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断剑(生子)----菊文字
  发于:2009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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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怎么……”他手忙脚乱地一时心急抬头去堵那不停流下来的血,然,又哪里堵得住,血盈满他手心向下成串地掉。
  毛夷泰眼皮沉重地害怕又虚弱地巴望着王小侯道:“大哥,我……我冷。”眼泪也从眼角流下来,一张本来好看的脸又是血又是泪。
  王小侯把他紧紧地搂进怀里,“哥暖着你,不冷了……不冷了……”他的手抱着毛夷泰的背竟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颤抖地低下头,他看到了,那里,赫然插着的一支箭。
  从什么时候?难道毛夷泰就是在背后中了这致命一箭的情况下陪着他纵马逃命坚持至此的吗?他明明那么娇气的一个人……那么怕痛……
  王小侯呆望着手心的鲜血,怀抱里的身体越来越冷,生命正在离他远去,他是那么全身全意地依靠自己,从京城到西北,从叶碎到昌高,从繁华到寂寞,从生存到死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不!!”王小侯几近崩溃,一天之内有有太多亲近的人横死在他面前,生命不能承受之残忍!
  “大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毛夷泰一边流血一边流泪虚弱地问。
  王小侯强忍心中令人疯狂的极致痛意,用虚假的坚强支撑自己,小心地推开毛夷泰一点,让他用更加舒服的姿势倚靠着自己的胸怀,故作乐观道:“没有的事!你会好起来的,只是轻伤,你相信大哥!”
  毛夷泰在他怀里一边流泪一边吐血一边咬着下唇微微笑了,道:“我一定是……快要死了……我知道的。”
  王小侯低柔地呵斥他道:“不许胡说!有大哥在不会让出事的!”
  毛夷泰抽抽搭搭道:“如果不是快要死了……大哥怎么会和我这么亲近……抱着我……”后面的话哽咽掉了。
  王小侯摸着他披散的头发道:“你好起来,以后大哥天天这样同你亲近好不好?”
  毛夷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呜呜……大哥我不想死……不想死……好不容易有今天……”
  王小侯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不要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佯装的坚强再也无法继续,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虽然一直托大,然,王小侯此刻也只是一个无助的十八岁孩子而已。
  一只冰冰凉的手颤抖着擦在他的脸上,毛夷泰仰着头,临死前还在替他心爱的大哥打理容装,“我们不说……不说死……活着……说活着……我想永远和大哥一起……”
  王小侯脸贴上他的额头,“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我们永远是好兄弟!将来我们一起杀回去,把欺负你的人都杀掉一个不留。我们还要一起凯旋回京,弟兄几个在七大胡同开一桌把最好的姑娘和相公都叫来站成一排,你想点谁就是谁,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就宰了他。我们永远永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生今世不离不弃……”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有的没的,描绘永生的美好未来,又开始追忆峥嵘的往昔,“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不?那时候你多有意思啊,像个小姑娘……其实你手挺巧的,我记得你还会补裤子呢,每次我的裤子被树枝刮破你就拿出从家里顺出来的针线给我补上,嘿!你猜怎么着?我爷爷眼神不好还真给糊弄过去好多次,只是家里的老妈子互相埋怨说谁缝的针脚真不好,嘿嘿,不过爬树你就怎么也学不会,偷果子的时候就只能在下面接应,还被果子砸破了脑袋,记得不?当时握着脑袋坐在地上哭,嘿嘿,你真娇气……”他说不下去了,低头看就无声息的毛夷泰眼皮轻阖,嘴角微微翘着,仿佛只剩下微笑的力气,王小侯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搂紧了他,“你不能死……不能留下我一个人……你死了我怎么办……”断断续续地哭诉,王小侯再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是否勇敢淡定,他什么也不能思考,被巨大的悲哀和惶恐击中。
  然,怀里的毛夷泰一时竟还没有死透,他回光返照般微微抬了眼皮,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不要做你的……兄弟……我喜欢你……好久……一直……”
  王小侯一时悲一时喜脑袋了浑浑噩噩,连连点头道:“我让你喜欢!你活下来我就让你喜欢我!我们今后一直在一起!”这简直是劝诱的语气,果真毛夷泰中了圈套了,他的眼睛稍稍亮了点,不成想在临死前还有这样的福利,更加舍不得死去,身体也仿佛轻松了些,“小时候只有你……不揍我带着我玩……我对你一直……你喜欢……谢翠予……我好嫉妒……
  ”突然十分难过的样子,王小侯急道:“别说了,我懂!哥从前不知道,让吃了不少苦伤了很多心,现在知道了……我们会很好的!”
  毛夷泰急喘了一阵攒些力气,“大哥……来生……来生再让我喜欢……行吗?”
  王小侯点头又摇头,“不行,我们还有今生!!”
  毛夷泰已经无法作答了,那身体渐渐冰凉,再也没有苏醒的意思,王小侯等了阵,终于忍受不了嚎啕大哭起来。
  他想,我也死了吧,跟他一起死了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月满大漠沙如雪 黑云压城城欲摧

  月满大漠沙如雪
  驼铃声声入梦来
  一对商旅趁夜赶路,驼队晃着自己的节奏往老地点“苦儿井”而去,那里饥渴的畜生们能一气喝个够,而他们也可以趁机吃点干粮,从皮囊里喝上一口甜水。
  然,在接近苦儿井的时候,空旷的月色中突然窜出一声不知名野兽怪医的嘶吼,联想到最近商道上恐怖的传说,商队的青壮们立刻警觉了,他们互相使着眼色,打着手势,然后翻身下马,从行李中抽出刀,其余人等将骆驼围成圈,头朝外,制成一个临时的要塞,青壮们蹑手蹑脚地向那不停嘶吼的怪兽包抄而去。
  近了,更近了,青壮们咽了咽口水,紧了紧刀把——就在那井旁的胡杨底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正摇晃着不知形状的躯体嚎叫,那畜生的叫声听上去竟有点类似于人类的悲鸣,撕心裂肺痛不可挡那种……然,竟真的是个人……在月色斑驳的树荫下,一个人类的男子抱着一具尸体嘶吼干嚎着。
  青壮们一时都惊呆着,纷纷从藏身之处走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热闹,他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这样悲伤的哭泣,从来没见过如此绝望的人。
  王小侯已经哭得稀里糊涂昏天暗地的,不在乎来到身边的是追兵还是啥,自己一条命要拿去就拿吧,他已经悲伤到放弃自己了。
  青壮之一回到驼队找到随行的大福源说那边有个受伤的人需要帮助。
  大夫匆匆赶往现场,然,现场让他大吃一惊。
  “小侯爷?……你不是健康侯王小侯爷嘛!”
  王小侯还在嚎叫,不理他。
  大夫再仔细看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疑似女人的物体,然,又吃了一惊,道:“这不是兵部毛侍郎家的二公子嘛!!怎么伤到如此地步!!”说着便要上前查看。
  然,王小侯不干了,手里挥着剑一顿乱劈,满脸鼻涕眼泪如野兽般怒视着大夫道:“滚!!不许动我兄弟一根手指头!!”
  大夫循循善诱道:“小侯爷,你让我瞧瞧毛二公子的伤……没准还有救哩。”
  王小侯迟钝地转着眼珠子,他甚至无法正常地思考了,“有救……有救?……有救!”突然他大叫道:“快来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
  大夫上前仔细摸了摸探了探,又小心地看了看伤口,努力忽视这王小侯血红瞪视他的双眼,大有一副你要说救不活就弄死你的气势。
  大夫擦了擦汗,道:“小侯爷,你要是再这么搂着毛二公子不放,怕真的就救不活了。”
  王小侯一个哆嗦,忙松了手,然也不敢彻底放开,就这么顶着,靠着。
  大夫从随身带着的褡裢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倒出两颗黑药丸塞进毛夷泰的嘴里,用皮囊里的水小心送服了,又拿出另一个白瓷瓶倒出些粉末扑在那背上伤处。
  王小侯抖声道:“你不要骗我……他的身体为何还是这么凉?”
  大夫道:“医学上讲毛二公子现在身体能量下降到临界值,进入一个假死状态,鼻息微不可闻,脉弱不可寻,然,此状态再持续个一时半刻的就死透了。幸而我随商队打此路过,可谓千载难逢的造化。”言下十分得意。
  王小侯一听这话觉得靠谱,便在最短时间内恢复了人的良知和常识,道:“敢问足下高名。”
  大夫满脸堆笑道:“下官供职御医院,敝姓马。”
  此人正是奉旨采药研制男男生子秘方的小马御医!
  原来小马御医怕景咸帝治罪一直不敢回京流浪在外,苦苦寻找那传说中的生子偏方,然,大多都是神话传说级别的,他找来找去觉得除了自主研发之外别无他法,然,也没什么灵感及具体方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沿途采点好药备用。
  前一阵他听人说西域大漠深处生长着千面益母草,是不可多得的妇科良药,可治疗妇女月经不调,胎漏难产,胞衣不下,产后血晕,瘀血腹痛,崩中漏下等症状,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先采来再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收拾收拾就跑大漠来了。
  然,并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千年益母草,只在大解的时候于沙丘背面发现一株五百年的,想是还没有修炼成仙,已经算是药中圣品,市场价格不可估量哉!
  正是在他搭着驼队往回走的途中,遇到了遭难的王小侯毛夷泰二人,可说是机缘巧合,谁是谁的造化。
  这指驼队乃是从中原境内的安息出发,途经煌敦,一路向西又折回来的,受的是中原天子的管辖,自然也知道王小侯爷的尊贵身份,当下决定改变行程将他二人护送回叶碎,只走了一半,第二天夜里便遇到了瀬玖派出的人马,两方面汇合,又再次一分为二,一路继续西征昌高,一路护送王小侯他们回叶碎。
  当王小侯觐见瀬玖的时候非常悲愤激动,跪下磕头并潸然泪下,道:“末将有辱使命,只身逃命,罪该万死!”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瀬玖并未责备他,反而亲自扶他起来,叹道:“错不在你,是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连累你深入虎穴,九死一生,你回来就比什么都好,孩子,你受苦了。”一番如自家叔伯般关切的话让王小侯更是感动加自责,不知如何是好,颤抖着表情,说不出话来。
  瀬玖轻拍他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此番虽然凶险,然,于你未必不是件好事,打仗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打仗是暴行,是一个暴力集团推翻一个暴力集团的行动。你现在可以从本质上理解战争的本来面目了,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
  王小侯抖着下巴,半晌道:“可是濑叔,他们都是为我而死的,我眼见他们一个个倒下,倒在我身前……百夫长二虎最后为了为我赢得时间才……还有夷泰他也差一点就……现在还在昏迷着生死未卜……我对不起那些为我死去的人!”
  瀬玖叹道:“二虎是个好料子,着实可惜了……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项羽也是勇武慈悲之人,昔日在战场上见到负伤战士便落泪,将自己的衣服披在战士身上,固然得到人心,然,也正是他不切实际的慈悲错过了鸿门宴的大好时机,落得自刎乌江的下场。有句话你知道却没有想过真实的涵义: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将者需要有大智慧大慈悲,而不是妇人之仁。一个将领的成长就如同一棵树,下面累累的白骨做肥料才能枝繁叶茂,你是要做名将的!今后注定有无数人为你生为你死!只有当你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才能真正独当一面建功立业。我说的,你明白吗?”
  王小侯低头思忖半晌,跪拜道:“将军教诲,末将铭记在心!”
  瀬玖微笑点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马御医刚巧经过将你搭救?”
  王小侯吃惊道:“难道是将军你预先安排?!”
  瀬玖道:“我没有那天通天的本事,这纯粹是你的造化,是天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有这个运气每每化险为夷才是成败的关键。二虎是个可造之材,然,运乖时蹇,也就这能到此为止了。”又欣慰叹道,“你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强,我的队伍早晚要交到你手里。”
  至此,王小侯才逐渐平复内心的创伤,走出心中阴霾,勇敢面对每一天!
  两天后王小侯再度请命前往昌高血洗前耻,临行前瀬玖同他密谈半日面授机宜。
  昌高城终于正面承受如日中天的中原帝国的雷霆震怒,那正是:
  满城尽带黄金甲,
  黑云压城城欲摧!
  大军压境,将昌高古城围得水泄不通,更截流了昌高的生活用水,使城中闹起水荒,短时间内昌高就乱了阵脚,最后由贵族长老出面求和,然,王小侯并不接受,日日攻城。
  最后长老会交出了阿拉坦滴血的人头,王小侯不依不饶索要来旺等人,长老告饶道:“那丘比特乃魔教特使,早就不知所踪,我们现在也后悔啊,听信了魔教的挑拨,事到如今却弃我们于不顾,早知如此……哎!”
  王小侯心里大怒,去NMD早知如此,早你们给我的人下泻药,早你们TMD围着我们转圈砍,现在看不行了,腿一软装孙子,就你们这帮怂货就该毁成一排跟切葱似的非人道毁灭……心里无比歹毒残忍地将昌高给屠了城,然,他想起了临行前,瀬玖同他说的话:
  中原军在西北屠城立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新一代的将领要树立良好的各人形象,以德服人,以礼待人,恩威并施,不战而屈人之兵。你想,昌高人何德何能敢同我朝翻脸?多半是魔教蛊惑人心挑拨离间,如今我们将昌高夷为平地易,之后笼络人心难,故,昌高要动,然,不可把他从地图上抹杀。
  故,王小侯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最终还是趁机索取了中原政府一直想要而不得的利益,接受了昌高的投诚,将之彻底纳入中原势力版图。在昌高城中那五百将士战死的沿途祭奠亡灵,命昌高满城缟素。听说二虎最后断臂落水而亡,王小侯命人去下游查访二虎尸首, 未果。之后他便带着人马撤回叶碎。
  回到叶碎,有人告诉他毛二公子大难不死地醒过来了,王小侯一时放心一时怅惘,最后微皱着眉头去看人了。

  被窝拧脸羞死个人儿 寡父孤儿爹死娘嫁人

  王小侯觉得自己多少也见过些世面了,经此一役,精神上也升华了些了,遇事也不至于那么不蛋腚了,然,再次面对活过来的毛夷泰还是让他有些打怵的。
  不是说他不希望他活,他活当然好,然,毛夷泰“临死”前那番真情告白清晰地印在他脑子里,当时明明已经吓糊涂了,记忆力却挺好,一个字都没忘。没想到毛二丫一直以来竟然对他存着那一番别样的心思。
  更糟的是,王小侯不但记得对方的告白,还记得自己的答复……真不想承认自己亲口说过那样的话……什么“我让你喜欢啦”、“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啦、“我们今后一直在一起”啦、“我们会很好”啦、“再也不让你伤心”啦……然,那确实是自己说的。
  王小侯不是没玩过男孩,更别提当初他和谢翠予还有过那么点“瓜葛”,然,他可从来没动过自家兄弟的念头,这简直有点不伦不类。
  王小侯皱着眉头一路心烦意乱地边走边思考,连廊里转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和迎面的小马御医撞上了,王小侯不动如山,小马御医鸡飞蛋打,鞋都飞了一只,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见是王小侯爷不好说啥,弯腰拣散落的药丸。
  王小侯道歉,一同帮捡,道:“毛二公子身体如何了?”
  小马御医道:“捡回一条命,伤了元气,好在年轻,且好好将养,我给他配了些药丸,只要按时服送BLABLABLA”
  王小侯道谢,“有劳马御医,还请多多费心。”
  小马御医最喜欢结交权贵,朝中有人好办事,于是满脸堆笑道:“哪里哪里,下官尽职而已……内个,将来回京请小侯爷在圣上面前帮下官美言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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