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利夏尔
  发于:2009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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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知趣地没有打扰他。直到一盘磁带放完,撒加才回过头来,歉疚地笑了一下,顺便理理额前的头发:啊,不好意思。
  这个,没有关系的。艾欧里亚放下手中的文件。
  不,我还想……道歉,唉,这个……怎么说呢?撒加又困惑地理着额前的头发,仿佛在烦恼如何开口一般。
  你没必要道歉,我也不想知道原因。
  年轻的狮子座转过身去,撒加突然叫住了他。
  喝一杯吧。
  殷红如血的酒液在玻璃杯中安静得像凝固的红色宝石。
  有时候我想得太多,不知道何去何从,我承认,我有成为教皇的志向,改变我们的命运,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与其做历史的一部分,不如做历史的旁观者,也许你不相信,空旷的教皇厅,真的很冷,有时死寂到一片落叶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以我很羡慕亚力士,因为他至少有你能够安慰她,不像我,一个人如同枯叶般在寂静的怀念中等待死亡。我不知道你的哥哥能否原谅我……抱歉,我好像说太多了。
  撒加云淡风清地笑了一下,端起手中的酒杯。
  也许,不,我想他一定会原谅你。艾欧里亚举起酒杯,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
  但是……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本来想反抗作为神明们的祭品的命运,没想到还是陷入了迷雾的回廊,永远走不到出口。我已经很累了,十三年来一直都这样。明明不想伤害任何人,保护朋友们不被任何人伤害,却最后伤害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你也许不知道,你哥哥死的那天,圣域的枫叶在一夜间全部落下了,红得像血。不过,一切都要结束了。
  你想干什么?艾欧里亚警觉起来。
  我已经不想让你的哥哥背负着叛徒的名号了……死了那么多白银战士,要是女神真的带着她的卫队打过来,也许死的人会更多,88星座一个都不会留下……结束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们自寻生路去吧,到时候全员投降都不要紧,我已经把这句话对所有人说了。反正我是要死的。
  撒加颓然靠在椅背上,眼底满是即将解脱的笑意。
  没有别的办法吗?艾欧里亚痛苦地问。
  没有啊。撒加笑着挤挤眼睛,就像我当年说过的话一样,总之,艾欧里亚,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勉强,不要相信任何统治者,统治机构的宣传而为他们送命,自己的生命是最重要的。不过这句话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我要是活着,反而会成为神明们宣传自己属于正义与爱的工具,所以我要死……其实真的不想死那,不过也没有办法,我不能苟且偷生。为了大地上的爱与正义……哼,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句空洞的口号更便宜的道具了,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因为受了这种欺骗而送命啊。然而在一旁进行煽动的神明却可以不负责任。如果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保护好大地的话,还是立马毁灭掉它好了,没有人会在乎的。
  看到艾欧里亚神色有些异样,他立刻笑着说:刚才我喝醉了,说的是醉话,别介意。
  这天晚上,撒加笑着说了很多的话,让人感觉到他像是交代后事。
  逃避,顺从或死亡,有时,死亡是最好的逃避。
  十二宫之战后的一个星期,艾欧里亚主动去找沙加。
  有什么事?沙加问。
  和我上床吧。
  沙加没有拒绝他。
  整个过程中,年轻的狮子在他身下不停地哭泣,无助的神情使沙加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同样的孤独,同样的无助和敏感。
  艾欧里亚昏迷到半夜才醒过来,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去,天空上挂着个惨白的月亮,像一弯嘲讽的嘴巴,沙加正坐在他身边看一本用汉字写成的古书。见他醒来,一言不发地放下书抱住他,他很自然地依偎过去。
  你是一个缺乏拥抱的人。沙加说,不仅你,我们都是,以相互拥抱来抚平寂寞造成的伤痛,是每个人都想追求的。
  没有他,我一个人,会冷。艾欧里亚喘息着,用拳头捶着身下的床板,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虽然他是个混蛋!还对我用幻魔拳!但是我昨天晚上还是做梦了,梦见他。人只有快乐过才会做梦,不是吗?
  这不重要,关键是,他希望你能勇敢地活着。他对你做的一切,就是想让你恨他,他那天来找我,说只有你恨他,你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沙加从书中拿出一张纸条,交给他:这是他写给你的信。
  艾欧里亚接过细心地叠成长方形的纸条,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刚劲的字体:
  我颠覆了自己,只为了摆正你的身影。

  11

  史昂拉着加隆回圣域的那天,正好看见艾俄罗斯和撒加拉拉扯扯地从双子宫里出来。
  哎呀,多好的天啊……史昂看了看天上明亮的太阳,感叹道。
  是啊是啊。加隆抱着肩膀说:听人说,我哥这段时间都不出宫,快要长蘑菇了。
  你说什么?史昂眯着眼看拼命向门里面退的撒加。
  加隆立刻把他原来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不觉得你哥穿的衣服很诡异么?史昂问,这么凉快的天气,他还穿着夏装。
  不诡异呀,体质好的人,秋天穿夏装很正常。加隆回答。
  唉,到底是年轻人啊……连这都看不出来。史昂无奈地摇了摇头。台阶上的艾俄罗斯和撒加两个人已经开始到开打的地步了。突然撒加又跑进了门里,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艾俄罗斯气得上前拼命砸门。
  喂喂喂……史昂看来是看不下去了,急忙上前劝阻他:他不愿意出来就别勉强他了。有些关于他的话要跟你说。
  什么?艾俄罗斯问。
  呃……这里有些不方便,你看这么多杂兵,我们到你的射手宫去说。史昂往周围看了一下。
  艾俄罗斯立刻领着他到了射手宫,在喝过三杯清茶后,史昂端着玻璃杯慢悠悠地开口了:你看过鬼故事吗?
  没有。
  了解僵尸和吸血鬼吗?
  不了解。
  亏你还在冥界闷了十三年。
  鬼故事和这个没有关系吧……艾俄罗斯呐呐地说。
  好了。史昂放下茶杯,说:你是不是觉得撒加这几天有些不正常。
  岂止这几天不正常?他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正常了。艾俄罗斯嘀咕道,可能是十三年间他变化太大了吧?
  是吧?包括白天都要捂着窗帘,需要别人提醒才换衣服,还有那种男人的耻辱……史昂似笑非笑地说,这是因为他成了活尸的缘故……
  艾俄罗斯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什么?活尸?活尸是什么?
  活尸,就是没有欲望,没有感觉,害怕强烈的阳光与雷声,甚至连体温都没有的一种介于活人和僵尸的东西。这种东西很脆弱的,由于魂魄不稳定的缘故,非常容易死。史昂喝了口茶,接着说,听我的老师说,上届,不,上上届的双子座,就是这样……他和撒加走的是同一条路,战后,女神要把他复活,因为整个圣域都打空了……只好复活几个最有实力的人。那个家伙不愿意。后来他就成了那种东西,只活了三年。
  也就是……复活的时候出的差错?艾俄罗斯也不是笨人,一下就知道了原因。
  嗯,如果灵魂的自主意识过强,不愿意依从神的指示复活的话。就会成为活尸,也就是完全放弃了自己,而且放弃了世界。不过书中记载,这种病有治,只要能够让他对生活有希望,意识到在世界上还有能让他依靠和放不下的东西,就自然好了。史昂回答。
  坏……坏了!艾俄罗斯磕磕巴巴地说,突然他头也不回地从射手宫跑出去。
  唉,我还没说完呢……你看这倒霉孩子……史昂气得直拍桌子。
  人老话多。加隆站在门外说。
  好像你不很惊讶的样子。史昂看向他。
  我为什么惊讶?加隆一摊手:我哥他是活该,自找死,好好的日子不过。
  艾俄罗斯一口气跑到双子宫门前,还好,门是虚掩的。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撒加正半躺在沙发上打瞌睡,手中还有本摊开一半多的,书页上折了角的《旧制度与大革命》。他立刻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一把抱住他冰冷的身体。
  你干什么?撒加醒了过来,语气里有一些愠怒。
  我……
  他一时百感交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堵得难受,将头垂在他胸前,听着他很长时间才有一次的心跳声。两人就在这种寂静而尴尬的气氛中度过了两个小时,直到艾俄罗斯终于想起怎么开口为止。
  你怎么样?
  如果你不拉着我出去的话,我会很好。
  对不起……
  白痴的射手座,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撒加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
  对了,这个月有那么多打雷下雨的夜晚,你是怎么过来的?艾俄罗斯抱紧了他,问。
  我不想回答。
  我了解,我今天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撒加看了一眼日历,说:后天,就是你们家族的聚会吧?
  呃……要是你不能去,我就不去了,由别人来照顾你我不放心。艾俄罗斯说。
  如果后天是阴天,我就能去。撒加拿起手上的书说。
  到了那个日子,果然是阴天,艾俄罗斯便拉着他一起到了风神家族世代居住的阿丽亚岛。
  岛上没有什么人啊。蓝发的青年翻着希腊史说。
  嗯,据说我曾祖父的祖父在世的时候,岛上可以说是人丁兴旺呢。艾俄罗斯高兴地指着一座比较大的房子说:你看,那就是我们家族聚会的时候住的地方。据说我曾祖父的祖父和我同名同姓,他有六个儿子和六个女儿,而他们又是互相婚配的……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白痴的原因了。撒加啪地一声合上书。
  喂,我说老男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艾俄罗斯立刻开始了人参公鸡。
  你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啊……撒加故意斜着眼,轻蔑地瞅他。
  不带这么揭短的!你这个整天泡在正史和野史中间的发霉老男人。
  那也总比成天挖地道的地鼠强吧?你这个出了地道就不分东西南北两眼一抹黑的耗子。
  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光一样。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来到了房门前,这时艾俄罗斯才发现,没有带钥匙。
  正当撒加又要张嘴损他的时候,他们身后响起了一个年轻又沧桑的声音:我来开门。
  他们身后站的是一个高挑个子的青年,躯干和肢体有些纤细,淡绿色的头发柔顺地垂到腰际,一双钢灰色的丹凤眼。有着古典美人般标致的脸庞,表情柔和冷淡,一袭过时的白衣,给人一种清心寡欲的浅色印象。
  舅舅?你也来了?艾俄罗斯招呼道。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从左边的衣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这是我舅舅拉斐尔。艾俄罗斯说。
  拉斐尔?他哪个单位的?撒加问。
  他在以色列工作。艾俄罗斯回答。
  坏了!撒加心说不妙,四天使之二都死在了圣域,除了典籍中记录的那个一步都离不开那边神域的地天使外,唯一有找事能力的就是风天使拉斐尔了。
  临到晚上的时候,又来了几个人:金发,肤色淡褐,来自澳大利亚的美女风神美拉。从沙加的故乡来的伐由,从中国来的飞廉和从寒冷地区来的,长得特像北欧人的西菲尔。其他人由于势力比较小,就不来了。
  说是家族聚会,也不过是讨论权力再分配的问题罢了。
  艾俄罗斯是众多家族成员中年纪最小的,所以住在一楼,其他人住在楼上,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
  尽管身边有射手座陪着,但撒加还是睡得很不安稳,他总觉得似乎有人在拿着一把剑,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睡不着?艾俄罗斯问。
  可能吧?撒加坐起来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家,你不必担心的。
  正因为是你家才担心,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你要知道,大家族里争遗产的时候往往会出凶杀案,何况是讨论权力分配的问题呢。撒加躺下去,翻了个身。

  12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早晨,伐由死了。
  他死在楼上自己的卧室里,被人从背后一剑穿心,门没有关,确切地说,门是虚掩的,他身旁有一个跌破的茶杯。
  趁其他人议论的时候,艾俄罗斯也转过头去,小声问一直不支声的撒加:你觉得凶手是谁?
  我不干涉你们的家事。撒加不耐烦地说,等那个家伙要向你下手的时候再说,这里只有你年龄最小,所以在家族中力量也最弱,现在贸然调查,只怕被哪个害死都不知道。
  你是说看他们明争暗斗?艾俄罗斯悄悄在他手上写字。
  没错。撒加也写回来。
  过了一会儿,飞廉走过来,手上还拿着那个跌破的水晶茶杯,意味深长地向他们笑了笑。
  前辈,有什么事?艾俄罗斯问。
  啊,没什么事,你应该看看茶杯才对。飞廉一耸肩,温柔地笑道。
  简单的悼念和葬礼过后,他们各怀心思地回了房间。外面阴沉沉的下着小雨,屋里开着灯。
  飞廉前辈让我们看看茶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俄罗斯烦躁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茶杯……茶杯是谁送的?撒加突然问。
  对了!艾俄罗斯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红绒封面的礼品盒子,这是他们聚会时互相赠送的礼物,这个……可能是西菲尔送的。
  他把那个盒子打开,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水晶茶杯,在灯光下反射出如梦似幻的光泽。
  杯底有字!艾俄罗斯突然说。好像是古代的英文。
  英文应该没事吧?撒加打断了他的话,再说,我们不能相信可能是敌人的人说的话。你看过尸体了没有?
  从伤口上看,好像是用铁剑直刺进去的,我们族人害怕铁,尤其是纯正血统的族人。艾俄罗斯说。
  那就奇怪了……这里谁血统不纯呢?撒加翻着手上的历史书。
  喂,你不会怀疑我吧?艾俄罗斯小心翼翼地问。
  安啦,用头发想也不可能是你。第一,你连剑都不敢拿,第二,你实力最弱,就算你偷袭伐由,倒霉的也是你。第三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我昨天晚上整夜失眠,你睡得像条死狗一样!还打呼噜!
  靠,你才打呼噜,你全家都打呼噜!
  艾俄罗斯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骂他。
  那谁最有可能?过了一会才想到这个问题。
  谁都有可能。撒加放下书,看向桌子上的礼盒:哪个是伐由送的?
  艾俄罗斯指指一个草绿色,封闭着的礼品盒,撒加将它打开。
  在掀开盒盖的一瞬间,一条眼镜蛇嗖地从盒中窜了出来,显然这条经过特殊训练的家伙饿了好久了,艾俄罗斯眼疾手快,抄起一本中文写的《辞海》砸到眼镜蛇头上。
  有血从书下渗出来,那蛇登时不动了。
  活该。撒加恨恨地说,既然你的亲戚们这么热衷于杀人游戏,咱们就跟他们玩到底!估计其他人吃了哑巴亏也不敢往外说吧?
  第二个死的,正好是飞廉。
  飞廉有早晨散步的习惯,他的尸体是在伐由死后的第二天离住宅不远处的草地上被发现的,同样是被人一剑穿心。这使众人颇为惊讶。因为飞廉的武功并不弱,能把他一击置于死地的人肯定是个麻烦人物。
  出乎意料,参加聚会的西菲尔和美拉只是议论一通,就动手准备埋葬了。
  你看出来什么没有?站在飞廉的坟墓前,撒加问。
  这次的伤口位置有点偏……对,偏右,好像是斜着刺进去的。艾俄罗斯仔细回忆了一遍,说。
  偏右……撒加比划了几下,突然像是领悟了什么一样,兴奋地说:左撇子!对,左撇子!杀他们的凶手肯定是个左撇子!
  西菲尔是左撇子。艾俄罗斯说:昨天飞廉给大家做了中国菜,西菲尔就是左手拿餐具的。好像他很习惯用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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