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怎能没有你----老红军
  发于:2009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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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俺家这一老仨小!
  十点半的飞机,还不是国际线,八点!就赶到机场了,还都跟刘翔似的,跑得这叫一个喘!生怕飞机提前三个点起飞了~
  踢哩踏啦,一个老太太带三个娃,大包小裹七、八个,从公交车上连滚带爬地下来……
  我奶奶,上哪儿都是公交车,最好还是那种敞篷漏风的,“闻著汽油味儿我就晕!”这是她老人家省钱的名言~
  “你看咱四口人,从家到机场,二十块钱没要。这要是打的,二百也下不来啊!”下了车,我奶奶一边点著大包小裹和孩子的人头,说话的神情,仿佛坐公交那二十块钱是她打地上捡的~
  抢公交车座儿一样,我们又排了登机口的第一名!
  我奶奶千叮咛万嘱咐,“都坐好了,不是尿憋得实在不行,都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
  她还用几个大包,又占了四个座儿。干嘛啊?屁股底下这四个能塌方啊?
  我们家当年回北京,因为家夥什儿多,坐的是火车卧铺。
  到北京四年了,王喜报王菌除了忙就是忙,我们从来没回过老家。
  不瞒您说,我除了北京,连天津都没去过。北京人其实去过外地的人挺少的!
  你想啊,都在大清国国都了,还有哪儿能强得过这地界?除了走出国门,我们北京人一般都在家蹲著~
  所以,火车我都没怎麽坐过,飞机……这是头一回!
  中留恐怕也是头一次!如果他逃出陕北不是坐飞机进的京。不过,怎麽看,我都看不出他象“飞”出来的,扒煤货……倒是有点象!
  我和中留到底是男人。
  男人的特征就是,第一次干一件事儿,其实他跟女人一样无知,也不知道该怎麽干但他会装深沈!
  我和中留一人背著个大大的旅行包,跟在我奶奶後面,一言不发就像周润发~
  我奶奶和我妹子,两串炮仗一样,老太太在前面不停地打听、问。王双巧在後面劈哩啪啦地炸~
  哎哟哟……终於看见我们要坐的大飞机了~卡在登机口,往上送行李呢~
  我奶奶怕丢,又怕人不还给我们,所以俺家的行李都自个背著呢!
  好在我奶奶收拾的行李跟一窝小鸡仔儿似的~数量多个头小,所以进来的时候人没卡我们。
  从六点睁眼睛,不对!应该是凌晨三点,终於能安心地喘口气儿了~
  四口人八只眼睛盯著眼巴前儿的“鸡”呢!看你敢不拉上我就跑?!
  我脑袋靠著中留的,中留靠著我的,俺俩心不在焉地摁著各自手里的游戏机。
  我直犯困~
  低头能看见自己脚上崭新的旅游鞋,中留是一双跟我一模一样的,新的,比我的大半号。
  裤子,新的!衣服,新的!
  唉……农民进城才穿新的,怎麽城里人下乡也是一身新啊?
  都是我奶奶和巧儿的败家“粮草组”,浪费军饷!
  我奶奶说,“细胞,你那麽脏的旅游鞋回头再把人飞机弄脏了!换!穿新的!要不,你金枝姑看你穿那麽破的鞋,再给你整一大包她纳好的鞋回来你自个背啊!”吓得我……
  穿著雪白的新鞋,破牛仔裤好像就不配套了~
  新裤子再一上身,我和中留就把新衣服也套上了。
  行了!大过年的,我们已经一身新了,到乡下就省得再受七大姑八大姨的折磨。
  我和中留闪亮归闪亮,可我们毕竟是暗色。
  我奶奶和王双巧……我抬了几次头又低下……最後终於还是憋不住,
  “奶!你把你头上那朵花摘下来行不行啊?这不还没到大年初一呢吗?真过年了您再带,恶心死几个也算是为了喜庆~”
  我奶奶,出门前突然在王双巧啊---!地一嗓子里脑袋上突然多了一朵花!!
  不是鲜的~是象人剪彩时别胸前的那种。可那色儿……太斑斓、太缤纷,太扎眼,我都没法儿形容!还有一段狐狸尾巴不象狐狸尾巴,野鸡尾巴不象野鸡尾巴式儿的坠儿!
  安检的时候,一胖大嫂,女公安,
  “哎呀老太太,你头上这朵花,真是酷毙了!”损农村老太太,何苦呢你大过年的~。臊得我和中留直往後闪,赶紧装著不认识我奶奶。可我奶奶一点都不在乎!
  现在终於有空整理“军容”了,她再带著,受涂炭的只有我……
  “这花我只能带头上!放包里再给巧儿压坏了!”我奶奶根本不厹我。
  “啥?”
  “这是巧儿昨天买的小洋装的胸花~放包里压扁了到了老家还咋带?套装在包里装著呢,这花,我就给她带头上最保险!”
  妈妈呀……胸花变头花??!!
  不要啊……你把她扎脖子上变领花不好吗?或者别腰上,变腰花儿也成啊……
  我和中留那一路都不敢再看我奶奶的脸。王双巧没事就靠著我奶奶,捋她那朵胸花的毛~
  唉……大地上,我笑话这个讽刺那个。没成想,飞机一起飞,王喜报的遗传基因就在我身上显像了!
  我才是真正的农民啊!我上高楼都晕,咋都忘了呢?这会儿还跑天上来了?
  中留小时候不懂医,他一直以为飞机上的我是被吓晕。等长大了,他知道我是血压低,再晕也死不了~,可也再没让我一个人坐过飞机。
  後来的每一年,我俩年年寒暑假回陕北,都是俩月前,王菌就替我们订好火车票。
  後来我在香港北京之间来回奔,坐船居然也不行。哎哟……海船晕得我,恨不能跳海自己游回北京去~
  中留陪著我在香港北京之间飞,贴身护士一样,掐著点给我上药不说,还得当一路的繈褓,就像我们的第一次!

  5

  我第一次在飞机上,丢脸可丢大了!
  脸跟张蜡纸似的不说,头晕得我直想拿大顶。
  谢天谢地,我和中留俩坐在一排三人座儿,另外一个位子空著。巧儿和我奶奶,隔著个过道跟我俩也分开了。
  起飞的时候,我紧紧抓著中留的手,中留以为我害怕。所以说俺俩在一起搭配呢~,我的“懦弱”,往往就是蒋中留最坚强的地方。
  我估计中留第一次坐飞机也怕,但为了护著更怕的我,他就不怕了~
  上了天,我还是不行!而且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头的王双巧好像也倒了,还不如我,把在机场吃的五香蛋全还给了祖国山河。
  长大後我才知道,我和巧儿晕机都是托王菌的福,跟俺结实的老爹王喜报的遗传细胞根本没关系~
  我奶奶身上倒著王双巧,我根本顾不得羞涩了,一个劲儿地往中留的胸前拱。可还是晕,血压太低打不上去,慢慢……我的大头就倒在了中留的大腿上,脸还冲著中留的大腿根儿!我得要面子~
  小时候不懂,长大了,俺俩坐头等舱还是这姿势。
  中留每次都是不等送饮料的空姐开口就赶紧说,“他晕机!只有这样躺著才行!我是他的医生~”
  真的只有这个暧昧的姿势才能让我停止眩晕。闻著中留身上的味儿,才能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呕吐的欲望。
  昏昏沈沈地睡了一觉,只觉著中留不论干什麽,喝水吃饭用的都是一只手,另一只手,捋猫毛一样,一直捋著我的头发。
  第一次觉得挺恶,可後来,飞机上我倒他腿上,他不捋我的毛,我都睡不著了~
  “中留……还有多长时间著地啊?”
  “胞~你醒了?要不要吃饭?”
  恶!在他腿上我摇头。
  “那饮料呢?”
  恶!再摇。
  “那我把你那份也吃了,人要收盘子。”
  嗯!嗯!躺在中留的大腿根儿上,我点脑袋。
  中留被我的下巴颏整得痒得乐,捋毛的手挠我的脖子。真当我猫啊?顺我喉咙?
  蒋中留跟我奶奶一样,吃了两份“机食”。
  空姐把盘子收走了,俺俩前面的小空间宽敞了,蒋中留的另一只手没事干,干脆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的上身。
  抬高了身子,躺在他怀里,我就像个繈褓中的婴儿。
  那时我们是两个可爱的孩子,做这样的动作似乎一点也不过份。
  躺在一个人身上的感觉,和被紧紧抱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是十岁起,中留让我感觉最深的一件事。
  王菌说我从小不爱粘她,我从小也没有表现过粘中留的样子,可我对他身体的依恋,只有我自己知道。
  被中留抱在怀里真的很舒服,幸福得我都忘了吐,忘了晕,睁开了眼睛。
  後面两排,斜对个的位置,一真婴儿,正裹奶呢~
  那伟大的母亲,就那麽自豪地敞著胸,大扎扎跟内四川地震的英雄奶娘,哦不对!是英雄警察妈妈的奶子一样,巨乳!还受地球引力的影响,耷拉得厉害!
  看得我……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赶紧把自己的脸藏进中留的胸,学内奶娃子~
  我这辈子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女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不是跟蒋中留走到一起,我会跟什麽样的女人结婚,从来也没想过。
  我爱王菌!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王菌已经被王喜报抢走了~
  王双巧从小到大都被人恭维气质好、长得高雅、腿长皮肤白、美女啊,可我就是打她那儿起,第一个开始对女人绝望!
  十岁飞机上见到的一对大奶子,那是我这辈子的性启蒙教育!
  可……到了我奶奶家,仔细盯著圈里猪的“胸”,对不起啊……天下的姐妹们!我真觉著中留胸前的两点,更能令我流连~
  抱著我的“奶妈”大概也感到了我的异样。中留回头,他也惊得,盯了三秒锺的少儿不宜~
  转过头,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娃”,我仰头看著他。
  我本来长得就挺娘的,再加上晕机晕得楚楚可怜,又受了刺激,“看”中留的眼光大概就挺怪~。
  蒋中留一定是误会了,他更紧地抱住我,把我的嘴紧紧地往自己的“奶”上捂!
  蒋中留----!你想闷死奶娃子啊……?
  脚踏祖国大地的感觉真是好啊……下了飞机我就活过来了!
  我小姑父直接开了辆面的来飞机场接我们,有专车坐,最高兴的就是我们仨孩子,车上汽油味太大,换我奶奶晕~
  到家的时候,天都黑得透透的了……
  我大姑早把我奶奶的屋子收拾好了,吞了热呼呼的面,我和巧儿躺在我奶奶的热炕上呼呼大睡。我奶奶和我姑姑在忙著接王喜报的电话。
  这里是我生命的摇篮。这热炕,来到人世後我整整睡了六年。难怪,第二天嘴上都燎出大泡了,我还睡的那麽香,连中留不在身边都忘了。
  朦朦胧胧的,就觉得外面天没亮呢就开始吵,人声不断、车水马龙。
  “胞……起来了~大家都起了怎麽就你还在睡……”
  不睁眼我就知道,皇上还没起呢,中留这个叫床的小太监~又上我这儿报到来了!
  到家的第二天,我和我奶奶还有巧儿就分开了。
  我住中留家,我奶奶带著巧儿住在了金枝姑姑家。反正一个村,没十步路,抬头不见低头见~
  玉叶一家四口住在了我奶奶那儿,村里人因为我们家和中留回来,都提前过年了!
  吃了什麽根本记不住,上谁家吃的也搞不清!
  反正,全村,肚子饿了进谁家都有吃的,几乎每家的院子里都支著十来张的八仙桌,边儿上一坐,立马有人给你上吃的~。吃饱了,抹嘴、推碗、走人。跑饿了,再踅摸下一家~
  怪不得人们都想实现共产主义啊,就是好!懒蛋的天堂,勤劳者的坟墓!
  乱哄哄的村里疯了几天,大年三十还没到呢,我就猫中留家哪儿都不想去了。
  草姨和蒋校长,从我进门的一刻就把我当成了座上宾。
  我这人可不是蒋中留,寄人篱下也不会矮人三分。在中留家天天和中留窝在暖暖的炕上,看书、看电视、打游戏、他给我一巴掌我再打他一下。除了上茅房、吃饭,我炕都不带下的!赶上坐月子了~
  干活?有中留呢~!不论在我家还是在他家,他都是俺俩干活的代表!
  我长得跟块玉似的(“人也象块玉!”这是中留爸爸一辈子对我的评价~),草姨对我的那份稀罕,我能感到甚至超过中留,又发自肺腑。
  她为我和中留准备了那麽多的东西,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全是两份!更可贵的,她也为巧儿准备了好些东西,但跟我们两个男孩子的又完全不同!
  从草姨身上,我能闻到一股母亲的味道。说实在的,这味儿我在俺家王菌身上一辈子都没闻到过。王菌说到底更像我的哥儿们哈~
  她为我们家五口人一人准备了一件丝棉棉袄,缎子的袄面儿,穿在身上又轻又暖和还非常的好看~!试棉袄时,真的有那麽一刹那,我想跟中留换妈啊~
  中留穿在身上的一件跟我的一模一样~。看著我试棉袄,站在一边傻乐。
  见到了自己的亲爹娘,大概头天晚上跟自己妈也撒过娇了,中留的笑容,从今天起就和以前再也不一样了,我在心里想。
  要不是我智慧,中留现在还在北京哭鼻子呢~得意得我,对著蒋中留的脸,一拧~把给我试衣服的草姨吓了一跳!
  这咋弟弟掐哥哥呢?
  穿著新棉袄,中留领著我出去一阵疯。
  把俺们以前最喜欢躲猫猫的猪圈、大粪池、干井坑、小山包、村外的那棵老秃树、中留的小学校……都衣锦还乡了个遍~
  满满地塞了一肚子,兜里还揣满了好吃食。回到家,草姨煮的花豆粥,是我在任何一家都没吃过的。
  小时,王菌就常给我灌输,中留家和陕北的人家不一样!一丁点都不一样!十岁回陕北,我真的切身体会到了。
  中留家有树,中留家有花,中留家有水,中留家有鱼~
  这些,出了中留家的院儿门一切就都消失!
  後来听中留告诉我,这都是我小时赖在他家不走的原因,可我长大後还赖在中留家不愿走,一是因为中留家有蒋中留,二是他家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书,还有懂得那麽多东西的人,那就是蒋中留的爸爸!
  我没做过蒋校长的学生,在陕北,中留告诉我我只上过一天学。
  可中留父亲对我一生的影响远远超过王喜报!
  如果说跟中留换妈是我的一时之想,那跟中留换爸就是我的一世执著!
  蒋中留长大做了大医生,王细胞长大成了书法家,可我就是觉著中留怎麽看都比我仙风道骨~。中留的气质一直在我之上就是因为他爹是蒋逸闲我爹是王喜报!
  蒋校长写的一笔非常漂亮的字!
  我想,如果我一直留在陕北做蒋校长的学生,那我一定能更早的成名成家。
  他甚至没有教过我一笔一画,後来我的书法远远在他之上,但蒋校长收集的那些书法书、帖子,却成了我最早的启蒙教材。
  我和中留的事“败露”後,反对最坚决、棒打鸳鸯绝没商量的第一位就是王部长,第二位是草姨。
  蒋校长虽然没有王菌开明,但他却在我最破落、最失败的时候,收留了我。
  不管我怎麽心灰意冷,看不到我和中留爱的前途,看不到事业的前途。蒋校长的那间小书屋,墨香弥漫的书房,都是我心灵的圣地~
  跟中留第一次回家,十岁的我还不会用眼睛呢,鼻子比眼睛来的直接多了!
  我一闻就知道中留身上那股令我疯狂的味道来自他的家~
  吃过晚饭,草姨往屋里抱被子。
  “中留啊,原上晚间冷,你和细胞就睡一个被窝吧,多盖两床。”
  中留笑著就要开口,我知道他想说什麽,他想说王细胞跟别人一个被窝睡不著!
  一个恶狗扑食,我就把中留压身下了,你给我闭嘴!
  离开北京的最後一个拂晓,我就睡在他身边,我还想象飞机上那样,睡在他的胸口!让他紧紧地抱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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