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怎能没有你----老红军
  发于:2009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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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王细胞。
  认得汉字的人,第一眼看到我的名字都不敢相信!
  因此,第一次,人们总问我,“谁给你起的名儿?”
  唉……除了我那个笨爹,还能有谁?
  他自个叫“王喜报”!已经够时代、够恶心的了!
  他和王菌俩,没一个学生物、学医的,却给我整了这麽个破名儿!
  年轻那会儿想什麽呢?大脑是不是进水了?!
  你问王菌是谁?我老娘“细菌”咯~
  只有“细胞”跟“细菌”还挺配套这一点,我原谅了我那个蠢爹,没逼著他给我改名儿。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王菌是我的姐姐!
  长大了,我又觉著她是我妹妹~当然是比巧儿大点的大妹子咯~
  是不是因为她生了我?我觉著……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永远跟她的年龄无关!
  真的!
  不是她的长相!是她身上洋溢出的那股味儿道~
  我形容不好!
  反正,我会将自己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和王菌做比较~包括王双巧。
  就是自己的亲妹子巧儿,她跟王菌也是不一样的!
  单就这一点,嫉妒王喜报老同志的同时,还是蛮佩服他的!
  他有眼光!娶了王菌,还生了玉树临风的我!
  虽然王双巧次了点,她竟然喜欢王喜报!!还什麽都听他的~
  那是她老爹咯!当然咯……也是我的!嘻嘻~
  要不是世上还有个他!
  我会当“细胞”永远是跟“细菌”配套的~
  肿瘤!蒋中留~
  离开了老家陕北,我几乎忘掉的那个人~
  我们一家五口,谁都没想到!
  我快十岁的那年秋天,十四岁的中留,站在了我们北京家的门口!
  陕北,对我来说,除了一本本的相集,记忆越来越模糊。
  甚至就是看著那些照片,我也想不起什麽了。我又不是神童!谁六岁不到能记那麽多东西?
  只有从我奶奶说话的语调里,我知道,她大概原来就是个老陕!
  王菌还总叫她“婆”啊“婆”的,哪有北京人管奶奶叫“婆婆”的?真是农民!
  上了小学,我开始记事了。只有王菌和我奶奶,总喜欢把陕北的相册拿出来晒!俩老太太一样,边晒相片,还边回忆著那些带著泥土芬芳的日子~
  一年级的时候,我还会指著照片上出现最多的一个男孩子叫,哥哥~
  二年级,三年级……学校的、家附近的哥儿们多得我都快记不住!
  那个贴满中留照片的相册,被我扔在屋子的角落里,开始被灰尘封印。
  就在我不看中留相片,他就再也不在我的脑海闪现时,本尊找上门来了!
  刚过了十•一,北京开始转冷了。下午我刚放学,有人摁门铃。
  王喜报这二年好像在外交部当上了部长,可我们家从回了北京,就一直住在现在的这个四合院里。
  我不喜欢高楼大厦!
  大概就像我一说王喜报农民,王喜报就说我的那样,
  “你才是陕北土生土长的土娃子~”
  我一上高楼就眩晕~
  不应该啊~
  如果我是陕北高原的老农,在高原上待著都没事,怎麽还会怕高楼呢?
  我喜欢我老爹买下的这个四合院儿!够大!够宽敞!房子数也够多!
  我和巧儿在院子中间的大缸里养了鱼,还有几只小王八~
  王菌养了很多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花花草草。最後全是一个结局:枯死!
  巧儿要麽想不起来,想起来了,就替王菌猛浇水,结局还是死路一条,不过不是干死的,是猛喝水喝得太饱,涨死了。
  我奶奶偷偷还养了几只鸡~
  开始她养的鸡会叫,天不亮就打鸣!周扒皮似的~
  街道的老大妈找上了门。那天晚上,我们家美美地吃了一顿公母鸡杂烩炖鲜蘑菇~
  我奶奶一口没吃!光喝的热汤面还喊心口堵~
  後来王菌陪她上农贸市场,又抱了一窝小黄鸡仔儿回来。满院子地蹦,可爱极了~
  “这麽小,怎麽炖蘑菇啊?”巧儿问。
  王菌哈哈哈地乐,说,“你要敢把她们炖蘑菇,你婆就炖了你~”
  後来小鸡长大了,巧儿天天忙著和我奶奶收鸡蛋,我都没听那些鸡叫过一声!
  “王菌!世界上有不会叫的鸡?”我问我老娘。
  “我也不信!买回来试试的,真没听她们叫过啊?神了!”我老娘说。
  可怜的鸡鸡啊……为了城里人,打老祖宗那会儿就被割了声带,连下蛋前的咯咯咯~咯咯格~都不叫,这还是母鸡吗?
  我奶奶虽然养了一窝哑巴鸡,但我们家还跟地下党的秘密接头站一样。谁一敲门,只敢欠开条门缝儿~,确认来人是不是街坊的老太太!
  鸡虽然不出声了,但她满院子的跑啊!
  王菌说,在院子里最不显眼的地方支一鸡窝,让她们都猫那儿去!
  我奶奶说,不行!那样别说下蛋了,一窝都得瘟了。
  养家禽,我奶奶是我们家的绝对权威!
  王喜报为了晚上的一碗鸡蛋汤,王菌为了早上的一碗美容蛋花羹,王双巧为了每天能象鸡婆一样浪漫地拾蛋蛋~
  我……为了早上的鲜煎蛋夹面包、夹馒头!
  我们全都听从了家禽专家的意见!让她们撒了花地满院子跑~
  就是巧儿最倒楣!因为院子里的鸡屎归她和我奶奶两人扫!
  我奶奶太忙,又老了,总是忘。巧儿爱捡鸡蛋但她不爱扫臭巴巴~
  王喜报,外交部的大官员!!亮的皮鞋,经常是天黑进院子,一个不留神就一脚鸡屎!
  踩到地雷他都不带自己扫的!
  “巧儿---------------!”一声吼~。就像黄世仁叫喜儿!
  王双巧,打小就爱她老爹啊!
  我们在屋里都听见王部长踩雷了。王菌,我,我奶奶都装聋。本来嘛,他又没叫我们~
  巧儿小媳妇一样,“来了……!”娇滴滴的一声。
  哪怕正在吃饭呢,她都能放下饭碗,拿著两把扫把,就去接王喜报。
  一把干净的小扫把,帮王爷先把脚上的鸡屎扫下来。另一把大的脏扫把,把地上的鸡屎再扫了。多孝顺的闺女~
  王喜报从来不骂我们这些不动地方、不挪屁股的,反而逮著巧儿批,
  “你怎麽又不扫鸡屎?这是第几次了?”
  腐败啊……当官的是不是都这样??!!
  王双巧从来不生王喜报的气!这点不服不行啊……连王菌都做不到!
  “今天作业还没做完呢~做完了我就扫~”天都黑了,你咋扫?我妹妹虽然是世界上脾气最好的妹妹,但她也不傻!这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忽悠王部长呢~
  “这个给你~昨天你说想吃的……”王喜报掏皮包,把巧儿跟他定的好吃的递给王双巧。几乎天天都有!
  纸包著的,我和王菌外带王奶奶,怎麽瞅也不知道里面包著啥!只有干瞪眼儿的份儿~谁让你不跑到门口帮人扫地雷呢?
  唉……原来是相互利用!
  王喜报和王双巧就是这样!
  我妹妹从小到大,大概跟我老爹的秘密最多!凭我的预感,他好像从未失信过王双巧,哪怕巧儿让他帮她买包瓜子带回来他都没忘过!
  他俩在一起,王菌都有点靠不上边儿~。有时我看得都有点犯劲儿,但王菌好像从来不吃醋!
  那天,巧儿依然是决定先“做作业”,後扫鸡屎。
  带著个耳机不知道听什麽破玩意儿,一小学一年级的毛孩子,懂什麽叫音乐吗?
  她没听到门铃。门铃还在响。
  估计我奶奶在厨房准备晚饭呢,也没听见。
  唉……只有我去开门了。
  绕过院子里一瘫瘫的“地雷”,打开院儿门,欠个缝,嘘著眼,我朝外瞅~
  一个男孩儿站在外面。
  谁啊?
  中留後来最不能原谅我的,就是时隔三年後,我看他的第一眼!
  说老实话,朦朦胧胧的有点印象,但真的是记不清了~
  中留没等我开口,就叫了声,“胞!”
  包?卖皮包的?他身上也没背著货啊?除了身後的一个书包,好像还是他自己的~
  “我是中留!中留啊~”他热切地盯著我。
  中留?这名字怎麽听著有点耳熟呢?
  我还愣著,警惕地看著他,没开门。
  我们家那一院子的“蛋源”,不能暴露啊~
  我奶奶大概也听见门铃了,在厨房一直竖著耳朵听动静。半天没听见我出声也没关门的声音,她出来了。
  “中留----------!你咋来咧?”嗷地一嗓子。
  我终於连惊带吓的,把门口的人和陕北照片上的人,成功对接了~
  中留那时又瘦又黑,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只有个头比我稍高点。
  我奶奶因为来客人,在厨房忙得更欢了,让我陪中留说话。
  我跟他说什麽啊?我连他人都不记得了!
  进了屋,王双巧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又我同学呢~。翻了个白眼儿,连耳机都没摘。
  我对中留说,“我妹妹,巧儿。”
  中留只扫了那女子一眼,眼睛一直停在我脸上,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因为俺家房子多,我和巧儿都有自己的屋。王双巧胆小鬼,一直赖在我奶奶的屋里不肯一个人睡。
  我的专卧,大得放著一张单人床、桌子、单人沙发,还能开小型家庭舞会。
  把中留领进我的房间,让他坐下後,我就不知道该干什麽了。看书、听碟,好像都不应景哎!我们最应该叙旧,可我不记得了啊!
  蒋中留的全部心思,好像除了我的脸,没别的了!
  他也不开口说点能唤醒我的往事,就那麽盯著我的脸,令我想起了刚学过的一个词,“贪婪”!
  谢天谢地,那天王菌没加班,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要不我的脸非被中留的目光射穿不可~
  她见到中留後的反应,中留被我冷却的心大概终於感到了点温暖~
  “中留--------------------!”那一嗓子,比我奶奶热烈多了。话音未落,中留已经在王菌的怀里了!
  王菌哭了?!
  看来此人在我生命里的意义真的非同小可啊~可我就是感到和他有距离!
  王菌对我都没那麽亲热过。帮中留添饭、夹菜、问寒问暖……中留回答著王菌的提问,时不时用眼角扫著我~
  中留说他是到北京来上中学的。现在寄住在一个亲戚家里。
  王菌说,“我没听蒋校长说过你们家在北京有亲戚啊?”
  中留说,“是远房的。”
  他从容的态度真的不像个十四的孩子,他骗过了王菌和我奶奶。
  王喜报回来,又把浓浓的乡情推向了一个新高潮……
  我老爹拿起电话就要给中留的爸爸打电话。
  中留说,“我爸现在在区里开会,接电话大概不方便。”
  王喜报扫兴地放下电话,高兴地接著喝酒~
  吃完饭我就在想,这个人什麽时候能走啊?我作业还没做呢~
  王菌一嗓子,“中留!今晚就在家里别走了,你家亲戚的电话是多少,我来打!”
  哎……?
  “细胞啊,你小时候最喜欢和中留睡一被窝,家都不愿意回,今晚中留就睡咱家咯!”王菌真的兴奋过了头!
  “那就让他睡巧儿那屋!我跟别人睡不著!”我吼了一嗓子,掉头进了自己屋,我还得做作业呢!
  好像听见外面的中留对王菌说,“亲戚那里没电话,我一定得回去,要不他们会担心……”
  他什麽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好象王菌和王喜报两人都去送他了。
  稀里糊涂地做完了作业。
  洗澡的时候,路过王菌的屋子,听王菌在里面说,
  “中留看著怎麽象病了呢?也没能好好跟他说说话!都怪王细胞那个白眼狼!”我妈骂我。
  “他有亲戚照顾,北京都能来,不会多差的!有空我给蒋逸闲打个电话问问。细胞三年没见他了,离开陕北时又那麽小,冷不丁地,你留他和细胞过夜,孩子不习惯是正常的事!”
  嗯!有时男人还得靠男人来理解啊!
  回到自己的屋,坐在被窝里,翻出了我和中留的相册。
  在陕北,除了他,我几乎和自己的父母都很少照相。
  搂著他脖子的,他背著我的,滚在一起的……
  王菌说,这些照片,都是我赖在中留家不肯回家时,中留的爸爸替我们照的。
  照片上,抱著我的中留,笑得真美!和今天忧郁的那个又瘦又黑的孩子判若两人!
  我有点後悔今天那样对中留,还赶走了他!
  但我想他一定会再来我们家。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他都没有再来,我又有点要把他忘了。
  十一月底的北京已经很冷了。
  一天放了学,在校门口,和几个好哥儿们拜拜了後,一转身,我看到远处的胡同里一个身影一闪。
  不知道是一种什麽功能!反正我一下就猜到了,一定是蒋中留!
  跑进胡同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但我仍然没有放弃。
  直到奔出了胡同,远远又看见那个小小的背影,我笑了,紧紧地跟了上去,一定是他!因为他穿著一个月前来我们家时一样的衣服!
  天都快黑了,中留越走离学校越远。都过了好几条胡同了,他还不停,我都有点害怕了。
  前面出现了一处工地。他居然往工地里走?!
  深一脚浅一脚地跟进去。慢慢看到工棚一样的简易房边,稀稀拉拉的人来来回回地走。
  “中留!又去找人咧?又没找到?”他们跟蒋中留说著话,语调跟我奶奶一样。
  中留家的亲戚住在这儿?这里都是些工地的工人啊!中留跟这些陕北的民工住在一起?!
  王菌说我一辈子没蒋中留聪明!那是我不想和蒋中留玩脑筋~
  看著中留进了一个窝棚一样的地方,我站在外面大喊,
  “蒋中留!蒋中留---!蒋中留你出来-----!”
  中留出来了!
  他幸福的脸,终於和照片的人重叠成了一个!虽然又黑又瘦,非洲难民一样~
  我带中留回了家。
  而且在心里决定,就是工地窝棚里有他的亲戚,我也不让他回去了。
  中留自从我叫了他,看到他就牵住了他的手,他就开始什麽都不在乎了,就知道对著我傻笑。
  王菌回来,看到他那吓人的样子,马上打电话找到了他爹。
  王喜报回来後,马上又和王菌去了趟工地。
  第二天的晚上,中留的爹娘就到我们家了。
  蒋中留从小就是个能煽情的人~
  他说他没爱过女人。我说哪个女人如果被你爱上,一定会感到很幸福。是“感到”幸福!真幸福假幸福另说~
  他说,那你呢?被我爱著,是真幸福还是假幸福呀?
  这个混蛋!就是能调情~。他知道我对他煽我最没抵抗力!
  那天晚上,他父母到了,家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中留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胞……这次如果我被抓回陕北,你不会再忘了我吧?”
  时隔三年,我突然娘娘地扑进他怀里,恶心地说了句,
  “我不让你走!”
  现在想想,我都能把中午的烧鸡还给祖国的大好山河!
  蒋中留的那颗小心脏哟……当时该是多麽地幸福和满足啊!
  我对他父母根本没什麽印象。王菌总说他妈是打宋朝穿过来的大美女。
  可是草姨进我们家的时候,脸都是绿的~真快变成一根草,穿回宋朝了!
  王菌开口闭口叫的蒋校长,看上去也是强打著精神!一副只剩半口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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