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可能都凉了。
　　神代清和仔细观察琴酒的伤势，确定只有骨折的肋骨和左手的枪伤是需要静养的大伤，其他剐蹭的小伤口还不到影响行动的地步。
　　换言之，能走路。
　　“酒厂现在还没派人来接走他们的干部，是因为什么呢？”
　　神代清和喃喃自语，“从新闻起算，这都第五天了……是琴酒的骄傲让他想要自己冲出重围，还是说打算伤势好得七七八八再和小弟会和，或者怕接应人员里有卧底或者叛徒，在他虚弱时趁人之危？”
　　都很合理。
　　听降谷前辈说，琴酒非常多疑。
　　悬赏依然富有吸引力，赏金猎人们虎视眈眈，横滨又是座充满异能者的城市……
　　——这种情况下，哪怕做再多转移之前的准备，易容直升机等等全上，也有撞上硬茬的可能，只有自身的武力，才是最硬的道理。
　　而活力清炖鸡会让人在2-9天后失忆，效果不叠加。
　　万一这次刚好是两天……
　　仍然在擂钵街养伤的琴酒忽然发现自己失忆什么的，剧本不太好写的样子。——理想状态是琴酒回到东京的安全地点时突发失忆。
　　随机应变吧。
　　*
　　援助三人组无功而返。
　　连特地带去的各类检测仪器也没有发现问题。
　　森鸥外是真的想不通，坐上车仍在纠结：“不是异能，也不是药物，脑袋也没有受伤……人怎么会突然换了性格？”
　　表情还那么丰富！
　　辣眼睛。
　　天知道森鸥外受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要不是认识自己处理的伤口，他都要怀疑这是琴酒的双胞胎兄弟。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发表意见：“我倒觉得挺好的，你看，我还跟琴酒先生交换了电话和邮箱，如果是那个只会冷笑的琴酒先生，想必会拒绝我吧？”
　　森鸥外突然警觉，“太宰君，这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太宰治严肃抗议：“说什么呢森先生，你这怀疑太没道理了！”
　　他一副受冤枉的委屈模样，“我要告诉清和！”
　　森鸥外：“……”
　　便宜老师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除了告状，你还有什么出息”这样恨铁不成钢的话语，而太宰治对此的回应，则是一个得意洋洋、让人看了就火大的
　　笑容。
　　——打小报告虽然让人不齿，但有用。
　　——尤其是报告对象本就偏心的时候。
　　太宰治强调道：“我真的要告诉清和哦。”
　　森鸥外挂起营业笑容，诚恳脸：“我不该随便怀疑你的，太宰君，我向你道歉。”
　　太宰治大度摆手：“原谅你了。”
　　反正清和已经听到了。
　　回程顺路，被捎在车上的中岛敦不安地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琴酒先生他这样，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但检查不出结果。”
　　森鸥外仔细想了想，秉着医学工作者的态度，提出另一种可能，“会不会……这是琴酒先生本来就有的症状？某种心理疾病？”
　　中岛敦努力思考，“森老师是说……第二人格？”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
　　森鸥外越想越对，从容点头。
　　他安慰满脸担忧的小老虎，“琴酒先生的自保能力没有受到影响，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中岛敦：“……？”
　　森鸥外好为人师地跟中岛敦讲起床下的炸弹和推测已经凉了的尸体。
　　中岛敦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很快完成了自我说服，“琴酒先生也不得已吧，要是他在那里的消息泄露出去，会死的。”
　　森鸥外：“……”
　　倒也不必这样给他找理由。
　　这滤镜是哪来的？
　　中岛敦握拳，振奋道：“即使是第二人格，也是琴酒先生，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昨晚的饭菜就是被表情更多的琴酒先生吃掉的吧，这个琴酒先生的脾气好多了。
　　*
　　港口Mafia宿舍。
　　兰堂、神代清和、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在此会和。
　　“……第二人格？”
　　“是啊，感谢森先生给的剧本。”
　　神代清和喝了口太宰从冰箱里拿出的果汁，越想越觉得这个剧本逻辑自洽，“活力清炖鸡的效果消失后，琴酒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只要敦不再提起，他不会知道太宰你出现过……”
　　兰堂补充：“假设他本来就知道太宰是无效化。”
　　这个情报在横滨内部也算是高端的那一档。
　　神代清和点点头。
　　这样的话，只要引导琴酒以为自己是中了奇怪的异能后产生了第二人格就好。——原先那个普通的失忆剧本，被这样一改，立刻时髦了许多。
　　太宰治笑着举杯。
　　神代清和跟他碰了碰果汁杯子，两人又去碰了碰慢半拍举起的、兰堂手里的杯子，然后三人同时看向织田作之助。
　　“啊。”
　　没听太懂·不求甚解·织田作之助迟钝地举杯，慢吞吞道，“说起来，原来我们去年新年的时候就是琴酒今天这个样子啊……”
　　其他三人：“…………”
　　闭嘴吧织田作。


第168章 168
　　起雾了。
　　浅淡的雾气从人们的脚底开始蔓延，缓慢而优雅地漫过小腿、膝盖……逐渐吞没人体。
　　神代清和站在Mafia宿舍，往下望。
　　现在，是凌晨。
　　他被雾气闹铃吵醒。
　　雾气的区域正从港口往市区移动，以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
　　距离上一次雾气已过了7天。
　　随着清除名单上的官员消失，暗网赏金池再一步累积，已经到了令人疯狂心动的两百亿，虽然相对于超越者的价值而言不值一文，但没有人敢把这位超越者的名字公然挂在暗网。——他们害怕。
　　而为此红了眼的赏金猎人们，则在每一个黑夜里游荡。
　　其中有许多异能者。
　　按照特务科的统计，此时身在横滨的异能者，已知的便有超过五百人。
　　参与这狂欢的异能者们不会完全不收集情报，他们多半知晓诡异雾气的危险性，知晓被雾气笼罩的异能者都死亡，但未曾亲身体验的，便难免有些侥幸，何况，雾气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出现了。
　　神代清和微微侧耳。
　　仿佛能听到不幸被雾气笼罩的异能者的哀嚎。
　　是错觉吧。
　　Mafia宿舍所在的楼层并不矮，雾气通常不会弥漫到这样的高度，而在这里，也听不到地面微弱的声音。
　　“嘎嘎！”
　　[外面的人不会有事吧？]
　　小七担忧地扑扇翅膀，[敦和芥川都在外面！]
　　神代清和安慰道：“别担心，太宰也在。”
　　在白麒麟不保持每日打卡的情况下，横滨夜晚的冲突再度被孕育着加剧，Mafia不可能不派出自身的异能者，否则便是把地盘往其他敢于出击的组织嘴里送。——于是持有无效化的太宰就变成了免死金牌般的存在。
　　或者说，护身符。
　　由干部大佐率领的Mafia武斗派，异能者浓度较高，每晚整队出门火并，都要带上镇队之宝太宰治，万一起了雾，只要及时拉住太宰，就可以逃离死亡的阴影。
　　“嘎嘎！”
　　[臭小鬼一个人分得过来吗？]
　　神代清和：“……”
　　脑补了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吸中央的太宰猫猫的场景，铲屎官觉得有点不好，他勉强在脑海中叉掉这个画面，回答了宠物的问题，“应该可以。”
　　——理论上是没问题的。
　　“嘎嘎！”
　　[也对，臭小鬼抽条了，在人类里也算大只了。]
　　“……是啊。”
　　太宰的身高已有174，超出日本成年男子平均身高4cm了，现在偶尔变一下作息时间，晚上熬夜白天睡觉，不再长高问题也不大。
　　而神代清和没有和太宰治同甘共苦统一作息的原因嘛……
　　是的。
　　他想长高。
　　——自己只比太宰猫猫高1cm了，1cm啊！
　　——人的身高本来就很难测准，早晨晚上的都不一样，这1cm的差距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嘎嘎！”
　　[好在中也没出门。]
　　神代清和：“……”
　　点蜡。
　　中也挺久没出门了。
　　在试图调解兰堂和魏尔伦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后，莽撞的橘发少年不知做了什么，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现在的中也正含泪闭关苦学英语，并随时准备向法语进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的机会。
　　神代清和摸了摸他羽毛漆黑的宠物：“你先休息吧，小七。”
　　“嘎？”
　　小七歪了歪头，发出一声
　　纯粹语气助词的鸦鸣。
　　神代清和换上外出的衣服，边往外套里塞武器、边拖出床底的滑翔翼，交待道，“我出门一趟。”
　　他提前制止了小七的劝说，“没事，我有把握。”
　　“嘎嘎！”
　　[如果臭小鬼回来了，我就让他去找你！]
　　神代清和点点头：“那我更要抓紧时间了。”
　　“嘎嘎！”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主人！]
　　少年灵巧的身影已自窗户跃出，滑翔翼在半空张开如鸟类的羽翅，小七飞到窗沿努力睁大黑豆眼看着，发出赞美的声音。
　　*
　　高空的风这次吹对了方向。
　　黑发少年落下时，离雾气区域已经很近，他收好滑翔翼，快步向雾区走去。
　　神代清和想见见自己的异能。
　　恢复记忆以来，他就有几个疑问：自身被「龙彦之间」剥离出的异能，会是什么样子的？是完整版的「全息网游」，还是阉割版？异能会以什么形态实体化，体术如何，是否可以交流？实体化的异能的结晶在什么地方，方便打碎吗？……
　　满头问号.jpg
　　Mafia里无人能给予他相关的数据，目前为止碰到雾气的成员都变成了尸体，而涩泽龙彦待在日本的时间并不多，等这场混乱过去后，涩泽君多半又要出国为他的原创品牌努力——
　　机不可失。
　　而就像前文说的，「全息网游」到底偏向防御控制，即使实体化也不会对能力者造成太大困扰。
　　*
　　太宰治：“……”
　　太宰治：“…………”
　　太宰治：“………………”
　　被一群异能者簇拥在中间、两条手臂搭了几只手的棕发少年，漠然的脸上带着一丝死寂，鸢色的眸子空洞无神。
　　所以，什么时候能走出这片雾区。
　　太宰治往左边瞧瞧，面色严肃的大佐老爷子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又往右边瞅瞅，芥川和敦和一些不怎么熟的异能者正讨好地朝他笑着，芥川的脸上甚至有两朵陶醉的红晕——
　　画面十分之辣眼睛。
　　太宰治觉得自己应该把两只眼睛都蒙上的。
　　瞎了。
　　他不由得开始思考一个深奥的问题：为什么自身的异能是“接·触”无效化呢？就一定要“接·触”吗？
　　太宰治，陷入沉思。
　　今晚出动的武斗派里的普通人都掉线了，直到走出雾区，他们才再次会和，驱车回了总部。
　　太宰治绷着脸，快步往宿舍走去。
　　清和应该被雾气警报吵醒了。
　　——他现在急需看着小伙伴的脸洗洗眼睛。
　　*
　　呼啸的风。大开的窗户。换下的睡衣。
　　……昨日重现。
　　除了多了只乌鸦。
　　太宰治试着给神代清和打电话，没人接。
　　应该是进了雾区。
　　他熟门熟路地从床底拖出一份滑翔翼，挥退碍事的小七，自窗口纵身一跃！
　　“嘎？”
　　乌鸦呆滞.jpg
　　*
　　白雾中。
　　神代清和看着自己的异能。
　　让人不太惊喜的是，被剥离出来的实体化「全息网游」是荧光版面目呆滞的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就智商不在线，试了一下果然也不能交流。
　　至于是完全体还是阉割版……
　　因为周围没有可以试验的其他异能，无法确认。
　　体术不如何，目测不是复制自能力者，而实体化异能身上的结晶，就在额头的位置。
　　“
　　呯。”
　　全方位观察实验后，神代清和一枪命中其眉心。
　　异能实体应声碎裂。
　　眼前随心意悬浮起淡蓝色半透明屏幕，昭示着异能的回归。
　　神代清和百无聊赖地收起枪，想着可以把今晚的经历写成攻略让红叶姐群发给武力派的异能者部下，刚要转身，又定住：“谁？”
　　他的右手自然垂下，枪支滑落，重新被握在手中。
　　“又见面了，神代君。”
　　白帽子少年从雾气中走出，令人侧目的是，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实体化异能，没有攻击性那种。
　　“费佳？”
　　神代清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目和他如出一辙、额头有结晶的异能实体，疑问道，“你的异能为什么不会攻击你？”
　　态度直接而亲近。
　　就仿佛他们已经是好朋友般。
　　“因为罪与罚也是好朋友。”
　　费奥多尔眨眨眼，笑容和煦，一副有事要长谈的样子，“坐下说？”
　　*
　　治安再次恶化，这次是真的找不到营业的店铺了。
　　两人最终在花坛边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