苍白,他想起来小时候谢晟虽然是个好脾气的孩子,但是也很爱记仇,轻易不生气,一生起气来就不容易哄好,也不会报复啥的,就是自己生闷气,气大伤身。这么多年来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的错处他的不好。
  是啊,那好处都是零零散散的,也不见得人人想要,那不好的地方却正好戳着每个人的痛处,因此格外好记。
  景咸帝苦笑道:“荔莛,如果说重华是爱你的,你信吗?”
  谢晟很快地回答:“不信。”
  景咸帝急了,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为什么不信?!他都要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了。”
  谢晟道:“皇上有三宫六院,那么多女人……我不过是他的一件旧衣服,穿着舒服……人是不会爱上衣服的,再舒服也不会。”
  景咸帝颤抖道:“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些女人我都是不得已的……”因为“不得以”太多了这话就显得可笑,果然,虽然被催眠,谢晟也清楚地“吓”了以声,表示不屑。
  景咸帝立刻明白被耻笑了,可是又没办法。
  景咸帝不死心道:“荔莛,你最重视谁?……死的不算。”
  谢晟道:“小翠。我想要这个孩子活得好。但是我不知道他要怎样才好……我是个没用的父亲。”
  景咸帝有点心理准备,一想,父母疼孩子总是无条件且情有可原,便耐着性子道:“那第二位重视的?”
  谢晟道:“三皇子。小孩子依赖我的样子让人心疼。”
  景咸帝想,理由也算充分,既然都那么真心疼孩子了,孩子的爹也该轮到了,“第三位重视的?”
  谢晟茫然想了想:“大黄。”
  景咸帝怒目问:“大黄是谁?!”
  谢晟道:“大黄是我爹从前养的一条老黄狗的曾孙……我的家人都被杀了,只有那条老黄狗的后代还能找到。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他是爹留给我作伴的。像家人一样。”
  景咸帝疼得快弯下腰去了,他是天子,可是连条狗都不如。
  景咸帝怀抱着一线希望道:“重华在你心里到底排第几位?”
  谢晟眨了眨眼睛道:“倒数第二位。”
  景咸帝苦笑道:“真感谢那个倒第一,是谁?”
  谢晟泛起一个空荡荡的笑,道:“是我啊。我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在那个神秘的夜晚,景咸帝愤怒地砸毁了西域魔教的“真心话大冒险有种你就来水晶”,并下诏严厉呵斥了濑大将军,说他弄些破烂玩意糊弄天子,以后再敢这样就不客气如何云云。
  瀬玖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出了变故。
  要说变故也还有,就是景咸帝给从此几乎不踏足后宫了,只在旧东宫出入。弄得谢晟不胜其扰,又不好说烦他,只得规劝他该“雨露均沾”,不要总是来他这里耕这没用的盐碱地。景咸帝用看透他虚伪的眼光斜眼道:“抱怨我去找女人的不正是荔莛你吗?”
  谢晟心里想:“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明明是就对女人不行了来利用我……反正他一辈子就是利用我罢了。”不动声色地负气抱着孩子走开了。
  他一直没察觉自己曾经被催眠的事情。
  而遥远的西方,不知名的宫殿,银发青年玩弄着手里的水晶叹息道:“都说是大冒险了,还真有有种的敢玩……”
  红发瘦弱的长者白了他一眼,道:“贱呗。”

  张艳帜四十大叔卖春,慕炊饼芦大兔子动情

  四月中旬,傍晚酉时未到,天光还亮着,睡在不惑馆里的大叔们已经被人吆喝着起身了,他们塌着肩露出睡不饱的疲相来,人到中年体力精力各方面都走了下坡路,熬夜特别伤身,然,为了生计,他们只能沦落风尘,过起伤身伤肾的夜生活。一个穿着和时节不相称的拷绸衫子的男子大声地呼喊:“拆铺啦!起来!”接着,又下命令似地高叫:“'芦柴棒’,去烧水!磨磨蹭蹭,跟老狗似的!”
  喊话的是不惑馆的龟公头子,人称“龟二”,当年曾是烟花胜地“五色巷”的红牌,后年老色衰攒了点本钱创办了这“不惑馆”。
  经过多年的经营扩建,不惑馆已经由一个独门独院的小平房院落发展成为一个颇为风光的建筑体,上下三层,雕梁画栋。然,老倌们的生活条件并不都很好,依各人经济价值而差别待遇。身价高的老倌可以住在最上层的天字号房间,有独立的马桶和浴盆,而二层则次之,几个人合用一个马桶和浴盆,最次等的老倌只能住在最下层,几十个人到户外茅房出恭,用脸盆打水擦身。
  那龟二虎虎地向动作迟缓一点的人的腿上踢了几脚,回转身来站在不满二尺阔的楼梯上,向一楼一群人呼喊:“揍你的!再不起来?懒虫!等太阳下山吗?”
  蓬头,赤脚,一边扣着钮扣,几个还没睡醒的“懒虫”从房间里冲出来了。水井边挤满了人,用手捧些水来浇在脸上。四月的西北,风还是硬的,吹在沾水的皮肤上有点刺骨的意思。“芦柴棒”着急地要将大锅子里的稀饭烧滚,但是倒冒出来的青烟引起了他一阵猛烈的咳嗽。他四十来岁,除了老板之外大概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名。手脚瘦得像芦柴棒一样,于是大家就拿“芦柴棒”当了他的名字。
  这不惑馆里住了三十多号人,大都年过不惑,按照出来卖的标准已经是老到卖不动了,其中不乏芦柴棒这样没有姿色的老倌,然,近年来兰楼城的风月市场趋近饱和,在这五胡杂处之地嫖客们见惯了东西南北各色男女,吃腻了山珍海味,便转吃豆腐青菜,连豆腐青菜都吃腻的时候,只好吃些老咸菜帮子,图的就是新鲜,故,不惑馆的生意竟意外地好。
  龟二入行多年,从一线退而成为管理人员,见多识广,八面玲珑,又能牢牢把握住消费者心理,走特色办馆路线,并创新地推出“父子禁忌游戏”、“下课后的私塾”等经典套餐,很是笼络了一批兰楼城年轻嫖客的心。
  不惑馆的老倌来源渠道多样,有年长过气的相公主动来投奔的,有被狠心主人卖进来的中年仆役,有饿倒在不惑馆大门口被抬进来的,为了压低人工费用龟二派人专门在护城河之类的地方巡检,看到有自杀倾向的中年大叔就劝说他们以很低的卖身进来,这些人身世可怜命运多舛,已经到了活不起的地步,给钱就卖。
  交易谈妥,在预备好了的“包身契”上画上一个十字,包身费一般是二十个钱,期限三年,三年之内,由不惑馆供给食宿,提供工作,赚钱归馆主,每月按提成给点月钱,生死疾病一听天命,先付十钱,人钱两交,“恐后无凭,立此包身契据是实。”
  酉时之后,当夕阳荼靡的时候,不惑馆里大叔们草草梳洗完毕开饭了。十几只碗,一把竹筷,胡乱地放在桌上,轮值烧稀饭的就将一桶浆糊一般的薄粥放在板桌中央。她们的伙食只有粥,龟二说有钱难买老来瘦,人到中年就要特别讲究养生,不能胡吃海塞,吃粥养胃,胃好才是真的好。他一天只提供这一顿粥饭,如果老倌们不想挨饿的话就要够本事每天晚上哄得嫖客们吃宵夜,他们跟着吃。恩客多的人自然不成问题,苦的是那些没有客人的老倌,芦柴棒就是这样活活饿瘦的。粥菜只有咸菜根。龟二说:咬得菜根,百事可做。
  粥桶见底,而那轮值给红牌倒马桶的芦柴棒还捧着空碗没的吃,龟二就气冲冲地命人将粥桶用井水刷了刷倒出来往他面前一放,道:“喏!你的!下次干活看你还这么磨蹭!”
  自从街对面开了间“天命楼”老倌卖相更老之后,龟二的危机意识大起,直喊要开源节流,本来流就已经很节了,只能在粥上再下点功夫。
  可怜的老倌们受了这样的苛待,可是没钱没青春没本事穷得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反抗什么,他们所有的只是一段段蹉跎往事而已。就拿上面讲到过的“芦柴棒”来做个例吧。
  芦柴棒生下来并不是穷命,正相反,他爹官拜七品,乃一县父母,并且是一个富庶之地的县太爷,很有些油水。然,许是官品不太好,竟生不出儿子来,年过四十才得一子,十分骄纵。
  芦柴棒胎带的身体不好,小时候几次大病,他爹便不敢委屈儿子半分,也不指望他有个什么出息,只盼他一生健康快乐,生活乐无边就成,因此给芦柴棒打下了坚实的废柴基础。
  芦柴棒长到二十左右岁,倒还本分,没有打爹骂娘滥赌狂嫖,然,也不能说有多大长进,连账本都看不明白,唯一的与众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喜欢男人这一点。
  芦柴棒爹既然对儿子的要求已经不高到活着并快活着就行,自然也没有太多疑义,由着儿子去骚扰全县的青壮年男性,吃他们的豆腐,摸他们的屁股,若是遇到那不识相反抗或者打他的,芦柴棒就哭着回家告他爹,他爹立刻派衙役将那人抓去扒裤子打得皮开肉绽。渐渐的没人敢反抗了,(好在芦柴棒也就止于摸屁股和捏胸肌上。)于是,全县人背地里都叫他“芦大兔子”。
  然,寂寞的芦大兔子还是单恋了。他恋上的是一个叫商函的贫寒青年。这青年之爹是走街串巷卖炊饼的,身为炊饼少主的他却有一番征战商场的鸿鹄之志,攒了点小钱,开了间炊饼铺。芦柴棒就在某天偶然心血来潮想出去吃早餐,在眼睛还夹着眼屎的情况下不小心一见钟情了。
  他也说不明白为啥这么锺意商函。如果爱情能够给出理由那还叫爱情吗?爱情就是盲目就是痛苦!
  然,炊饼少主已经成婚,并且有个一岁的儿子,想也知道不可能和他媾和。芦柴棒失魂落魄地回家,失魂落魄地往床上一躺,两行清泪就下来了,芦老县太爷关切地问:“谁欺负我娃了?!”大力顿了顿拐杖,“我去教训那个不开眼的!”
  芦柴棒喃喃地说:“从此,我这个人就只能凋零了……”蒙头便哭,再也不肯出来见人。
  把芦老太爷急得,将跟班的小厮叫过来一阵申斥,追问原因,小厮想了想道:“少爷想是看上了人一个,又不好意思说。”
  芦老太爷松口气,对儿子道:“这有啥难的!我娃放心,你要什么人爹都给你弄来。”
  芦柴棒跳下床来,跺着脚道:“我不!不准你伤害他!”
  芦老太爷嗔怪道:“咦~!不伤害他怎么得到他?”
  芦柴棒道:“爱他就要成全他,反正不准动他!”
  芦老太爷退步道:“好好,我娃说咋就咋,但你可不准再为了那后生苦恼,爹心里不得劲。”
  芦柴棒像个闺女一样围着他爹孝顺,头蹭他爹膝盖,猫一样撒娇,破涕为笑道:“爹最疼我。”
  从此后芦柴棒每天都去买炊饼吃,结识了商函,每天帮他干活,和面,做看板娘。
  商函听说芦柴棒大兔子的名声之后先很担心自己的菊花,然,见这个娘泡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顶多就是用幽怨的小眼神偷偷瞄他,再说这个是县太爷公子,他又不能骂走他,只好由着他来。
  商函的炊饼店并不赚钱,没多久就经营不下去了,攒的老本赔进去不说,还欠了亲戚一屁股债,都是穷人家,没几个钱天天上门来催,唉声叹气的,商家愁云惨淡,商函娘子年纪轻心里压力大,病倒了,却连看病吃药的钱都没有。
  芦柴棒得知这一情况之后立刻雪中送炭,主动借钱给商函还债,还请来大夫给商家娘子治病,还像知心姐妹一样替她看孩子。然,生命毕竟是脆弱的,炮灰女配的命更是比纸薄,为了那没几个钱的债,商家小娘子竟就这么地给吓死了。
  留下商函一个一名不文的大男人,背后背着一个没奶吃的小奶娃,整个被命运给玩弄得不轻的惨样子。
  芦柴棒是真心心疼这个男人,送来一直下奶的母羊,抱过那刚一岁半饿得直叫的奶娃,颠弄着对商函道:“函哥,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的,不要灰心!我帮你。”
  商函那木然的眼神慢慢转了转,仿佛第一次发现身边还有这么个人一样打量起来。
  之前县太爷曾经私下里找他,利诱他说,如果肯成为他儿子的人就会给他本钱做生意。他拒绝了,因为身为男人的尊严。
  然,在生活的打压之下,自己的女人都死了,还谈什么男性尊严?他不能就这么潦倒一辈子!不能就这样算了!可是老天爷给穷人的实在太少,给了他精明的头脑,却没给他运气,给了他不错的皮囊,却只吸引来一个大兔子;而反过来,芦柴棒啥都不是,只有一个有钱的好爹,却比啥都强。
  商函决定了,如果必须交换点啥才能成功,也算是公平。他走过去抬起芦柴棒的下巴,道:“我们在一起吧。”

  商炊饼发迹成首富,芦人妻娶媳遭嫌弃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能以自己的爱好为事业,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自己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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