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怎能没有你----老红军
  发于:2009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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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姨看到了中留,一口气没接上来,彻底倒下!魂归汴梁~
  我奶奶赶紧跟王菌把她扶上床,整了碗粥往她嘴里灌!
  蒋校长看著自己儿子,“中留!你……”眼泪就下来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哭。王喜报搀他进了书房,密谋去了。
  两天来,我从父母紧张的神情和只言片语里已经明白了,中留是离家出走!
  更确切地说,是他离开家,到镇上的中学上学,一个月不到就逃来了北京。
  他父母在陕北找了他整整快两个月了。
  他和工地的民工住在一起。那些人都是村里到北京打工的人。
  狡猾的蒋中留,还让工地的人打电话确认了蒋校长也来北京寻人了,只是眼下住的地方太小,实在没办法,才让儿子到老乡的工地挤两天。
  他上哪儿找到的假爹作的证啊?
  中留坐在我屋里,呆呆地注视著远方,象一个等待著命运判决的大人。
  父母为他差点丢了性命,我想他大概已经死了留在北京的心。
  我心里真的开始难过,不知道为什麽!
  小时的哥哥,已经成为飞逝的黄沙,可眼前的中留,我要想再忘记他大概已经不容易!
  大概从那时起,只有我和他两人心里最明白。他抛弃父母、置他们的生死於不顾,来北京就是为了找我、能见到我!
  我老爹出来叫中留去见他老爹,“王细胞!你也来!”我也跟进了书房。
  “你想跟我和你妈回去吗?”蒋校长没有任何多余的开场白,劈头就问自己儿子的打算。
  中留拿著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在北京晃荡了两个月。十四岁的孩子还好好地活著,估计他爹既相信了他的能力,也不想要他了!
  “不!”中留的回答既坚决又有力,没有一丝的犹豫和拖泥带水,我都被他吓傻了!
  “可你为什麽要一个人离开陕北到北京来呢?”王菌正好推门进来,她问中留。
  “我讨厌农村!我不想在陕北再待下去!”中留说。
  “那我们可以全家搬到西安去,你还太小,你妈离不开你!”中留的爸爸语气里满是央求。
  中留沈默了。
  就是这片刻的沈默,让我父母和中留的父亲相信了,蒋中留进北京是为了荣华富贵,并非为寻王细胞。
  我不知道王菌和王喜报当时是怎麽想的。
  大概是因为那时中留的父母不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且,中留的爸爸说要带他离开陕北去西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成的事。
  所以,中留一家三口就在我们家小住著。反正我们家地方够大,又不愁钞票!
  两个星期後,草姨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非要回家,说再不能给我们添麻烦了。
  四个大人,外加我和中留,又聚在王喜报的书房商量未来。
  草姨先开口,“中留……跟妈回家啊……”好可怜!
  中留低著头,不说话。
  我老爹王部长开口了。
  “嫂子!你们刚到的那天我都问过蒋兄了。中留回陕北,也是在镇上上中学,住校,你们一样也天天见不到他。他不想回陕北,想留大城市,也不是件坏事。我现在能办成点事,如果你们放心,就先把中留留在北京吧!我们家的条件你们也看到了。我和王菌忙得天天不著家,就我妈带俩孩子,多一个中留多一个伴儿!中留在这里的一切学习费用你们自己掏,如果过意不去,交生活费我和王菌也照收不误。六年,一晃就过,上了大学,他就是不走,我也打跑他,你们放心把儿子交给我和王菌不?”
  “这是我和王喜报商量好的!小时候,细胞天天睡你们家,我和王喜报从来都没跟你们客气过。草媚,就让儿子留在北京吧。等他将来在这儿扎下了根,你和蒋校长也过来,不好吗?寒假暑假,他一准回家看你,你们过来也行!你就放心把娃交给我吧!”王菌也表态了。
  中留的父母为什麽那麽干脆地就把中留留在了我们家,那时我一直不太明白。
  後来有一次我对中留说,你父母好像也不是那麽稀罕你哦~那麽痛快就把你扔给了我?
  中留说,是他们知道即使带我回去我还是会跑!那两个月,我一个人在北京活了下来,他们就再也拦不住我远走的脚步了~
  蒋中留留在了我们家,可是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
  高中,他就考进了市重点,搬到学校住宿去了。
  蒋中留彻底留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不明白爱是什麽的时候把他当哥哥。一旦当我明白了爱,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2

  王喜报利用职权,很快就在北京给中留找到了学校。
  中留的中学离我的小学挺远,可我所有的同学、哥儿们很快就知道我有了个哥哥。
  中留父母一走,王菌就开始忙著帮中留在我们家扎窝。
  中留说,“如果有空屋子,我一个人睡空屋子就行~”他看到我们家还有间最小最旧的储藏室。
  这混蛋!当时就是装可怜给我看呢~他记我的仇了!
  王菌看我。
  我一把把中留拽进了我的屋。
  “姓蒋的!如果这会儿你不进我的屋,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我……说这话,根本没有你们想的那麽深远的意义,仅仅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蒋中留你现在要是不跟我睡一个屋,那你写作业啊玩儿什麽的,就也别想进我的屋了!我就这意思~
  那时我才十岁!哪会把睡一个屋跟龌龊事连在一起?我只是耍酷~
  而且,一辈子,求中留的时候我就叫他“哥”,骂他的时候,我就吼他“姓蒋的!”,大概就是从十岁开始的事!
  我不知道十四岁的中留怎麽想我所说的“进我屋”三个字。
  他笑了!在我记忆里,那笑脸挺纯洁、挺天真的,不象有什麽非分之想~
  跑出去,对著我妈说,“王姨!我和细胞睡一个屋!”他主动开口。
  王菌也笑了。
  就这麽一丁点的皇恩浩荡,两人至於把大牙都乐出来吗?
  蒋中留在对我的感情上,一辈子都很直白!这是最令我感动的地方,也是刚开始时我最怕的!
  我十五岁,中留进了大学。
  我说要送他份大礼,他说,“不用!你只要答应我件事儿就行。”
  我以为又是每星期陪他打两次网球、上两次游泳馆、吃两顿汉堡那麽简单的事儿。
  “说!凭咱哥儿们的交情,别说一件!十件也成!”我这个傻B,上了他的大当!
  他说出了那三个字,好沈重!好深情!
  吓傻了我!
  王菌有了中留的表态和我的默许,大张旗鼓地开始往我屋里进货了。
  一张新的单人床,一个新的单人沙发放进了我屋。
  单人沙发因为和原来的那个不配套,怎麽看怎麽被扭,王菌就把旧的淘汰给了我奶奶和巧儿,又买了个新的。这下终於成对了~
  本来还想给中留再买张新书桌。中留说什麽都不要!说在外面吃饭的桌子做作业就可以。
  唉……还得皇上下旨~
  “我的桌子匀给他一半!最好替我把作业都做了,那桌子就全归你~”我轻浮地拧了把中留的脸。跟王喜报学的~他老这麽拧王菌!
  那是我除了抓中留的手,再见後第一次碰他。
  自从我把他从工地“牵”回来,他就像一雨後小春笋,在我们家茁壮地成长著。
  小脸儿开始返白,我拧他,他脸红我都看见了~
  王菌的鬼点子就是多!
  “帮我!”俩字。
  原来垂直在两张单人床中间的书桌,一下平行了。我和中留坐在自己的床上,正好一人一半,可以同时写作业~
  这屋子……突然间好像成了一双人间的单身宿舍、旅馆?!怎麽看怎麽别扭!
  那张横在两张单人床之间碍事的书桌,不知什麽时候被我和中留归了位。
  中留也从来没在外面的饭桌上做过作业。我也搞不清俺俩是怎麽和谐的~
  反正,从小学四年级一直到大学毕业,我80%以上的作业都是蒋中留替我做的!
  最好玩儿的是,我的大学毕业论文---《论中国政治经济学现状》,是蒋中留刚工作时,每天在医院值夜班,一个字一个字替我写出来的!
  最後,交我审阅朱批。
  第一次读著自己的毕业论文,我大叫,
  “好!精彩啊!哥!我这个不值钱的政经学士学位归你了!你可真是有学问!”
  他乐了。
  我问他乐啥?
  他说,“我只是写,答辩和理解还得你自己来,你才有学问呢~再说,不会写我还不会抄?”
  “抄?抄谁的了你?回头人再告你剽窃!”
  “没事儿!他就是知道你抄他的也不会告你~”
  “谁啊?对我这麽好?我亲爹一样~”
  “王喜报!”
  我倒~
  毕业答辩那天,幸亏王菌和王喜报俩都没来!只有中留请了假,坐在下面陪著我一起抖~
  估计王喜报就是坐在下面听,也反应不过来,他伟大的论文竟然被自己儿子“引用”了~
  他老了!现在又在不同的领域里奋斗著、为人民服务!
  “儿子偷老子的,天经地义!”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那个大医生的哥哥,在我答辩前如是安慰我~
  中留从来不掩饰喜欢我,但他在我们家,开始待得并不舒服。
  按王菌的话说,中留和他爹一样,要脸~
  我根本不明白王菌说的啥意思,但中留只有在我俩的屋子里才是放松的、愉快的,这我早就看出来了!
  他放学一回家,居然和我奶奶抢著干活儿!!!
  妈妈呀……没把我吓死,也把巧儿吓晕了~对著他直翻白眼!
  我奶奶承包我们家的全部家务!王菌在家跟她一起干,王菌不在王双巧偶尔高兴时干一点。这都成了我们家不是家法的“家法”了。
  我和王喜报?我们是爷儿们!干活儿?干活儿的那还叫爷儿们吗?
  正因为有著忙不完的家务,我奶奶才老是那麽健康、那麽充实!
  春夏秋冬,不分季节,早上准四点起床,给我们四口人准备早点。
  四个人一般三种式样。王喜报和王菌吃一样的。我和巧儿每天得换著花样儿吃。
  老太太一般都是我们全走了她才吃,所以她是吃香的?还是喝辣的?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全走了,她开始收拾屋子、洗衣服,去菜市场买菜。
  巧儿刚上小学那会儿,中午不爱吃学校的饭,就天天回家找我奶奶。
  我奶奶每天中午接送她。巧儿嘴刁,跟我奶奶在家吃两顿挂面就腻了,要吃炸鸡、汉堡~
  那两年,我奶奶刚从农村上来,还没摸清北京城呢,就被王双巧练得猛成长~
  星期天全家人上街,我说想吃肯德基,王菌说,“这咋买啊?”
  我奶奶说,“你们都坐著,我去订!”
  她和巧儿俩替我们每人买了一份,味道不错,量又正好!
  “王双巧!你背著我偷吃了多少鸡?!还有奶你!怪不的你自个养的鸡杀了你从来都不吃呢!”我亏大了~
  我奶奶看著我的小气脸儿,乐!大金牙在嘴里反著光~
  “下次中午巧儿吃的时候婆也给你备一份,莫气……”我奶奶哄我。
  “那晚上他吃的时候我怎麽办?”王双巧那点可怜的智慧哟,全用在跟我抢吃的上了。
  “那婆中午就买三份!”我奶奶数学学得还不错~
  “我中午吃鸡晚上还吃鸡啊?”王双巧这个混蛋!她断我口粮~
  “那……”我奶奶没折了,看俩娃的亲爹娘,求救~
  王喜报和王菌,头都贴在一起了,公共场所,恶心地不知道在那儿嘀咕什麽呢~压根儿就没听我们这儿天大的案子。
  结果,没得吃的还是我!
  晚上,王喜报一向回来的很晚,王菌有时也加班。
  所以每天都是我奶奶带著我们先吃晚饭,不等他们。
  王菌回来的早,就和我们一起吃。要是我们都吃完了,她就等她男人,不管多晚。
  王喜报一个大部长,不出差的话,几乎天天都回家吃晚饭。
  还是他在外面吃过了,回来陪王菌吃第四顿?我不知道~
  有时我都睡了一觉,渴醒了,上饭厅找水喝。
  王菌靠著王喜报的肩头,俩人还互斟互饮呢~
  王菌是幸福的!小时候,我就想找个象王菌一样的女人,象王喜报那样地疼她~
  只可惜,这辈子我都没这个命了……
  後来中留给了我一切,让我再不羡慕王氏夫妇。
  有一次星期天的中午,一家五口人的饭桌上,王菌放下碗,看报纸,
  “同志们!你们听听!治疗顽症糖尿病的最好药物是什麽?你们谁能猜得到?”
  四张大小不同、年龄不一、性别各异、皱褶数也不一样的脸同时抬起来看著她。
  我们家人共同的毛病就是都不爱动脑筋,都等她说答案呢。
  “干、家、务!”
  靠!
  这哪个蒙古大夫写的鸟文章?将来我要是学医了,我批死他!
  “那王菌你今後可得多干点家务!要不,你再把喝的可乐尿出来~”王喜报!就是一地板二的农民!!就是当上国家元首,他也就这点出息了~我这儿正喝可乐呢,让我怎麽往下咽?含在嘴里,我在想,要不要假装喷出来,就对著王部长的脸!
  王菌半嗔半怒地瞪了她男人一眼~
  王菌绝对爱这个蠢男人!我都不知道王喜报哪点可爱?
  王喜报爱不爱王菌,他老奸巨滑又比较含蓄,我一辈子没看出来。但他半步也离不开王菌,这点从我认识此人时就明了!
  “怪不得我们家我奶奶最健康!”王双巧!她就是王喜报的闺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不带怀疑在产房抱错孩子的~
  “一家五口人能有多少家务?你爸妈老不在家,我还不是就伺候你们两个小祖宗!”健康的老王奶奶说。
  在我的记忆里,我奶奶真的好像就没生过病!只上医院配过假牙。
  小时候,我以为她农村人身子板儿硬实。长大後我才明白,这是王菌的功劳!
  王菌“懒”,她把整个家都交给了我奶奶。我奶奶管理著我们四口人,越管越觉得责任重大,越得加油积极进步。都做了“管理层”了,就越管越年轻,越管越健康,越管越精神!
  我奶奶当然不会让中留干活。
  中留就开始象雷锋叔叔那样,默默无闻地“做好事儿”。
  看著最後吃好饭的人一放下碗,立刻捡桌子。
  王菌说过他很多次,“在这个家里,你跟王细胞一样,是孩子!”他笑笑,还是不停手。
  王菌就开始跟他抢,王菌一抢我奶奶也上,三个人都抢乱套了。吃剩的菜汤撒了一地,油乎乎的,恶心死了!
  王喜报什麽都不说,抬屁股回书房。
  巧儿高兴了。三个人抢著洗碗,她更可以不洗了~
  我的肝脏开始膨涨!
  其实就是中留天天洗碗我也没意见!只要不是我洗,他们三个人谁洗我都没意见!就是这通虚伪地“抢夺”,让我看得很烦哎!
  蒋中留从进我们家的那天起,仿佛就是我的“私有物”、我的朋友!
  长大後我都没整明白,是王菌和王喜报主动要求留下了他,他们怎麽一辈子都说中留是我的朋友啊?
  蒋中留首先是他们朋友、村友的儿子,然後才是我的假哥哥,不对吗?
  长大後我俩成了爱人,他们拼了老命地拆,当初誓言旦旦留人儿子的王喜报,简直就跟天宫的王母娘娘有得拼!
  是谁把俺俩硬捏在一起、日久生情的?!
  我怎麽越想越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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