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渣----七里
  发于:2009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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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并排坐在驾驶马车的座位上,汤姆用胳膊环抱住少年的身体,捏着他的手扯缰,马车沿着笔直的马路向前奔跑。少年非常兴奋,他喊着:“骆驼先生,骆驼先生!你知道,从我被他们丢在山里以来,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汤姆,我叫汤姆。”“哈里·F·索尔加,不,忘掉这个被诅咒的姓氏!我是哈里,哈里!”
  汤姆的脑袋里有一瞬间咯咯转动了一下,上帝保佑,他的算术实在不好。
  “汤姆,我们一起去德鲁亚加之城!去找找好运气。”哈里说。“好的。”汤姆点点头,把他往怀里塞紧一点,他身上满是青苹果的香味。
  完

  情书

  一大清早的,走进自习室就看见黑板上画着一个大桃心,一边写美女老师名字,一边写个草包,没错,就是草包。
  李子同学拿起板擦,端详良久,以端正的表情,端方的姿势,端严的态度缓缓擦掉了美女老师的名字,绕着圈擦桃心,剩下三个字,继续端详。
  想不明白,就这么一草包,这么多绯闻。
  教室门哐当一声,进来一个稀奇的人,认识他的三年又一个月再二十一天里,从不参与任何形式内容的自主学习的崔佳佳同学——即草包,出现在门口。
  这人身高腿长,生得有板有眼,往那一戳绝对就是写实路线的漫画美少年。
  漫画美少年水濛濛的大眼睛无助的巡视一圈,终于找到人,”李子——“,喊着扑过来。他近视眼还不戴眼镜,于是整天濛濛眼。
  崔佳佳凑近了,看到黑板上的名字——
  “啊!谁又写我坏话!”
  “嗯。“李子严肃的点头。“说你其实不是男的,一直女扮男装。”
  “谁说的!【吡……】!跟我上厕所去验证一下!”崔佳佳很男子气概。
  “我说的。”李子依然很严肃。
  “李子——”
  于是这边快哭了。李子大度的拍拍他,擦掉最后的粉笔字,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吧,不是要去厕所吗?”
  看着崔佳佳水汪汪的两团眼睛,李子再次确认,欺负人,真是快乐之本啊。
  草包上自习,也有草包的理由。
  “帮我写封信吧。”崔佳佳是来找李子的,拉着他跑去最后一排缩着,趴在他旁边凝望着,期待的眼神闪闪亮亮的。李子忽然觉得,如果给他添上两只耳朵,一个尾巴,一定很合适。尾巴大概还会不停的摇动。
  虽然绯闻一直伴随着草包的校园生涯,事实上,他主动对一个女生有好感,还是第一次。
  “是外校的女生,老家离得很近啊。你不知道,她真的是纯纯的那种感觉,我都不敢跟她说话。”所以,要写一封情书。
  多么符合草包逻辑的,蠢事情啊。
  “怎么称呼?”李子推推眼镜框。“纯纯的你。”崔佳佳兴奋的建议。
  他没想到李子真的答应了,有点得意忘形,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李子铺开纸笔,四方小楷齐整的落下去——“蠢蠢的你”
  “李子——”崔佳佳又要哭了。
  “然后?”“我不知道啊,不然干嘛找你这个高材生写啊。”似乎是生气了,窝在一边嘟嘟囔囔。
  于是高材生挥洒文字——
  “请让我的XX进入你的OO吧!”
  “【吡……】!”崔佳佳跳起来。“你就不能文雅一点啊!”
  于是高材生文雅一点——
  “务求以吾之XX置于汝之OO。”
  “【吡……】!”崔佳佳又跳起来了。“根本就没变!”
  于是高材生变了一点——
  “Please……”
  崔佳佳生气了。坐到一边去,对着窗户发呆,不转头,不跟混蛋高材生说话。高材生看看他的背影,研究那对耳朵和尾巴怎么个蔫法。
  窗外的天气很好,阳光从透亮的玻璃洒进来,映出一格一格明晃晃的光芒。绿树上开着说不出名字的花,空气里散发着清甜的味道。
  早上的时光,轻柔的,仿佛能从指缝里滑滑的溜过去。
  “李子,你看起来老实,坏得很。”崔佳佳嘟囔着,在温软的阳光里,呼呼悠悠的睡着了。
  坏人李子踢踢他的腿,揪揪头发,捏捏鼻子,扯扯嘴,再捏捏鼻子,半天不松看着他憋红脸……还是不醒。睡得真踏实,从来没这么早起吧。
  被他这么搅和,书是看不进去了,半天回到那张信纸上,无聊得划来划去。
  一笔一划。四方小楷。
  “蠢蠢的你:
  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是个笨蛋。(如果你平常有听到或者经常听到我说这个词,不好意思,那是说漏嘴了。)
  从开学第一天我在食堂遇到你,你丢了饭卡,穿越人群过来问我借,说我们是对门宿舍的,我就觉得你很特别。到后来,你一学期连续丢了六张饭卡,我简直就是惊 才 绝 艳。
  你去打篮球,我让你小心腿,结果你就血红着一只脚回来了。你真的不用这么努力证明我的乌鸦嘴。
  你长智齿,还要啃雪糕,站在大马路边上满头冒青筋。我的手都被你抓青了。
  别人打小抄,都知道躲着藏着,你一定要越过一个人叫我。你被抓住的时候还跟我比嘴形让我别怕,我对不起你,因为我没怕,我只不过不知道要如何同情你。
  圣诞节,你被两个女生同时约了,于是带着两个人去看通宵电影,一边胳膊吊一个,第二天僵得不能动。我虽然告诉你送上门不吃不是男人,可你的实践能力真差啊。
  你比我高十七个厘米,还要轻二点五公斤,但是你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我的鼻子说:‘李子,你真像土豆啊!’然后又无辜的说:‘你生什么气啊?’的样子真的很欠揍,就算你不断强调:‘我最爱吃土豆了!’那也是没有用的了。
  一起走在路上,有女生笑:‘大头爸爸和小头儿子!’你还会跟着哈哈笑……也不能怪我叫你儿子吧。
  你整天呆在我们宿舍不走,然后跟女生说,他们宿舍中午吃饭放着A片。我低估了你对这件事古怪的荣誉感,要知道,你整整说了三年了,今后也会说下去吧。
  你整天呆在我们宿舍不走,然后晚上挤我的床,虽然我是下铺,可是被蹬下去还是摔得不轻。换到里面睡,你就把我往墙上蹬,一撞一块青。
  你整天呆在我们宿舍不走,然后……不说了。
  去年,你送了我一块表当生日礼物,女士的。
  你从家里回来,提了两大袋子塞给我,我们宿舍人喝了里面的酒,都说跟马尿似的,不是,还不如马尿。另外,袋子里的肉很好吃。
  你……
  ……”
  李子觉得手酸,抬起来甩了甩,忽然发现,不知不觉的写了好长好长一大串。乱七八糟的,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啊。噗的一声笑出来。旁边有个家伙哼哼唧唧的两声,像是回答他。
  凑过去看他,一副痴呆的睡相,脸蛋鼓起来,嘴巴也嘟起来。
  伸手拨了拨他的发梢,露出漂亮的眉眼。像是被什么迷到了一样,一时间的,恍惚。李子低下头,轻轻的,嘴唇贴上他的嘴唇,一碰,软软擦过。是一个似有若无的,吻。
  李子坐起来,还是有点恍惚,他扶了扶眼镜,添上最后一句——
  “PS:请让我的XX进入你的OO吧!”
  完

  入嚟画只龟啦

  中元夜,百鬼行街。有家人的,回家享茶饭;孤苦的,四处游荡着,遇施舍。
  世道不同,不说放灯照冥,点香焚烛都不见几户。半夜过去,收获无多。这一只离了大队,受了牵引一般,错着步,往路边条楼飘过去。
  先看到三楼,红艳艳一片窗,隐约闻见烛香,供奉中尚且有摆了一日的肉味。
  一日三餐,这一家的先祖想必也吃足离去。这鬼推窗探进头,幽幽叹声,虽是野路来的,也不愿缺了礼数。大灯跟着亮起,屋中站了一个肥白的主妇,身上只一条四角红底裤,两袋胸脯颤着,尖声大叫起来。
  “有贼——”
  她只知窗开,并不见鬼。
  鬼却给她吓到,仓惶退出去,把不稳墙壁,迎风跌了几个跟头。挂在树梢上,自顾狼狈着,抬头看见笑。
  二楼窗台趴着另一只,居家鬼,烟火气不散,更似人。细碎额发,衬着一张尖俏脸。笑起来红唇白齿,背着光也瞧见,一眼一惊心。外头这只愣着,家鬼先开口:“进来吗?”
  孤魂野鬼做惯了,这等招呼,是头一次。
  家鬼伸了手,细长四指弯弯搭起,绅士一般邀约。“进来吧。”
  房间中气味并不好闻,野鬼擦着过去,抽动鼻尖,迎头打了个喷嚏。家鬼收回落空的手,转头仍笑。“我一个住着,脏乱。”
  脏乱倒罢了,看了一整圈,空空荡荡,除了积满的灰尘,没什么能进肚的。
  野鬼捧着胃往地板躺,腹腔中咕咕响,房间跟着回音。
  “怎么一副饿鬼样子?”家鬼走进去翻翻找找,鼓捣一阵,捧着一抱东西回来。先拿出蜡烛点上,一边碎碎念:“交不出电费,停了有一段,不知道跟谁去说。反正你也不喜欢光亮。蜡烛是去年买的,就在路口小铺子里,味道不大好,将就点。袋装食品没有气味,吃得下吗?大概也过期了。家里只有酒是好的,酒存得久,有香气,你来闻闻。”
  三四支陈年酒开了瓶,中西并蓄,倒收着好酒。
  酒气夹杂缭绕,野鬼吸得多,转瞬晕晕然。“我不是饿死。我死在长途车上,半夜里,再找不到回家的路。”另一只听着话,手掌捉到臂上来,掌心贴着,反复摩娑。野鬼转头看他,舌尖打着绊。“你呢?”
  “煤气漏了。”轻声轻气的。
  “哦。”
  “都到了外头,还不进来,去楼上看人老婆,色鬼。”说着,斜斜飘了眼神,媚得入骨。
  鬼无心,到这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沉了一沉,晃了一晃。手臂上握得更紧,沿着肩攀到颈旁,言语都贴着耳,一字字惹痒。“就算你记不得路,早晚还是会回来。”
  “我认识你?”勉强问出一句。
  家鬼翻身压上来,咬住他两片唇,唇隙间走漏埋怨。“你不认识我?你怎么能不认识我。”
  野鬼闭目沉迷,晕得发痴,恍惚真觉得迢迢返家,得遇故人,涌起片片酸楚。只这一刻,当这一回。伸手揽住,也不理他今世何世,吮着舌,搂住腰,紧紧偎在一起。
  “这么想我?想到跟着死。”野鬼入戏。
  “不想。”家鬼咬住他肩,呻吟喘息。“什么都不想。你自己出去,自己死了。我留在这个房子里,脑子都不管用,什么也想不到。”
  情是真情,对着的人是谁,不计较。寂寞了太久,希图的也薄。
  这一出缠绵里,勾魂的,受勾的,贱作双双对。家鬼十指展开,根根捉在他肩头。做时叫得欢,□却不出声。闭着眼睛,细细吐出一个名字。
  “家明。”
  野鬼僵住,针刺贯脑一般,人欲褪去。复归的,仍是孤零零一只鬼。家鬼抱着他,不愿他动。野鬼偏着头,吻也不再吻。“怎么?”
  “可我,不是家明。”
  香梦沉酣,要戳破,原本容易。
  家鬼倚在他身上,哧哧笑。这屋中进过的鬼多,来来去去,连当真等着的都模糊了。
  难为他,这么较真。
  “忘了他吧。”
  “好。”
  “跟着我吧。”
  “好。”
  一问一答,十分的恳切都在句子里,话语落地,随风散。跟着两个又并作一个,水蛇交颈,春藤绕树。
  五更天,天将明,地府鬼门开。野鬼忽忽站起,拖住家鬼往外走。到了窗边,再出不去。野鬼回身拽他,用足全副力气,家鬼站定摇头。
  “可你,不是家明。”
  完

  远方的寂静

  从邻居家的葬仪上归来,布太太抖落伞面的积水,不无惋惜的跟布先生叹息。邻居小孩,正是年轻有为的年纪,去了远山滑雪,就这样突兀的丧生在车祸里。邻居太太悲伤得晕厥过去,布太太想起来,也觉得非常难过。抬头寻觅儿子的身影,布伟已经进去自己房间,换下了一身黑色衣服。穿上浅灰色的连帽大衣,牛仔裤,运动鞋,要出门的样子。
  “把围巾和手套戴上吧。”布太太慈爱的说着。
  初春天气,房檐下挂着的水帘还在一滴一滴的掉落,天空纷纷扬扬洒落下来的,说不上是雪水还是雨水,晶莹的雪花已经无法降落,然而空气依然潮湿和冰冷,钻进衣领的小水珠,让骨头都要凉起来了。
  布伟拉紧衣领,围住脖子,推着单车往外走。
  “不去很远的地方,很快就回来。”布伟让人放心的笑着。死去的孩子是他的同龄人,从年少时候就在一起读书,直到大学结业,对方去了很远的省份工作。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布太太并不太了解,看着布伟推门出去的身影,忽然想到,他也很难过吧。
  离住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清浅的河流,在南部温柔的气候中,冬季也不会结冰。只有一团团微寒的风,裹着水汽侵袭过河面,仿佛带着北方的气息。单车经过的时候,有受惊的麻雀从河岸上扑拉扑拉的跳起,低空飞行一阵,再转回坡地上啃啄地面下的草籽。
  从搬回家中,进入布先生的公司以来,布伟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到这里,已经变成一桩仪式一样的事情。
  沿着河堤走到桥边是一百零一步,再走回来,还是一百零一步。单车就停在马路边上,有时候布伟并不下车,歪歪斜斜的坐在后座上撑住,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大多数的时间里,沿着草丛间窄窄的小路走过去,再走回来,无意识的迈着脚步,跟对方说些这样那样的话题。有的快乐,有的沉重,有的甜蜜,有的带着酸酸涩涩的味道,在漫长的电波信号中,延展成没有尽头的一条丝线,反复的缠绕着。
  “今天去了葬礼,气温有一天凉,总是会下雨呢。阿姨很伤心的样子,总觉得,没有合适的句子去安慰她。什么呀,我们这样的关系,难道可以堂堂正正的说什么啊……”
  话题中断下来,两边都变得沉默,草坡上徐徐的风吹过,冬日干枯的叶子唰唰响,已经有新鲜的绿色从根部冒出来,茸茸的布满在河岸上。慢吞吞的走过草间,看着鞋子旁边活泼的青色,还有时不时溅落的雨点。闭上眼睛,淡淡的雨雾让周围的一切显得安静。
  “你那边,更加安静吧。安静的,从来没有任何烟尘的天空,满山遍野的雪,在太阳下面散发出银色的莹光。深深的山谷里面,风声会很孤独吧,呜呜的吹过去,吹过去。雪白的世界里,就只有风而已。”
  布伟伸出手,手指展开在雨丝中,细微的凉意从指尖蔓延开来。如果不睁开眼睛,也许会触到远山的风,带着冰雪的气味,浸入身体和心灵。
  “布伟?”布太太从超市回来,经过河岸的时候,看见他一直在雨中站着,帽子也翻下来,差不多都淋湿了。布太太叫他,他仿佛没有听见,叫到第三声终于回过头。匆忙的跟电话里的人交代了两句,挂掉之后,跑上斜坡赶到布太太的面前。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通红通红的,有一层水迹。布太太扯住他,用围巾帮他擦掉冷水。布伟接过雨伞和购物袋,一手推着单车,陪在布太太的身边。
  “跟朋友通电话?”布太太有点关心。他总是来这个河边,把所有说出来的话都藏起来,然后安静的回去家中。以前也问过他是不是结交了女朋友,他笑着摇摇头,就没再追问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样的气氛,实在有一点奇怪。
  “嗯,一个远方的朋友。”布伟低着头,嘴角带着笑意。
  “新结识的朋友?”就算是管的太多,布太太还是忍不住问下来了。布伟摇摇头,布太太突然想到一件事,几乎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用发颤的声音说:“你的好朋友当中,只有一个在外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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