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江庸介究竟在河鹿村里经历了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因为此时的河鹿村,成为了封闭下的一片死域,被咒术师的帐包围,生人勿进,死人难出。
咒术师在这片死域里频频折戟,异能特务科因为咒术界的阻拦不敢贸然前往,现在局面僵持着,河鹿村里还有几百名村民和陷进去的十几名咒术师,所有人都知道,拖得太久了,这些人早没有多少生还的希望了。
咒术界手里握着杀手锏,继承五条家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是进入河鹿村的最佳人选,十四岁的五条悟已经有了天才的称谓,有着咒术师祖传的疯批和嚣张,对方的六眼足以看破围绕在河鹿村的迷雾。
问题只在于,咒术界也只能确定盘踞在河鹿村的咒灵擅长精神攻击,很有可能是幻境之类的,但有没有其他危险,谁也不清楚,根本没办法下定论。
五条家自然不会放自家还没长成的独苗苗去涉险,咒术界上层觊觎五条悟的力量还等着拿他当提线木偶,再加上不想和御三家正面刚,于是也放弃了这个选择。
因此,咒术界会同意异能特务科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被逼无奈之举。
而这一天入夜之前,夕阳穿着橙红色长裙,裙摆在时间流逝中拖拽坠地,长野县的森林也染上了一层暖色光晕。
“长夜难眠啊……”
这是前往高野组墓地的路上,西川绫人窝在副驾驶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委屈屈的缩着,他带着颓唐的神色低声感叹道。
西川绫人眼底有些青黑,看着精神十分萎靡,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透过车窗,长野县这个光怪陆离的小村子在西川绫人眼中格外诡谲起来。
浅灰色的帐忽隐忽现,天空中浓重的黑气悬垂,翻滚奔涌,晚风中似乎有低声尖啸传来。
井野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小声提醒道:“西川先生,您是来工作的,本来就不是来睡觉的。”
西川绫人转头瞥了小实习生一眼,“不是说跟着我很辛苦所以准备调职了吗?你居然愿意回来?”
井野立刻挺直了脊背,义正言辞:“这是当然,工作嘛,在哪里都一样。”
他这话说得有些勉强,一边说一边已经在心里流泪猫猫头了。
井野知道实习生没人权,可也没想到这么没人权,据说他那个调职申请,上面的长官看都没看就给他驳回了,不然他不会现在还凄凄惨惨地给西川绫人做联络员了。
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前途一片昏暗,一眼过去全是深渊。
井野捶胸顿足,谁能想到他刚毕业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呢,短短一个月时间怎么就和职场老油条一样沧桑了。
但小实习生仍然相当敬业:“西川先生,应该就快到了,长官让我提醒您,如果河鹿村有活口,尽量带出来。”
“我知道。”
救人嘛,正义之士的标配。
盘山道并不好走,略有些颠簸,西川绫人眯着红眸看着天边翻涌着的黑气,问道:“直江庸介……他的社会关系怎么样?”
小实习生虽然武力约等于一只鹅,但文职工作确实做的很不错,半天时间里,所有相关资料、甚至连长野县的地图都记得七七七八八了。
这时候西川绫人一问起来,立刻对答如流。
“相当简单。直江庸介从小就是高智商天才,从国小就开始跳级,拿到医大保送名额的时候才十六岁,但也因为这个关系,和同龄人没法好好相处,同级的学生嫌弃他年龄小,也对他很排斥。”
“直江庸介从小到大一直没什么朋友,直到工作后认识了自来熟的小野御河先生,但两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多亲近,可能是因为直江庸介心防很重,对谁都淡漠的缘故吧。”
“至于家庭方面,他没有恋爱经历也没结过婚,父亲早逝,母亲在他留学时去探望他,出了车祸死在异国他乡了。”
西川绫人眉心一拧,追问道:“他去哪里留学?”
井野想了想,道:“美、德、澳,哦,俄国也去过。好像是因为医大很看好他的天赋,想让他继续深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年纪小需要经验,后来与其说实在留学,不如说是跟着老师实习。”
西川绫人“喔”了一声算作回应。
井野正等着西川绫人给他分析分析直江庸介和高野建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却迟迟没能得到回应。
他视线一转,就见西川绫人窝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居然小憩了起来。
小实习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说长夜难眠吗?到底哪里难眠了啊!!这不是睡得很香吗!!
井野的车最终停在了距离河鹿村几百米远的临时基地,留守在这里的异能特务科成员见到增援来了,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然而井野尴尬地看着这位前辈,没办法说只来了他们两个人,他自己还是个没用的草包。
一脸心虚的井野正准备去叫醒副驾驶上的正牌领导,西川绫人居然就自己从副驾驶上下来了,溜溜哒哒走了过来。
红发青年一身黑西装,脖颈上的黑色choker和显眼的复杂耳饰让这位驻守的员工很快认出了西川绫人的身份。
“西川先生,河鹿村就在那边,恕我能力不足,不能陪同了。”他指了指通向河鹿村村口的那条路,脸上是营业的公式化笑容。
真亏了异能特务科的培训,否则他见了这大杀器估计就没出息地溜了。
井野向这位前辈身边靠了靠,“那我也……”
然而前辈往井野的后背一拍,把弱不禁风的小年轻推了出去,“井野,坂口长官说了,你要跟着去。”
西川绫人嗤笑一声,“走吧。但别指望我会管你的死活。”
井野垮了一张脸,双腿不停地打摆子,“是……我知道了。”
不管小实习生死活的前辈和驻守在另一边的咒术师交涉。
咒术师代表是个其貌不扬的黑衣青年,有些轻蔑地朝西川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冷不丁地和那双如血般的红眸对上,那眼眸中深藏着的杀意让年轻的咒术师惊得后退半步。
“花架子。”西川绫人嘟囔一声,抬步向河鹿村走去。
井野欲哭无泪,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上。
两人没走多远就踏进了咒术师‘帐’的范围,井野整个人一僵,立刻回头看了看身后。
“你还挺敏锐的。”西川绫人拽了拽脖子上的choker,“不怕死吗?为什么跟进来?”
井野懵懵然,他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总觉得这里没有报告上说的那么危险。”
“是吗……”西川绫人轻声说,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不远处的前方。
井野疑惑抬头,看清楚远处的景象时悚然一惊,连忙捂住嘴,把尖叫声压在了咽喉。
就见前方不远处,河鹿村的村口,田野里绿色的麦苗生机盎然,田间路边,粗壮的木棍将一个个‘稻草人’立在那里。
木棍尖端从腰腹刺入,再从脊背穿出,暗黑的脓血干涸在深棕的木棍上,戴着草帽的一张张青紫的脸上,是双眼外翻,张大嘴、痛苦而扭曲的求救表情。
‘稻草人’在井野惊慌的注视下,身体抽动了几下,嘴巴张大,空荡荡的嘴里似乎传来并不存在的尖叫。
“啪嗒。”
一滴血从‘稻草人’的指尖低落,缓缓渗进泥土中。
作者有话说:
来点恐怖文学owo?
28、二十八
西川绫人一掌拍在井野肩膀上, 把僵住不动的小实习生吓得抖了三抖。
“你看见什么了?”西川绫人视线在面前的田间野地逡巡,他鼻翼翕动,空气中有浓浓的血腥味随着动作不断涌进鼻腔。
井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颤声道:“稻草人……但好像,不是稻草……”而是真正的人。
就连‘稻草人’脸上皮肤的纹路看起来都格外逼真。
两人说话间,距离最近的‘稻草人’动作缓慢地抬起了手, 干草转动之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长大的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黑洞洞的口腔几乎要把人的灵魂吞下去。
井野整个人一抖,吓得连忙后退几步。
西川绫人看着面前血淋淋、形容凄惨的稻草人, 眉毛一跳,“是假的, 别信。想点别的,让你开心的。”
人类的大脑会受到幻觉欺骗, 视觉会看到恐怖幻象, 嗅觉会闻到扭曲认知的血腥味,但他的异能不会。
就如同每一个人类在他异能影响的视野下,都有独特的标识一样, 活人与死人也同样有区别,活人与无生命物体也是一个道理。
面前这些稻草人身上并不存在属于活人的特征,或者用另一种形容, 它们没有灵魂。
“啊?”井野不明所以地看向西川绫人, 在上司核善的目光下,磕磕巴巴:“哦…好, 好的!开心的…开心的……”
小实习生紧闭双眼, 额角直冒冷汗, 颤动的睫毛让人察觉到他此刻并不轻松。
面前的场景随着井野的想象变化,整个画面像是被一拳震碎的镜面,从中心一点向四周寸寸裂开。
“绫人……”熟悉的低喃让西川绫人猛然抬头。
西川绫人眼中,被束缚在那里的人有着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黑发青年俊秀的眉眼并没有因为痛苦扭曲,一双紫红色的眸里却藏着哀求之意,他浑身上下都是被折磨的痕迹,遍体鳞伤,血滴落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救我……’
场景的裂缝从他眉心裂开一道,扭曲的五官碎裂崩解,随即溃于无形。
真是没礼貌的咒灵,他会生气的。
西川绫人攥紧了拳头,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准备抓到这个咒灵就把他大卸八块。
场景全部消失后,面前的景物恢复了正常,破败的村庄房屋满是陈旧的痕迹,草木枯黄,偶尔有几声鸟雀的声音空山回响,蝉鸣拖着长音凄厉。
大概这才是死域里河鹿村的真实样子。
空旷,寂静,了无生气。
然而,地面却突然传来突兀的震动,像是几千个羊蹄在地面踩踏,震颤的中心由远及近。
井野茫然地一抬头,衣衫破败、面庞青紫、甚至缺胳膊少腿的丧尸从侧前方的小路上奔跑过来,见了他们两人就和饿狗见了食物似的。
西川绫人:“……”
小兔崽子,丧尸就是让你开心的事?
西川绫人果断一转身,拔腿就跑,井野呆了两秒,汗毛倒竖,立刻转头跟着跑。
两人跑在前面,身后是一群丧尸吱哇乱叫的声音,乡村的泥土路被踩出滚滚烟尘。
两人和一群丧尸在这里你追我赶了好一会儿,西川绫人木着一张脸,一手拎着身旁的麻烦制造机,几个跳跃之下跳到了一栋小洋楼楼顶。
井野在快速移动之下吓得和个鹌鹑似的一动不动。
直到双脚再次踩到结实的地面,井野才一脸丢了魂的问:“西川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问我?”西川绫人拽了拽脖子上的choker,走到楼顶的边缘。
洋房的楼顶打着防雨层,踩踏起来有种沉闷的声响,边缘处没按栅栏,西川绫人往下看了一眼。
那群辣眼睛的丧尸聚集在楼下,有的还在试图爬上来,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带着脏污的痕迹。
井野心里奇怪的恐怖画风着实让西川绫人敬谢不敏,待会儿不会有什么午夜凶铃、厕所里的花子什么的吧?
西川绫人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小洋房在一堆标准日式老旧木屋中间实在过于突兀,鹤立鸡群得让他有了些微妙的危机感。
楼顶风有些大,西川绫人用手按住额前凌乱的红发,视线几次逡巡,在目力所及之处终于发现了一个和小洋房一样突兀的存在。
是村子最边缘地方的一处住宅。
说是住宅都有些夸赞它的,小木屋在屋顶处破了个大洞,从边缘的豁口看很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砸了进去,四面墙壁苟延残喘,犹如血液喷溅的痕迹遍在布满是裂痕的木板上。
西川绫人朝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实习生一招手,“我去那边看看。”
井野:“唉?那我呢西川先生?”
西川绫人自认是个非常民主的上司,很会充分听取下属意见,所以他丢下一句:“你随意。”
说完便踩上屋顶边缘,原地起跳,随后动作轻盈地落在旁边木屋的屋顶上,屋顶发出一声们闷响。
发觉脚下的触感不对,他立刻再度起跳,落到另一栋房子的屋顶上,回头看时发现屋顶向下陷了一个小坑。
西川绫人:“……”什么豆腐渣工程?
幸亏踩上去之前用银链卸了力道,不然估计这个粗制滥造的陈年老宅会原地散架。
西川绫人没再细想,确定方才看到的那处危房的方向后再度起跳。
他的动作太过迅速,没有惊动守在楼下的丧尸们,半分钟就借着相连的房屋几乎窜出去一条街的距离。
井野的视线中,自己的上司很快就变成了模糊的黑点。
小实习生瞅瞅楼下乱吼的丧尸,目测了一下高度,确认自己下去不摔死也得断条腿。
他崩溃捂脸:“西川先生,你这让我怎么随意啊???”
可惜,西川绫人才不会管小实习生的死活,何况目前的局面还是对方搞出来的,说不定再脑补一下,麻烦很快就会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