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简单的两个字。
　　“不是说适合我口味的吗？我还以为是川菜，再怎麽也应该是湘菜？这都是什麽？”沈一书终於面露不满。
　　“因为你还在感冒中，吃这些有好处。”周行笑了笑，自己也浅尝一口，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沈一书见周行优雅品尝每道菜的样子呆了呆。眼前这位，到底是怎麽样的一个人呢？明明应该是陌生的，又为何这样熟悉了起来？仿佛不著痕迹地慢慢靠近，快穿破他对别人砌起的那道墙。很危险，有点让他心慌。
　　“怎麽了？”周行见沈一书盯著他发呆，一副神游的模样，无奈一笑，“等你感冒好了，我们去吃最地道的川菜。”
　　“啊？”沈一书回神，“好，叫上小宁，英策，一起去。呃，英策好像胃不好，让他看我们吃，嘿嘿！”
　　看上去一向木讷老实的沈一书竟然出现了这麽精彩的表情，就算戴著眼镜也让他看到那双漂亮的细长眼里有光彩闪烁。周行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又极快隐过。
　　一路平静地回到家。沈一书恢复往常的样子，推了推大黑框眼镜说：“周行，虽然不怎麽合我口味，但，还是谢谢你。”
　　“不客气，早点休息。”周行点点头就进了房门。
　　“周行。”在周行快关上房门前，沈一书突然喊。
　　“嗯？”周行回头。客厅里只开著壁灯，站在背光处的沈一书两手插在口袋里，消瘦的身影静静伫立著望著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喝酒吧。”沈一书说了三个字。
　　“你还在感冒中。”周行眉头微蹙，提醒他。
　　“我去冰箱拿，你等一下。”沈一书转身向楼梯走去。
　　“我去。”周行不知道怎麽的就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沈一书的手臂，碰触不到三秒，立马松开，然後下了楼梯，手心里竟然渗出了汗。周行问自己，这是怎麽了？
　　沈一书听到脚步声後，从沙发上回头，见周行手里只有一罐啤酒，苦笑：“还是没我的份？”
　　周行也不说话，默默地从旁边的玻璃柜中拿出一个杯子，打开罐子後倒了小半杯递给他：“只能喝这麽多，而且你还要保证不能让你的医生弟弟知道。”
　　“一定。谢谢你，周行。”沈一书的脸上突然乍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一瞬间美好到让周行觉得花开都比不过。
　　也许是周行的目光过於深邃，沈一书微微扭开头去，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周行也已经察觉，调开目光，直接拿起罐子一仰头，灯光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最近，公司里的一个同事突然对我很热情，不知道怎麽办才好，你，有没有什麽方法？”沈一书终於开口，但内容却让周行差点跌破眼镜。
　　见周行没说话，沈一书自言自语般地又说了一句：“果然，这个问题请教小宁或者英策比较好。”像周行这样一出现就有压迫感的人，身上一定不会发生跟他一样的事情的。
　　“林雪？”周行脑中突然一道光闪过，脱口而出。
　　“你怎麽知道？”轮到沈一书扶住快掉地的眼镜了。
　　“那天她是当著我的面介绍自己的。”周行本来就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况且还是跟沈一书有关的人。
　　“是吗？我倒忘了。”沈一书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过了一会儿，周行见沈一书又安静了下来，突然问：“她是喜欢你吧？”
　　“呃？怎麽会？”沈一书惊地转头看著周行，“怎麽可能？她，只是比较热情，我，不太习惯别人这麽接近我。”
　　“那我呢？”
　　“你？”
　　周行迎著他的目光点头，沈一书被盯得心里突然有些烦躁，不知道怎麽回答，只是喝掉了杯子的啤酒。
　　“还有吗？”沈一书想去拿周行放在茶几上的啤酒罐，恰巧周行也伸手去拿那个罐子，极短的时间，两个人都来不及缩手，於是两只修长的手，手指碰到了一起。
　　沈一书连忙收回手，周行表情镇定地拿过罐子：“你不能再喝了。”
　　“以为酒能让人醉，让人有梦，哪知道却让我更加清醒。”沈一书开始把玩著手中的空杯子，“周行，你为什麽喜欢喝酒？这三年来，偶尔看到冰箱里突然补满的生啤，我脑中都会冒出这样的问题。”
　　“只是单纯喜欢这种味道。”周行回答。
　　“单纯？喜欢的味道？”沈一书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能够单纯去喜欢一个东西，这种感觉应该很好吧？”
　　“你……”周行有些诧异。
　　“对啊，我无法单纯喜欢上一个东西，一件事情，好像一直都无法做到。”沈一书说这话的时候头往後一仰，靠在沙发上，望著头顶的天花板，脸上的表情是茫然的，眼神是迷茫的。
　　不知道为什麽，见到这样的沈一书，周行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很想过去将这样一个人揽进怀中，紧紧抱住，不松手，不放开。但最终没这样做，他只是不著痕迹地移到沈一书身边坐下，伸手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种无声而温暖的安慰。
　　英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只有二楼客厅透露出隐约的灯光。一向人未到声先至的他，突然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借著窗外的月光慢慢上了楼梯。虽然，他很想安慰自己也许是学长或者沈一书忘了关客厅的灯，可见到眼前的景象时，他还是忘了该向前走还是後退。
　　客厅的长沙发上坐著两个人。一个人的脑袋歪在扶手上，看上去应该已经睡著了。另一个人有著完美的侧脸，他正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注视著睡著的人，而後，轻轻抬手，碰触了那人额前的碎发。只是这样，也让英策想到了一个词，温柔似水。
　　最後，英策用他从来没走过的极轻的脚步退回到一楼，打开了冰箱，拿出一罐他学长最喜欢的生啤，狠狠地喝了一口，冰冷加啤酒的味道刺激得他心脏一阵猛缩。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英策故作镇定地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看著韩似宁进来，开灯。
　　“咦，英策，怎麽还没睡？”韩似宁惊讶道，一向总是唠叨睡眠不足的人怎麽会深夜了还在客厅？很反常。韩似宁突然心里也一阵紧张。
　　“呵呵，刚到家，K歌K得我喉咙冒烟了。”英策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吗？”韩似宁轻声反问了一句，上楼之前，又突然转身说，“英策，早点休息去吧。”
　　“韩似宁！”英策想起了他如果要上去会发现什麽，连忙喊住了他。
　　“怎麽了？”韩似宁停住了脚步。
　　“能不能做个蛋炒饭给我吃，我饿死了。”英策装成很饿地摸摸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也行，这才想起我也没吃晚饭呢。”韩似宁转身进了厨房，“看看，哥有没有留下剩饭给我们。”
　　“咦？好像没煮过饭。”韩似宁打开冰箱看了看，又去看电饭煲，好看的眉头慢慢皱起。
　　“英策。”韩似宁一把将英策拉到厨房里，声音很轻却极度认真地看著他问，“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英策瞪大眼睛，愣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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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砚

　　对不起，我是魔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面对韩似宁的笃定，英策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他跟著周行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他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周行，温柔似水。那一刻，他刹那气馁：原来横在他跟学长面前的不是自以为的性别问题。
　　自打第一次在校辩论赛中见到周行，英策就惊为天人。冷静的思维，缜密的逻辑，以及他那傲然於群的身姿，都让英策羡慕不已。於是，第二天，他便贸然地走到周行面前自我介绍。
　　“学长，你好，我叫英策，今年刚进校，请多多指教。”
　　自己当时的举动肯定很唐突，可也很好地让学长记住了自己。之後，似乎一切都是那麽地顺其自然。从学长的小跟班，到工读生，再到助理，这麽一跟就是四年。英策是个活得明白的人，喜欢什麽，想要什麽，自己很清楚。在这麽多年的相处过程中，他早已明白自己对学长的感情有些变味。不是没想过试探或表白，只是自己害怕。害怕前进一步会破坏现在的和谐。
　　可是，当沈一书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学长为了他，会惊慌，会温柔时，当有人用事实告诉他，前进一步也许拥有更多时，他便有些不甘，有些落寞，甚至，嫉妒。
　　“韩似宁，帮我泡杯咖啡，好吗？”
　　韩似宁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後注视了一下英策，转身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出来。
　　“已经很晚了，咖啡会让你更睡不著，不如喝点牛奶，我帮你热一下。”医生的天性。
　　英策也不拒绝，看著韩似宁在那边忙著加热牛奶，心里便涌出好多话，想找人倾诉，却又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仓木山的许愿树，真的不灵。”悠悠地，像是在告诉自己，“两年前，当我发现自己对学长的感情的时候，我就去过那里，许过愿望，可是，一直都没有实现，而且现在，似乎更加遥遥无期了。”
　　此时，韩似宁已经将牛奶热好，倒进杯子里，将牛奶递给英策，韩似宁便站在他对面，倾听。
　　“学长，其实也不相信许愿这回事，他跟我说任何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与其求人求神施舍，不如自己去行动，去争取。可是，我就不明白，既然不相信，为什麽还带著沈一书去呢？”
　　“英策，你只是不想让自己明白而已。”
　　“也许吧。”英策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温度刚好，温温的，让胃和心房都暖和了一下。
　　“不过，这回，我会让自己明白的。就像学长说的，我想自己争取。”
　　对於英策的突然表态，韩似宁有些惊讶。当看到英策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光时，韩似宁便缓缓笑开了。虽然跟英策相处不久，但是，对英策的了解就像是老朋友了似地。在英策眼里，生活似乎没那麽复杂。以前的隐藏，是以为没希望，那麽维持友情。既然有了可能性，自然不作考虑向前冲。
　　“英策，加油！”
　　周六的早上，阳光特别灿烂。窗户上站了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终於将沈一书自睡梦中唤醒。感冒，好像完全好了。沈一书睁开眼发现的第一个事情便是自己的感冒症状似乎已经完全不见了。难道啤酒还有治感冒的功效？
　　啤酒？沈一书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好像跟周行一起喝酒来著，後来自己怎麽就睡著了？想不起来了，那就，干脆不要想了。赖了会儿床，沈一书决定起床。今天天气这麽好，应该干些什麽才对。
　　等沈一书走到楼下，发现客厅里三个人都在。周行今天似乎挺悠闲，坐在沙发上翻著报纸；小宁坐在他对面，翻著杂志；英策在玩游戏。
　　“早！”沈一书扶了扶眼镜，跟大家打招呼。
　　“十点了，哥！”韩似宁继续翻著杂志，头也没抬。
　　“哦，不早了。”沈一书轻轻地踱向厨房，怪不得肚子有点饿，原来已经十点了。小宁最不喜欢自己睡懒觉了，从小到大都是。本来想问有什麽吃的，後来想想，还是自力更生比较好。
　　“把粥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喝。”韩似宁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沈一书的背影。行进的人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然後，兴高采烈地快步走向厨房。其实，他哥的表情应该很丰富才是，光是背影，就能让人觉察出他的心情变化。
　　“学长，天气这麽好，咱待会儿一起出去打球吧？”英策放下了PSP，这麽好的太阳躲在家里玩游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如果可以一起出去打场篮球，那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打球？”周行抬头看看外面，然後，点了点头。
　　填了下肚子的沈一书走回客厅，在韩似宁旁边坐下。
　　“小宁，还有没有别的吃的？”感冒好了之後胃口似乎也变好了，那麽点粥，不够填肚子。
　　“哥，不到两个小时又可以吃午饭了。”韩似宁有些无奈，真不知道他哥这几年是怎麽照顾自己的。
　　“哦。”沈一书看韩似宁的语气神态，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便打消了继续觅食的念头，无聊地东转转，西荡荡，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感觉不那麽饿。
　　“沈一书，你今天没事干吗？”说实话，英策不是很在乎沈一书有没有事情干，只不过，他不停地在自己面前转悠会影响他打游戏的。
　　“没想好。”
　　“啊？”
　　“没想好要干什麽。”说完，沈一书又跑到窗户边瞅瞅外面的太阳，“应该出去活动一下。”
　　“哥，下午陪我出去一趟吧。”显然，他那位属熊的老哥对於深秋初冬的太阳极其没有免疫力。与其让他绞尽脑汁变著法子晒太阳，还不如带他出去闲逛。
　　“好啊。”沈一书不做任何考虑地答应。
　　“沈一书，你最喜欢打什麽球？”一直安静的周行突然开口。
　　“打球？”沈一书仔细考虑了一下，然後摇摇头，小时候自己似乎什麽球都在行，现在又似乎什麽球都不在行了，要说喜欢吧，也没有什麽让自己特别喜欢的。
　　“会打网球吗？”本以为话题终止了，谁知道周行又问了一句。这麽一来引起了韩似宁和英策的注意。
　　“网球？”沈一书也坐回到沙发上，皱眉考虑了一下，然後转头问旁边的韩似宁，“小宁，我会打网球吗？”
　　“哥，你忘记了？”韩似宁有些不敢相信地盯著沈一书，“舅舅教过我们的。”
　　话一出口，韩似宁便後悔了。但沈一书似乎并不介意，只是若有所思，然後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去，留下三个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他怎麽了？”英策最沈不住气，首先问了出来。
　　“我去看看。”韩似宁有些担心地跟了过去，还没走几步，便听到沈一书在楼上喊：
　　“不要过来，小宁，这里很脏。”
　　“哥，你在干吗？”
　　“找球拍。”
　　他爸爸送给他的那个球拍吧。韩似宁有些宽心地坐回原位。对於舅舅的离开，哥应该已经放下了吧。
　　果然，不消半个小时，沈一书就拿著一个破旧的球拍开心地回来了。
　　“真的有，我们下午去打网球吧。”
　　“哥，这个球拍太旧了，没法用了。”韩似宁有些黑线地看著满是灰尘的球拍。
　　“是吗？那算了。”有些失望，沈一书转身准备把球拍放回原处，可又有些不舍。还以为，有些东西，即便落了灰也是原样，不会有变的。
　　“吃过饭一起去打网球吧。”周行突然建议道。
　　“可是……”英策指指沈一书手里的球拍，那意思是这样的球拍打不了球吧。
　　“先去趟体育用品店。”
　　沈一书看看手里的球拍，又看看面前的三个人，然後，慎重地点了点头。有些东西，果然是适合尘封的。
　　见沈一书点头了，韩似宁便道：“好久没打网球了，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英策则有些不情不愿，两个人的球约怎麽又变成四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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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霜

　　对不起，我是魔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初冬的午後，橙色的阳光铺天盖地，让人感觉温暖得奢侈。当两辆车子一前一後缓缓驶入这扇熟悉的大门时，沈一书愣了一下。毕业三年了，竟然一次也没来过曾经生活过四年的学校。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全是怀旧的主题？
　　“原来是哥读书的学校啊！”韩似宁轻叹，“很漂亮的校园。”
　　“嗯。”沈一书只是点点头。
　　大学，永远充斥著年轻人鲜活的面孔和灿烂的笑声，每个人都像有使不完的活力。网球场外面围观了很多观众，传来一阵阵喝彩声。
　　“好像有比赛啊！”英策一改刚刚车上的郁闷状态，迫不及待想跳下车去观战。这个人，哪里有热闹总想往哪里凑。
　　周行把车子停好，英策早已经下车朝人多的地方跑去：“哟呼，年轻可真令人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