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缱绻意----撒法尔
  发于:2009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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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誓,用尽平生所学斩妖、除害、平天下,说到底,他不相信姐姐是妖,而对害姐姐生下那麽个东西的妖深恶痛绝,以致给他的童年带来深重的阴影,换句话说,他是要报复全天下的妖怪以解心头之恨。
  这个弟弟就是橘子头林生──季林生!他没有说谎,头发变黄是那颗仙丹的副作用。
  亲外甥就在眼前,相见却不相识,真是造化弄人啊!

  若缱绻意 31

  虽然现在白枕函和佘古纳每天都相拥睡在一起,平时在家也总爱做些亲昵的举动,但始终没有做到下一步。
  佘古纳经过上次表白之後,一直察言观色,他觉著白枕函好像很抗拒升级版的肢体接触,自己放低姿态想要用嘴服侍他都被当场拒绝了,哪里还敢由著性子乱来,於是处处小心克制自己的欲望。
  另一头,白枕函已然相当地满足目前的状况,小古纳喜欢他,能够天天互相搂著入眠就已经很幸福了,他是个追求精神胜过肉体的人,那些色色的事情他还真是不习惯,还好佘古纳没有强逼著他,他好歹松了口气,心想还是慢慢来吧。
  临近学期末,天气渐冷,佘古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跑线上体育老师打响发令枪,他以灵敏的反应冲了出去,期末的体育测试自然比文化科的来得早,跑完这次的一千米,本学期的体育课就结束了。
  冷风呼呼地刮过耳边,佘古纳突然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周围的学生惊呼不已,在其他人都没有做出反应前,一颗橘子头长腿一抬翻过护栏,抱起佘古纳直奔医务室。
  他的脸和手上多有擦伤,医生一一清洗消毒,人却并没有醒来,林生淡淡地说,“我来联系他家里人。”
  医生走了开去,林生坐在床边,研究起白枕函口中所说的半人半妖,他毫不客气地将冷冰冰的手伸进他的衣服下摆,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又把他像烙饼一样翻过来,摸起他的脊梁骨,突然感觉到什麽,二话不说把衣服整个撩上去,只见琵琶骨的地方长了一片细小的青色鳞片。
  白枕函很快赶了过来,并不惊讶於他的昏迷,林生在一旁抱著手臂很肯定地说,“他是蛇精。”
  “是的。”
  “他怎麽会有一个人类的身体?”
  “这事说来话长。”
  “我有兴趣听。”
  白枕函从佘古纳的魂魄被定在定魂珠开始说起,不知怎麽的就由一个妇人生出了蛋来,佘古纳便是如此重生的。
  林生听了,愣在当场,半晌没说话。
  眼前的二人就是害得他姐姐身败名裂、郁郁不得善终的罪魁祸首,自己的人生也因此而扭曲了轨迹,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会真相大白!
  白枕函看了他诡异的神色,没有再多说什麽。
  这边林生的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了好几轮,然而数百年的人世沧桑,王朝都会颠覆,更何况人的爱恨情仇,人死灯灭之後,许多的仇恨也就淡化了,他没有任何的亲人,终日行事怪异何谈朋友,逝去的已经无可挽回,而他徒留一腔的报复之心似乎也消磨了大半,转移到降妖这一伟大的事业上。
  如今,瞅著白色床单上闭著眼睛的少年,他心思斗转,问道,“为什麽他会昏倒?”
  “不久前他吃了内丹,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入冬了,容易犯困。”白枕函又说,“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想等这个学期结束了,好好地跟他说。”
  “你怕他接受不了?”林生想起背上那片蛇鳞,说,“恐怕会撑不到那个时候。”
  “如果有人突然告诉你,你不是人而是妖,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也是妖,你怎麽想?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等他放假了的话,就能有一段时间消化。”
  “问我怎麽想,呵呵,我会觉得很好玩。”林生说。
  白枕函不再理他,抱起佘古纳,打算接他回家睡一觉。
  佘古纳一天天觉得身体疲乏难当,好在最後一门考试总算结束了,他并没有昏倒在考场上,放下笔舒口气,佘古纳想是不是该把身体状况告诉白枕函,然後去医院检查检查,现在好多人不知不觉就得了这个癌那个癌的,想治都来不及了,他可不想才和他好上就遭遇不幸,不过,还是先等等吧,也许是天冷人容易困呢。
  这样想著,佘古纳抬眼看站在过道上的林生,对方最近奇奇怪怪,老是往自己家里跑,人也比以前殷勤了许多,但仅仅针对他一个,对其他人他还是冷冰冰的,怎麽说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从林生的眼里看出了那麽点慈爱的意思……
  “古纳,走吧,我们一起回去。”林生大方地帮他拿起书包,笑微微地说。
  他回的自然是佘古纳的家,他又要来家里蹭饭了。
  两人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有人站在那里。
  佘古纳叫了声,“阿超叔叔。”
  原来来的正是出版社的小编辑。白枕函已经许久没有写小说了,他今天来是给白枕函送福利的。
  “国家展览馆从下周开始举办古今国画展览,这是宣传小册子,还有两张门票,老师如果有兴趣就去看看吧。”
  “好的,有劳你跑一趟。”
  佘古纳放下书包,懒懒地瘫坐在沙发上,闭了会儿眼睛,发现身边坐了个林生,靠在他身边正在翻阅著什麽,他撇过头一看,正是那本宣传册。
  “白叔叔,你会去看展览吗?”林生对著厨房里大刀阔斧切著食材的人说,“不去的话,我和古纳两个人去好了。”
  他想的自然是小舅舅和外甥牵著手快乐地穿梭在画廊里的美好画面。
  白枕函没听清楚,手上擦著围裙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佘古纳盯著画册不动了,追随著他的视线,白枕函愣住了。
  画面上赫然印著一幅墨梅图。
  佘古纳歪著脑袋,犹豫著说,“我怎麽好像见过这幅画。”
  “大概是美术书上的吧。”白枕函紧张不已,赶忙扯了个慌。
  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没逃过林生的眼睛,他立马反驳道,“我看不是,我没在美术书上见过。”
  白枕函大步走过去,夺过宣传册,“很快就开饭了,都洗手去。”
  林生觉出些异常来,瞅了眼厨房,整只鸡才切了一半,开什麽饭,心里一想,自己和自己打趣,哦,那半只鸡狐狸是要自己生吃的吧,於是捂了嘴偷笑。
  白枕函最不喜欢两人世界里窜进来第三人,可是林生的赖皮程度更甚於豹豹,赶也赶不走,他还有个正当理由,说是监视白枕函有没有做坏事。另外,处处和自己作对,得些嘴上的便宜。看他那一脸坏笑,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七七八八的。
  把宣传册和门票收进书桌里,白枕函想了想,打算自己先去展览馆看看,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若缱绻意 32

  一幅画能让你停驻多少时间?
  白枕函愣愣地站在墨梅图前已经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参观者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他仿佛脚底生了钉子一般不能动,目光也无法移开,耳边是参观者压低声音对画作的评论声,嗡嗡作响听不真切。
  人的肉眼无法看见的,一缕泛著莹蓝色光晕的魂魄正依附在图画的正中央,白枕函可以感觉出它的孤寂,也一眼就能看穿这是谁。他全明白了,佘古纳失去的过去全由这一缕司掌记忆的魂魄承载著,当日在皇宫,定魂珠遗漏了它。
  没有了归宿的灵魂往往会留守在魂魄主人最留恋的事物之上,这一幅墨梅图就是你最难以忘怀的吗,古纳?
  白枕函情不自禁地抬手伸向那团莹蓝色,不想手腕立刻被人抓住了,惊讶之下回头看去,展览馆的管理员面色严肃,出口警告道,“先生,展览品是不能碰的,请退到警卫线以外。”
  “……抱歉。”白枕函缓过神来,整理了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到家里已是中午,白枕函照例开始切菜做饭,切著切著,思绪就飘到了远方。
  几百年前的场景犹如昨日历历在目。
  “宫里荣华富贵,有什麽东西缺了要你来还?”
  佘古纳把画抽出来,展开卷轴给他看,“呐,名家真迹,自然绝无仅有。”
  原来如此,你还是心心念念著邢莫岚,一直一直守著这幅画没有离开,白枕函的心好像浸在了冰水里,呼吸都变得沈重。
  “啊!”菜刀一下切到了手指,白枕函被疼痛唤回了神智。
  “你怎麽了?”佘古纳紧张地从客厅跑过来,见状二话不说抓起他受伤的手指就往嘴里塞,支吾著,“怎麽那麽不小心。”
  白枕函接收到他责怪却又担心的眼神,心里软了下来,看著他认真地吮吸著自己的手指,他幽幽地开口说,“古纳,我说,如果你失去了记忆,你会希望把它找回来吗?还是保持现状就好?”
  “当然要找回来啦,”佘古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为什麽?”
  “怎麽,你狗血电视剧看多了?还是构思下一部小说需要用到?”
  “是、是写小说要用……”
  “一般人都会想恢复记忆吧,因为那是自己的一部分,丢失了人生就不完整了,那岂不是很可惜?一片空白没有过去,感觉挺可怕的。”
  “可是,如果过去的记忆很痛苦,而现在已经很快乐幸福了呢?你要不要选择干脆舍弃那段记忆,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要知道,有的人甚至痛苦到要靠洗脑来结束过去对自己的折磨。”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值得考虑,佘古纳想了想,说,“即便再痛苦,那也是自己的经历,而且一定也有甜蜜的时光。”
  白枕函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指,低下头去反手将他推出厨房,“血不流了,饭很快做好。”
  他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了,这就是佘古纳的选择!他背靠著门,大口的喘气,眼泪已经滚落了脸颊。
  “哟!白叔叔你哭了?”
  林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闯进来,白枕函抬头,见窗户外林生倒挂著,像蝙蝠一样只能看到半个身体,身手敏捷的他眨眼间翻了进来,“白叔叔有伤心事?”
  白枕函收拾心情,故作平静,转过身去继续做饭。
  林生摸著下巴细细地瞅了他半天,最後笑笑去客厅找小外甥玩去了。
  半夜三更,白枕函轻手轻脚出门,穿了一身黑衣的他驱车到了国家展览馆,车停在角落,白枕函怀里揣上隐身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展览大厅。
  大厅里昏暗的灯光惹人心里产生一股静谧的空旷感,然而,白枕函的内心一点也不宁静,他一跃而上,像壁虎一样攀爬在天花板上,躲过地面的红外线感应警报器,再一跳,在墨梅图前落地,摘下画,白枕函按著原路返回,避开巡逻的保安,轻轻松松回到了车里。
  回家的一路上,白枕函想了几百种方法如何处置这张画,是深埋在山里,还是一把火烧掉,又或者沈进深海,各种手段都是要将画永远地与佘古纳隔绝开,绝不让他恢复记忆。
  进了家门,白枕函拿了脸盆和打火机登上了楼顶。
  还是烧了干净啊!什麽痕迹都不留!
  三十多层的高楼顶上一片寂静,偶尔有风吹起。
  画轴静静地躺在盆里,白枕函蹲下身打著了打火机正要点燃它,飞来的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手腕上,又一脚趁他反应不及踹向他的心窝,白枕函借力往後退,一手捂了胸口,一手撑地。
  “哼!我料的不错,看你这几天举止失常,我就知道你做不出什麽好事来,”林生捡起盆里的画轴,又冷哼一声,“这下,可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白枕函露出平日里斯文儒雅的表情,貌似好脾气地商量著说,“林生,把画还给我。”
  “哟,我还是头一回见,做了贼还敢伸手问警察要赃物,”林生瞬间变了脸,凶神恶煞般,手臂向背後一伸,手中变出一把拂尘,在空中虚晃了两下,发出唰唰的威吓声,“我警告过你,别让我抓到你做坏事,如此可好,多日不用,我的道法要生疏了,就拿你来练练手吧。”
  “你要怎样?”
  “封杀了你!”话音刚落,林生下一秒就逼近到白枕函面前,如鬼魅般,右手一挥,拂尘扇向白枕函的头脸。
  白枕函轻巧地侧过身去躲过了这一击,林生紧跟著又欺近他,将画轴扬手一扔,在他分神的一刻,提膝攻向他的腹部,白枕函硬生生挨了这一脚,重哼一声,一跃冲向画轴所在,林生哪里能放他过去,拂尘一甩,缠住白枕函的手腕,使劲一拽令其仰面摔倒在地。
  佘古纳在黑暗里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张开眼睛,等适应了黑暗,头脑渐渐清醒才发现自己是在床上,打开灯,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冬日黑夜长,黎明来得也晚。
  佘古纳心中忽然一悸,身旁哪里有白枕函的影子?顾不上穿鞋,他光脚找了各个房间未果,突然,像有感应似的,他抬起头,感觉有什麽东西在召唤自己。
  他踩著楼梯一步步往上走,被牵引著,诱导著,直到顶楼打开了生满锈迹的红色铁门。
  轰地一下,一道蓝光迎面像子弹一样射入他的脑门!佘古纳的头猛地向後一仰。
  缠斗在一起的林生和白枕函在他开门的时候已经停下手看了过来,此时,佘古纳僵硬地直立在原地,目光呆滞,挺立的身体因为风的吹拂,前後晃动。
  “不……”白枕函凄苦了一张脸,低弱地喊了一声,有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尖叫著向佘古纳冲过去,“不要──!”
  林生目睹刚才的一幕,深觉事有蹊跷,心下担忧小外甥的安危,手里却不松动,大喝一声又朝白枕函袭击而去。
  白枕函是急火攻心,一双眼睛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其他,红得好像能滴下血来,他本就不怕一个小小的林生,区区一个有点道术的凡人能耐他何,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他承认自己是轻敌了。
  翠绿的竹林,幽寂的茅草屋,眉目如画的男子,朗朗的读书声……一幕幕情景如同放电影般迅速闪现在佘古纳的脑海里。
  美丽的男子和颜悦色地说著话,他能感觉到一种热烈的爱慕的感觉。
  画面一下转入了朱红色的宫墙,闪著银光的剑戟,喧嚣地混乱,佘古纳的心里涌起浓浓的悲哀和刺痛的心伤。
  再後来,一切定格在一幅图画前,虬结交错的梅树枝条影影绰绰,他觉得躲在梅树下自己可以安心了,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漫长且没有终点的孤寂……
  “古纳!……古纳!”
  谁在叫我?是谁?
  佘古纳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著,眼睛一闭人整个仰面向後倒去。

  若缱绻意 完

  白枕函越是心急,在武斗上就破绽百出,他在这方面是不在行的,此时被林生见招拆招,一路退到了围栏边上。
  林生一掌挥来,他不躲开反而迎面不动,等林生看清他手里的动作时已经来不及收回招式,白枕函的五指张开,指甲一下长到三寸长,黑且尖,截住他的手腕,倏地靠近,反手在他上臂刺破衣服划拉出五道口子。
  林生後退一步,尚未有所准备,受伤的手臂噌地火烧火燎起来,明豔的狐火借著风势燃烧向他的脊背。
  幻觉!狐火只是幻觉!林生告诉自己不要被迷惑住,然而肉体灼烧发出的焦香味充盈鼻尖,疼痛令他愤怒而癫狂,使出了最後的必杀!
  右手执著拂尘的林生念完一句咒语,左手掌心便生出一柄金色长剑,双手齐发,再度将白枕函逼入死角。
  冷兵器所击之处,连钢铁制的护栏都应声劈为两段。
  佘古纳在这乒乒乓乓声中挣扎著醒了过来,循声望去,见白枕函腰杆抵著护栏,半个身子已然探到了外头。
  危险!
  白枕函也看见了爬起身来的他,两人隔著十来米的距离,对望著,四周有高楼,然而此时此刻又有几盏亮著的灯为他们照明?头顶的月光和星辰同样晦涩不堪。可是,佘古纳看得很清楚,白枕函眼里溢满了理不清的复杂情绪,却淡淡地弯成了一对月牙儿,慢慢地,缓缓地,消失於视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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