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是魔

　　作者：nalanshuangyan

　　楔子
　　沈一书，一个简单却极文韵的名字。他人总是在看到名字的刹那便记住了它，可是，也仅仅是记住这个名字而已。名字的主人，驾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额头，一不小心便会长到盖住半拉眼睛。夏天，白衬衫，牛仔裤。冬天，夹克，牛仔裤。十年如一日，没有丝毫的改变。唯一让人羡慕的便是那光滑白皙的皮肤。
　　沈一书的爸爸在他十五岁那年，因病去世。他大二那年，妈妈留下一个大宅子，一本存折，只身去了国外，至今未归。现在那个宅子里除了他似乎还住著一个人，叫什麽名字，沈一书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个人是三年前自己刚毕业那会儿住进来的。每个月十五号，他会如约地将房租打到沈一书的卡上。那个人似乎总是很忙，每晚，沈一书准备睡觉了才听到开门声。早上，沈一书还在睡觉，他又开门走了。而且，那个人似乎没有周末似的，天天早出晚归的。曾经也怀疑过那个人是不是干什麽非法职业，他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担上一个窝藏犯罪嫌疑人的罪名。当然，这也仅仅是沈一书很无聊的时候才会蹦出来的想法。
　　这天，沈一书接到一个电话，那人说他叫周行，有些事情要跟他谈。周行？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或者看到过，可是，他认识吗？搜刮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答案。但是，听那个人的语气，似乎他应该知道这个人才对。於是，沈一书决定赴约。反正，像他这样的三无（无才无貌无钱）人员，没有人会花这份心思拐骗他的。
　　街角的咖啡厅，落地窗的设计让这厢的宁静典雅和外面的车水马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个叫做周行的男人一边品著曼特宁黑咖啡，一边翻著手上的文件。一身剪裁合适的西装衬得他挺拔修长。深邃的五官，如刀刻般。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无框眼镜。所有的一切告诉旁人，精英，就是为这样的人准备的词汇。
　　沈一书有些无措地坐在他对面。自他坐下已经快十分锺了，可是这个男人似乎仍然没有将注意力从手上的文件转移到自己身上。不过，也不能怪他。昨天早上自己稍微起得早了点，门卫坚决不让自己进去，说不到上班时间，里面没有接待他的人。
　　正在沈一书自顾自神游的时候，周行终於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左手摘下眼镜，右手捏了捏鼻梁，让眼睛稍事休息。
　　“沈先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将三楼的房子租出去？”周行的突然开口吓了沈一书一跳，他将自己自神游中拉回来，赶紧坐正了。
　　“租？租出去？”沈一书有些惊讶，这个人怎麽知道自己家的房子有三楼，而且空著？前几天姑母打电话给他说她的独子，那个小自己几个月的表弟韩似宁要住到自己家里来，为了以後工作方便。反正他家三楼还有两个房间空著，所以他当时一口答应了。
　　“那个，只有一个房间了。”讷讷的，沈一书还在纳闷，这个人究竟是怎麽知道自己还有空房间的。
　　“一个就够了，我的学弟也想租房。如果你没什麽意见的话，我明天晚上带他过来。”
　　沈一书越听越糊涂，这人似乎对自己的房子非常熟悉。可是，不可能啊，那个房子只住著两个人啊！
　　两个人？！
　　沈一书突然抬头盯著周行。
　　“你就是我的房客？”
　　没头没脑的询问让周行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眼前的房东先生，虽然已经和他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却不知道自己是那个每月打钱给他的人。
　　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是的，房东先生，我叫周行，请多多指教。”
　　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故事正徐徐拉开帷幕。

　　对不起，我是魔 第一章

　　第一章
　　英策是周行的学弟，当年他刚进那所大学的时候，周行已然是大四的准毕业生。即便如此，英策还是在巧合之下认识了周行并将其作为自己人生的偶像，追赶的目标。大二时，听闻周行在本市一个初具规模的律师事务所就职时，便千方百计让自己顺利地成为了那个律师事务所的工读生，并在一年後周行正式成为挂名律师之後成为他的助理。
　　“学长，你跟你的房东说过了没有？”学校的习惯，四年了，英策依然称呼周行为学长，且俨然有叫一辈子的打算。
　　以周行现在的经济能力，在这个城市买间房子完全不成问题。这一点英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麽学长依然住在出租房里，而且，那个地方离律师事务所并不近，地理条件也不优越。曾经有一次问过学长这个问题，他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说，习惯了，就像自己家一样。再习惯，那也是别人的家。
　　办公桌後的周行头也不抬道：“你下午请假回学校打包行礼，下班後我去接你。”
　　“咦？已经搞定了？月租多少？”对於学长的办事能力，他是从来不怀疑的，不过，像这次这麽快捷的，倒也是第一次。
　　“这个忘记问了，你今晚自己跟他商量吧。”眼中一闪而过的玩味没有让英策发现，突然想起昨天下午的情形，那个和自己同住屋檐下三年的房东居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每月交房租给他的人？！他长这麽大，似乎第一次有人如此无视他。这三年来，他似乎错过了一方风景。
　　“得令，那学长，我先闪了。”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这就是英策。很多人都以为英策只是一个热情似火的社会新鲜人，却鲜少有人看到那热情包围下的属於他英策特有的骄傲。那是一个底线，未触及底线之前，他就是大家看到的样子，快乐时大笑，忧伤时落泪，单纯直率的有如孩子。但倘若有人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的针硭，他的反击，决不留情。
　　今天不知道为什麽，周行从英策这里居然想到另外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人。沈一书，他的房东。那个习惯顺眉低目，和英策完全不同的人。有几次在房子旁边碰到他，本想打个招呼，却发现对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便也擦身而过了。本来以为他是那几天刚好心情不好，可照昨天的情况看来，对方是根本不知道有自己这麽一个人的存在的。
　　“还真是被无视得厉害。”周行将自己的身子靠向椅背，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突然，他重新张开眼睛，眼中犀利的光芒尽显。
　　“无视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沈一书。”
　　此时，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埋头打著文件的沈一书突然打了个寒颤。
　　“冬天到了吗？”沈一书抬头看看窗外，发现外面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得纤尘不染。真是晒被子的好天气啊！沈一书不禁感慨。
　　八点上班，五点下班，沈一书的生活极其规律。公司不远处有个公交车站，109班车准时五点二十抵达该站。大学一毕业他就到了这家公司，当个普通办公室职员。三年了，109班车售票员都换了好几任了，他依然乘坐这趟班车到这个公司做同样的事情。没有升迁，也没有被辞退。
　　提包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沈一书有些惊讶，按理说这个时段是不会有人给他打电话的。
　　“你好！”
　　“沈一书，回来吃饭吧，我多买了一份。”一个有点熟悉又透露著点陌生的声音。有多久没有人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了？沈一书不记得了。自从爸爸去世，妈妈出国之後，五年了吧，久违的温暖让他怔怔地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应。
　　那边似乎无奈地叹息，“沈一书，我是周行，回家吃饭。”不等他反映，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周行？哦，他的房客。
　　等沈一书赶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自己房子里除了周行还有另外一个人。乌黑的头发不是很规则地翘著，大大灵动的双眼滴溜溜地看著他，仿佛他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而沈一书只是一个不小心闯进来的客人般。
　　“吃饭吧。”周行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氛围。
　　“他是谁？”
　　“他是谁？”
　　两个人突然默契地同时提问，区别只在於，一个惊讶得有点不可思议，想当然而，这个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却不愿相信。而另外一个则是真的疑惑，需要回答的。
　　“英策，我跟你说过那个想租房子的学弟。”周行简明扼要的解释。
　　得知眼前人的身份之後，沈一书也不再多说什麽，换鞋，进房换衣服，然後出来吃饭。席间也不多说一句话，安静的让人觉得这个空间里没有他似地。
　　饭後，沈一书想收拾碗筷时，被周行制止。“你先去和英策讨论下租房的事情，租赁合同我已经打好了，在茶几上。”三年前的那次接触，这个房东大方地让他乍舌，不写租赁合同，不谈租金，只要求不准带其他人来。後来还是自己看不过去，拟写了一份合同，然後双方签字，各执一份。租金也是自己根据市场价确定的。所以，周行估计，这次沈一书也完全没有拟写什麽合同之类的东西。
　　沙发上，英策仔细地看著合同，不愧是学长，面面俱到，估计拿到学校去，这就是一份完美的租赁合同范本。而沈一书则是简单地略了一下就放下了。
　　“三楼西边的房间是你的。”沈一书唯一需要说明的似乎就是这点。
　　“为什麽？我比较喜欢东边的房间。”刚才在学长的特许下，他已经上去参观过了房间。虽然两个房间的格局没有什麽区别，但是，他更喜欢阳光充裕的位置。
　　“啊？这样啊，可是我表弟过几天要过来住，而且，他说要养些植物，让我把东边的那个房间给他留著。”沈一书有些问难地看著英策。
　　“你表弟？”收拾完毕的周行从厨房出来刚巧听到沈一书的话。
　　“嗯，好像说是20号过来。”沈一书回想了下，那天表弟打电话给他似乎提到20这个数字，应该就是20号。
　　“那就是後天喽！”英策突然露出一个坏笑，“我刚才已经把行礼搬进去了。到时候你表弟这边，我来解释好了。小孩子家好好读书，养什麽植物。”
　　英策想当然地认为，所谓表弟那就是比沈一书小很多的弟弟。他英策怎麽可能连一个小弟弟都摆不平？
　　“啊？”沈一书突然抬头，睫毛扑闪了几下，眼中不无纳闷，“我表弟已经本硕连读毕业了，下个月开始在市第一医院上班。”
　　“那算哪门子表弟？”英策有一股浓浓的被骗感。
　　“比我小两个月。”沈一书小小声的坚持，暴跳中的英策自然没有听见，而一旁注视著他的周行则自然听到了。
　　“英策！”对於他如此小心的坚持，周行乐於解围。
　　“好吧好吧，知道学长你的意思了。”好歹也跟著周行好几年了，这点眼色还是会看的，英策拿起笔刷刷刷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唯一的分歧也顺利解决了，沈一书也立马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递给英策，换签。
　　“沈一书？”英策看著那三个字，名字还挺好听，字也挺好，就是这人吧，讷啊，怪不得学长越来越寡言了，近墨者黑啊！英策把周行的沈默寡言都归罪到眼前人身上。
　　签好後，英策便婉拒了沈一书和周行的帮忙好意，自己上楼整理房间去了。
　　“要从一个房间搬到另一个房间，我们不用帮忙可以吗？”沈一书相信了英策刚才的随口乱诌，以为英策真的把东西都搬到了里边的房间。
　　周行忍不住笑了开来，看著眼前低自己十公分左右的人抬起毛茸茸的头看著自己，突然便有个冲动想揉揉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手机给我！”
　　克制住自己莫名其妙的冲动，周行突然的转变了话题。这让沈一书有些莫名，却也下意识地递过揣兜里的手机。
　　“存好我的号码，以後可能会有很多事情麻烦房东先生。”
　　“嗯？哦！”沈一书也不拒绝，反正那个手机的通讯录都是空著的，存一个两个的无所谓。只不过，眼前这个人似乎跟自己住了三年的房客不太一样了。
　　可是，三年来他真的了解过他吗？摇摇头，沈一书说服自己，也许，这就是人家真实的性格。
　　-----------
　　by 霜

　　对不起，我是魔 第二章

　　第二章
　　周六早上，沈一书突然被楼上一阵很响的动作惊醒，伴随著地动山摇的狮子吼：“完啦完啦！闹锺怎麽就设置错了呢，这回一定要挨骂了……”然後是！！！快速下楼梯的声音。
　　沈一书一看桌上的时间，七点整，翻了个身继续睡。刚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又是一阵！！！的声音，然後如他所料的那样，又是大喊：“原来对方改时间了，哈哈哈，再睡一会儿，太好了，哟呼！”
　　沈一书从床上坐起来，皱了皱眉。一个房客在他隔壁住了三年也没吵到他，一个才来了两天就让他没法睡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果然很大。他想是不是要跟周行换个房间了。嗯，因为手机里有了他的号码输了名字，终於记住了，他叫周行。
　　可父亲过世母亲出走的事件让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一直都不想进主卧房，於是他一直睡在二楼西边自己的房间，而东边的主卧房租给了别人。唉，早知道在租房合同上加上一条，禁止过分喧哗。
　　起床拉开了窗帘探出脑袋望著初升的朝阳，红彤彤的一团，温暖到心底打颤。闭上眼睛呼吸了一口，空气很清新。好天气啊，今天晒被子，晚上就可以闻到太阳的味道了。沈一书这样想著，不禁露出了笑容。丝毫也没发觉旁边的阳台上伫立著一个修长的身影，镜片後一双眼睛正半眯著看著他，几秒後，目光撤回，人影离开。
　　沈一书突然觉得心情很好，刚刚被吵醒时强烈的起床气不见了。摆弄了窗台上的几小盆仙人掌後，就抱起被子去外边的阳台。望著对面紧闭的房门时，突然下意识地想，这人又不在家了吧？
　　刚把绿色的被子摊开，沈一书整个人趴在被子上舒服地叹气时，楼下传来了车子自动开锁的声音。探头。
　　周行刚好也转头，朝他扬了扬嘴角：“早啊！”
　　“啊，早。”沈一书一惊，傻傻地回话。三年了，还是头一次碰见他出门。而穿著深色西装身材高大的周行正仰著线条优美的侧脸，整个人都被阳光勾勒出一道金边，只觉得炫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房东先生，早！”英策朝他招手，闪著大大的眼睛笑著打招呼。
　　“呃，叫我名字就好。”沈一书又傻傻地回了一句。
　　“OK。”英策大方应答，突然又问，“沈一书，你还记得我名字吗？”
　　“呃……英？英……”沈一书抓抓头发，似乎记得姓英可就想不起来叫什麽了。
　　“英策，上车。”已经上车的周行在车内喊。
　　“啊，英策。”沈一书一拍额头，记起来了。
　　“下次一定要记得。”英策朝他挥手後才上了车子。
　　沈一书趴在二楼的阳台上愣愣地看著车子开出了院子，拐过前面的街口，然後看不见。
　　生活是不是要改变了？沈一书暗想，怎麽都感觉有点不同了，就像回到了父母还在这个房子里，每天早上起床後见到都会温柔地笑著说声“早。”甩甩头，潜意识去逃避回忆和想念。
　　“滴滴滴！”
　　沈一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备忘录闪现：十点接小宁。连忙冲回房间换衣服。昨天晚上姑母打电话给他说表弟今天十点到车站，得去接他。为免自己迷糊把这事情给忘了让他表弟等，他在八点设了备忘录提醒自己。
　　打开院子大门，想冲到对面街头去拦车子时，旁边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哥，怎麽了？”
　　沈一书这才抬头，看到一张清秀的脸带著惊讶的表情。
　　“啊，小，小宁？你怎麽到了？我这才要去车站接你啊，姑母说十点。”
　　“提早过来了。”韩似宁笑得两眼一弯，放下手中的行礼箱，突然张开手臂抱了抱沈一书，“好久不见了，哥，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