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内鬼吧。
　　如果能借此把内鬼找出来，这趟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
　　下午。
　　时隔一日，魏尔伦和兰堂继续出门暗杀去了。
　　神代清和边处理公务边摸鱼，过了不太久，就刷到又有官员被杀的新闻。
　　几条新闻陆续推送，标题如出一辙，好一会儿才停下，他心里过了遍害虫名单，发现已经被杀空了。
　　“……”
　　不愧是暗杀王。效率好高。
　　神代清和调出任务栏看了眼：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100%、地下世界之主66%]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这些天港口Mafia的扩张虽不温不火，政府要员的死亡却让进度条往前推了一格……
　　应该是作为黑手套的小组织失去靠山，等同于自动解散了吧。
　　是他忘记考虑这个变量。
　　中原中也焦躁地在首领办公室里转圈，不安地问：“魏尔伦现在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是的。
　　除了第一天按攻略喊了哥，中原中也更多地还是称呼名字。
　　——脸皮薄，感情没到，实在有点叫不出口。
　　太宰治用报纸蒙住脸，屏蔽转来转去快要转出残影的橘发小矮子，嘟囔着道：“这就是旋风狗吗……”
　　“嘎嘎！”
　　[主人，我听到臭小鬼说中也是旋风狗！]
　　神代清和接住飞来宠物的动作一顿，“……”
　　小七，你这个状告得很有灵性。
　　*
　　兰堂来电话报了平安，表示他们在外面购物，中原中也停止转圈，却没有去情报组帮忙，而是坐在兰堂办公桌的椅子上，不时看几眼上首的黑发少年。
　　过了好几天，他仍然没有实感。
　　神代清和居然就是港口Mafia的首领。
　　虽然这个身份在外界处于保密状态，连Mafia里很多中下层成员都不知道，包括中岛和芥川，都只以为神代清和是Mafia的中层，和太宰差不多的职位，红叶大姐也会配合地放一些烟幕弹，他没发现情有可原……
　　还是好怪。
　　中原中也看一眼，再看一眼，首领办公室采光良好，浸润在光芒里的少年显得温和雅致，周身洋溢平和的气息，属于那
　　种走在大街上90%的路人都会认为他是好人的类型。
　　“……”
　　欺骗性超强的。
　　中原中也想起昨天晚上，大家一起吃完晚饭后，神代清和问魏尔伦是怎么察觉他的非人身份的。
　　当时魏尔伦给的答案是直觉。
　　神代清和的表情疑惑地点点头，眼神聚焦在空处，似乎在看虚空中的某个地方，之后他没有再问，只是表情更疑惑了。
　　他在想什么？
　　他也是实验体吗？
　　他是怎么看人和非人的？
　　魏尔伦缺乏常识，兰堂和魏尔伦几乎形影不离，气氛时好时坏，中原中也在这种情况下环视周围，竟然觉得同龄的神代清和最靠谱。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想和神代清和单独聊聊，但青花鱼粘的太紧……
　　根本没有空隙。
　　比如现在。
　　中原中也刚往神代清和的方向走，沙发上的太宰治就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外露的鸢色眸子简直在飞刀子，中原中也脚步顿了顿，狠狠一眼瞪过去，依然走到了首领办公桌旁。
　　不管了。
　　他就是想问。
　　黑发少年疑惑地看过来。
　　中原中也有点紧张，顶着太宰治不善的视线提出了请求。
　　……
　　40分钟后。
　　太宰治看着从办公室隔间小门走出来的小伙伴，不高兴道：“小矮子说了什么？”
　　此时，中原中也已去情报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和小七，织田作之助接到中岛敦出门的消息，也出门去跟踪中岛敦，时刻准备换鸡汤了。
　　“心里辅导方面的问题。”
　　神代清和顺毛道，“比如我的来历，会不会做梦，人与非人的区别之类。”
　　“做梦？”
　　“中也说他不会做梦，八年来从没做过，这也是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原因之一。”
　　“那你……是只做过和记忆有关的梦？”
　　“不，也做过其他的。”
　　神代清和撑着下颚，“可能是来历不同，我毕竟不是实验室出身。”
　　他想起魏尔伦的卡牌——
　　[姓名：保尔·魏尔伦/阿尔蒂尔·兰波（曾用名）
　　能力：“通过触碰进行重力方向和大小操控”、“让出身体控制权可操控小型黑洞”、“魔兽吉格”
　　评价：法国反政府组织的杰作。
　　将特异点封印在人造的躯壳，用字符串写就人格，人造异能者被视为工具使用，直到被少年超越者拯救，给予新的名字和未来，作为搭档陪伴，却始终无法与世界和解。——戴上搭档加入特殊金属制造的帽子后可更为自由地操控强大的重力场。
　　弱点：对毒抗性差。被某种极为稀有的金属粉末袭击后，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真正的姿态，即魔兽形态，在此形态下失去理智，无法停止破坏和毁灭。]
　　那种非人雷达……
　　不会来自于所谓的魔兽吧？
　　明明他已经和人类无限接近了，甚至有了人类的感情，却还能被发现。
　　好不科学。
　　稍微联想一下，这被冠以“真正姿态”的形态最差也是荒霸吐出世时的威力，考虑到中也是魏尔伦的仿品，吉格的破坏力理应比荒霸吐更大，甚至翻几倍的强悍。
　　——日本会沉的吧。
　　……假如没人能够阻止。
　　思绪一闪而没，太宰治戳了戳他，问：“蛞蝓肯定问了你怎么看人和非人吧。”
　　鸢眸的少年好奇道，“你怎么说的？”
　　“我先从情感方面入手，给中也看了一些东京那边的案子，关于不爱孩子的家长是怎样家暴，冷暴力、pua、
　　甚至打死打残孩子的，告诉他有时候当孤儿也挺好的，遇到一对好的父母需要概率；”
　　神代清和思路清晰，“然后从生物方面讲，人是吸收母亲肚子里的营养后出生的，实验体是吸收营养液里的营养后出生的，排除了情感寄托爱情结晶之类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后，其实也没有区别。”
　　他轻轻“啊”了一声，“对了，还给中也找了‘不会做梦的人’之类的新闻，总之人类本就千奇百怪，在被挑明之前，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哪里不对，那就证明他已经融入人类社会，不必把这些放在心上。”
　　太宰治意味不明道：“你对小蛞蝓倒是不错。”
　　神代清和举手表示：“我跟中也说了，魏尔伦和兰堂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我怕这样久了会出事，偏偏又要忙Mafia的工作……希望他这个做弟弟的能帮忙调节一下。”——这样接下来中也就会围着那边转了。
　　太宰治哼唧一声。
　　*
　　时间流逝。
　　琴酒换了个养伤点。
　　——在手术后的第三个夜晚，有嗅觉灵敏的鬣狗摸上门来，彼时中岛敦恰好来送新鲜饭菜——哪怕他每次都没吃，仍然坚持不懈——
　　于是琴酒在带伤干掉几个敌人，又被更多人追上，即将陷入不妙境地时……
　　眼睁睁地看着白发的小鬼变成了一只大老虎，几下野蛮冲撞把追兵压趴下，又伸爪子拍他的脚，让他倒在自己背上，驮起他跑路了。
　　琴酒：？！！
　　肋骨的伤口又裂开了。
　　趴在老虎背上，鼻端嗅到血腥的味道，迎面是剧烈的风，老虎在围墙上平稳而快速地跑动，柔软光滑的被毛带着属于人体的温度。枪声越来越远，逐渐听不到了，琴酒看着天际的圆盘状的月，有种看见狼人变身的荒谬感。
　　异能者。
　　他咀嚼了一遍这个词。
　　这小鬼的异能，在异能者里应该也是高位吧？
　　中岛敦很伤心。
　　他在擂钵街某个无主的房屋里把琴酒放下，抖抖毛变回人身，看着光秃秃只有一张烂木板床的屋子，想到遗落在废弃工厂的许多食物和用具，悲从中来。
　　饭菜也没了。
　　呜。
　　琴酒看不下去：“哭丧着脸干什么？”
　　中岛敦委屈地看他一眼，惊了：“琴酒先生，您流血了！”
　　琴酒：“……”
　　小鬼重新包扎的手很稳。
　　用的是琴酒藏在风衣里的绷带。
　　那之后，搬家老虎是一番操作，琴酒看着屋子里逐渐多起来的被褥等等，选择了沉默。
　　或者说，默许。
　　*
　　又一日。
　　神代清和接到尾崎红叶的电话，尾崎红叶表示，中岛敦汇报了奇怪的、琴酒性情大变的消息，她来请求指示。


第167章 167（二更）
　　中岛敦感觉莫名惊悚。
　　这些天，他每天的日常除了和室友芥川一起在情报组学习，还要加上每晚来送饭。
　　不是不想把午饭也送过来，但白天到底不方便。
　　而在傍晚打包一份营养餐，晚上在琴酒先生面前放下，然后第二天过来时放下新的营养餐，再把昨天没动的饭菜收走……
　　已逐渐成为习惯的流程。
　　直到今日。
　　中岛敦发现昨晚的饭菜被吃掉了！
　　不等他欢欣鼓舞，感叹一下伤患终于愿意好好吃饭，就见琴酒自然地跟他打招呼：“小鬼，你来了。”
　　“……嗯。”
　　中岛敦有点愣。
　　这是琴酒先生第一次在他刚进门的时候就跟他打招呼。
　　态度还这么平和。
　　琴酒看了眼他打包的营养餐，眉头微皱，有些困扰的模样，又很快露出笑容，提议道：“明天可以换个口味吗？我不想吃一样的。”
　　“啊，我是说，当然可以！”
　　中岛敦下意识地问，“琴酒先生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或者有什么忌口吗？”
　　琴酒拍了拍床沿的位置。
　　“……？”
　　中岛敦迟疑几秒后，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得到一个鼓励的微笑。
　　中岛敦坐在了床沿。
　　“这样就对了嘛，小鬼要自来熟一点，别那么拘谨。”琴酒顺手摸了把他的头发，又拍拍他的肩膀，朝他露出一个富有感染力的开朗笑容。
　　……
　　30分钟后。
　　中岛敦浑浑噩噩地带着写满备忘录的菜名、以及琴酒一并提出想要买的烟、想要补充的弹药和新衣服等等，踉踉跄跄走出擂钵街。
　　他僵硬地在月亮下站了会儿，猛地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琴酒先生一定是中异能了！
　　——必须赶紧告诉红叶大姐才行！！
　　*
　　尾崎红叶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沉稳的女声带着和往常一模一样的韵律起伏，很好地抚慰了中岛敦惶然不安的心。
　　在短暂的断联后，尾崎红叶打来电话，表示她已经找了合适的人来处理这件事，但擂钵街内的屋子杂乱交错，需要中岛敦给来人带路。
　　中岛敦当然是忙不迭答应。
　　*
　　月亮越升越高。
　　一辆Mafia专属纯黑轿车停在路边，太宰治首先从车上下来，“敦，这里！”
　　“太宰先生！”
　　中岛敦露出惊喜的表情，“果然是您！”
　　要解除异能，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异能无效化的太宰治，没错，没有比太宰先生更合适的人了！
　　司机织田作和医生森鸥外跟着下车。
　　这是个很齐全的配队，虽然说琴酒的性情大变存在中异能的可能，但也有可能是药物之类的作用，因此医生也是需要的。
　　路上，中岛敦情绪激动、颠三倒四地介绍情况：“……琴酒先生明明只会冷笑一种表情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森鸥外：“？”
　　所以，琴酒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
　　擂钵街。屋内。
　　中岛敦先进去说明了情况，之后，援助三人组才走了进去。
　　太宰治先碰了碰琴酒，发现对方毫无变化，于是果断退出第一线，把便宜老师推到前方。
　　森鸥外：“……”
　　琴酒露出见到熟人的灿烂笑容，洁白的八颗牙齿清晰可见：“又见面了，森医生。”
　　森鸥外：“……”
　　！！这真的是本人？！
　　太宰治眨眨眼，他是第一次见琴酒，受到的冲击不太大；而森鸥外……他认真而严谨地表示，“先验个血吧。我怀疑琴酒先生您中了药物。”或者撞到了脑子。
　　肉眼不可见的亚空间里，神代清和跟兰堂在近距离围观这一幕。
　　性格变化不代表智商下降更不代表失忆，作为少主时期和琴酒在东京见过一面的同行，神代清和是不可能作为太宰治的挂件光明正大出现的。
　　否则未免过于可疑。
　　没见过琴酒的兰堂：“怎么样？变了很多吗？”
　　神代清和点点头。
　　那双墨绿色眸子里不见了初见时的冷酷和阴鸷，蒙上了温和阳光的表象，却只有在看敦时是真的温和，面对其他人时，隐藏在看似热情话语下的戒备和试探一样不少。
　　怎么感觉……
　　有点像卧底状态的降谷前辈？
　　可能因为他没和琴酒相处多久，也可能是他接受能力强，倒没有觉得很ooc。
　　兰堂闲聊道：“他这里的东西倒挺齐全。”
　　的确。
　　除了进门一眼就能看到的被褥枕头小台灯等，还有牛奶巧克力洗漱用品等等，神代清和甚至在床底瞄到了炸弹，按照琴酒之前被追杀得几乎弹尽粮绝的境况看，大概是擂钵街里有什么人摸上门，然后被反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