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袋糕点放在它的面前,可长安却是用牙拉开了包袱的结,又将桌上那袋糕点挪到包袱里边去。
穆长闲瞧着它的动作,不禁道:“你是要带给秋安么?”
“喵……”
长安蹭了蹭他的手心。
穆长闲笑了笑,唤来小二要了一碗小鱼和笔墨。
长安在埋头在海碗里苦干,时不时抬起头用爪垫揉揉它长长的胡须。
穆长闲在纸上写下寥寥几字,又附上些许银两,一起放入信封内,交给了店里的小二,给他跑腿费,麻烦他交给附近的信使寄往燕回城边上的驿站。
小二前脚一出,容文胥后脚就进。
穆长闲看到他,连忙起身并假装没有看见他手里买来的胭脂。
“容公子,这下可以带我去找秋安了吗?”
“嗯?”容文胥稍稍疑惑,“我还以为你已经找到他了,才会坐在这里。”
这回换穆长闲疑惑了,“嗯?”
“他不就在此处么。”容文胥眼波一转看向穆长闲身后,“你看,这不就是吗?”
穆长闲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
却见有一人步履匆匆地从楼梯上下来,那人身着素衣头带轻纱帷帽。
就算如此,穆长闲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他欣喜道:“秋安……”
似乎要将如隔三秋的思念全部倾诉出来。
“穆、穆、穆……!?”
柳秋安结巴半响,突然转身跑上楼,步履竟比方才还要急促。
穆长闲僵住嘴边笑容,挑了挑眉毛。
第一百零四章 曾经温煦的笑颜
柳秋安前一脚窜进屋内,长安后一脚就跟上,窝在门槛上揣手手。
柳秋安蹲在门后试图赶走窝在门槛上不动的长安,“长安!你别趴在这里!”
长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是不让他关上门扉。
柳秋安一不做二不休,把它抱进怀里,还没来得及起身,熟悉的白色靴子就已经出现在面前。
柳秋安讪讪地抬起头,却见穆长闲也蹲了下来。
柳秋安一时语噎,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
穆长闲凝视着他,亦是久久不语,方才满溢的话语早已化为一潭了去无痕的秋水。
柳秋安抱着长安,眨了眨眼睛。
穆长闲垂眸片刻复而看向他,紧抿的唇角,终于有些松懈:“你不在怡红楼,也没有回到风雨楼……我很担心。”
柳秋安撩开面前的帷纱,叹气道:“我刚写了一封信,要找信使寄给你呢。哪知道你竟……”
穆长闲黯然道:“我是不是不该出现……”
“啊?”柳秋安诧异地扬了扬眉毛,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是!”
穆长闲看着他,点星的双眸,仿若熄灭了。
他沉默半响,突然转身离去。
柳秋安手足无措地轻呼道:“诶?!”
“穆……”
他看着穆长闲离开的背影,喉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翕动双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时,容文胥才慢悠悠地上了楼。
穆长闲与他擦肩而过,他侧头看了看,又收回视线投向在门前似要望穿秋水的柳秋安。
容文胥勾了勾嘴角:“闹别扭了?”
看到他,柳秋安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更是郁闷了。
恹恹的像坏掉的茄子一样。
“别这副模样,我有话要与你讲。”
柳秋安瘪瘪嘴:“哦……”
容文胥道:“别挡着路。”
柳秋安嘴上应着,身体却不动:“哦……”
背靠门板,身体慢慢滑下去,容文胥单手扶住他,另一只手关上门扉,接着把他丢到床榻上去。
柳秋安抱着长安摊成一滩,盯着床顶兀自失神。
容文胥居高临下地抱臂道:“我知你决意如此,但我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今晚慎氏家主在家中大摆筵席,请了当地最有名的乐坊。”
柳秋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哦……”
容文胥皱了皱鼻子,突地抓起床榻上的被子埋在柳秋安身上。
“你以为我是为谁跑着一趟的?!给我专心一点!”
柳秋安在被褥里挣扎,着急道:“长安!长安!你小心不要伤到它啦!”
容文胥闻言,顿住动作。
柳秋安以为自己脱离了危险,哪里想到容文胥伸手把长安从他怀里捞了出来,接着把他埋进被子里,为了让他方便说话,容文胥特意留他一个头在外边。
长安跳上枕头,看着面前二人,茫然地喵了喵。
柳秋安动弹不得,呜呜地眨巴眨巴眼,试图想让容文胥心软。
容文胥冷冷哼了一声,“都已经是二十余岁的人了,还装可怜?”
柳秋安不可置信道:“哈?你这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有什么资格说话!简直跟东方昀那个老家伙……”
容文胥凑近道:“你说什么?!”
柳秋安呜呜了几声,缩了缩脖子:“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嗦……”
容文胥剐了他一眼,在床头抱臂道:“那你给我听好了,我们今晚混入乐坊的队伍中,至于他们的服饰我有办法拿到。”
“等等!”柳秋安挣扎着坐起来,望着他撅了撅嘴:“你别老是擅自决定!我还有三个帮手呢。”
“老是擅自决定的是谁?”
容文胥黯然道:“当年……你若小心谨慎一点,也不会落入慎廉设下的圈套,也不会变成蛊毒的试验体。”
柳秋安怔然道:“我……”
容文胥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又从嘴里缓缓吐出:“你简直就跟你大哥柳逐风一样……总是担心牵连他人,将什么事情都抗在自己身上……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他……”
柳秋安垂眸不语。
脑海里慢慢浮现大哥在阳光下的温煦笑颜。
不禁陷入深深的回忆。
画面突然一转,来到幽黑的洞窟,大哥被铁链吊住双手,裸露肌肤上一半蔓延着焦黑的图腾一半流露着鲜红的光泽,在那幽黑的洞窟里,分外的刺眼。
曾经温煦的笑颜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间里。
“说。”
柳秋安猛然回神,抬头看向容文胥:“说……说……什么?”
“你的帮手。”
“一个是慎渊的心腹名叫慎周,还有两个是清风派弟子,也就是穆长闲的师弟。”
容文胥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慎周么……他的刀法在武林上也是数一数二,算得上是帮手。”
趁容文胥正在沉思,柳秋安偷偷朝他吐了吐舌头。
容文胥毫无察觉,微微皱了皱眉头:“但那两位清风派弟子,是怎么回事?你还真当儿戏?”
“……才不是!”柳秋安咕哝道:“是他们自己要跟来的,他们是穆长闲的师弟,我总不能丢下他们吧?”
“是么,此去凶险异常,慎氏里边危机四伏,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步你的后尘?到时你怎么跟穆长闲解释?”
“我……!不会的!我的内力目前也恢复了!怎可能让他们受伤!再说慎诗之不还在风雨楼么?只要他不在,没人能操控母蛊。谁又能拿我如何?”
“……”容文胥凝视着他半响,叹气道:“你自己也说只是目前恢复,万一内力又重新消失,你该当如何?”
柳秋安一时语噎,咬住下唇绞尽脑汁,才弱弱道:“不是还有慎周在么……”
容文胥摇了摇头,“你整天顶着这颗漂亮脑袋在想些什么?”
柳秋安轻哼了一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容文胥挑了挑眉,抬手屈指弹向他的额头。
柳秋安哎呦了声,委屈道:“干嘛啊!”
容文胥道:“你不去找他么?”
“啊?”
“就算慎诗之还在风雨楼,但这里是他的地盘,你就能如此放心让穆长闲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么?”
容文胥沉吟了会儿,“况且他离开时情绪好像很低落,万一不留神……”
他话音未了,柳秋安却已经不见了。
容文胥摇了摇头,无奈地轻笑了声。
心里却莫名开始泛起酸涩。
柳逐风……
第一百零五章 要是知道是你的
柳秋安虽然急切的想要找到穆长闲,却又害怕独自面对他,所以在出门前没忘记带上长安给自己壮胆。
待会遇见了,该说什么好呢?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
柳秋安无限苦恼时,长安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
怀里突然空了一块,柳秋安心里一慌,却发现长安并没有跑,只是咬着他的下摆,往一家当铺里拖。
“怎么了啊?”
柳秋安很疑惑,可是长安异常执着,喉间还在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只好顺着它走进当铺里,扫了眼铺内,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正当他以为长安是在闹着玩的时候,长安突然跃到柜台上,窜到店家的帽子上借力跃上店家后边的百宝柜里。
专心致志打着算盘的店家突然被蹬了一脚,回头看去大吃一惊,喝道:“哪来的野猫!出去!快出去!来人啊!”
他这一喊,打杂的伙计连忙聚过来。
这时,长安从百宝柜上叼来一枚玉佩,动作灵活躲过伙计的魔爪,让他们撞成一团。
柳秋安连忙伸出双臂,接住朝自己跃来的长安,把它安安稳稳地抱进怀里。
看清它嘴里叼着的东西,蹙眉道:“什么呀?你一只猫要什么玉佩啊?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好吃的了呢!”
店家气急道:“你是何人!竟敢青天白日藐视王法!带着一只猫来抢劫!”
柳秋安咦了一声,抬头却见面前的打杂伙计各个都操起扫帚,来不及多说什么,他连忙抱紧了长安,跑出店铺。
“哇啊!”柳秋安躲过一个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跃上屋檐继续狂奔。
“都怪你臭长安!”
柳秋安仰头大喊,引得街道上的百姓纷纷举目。
他逃到一个僻静的墙垣后,确定无人追上,双手捏住长安的脸,“你在干什么呀,臭猫!”
长安发出呜呜的声音,嘴里却还是叼着玉佩不放。
柳秋安从它嘴里拿出那枚玉佩,捏住红绳,把玉佩来回看了看,他凝视着,脑海里闪过穆长闲坠于腰间那枚的玉佩。
他恍然大悟的睁大眼睛。
“穆长闲的?”
“喵!”
“怪不得……”柳秋安呢喃着,突然眼波一转,在长安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掌,“你直说不就好啦!非要搞着一出!”
长安被他这一掌拍得晕头转向。
“喵?”
“可他为什么要把玉佩给当了?”
柳秋安想不通,背靠着墙垣随意地坐在地上,苦思冥想。
玉佩在洋洋洒洒的秋日光辉下缓缓旋转着,一半精雕细琢另一半边粗粗勾勒形状,竟是一块未完成品。
所用雕刻的玉石却是一块好玉。
柳秋安突然伸手托住玉佩,定睛看着上面所雕之物。
看着上边的踩着腾云的兽脚,他绞尽脑汁,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只可惜最关键的部分没有雕刻完,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长安钻进他胸前衣襟内,柳秋安被打断思绪,忍不住气道:“你又干什么呀!”
话音未了,长安从他怀里叼出了一个钱袋,柳秋安顿时哑口无言,这才想起穆长闲的钱袋在自己身上,他应当是身无分文的。
“难怪……”
“喵!”
“好啦!我知道了!”
柳秋安起身拍了拍屁股,刚好有两位妇人从转角走来,她们边走边小声道。
“好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衣郎君怎么就跟乞丐坐一块在街边要饭了?”
“说的是,有手有脚的不去找活干,莫非脸能当饭吃么?”
“瞧他气宇不凡,莫不是个家道中落的贵公子,也难怪神色如此黯然。”
柳秋安心中打了个颤。
那两名妇人已经走远,柳秋安连忙拐进转角,以墙作掩猫着腰探出半个脑袋。
斜对面的街道上坐着一名醉酒的乞丐,那个乞丐身边果真坐着一名与其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
柳秋安倒吸一口冷气。
路过的人们纷纷朝他侧目,柳秋安也毫无察觉,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只有穆长闲一个人。
可他却不敢上去,只敢躲在墙后偷看。
那醉酒的乞丐还动手动脚,一会捏捏他的手臂,一会拍拍他的胸膛。
穆长闲失神的盯着地面,竟然就随便了他。
那乞丐嘴里对穆长闲说着什么,穆长闲只是摇了摇头。
柳秋安瞪着那个老乞丐很是生气,长安却已经窜了上去。
“长安……”
柳秋安欲阻已晚。
长安已经跑到了穆长闲的脚边,扒拉着他的衣摆。
穆长闲似乎回过神,突然抬起头朝这边看来。
柳秋安急忙缩回头。
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
他再次探出头,却看见一台轿子停在了穆长闲面前,从里边走出一名身着华丽却极其肥胖的女人。
柳秋安又疑又惊,那个女人身上似乎随时都会冒出油脂,难怪轿子都比常人大上一号。
听到她对穆长闲说的话,柳秋安由惊转怒。
“哟呵!哪里来的美郎君,怎么会流落街头?要不要来咱家寻个生计?”
穆长闲听不懂其中意思,挑了挑眉梢,表示疑惑。